“别逼我……”阑珊躺在他的怀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踏实,又有些酸楚,她长长的叹了声:“殿下,你放过我吧,求你。”

她的声音很轻,赵世禛却听的清清楚楚的。

他的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把阑珊往怀中抱的更紧了些,沿着河堤往回而去!

与此同时,就在前方不远的城楼之下,也还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那是温益卿。

温益卿脸色惨白,手扶着额头,他喃喃的,断断续续地念着:“舒阑珊,舒阑珊、珊……珊、姗儿?!”

喉头有什么在涌动,温益卿抬手捂住嘴,掌心异样的濡湿潮热,他模模糊糊低头看去,那竟是一片刺眼的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君早一点,是不是很贴心啊~

上章评论突然一条抽成十几条,给我一种突然爆火的错觉,仔细数了数后,流下了心碎的泪水

所以这里是被殿下抱走的忧伤三更君o(╥﹏╥)o

第 59 章

就在阑珊于海沿回望河堤上小顾家人的时候, 城楼上也正有人在看着她。

那是赵世禛跟温益卿。

昨晚上一番谈话,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赵世禛才登上城楼, 便发现了底下那道给督造和工人围着的身影, 只是人太多,挡住了他的视线。

荣王殿下不动声色地悄然挪了几步,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佳观察的地方才站住脚。

此刻的温益卿还完全不知道他这随意的几步藏着什么样的意图, 见赵世禛只管往下打量,还以为他真的是关心造船进度而已。

城楼上风大,但自己那件斗篷昨儿弄脏了, 今日只着了一件薄些的披风,难挡这凛凛寒意。

温益卿握了握披风的领口, 说道:“殿下拿下贼人固然可喜, 但据王爷方才说, 那贼人咬定说是方家的人授意, 方家的人却拒不承认, 而且王爷你的意思似乎也不想让方家承认,这岂不是仍旧没有了局。”

赵世禛瞧见阑珊正跟那些督造跟工人不知说什么,因为她个子不高, 说话的时候得微微抬着头, 看着很是乖巧的样子,可偏偏气质笃定, 周围围着她的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们一个个面色认真,生恐错听漏听了一句话。

赵世禛心里滋润,不由微微一笑:“郎中不必着急, 距离回京禀奏还有两天时间,总会有一个合适的解决法子。本王知道杨大人派你来的用意,杨大人无非是担心我带了张公公弃船逃走,只剩下杨大人一个人掌舵。只管放心,本王还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毕竟这艘船上少了谁都不成,这场大风雨,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安稳度过。”

温益卿听他说的有头有尾:“殿下当真是如此想法?那为何竟说动海擎方家向皇上献地?”

“只有保住方家无碍,太子殿下那边儿才会安心呆在这艘船上,”赵世禛长吁了口气,说道:“我来翎海,不止是为了太子办事,还是想稳住大局。在船顺利靠岸前不会扔下任何一个人,这个驸马大可以放心。”

温益卿垂眸思忖片刻:“殿下如此胸有成竹的,我姑且相信一回,但是除了找出罪魁祸首外,另外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说到这里,温益卿的目光掠过底下正在搬运木材的工人,目光所及突然觉着有些异样。

他忙又回过头去搜寻片刻,双眼随着微微睁大。

温益卿总算发现了在人群中的阑珊,此刻围着她的众人已经散开,她仰起头,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瘦弱的肩头也随着微微一沉。

发现阑珊的时候,温益卿微微一怔,然后他猛地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赵世禛,果然,荣王殿下的视线,盯着的方向正是舒阑珊。

无意中发觉这个事实,温益卿的心头竟堵了堵。

赵世禛却问:“驸马怎么不说了,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温益卿暗中深吸一口气,重新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想说的是,工部巨大的亏缺该怎么补?”

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阑珊身上转开,温益卿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沉稳:“从各地紧急调运的木料都是有数的,少不得还得补上,再加上运送的人工等等。”

“原来杨大人是想让驸马来要钱啊,”赵世禛揣着手笑了起来,凤眸的眼尾随之摇曳似的。他瞄了眼人群中看着格外纤弱的身影,总算赏光的转头看着温益卿道:“杨大人跟户部尚书李大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户部总不会一点也不出吧。”

温益卿皱眉:“殿下,上次为了造海船,户部已经拿出一大笔银子了,就算关系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道要杨大人勒死李尚书吗?”

赵世禛仰头笑了两声:“哪里就勒死了,只不过大家都把腰带勒紧一些,少不得先同舟共济……”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世禛的目光自然而然又扫向了下面。

只是这次他的视线扑了个空。

赵世禛有些怔然,脸上的笑也有凝固之势,目光如同一阵落地秋风般毫无章法的乱扫,终于重新找到了她!

温益卿看他脸色有异,也随着往下看了眼,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却见阑珊正转身向着河堤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怎么了,阑珊正微微俯身,手捂在唇边,单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就像是花枝迎着狂风,细细的腰肢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赵世禛眉头微蹙着往前一步,手竟扶在了城头的墙垛上,仿佛是想要离她更近些看清楚,或者是在担心什么。

温益卿看着阑珊踯躅独行的身影,迟疑片刻:“殿下……”

但荣王殿下的注意力显然已经完全地落在了阑珊的身上,他甚至忘了自己想对温益卿说什么。

当看着阑珊缓慢地爬上河堤的时候,赵世禛一撩身后的斗篷,整个人飞也似的往城墙底下掠去!

“殿下!”温益卿大为诧异,但这一声显然没有任何效果,因为在他眼前,荣王殿下的身影已经急若流星般往阑珊的方向疾奔而去。

在这时候温益卿还不知为什么赵世禛的反应会有这样大。

他当然清楚是为了阑珊,但是……何至于就如同奔命似的?

直到阑珊上了河堤,被狂风推拥着,衣袂飘舞,她整个人也渐渐显出岌岌可危的样子的时候,温益卿总算醒悟过来!

他吃惊地往前一靠,手紧紧地按在墙垛上:“舒丞!”

城墙上的风很急,他的声音出口,就给狂风卷走了。

温益卿大叫:“舒丞!舒阑珊!舒阑珊……”他声嘶力竭,却发现阑珊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呼唤。

可是就在意识到她有危险的这时候,心突然跳的很急。

在踉跄转身下城楼的时候,温益卿猛然体会到了刚才赵世禛的心境。

事实证明了赵世禛的预感是一流的。

或许说那不是预感,而是一种天生敏锐的直觉,以及对于她的……发自内心的关切。

赵世禛抱着阑珊,那边儿高歌早把他的马拉了来,赵世禛抱着人翻身上马,打马穿过城门楼,直奔驿馆返回。

他感觉阑珊软软地倒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想起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母妃身边曾养过一只鸳鸯眼的临清狮猫,母妃极为喜爱那只小猫,因它的两只眼睛颜色不同,便唤它“碧玉奴”,不管是面见妃嫔还是游弋花园,常常都要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猫。

碧玉奴天生对人喜欢亲近人,一旦赵世禛去了母妃宫中,它就会喵喵叫着凑过来,把毛茸茸暖呼呼的脑袋在他的腿上蹭,希望人抱抱它。

他小时候唯一曾爱不释手的,大概就是那只狮子猫。

因为格外喜爱,所以对于那只小猫的离开,也格外的记忆深刻。

有一天他到母后宫中,发现碧玉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起初赵世禛以为它是调皮睡着了,上前逗它却不动,当他满面笑容地将小猫抱在怀中的时候才发现,它浑身软绵绵的……竟然是、已经死了!

灿烂的天真笑容在瞬间转做无法形容的惊恐。

那日皇宫中传出了五皇子的嚎啕大哭,那应该也是赵世禛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控的嚎啕了。

但是今日他抱着阑珊,却突然想起那天怀中抱着狮子猫时候的感觉。

“舒阑珊,你给本王好好的!”他打马往前疾驰,一边咬着牙:“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你有事!不许在我跟前有事!”

赵世禛策马从造船局跟前狂奔而过的时候,江为功正从木材厂回来,听见马蹄声如雷忙抬头看去:“啊!是荣王殿下!”

江为功惊喜交加,只是看荣王来势很快似有急事,他自然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赵世禛擦身而过的瞬间,江为功突然间发现他怀中竟还抱了一个人!

“那、那是……”江为功身边的副手也看见了,惊愕地说道:“怎么看着像是舒丞!”

江为功站在原地愣了愣,想起阑珊早起时候那浓重的鼻音,以及她格外有些憔悴的脸:“不好!”

江所正脱口叫了声,急急忙忙把手中的各种图纸以及做好了的榫卯模型等都塞给身后副手:“给我拿回去,我得赶紧去驿馆看看!”

不等副手说话,江为功撒腿就跑。

江为功撒腿往驿馆去的时候,身后高歌跟诸侍卫等也跟随而过。这一队伍才浩浩荡荡地经过,很快的,又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这次马车却是停在了造船局的门口。

老杜闻讯慌忙赶了出来,却见跟随温益卿身旁的一名长随将温郎中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温益卿的脸色雪白,唇角的鲜血显得尤其刺眼,他的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江为功不知道造船局里也乱成了一团,只顾飞奔到驿馆,门口侍卫急忙拦着:“什么人乱闯!”

“我我,我是工部的江为功,我看到荣王殿下才抱了小舒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我过来看看!”江为功有些语无伦次。

侍卫们见他认识阑珊,有些迟疑,正好门内高歌还没有进中门,闻言回头:“放他进来吧。”

听了这句侍卫们才敢放行,江为功连连道谢,急忙一路小跑冲到里头:“高大人是你,多谢!小舒怎么了?”

高歌说道:“舒丞像是病了,先前在河堤上差点儿给风卷下去,多亏王爷及时救了。”

江为功简直窒息,捶胸顿足地说道:“我就知道他病了,我问他偏还不承认,说什么睡得不好才是那个声儿的!病了还不老实呆着,居然还主动跟我要求去什么海沿上,生恐温郎中怪他偷懒,平日里看着倒是挺聪明的,怎么这时侯变得这么傻气!”

高歌在旁边听着,眉头也跟着皱了皱:“是啊,有些人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

江为功的抱怨像是直接从心口里飞出来一样,听到这里便忙又问:“他真的没事儿吗?”

高歌说道:“还得等大夫看看。”

江为功先自己安慰自己,他碎碎念道:“不要紧不要紧,应该没事儿的,既然是殿下救了小舒,自然是那些邪祟都怕的避退了不敢靠近,就像是上次感因寺一样,殿下就是小舒的护身符啊,一定都逢凶化吉的,阿弥陀佛。”最后他合着双手向天拜了拜。

高歌听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殿下是舒丞的护身符吗?”

“当然了,殿下无所不能,一定也可以庇护小舒。”

先前因为阑珊跟江为功太过亲近的缘故,引得某人暗中不悦,高歌本来就也恨屋及乌的讨厌了这个看着看着憨直的胖子,今日听了他这两句,才大有改观。

高歌试探问:“这些话江所正可对舒丞说过?”

“啊?这倒没有。”

“你……要时常跟舒丞这么说说就好了。”

“为什么啊高大人?”

高歌笑道:“因为一些事情,舒丞对于王爷似乎有点误解,但王爷对于舒丞如何,江所正你自然是知道的。”

江为功想起感因寺那令人难忘的一幕,又想起方才也是赵世禛救了阑珊,忙点头:“当然!”

高歌见他果然真正憨直,便絮絮善诱道:“我想江所正是舒丞在工部最亲近的人,江所正若是常说些王爷的好话,只怕舒丞会打消对王爷的误会心结,王爷……应该也会高兴些。”

“是吗?”江为功眨巴着眼睛,笑道,“高大人放心,那我以后就常常说好了,其实之前也说过一些,但不是故意夸王爷,而是王爷真正的当的起人夸嘛。”

对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胖子,高大人露出了曾让阑珊误会过的“和蔼无害”的亲切笑容。

大夫来看过后,说阑珊乃是染了风寒,因为体质本就弱,加上连日操劳太甚,休息太少,才病来如山倒。

江为功听后顿足道:“一定是昨儿晚上,给温郎中罚在外头站了小半个时辰的缘故。”

但是赵世禛心里却另有一个原因。

若说阑珊能染上风寒,哪里需要站上半宿,那些唇齿相接毫不避忌……他的身体自然是强健的很,只怕就过了病气给她。

再加上那些郁积的心结,忙碌的差事,就算是一个大男人也扛不住。

高歌陪着大夫去拿药。

赵世禛看着榻上的阑珊,她病弱的样子,又让他想起那只无声无息的小猫。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的眉眼,想到她在海沿上昏迷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本锋利的眼神这会儿却柔软的令人心悸。

赵世禛浑然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只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试探她的鼻息,抚一抚她的小脸儿。

江为功原本也进来探看,是高歌临去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江为功就见机行事地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站在廊下,想到高歌方才的叮嘱,又想到刚才在里屋,看到荣王殿下望着阑珊的眼神。

江为功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我当然也承认小舒很惹人疼,不过,王爷好像的确是太疼他一点了……”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难道真的是姚大哥说的那样?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想小舒,又怎么能这么想王爷,真是罪过罪过!”

江为功正在忏悔,突然间听到院子外有说话的声音,他正站着无聊,闻言便往外走了两步,探头向外看去。

却见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正对一个仆人打扮的在嘀咕:“为什么是殿下抱了他回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三番两次的为难殿下!”

他又甩手又跺脚的说道:“真是无耻,殿下连多见我一面都不成,反而跟这种人去亲近,成何体统!”

江为功听出来了,他是在说阑珊。一股气冲了上来,江为功奔出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少年吓了一跳,定神看是个衣袍上沾满了泥尘跟木屑,其貌不扬的胖子,便冷笑道:“又是哪里来的野人?这驿馆的侍卫们真是越懈怠了,什么也放进来。”

江为功气的又撸起了袖子:“臭小子,你的嘴巴放干净点!驿馆的侍卫眼神的确不好,怎么放你这样一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在这里撒野?你敢说小舒,还敢说我,老子就不服了!你过来,看我不一巴掌扇死你!”

少年自然正是方秀异,他哪里见过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话,之前栽在温益卿手中也就罢了,好歹那是堂堂驸马,工部郎中,但眼前这个,却像是个下里巴人。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方秀异睁大双眼,跳着脚吩咐老仆:“快叫人来把他打死!”

江为功这个火爆性子,听到这里便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少年的衣襟:“好啊,看谁先打死谁!”他抡起浑圆的手臂,一个巴掌便要扇下来,他这手肉多,加上经常摆弄点模具之类,练得很是有力,这一巴掌下来可想而知。

方秀异给他揪住,难以挣脱,便厉声尖叫起来,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是高歌及时赶到:“江所正快放手。”

江为功很想把方秀异揍个鼻青脸肿,但高歌的话却不得不听,他只得停手:“高大人,你别怪我粗鲁,这个臭小子,刚才在说小舒的坏话,我实在受不了。”

高歌从来一副笑脸,这会儿却浮出不悦:“方公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方秀异给江为功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忙着整理衣裳,那老仆人道:“高大人莫怪,我替少爷赔罪了。”

“你赔得起吗?殿下就在里头,吵到殿下如何是好?”

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赵世禛的声音响起:“已经吵到了。”

江为功本来很气愤,见荣王到了,便忙退到他身边。

江所正嘴巴向下撇,下巴微抬,满脸鄙夷地朝着方秀异,江为功心里有数,赵世禛对阑珊自然是好的不得了,这次他的队可站的稳稳地。

方秀异看见赵世禛,眼睛却一亮:“殿下!”他忙着上前,却给高歌挡下。

赵世禛淡淡瞥他一眼:“你刚才在这里吵嚷什么?”

方秀异总算还知道点理亏:“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觉着……以殿下尊贵的身份,不该、不该对那个舒什么的那么好。”

“那你说,本王该对她怎么样。”

“这、这我如何好说,只是替殿下不忿而已。殿下大概还不知道,外头传了些难听的话,都是因为他,有辱殿下的英名。”

高歌眼神一变。江为功差点冲口而出,又忙忍着。

赵世禛点头:“你这样维护本王,本王很是欣慰。”

方秀异大喜:“殿下……”

赵世禛道:“高歌,替本王赏方公子。”

荣王殿下竟是这个态度?江为功在旁边一时泄气,扭着脑袋看赵世禛,满满地失望。

只听高歌答应了声,走到方秀异身前,方秀异有些羞涩:“殿下,不用……”

话未说完,只听“啪啪”两记,快若闪电。

那是两个巴掌,结结实实的。

方秀异头晕目眩,身子往后一晃,狠狠地竟摔倒在地上。

他还无法反应,又惊又疑地看向高歌,几乎以为高歌是疯了,竟敢违抗赵世禛的命令。

但他还没有开口,赵世禛走前一步,俯视着他道:“疼吗?”

高歌动手很快,方秀异此刻这才觉察出脸上阵阵刺痛,他又惊疑又委屈:“疼,殿下……”

诉苦的话还没说出来,赵世禛道:“疼就对了,记得,以后管好自己的嘴,不要随意评论我的人。”

他说完之后转身往院内走去。

“殿下?!”方秀异无法置信。

赵世禛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要还有下次,就不是脸上疼而已了。”

直到荣王殿下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口,江为功才反应过来,他看看地上泪痕满脸同样手指印满脸的少年,很生猛地落井下石:“你活该!听见没有,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要还有下次,打烂你的狗头!”

江为功恨恨地骂了几句后,忽然觉着自己这行为很像是“狐假虎威”,可仔细想想……这感觉还真不赖!他向着方秀异做了个极丑的鬼脸,大摇大摆地跟着进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踊跃留言,虽然昨天的评又抽了……啊,索性就让我深陷在这浮夸的繁荣里吧~~ε=(?ο`*)))

么么哒,这里是狐假虎威的一更君~

第 60 章

身后的方秀异本想大哭, 可给赵世禛一吓便哭不出来了。

不料又给江为功恐吓, 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差点儿就放声了。

那老管家连哄带劝的, 终于扶着他起身。

方秀异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月门口,委屈地抽噎说道:“王爷先前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怎么这会儿对我如此冷淡了。”

管家苦笑:“我的小爷, 之前王爷带咱们从海擎过来,路上若出了事,自然是他的责任, 把你保护好了也是他的分内,否则又怎么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交代呢?你倒是记在心上去了。还是听我一句劝, 不要惹事, 平平安安的过了这时候最好, 你难道没看二爷最近上火着急的都也病倒了吗?这时侯还闹, 只怕非但祖坟保不住, 方家也……”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里含着悲怆:“咱们回去吧。”

在傍晚掌灯时分,阑珊终于醒了。

她好像又陷入了那场迷离的梦境中了, 在梦中仍旧是无边的暗蓝色的海天, 以及随着雪白的泡沫滚动的良木们。

时而是她追逐这那些木头,祈求它们不要走, 想请它们留下来好好地建造海船;时而又是那些木头门排山倒海地向着她冲来,车轮般轰隆隆滚动飞快,似乎想把她碾压成肉泥, 吓得阑珊拔腿就逃,但是动作却缓慢无比,如同四肢都给人用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迈出每一步都艰难的很。

这种反反复复的挣扎跟追逐中,她出了满身的汗,精疲力竭。

正在无处可逃又像是永无止境的时候,身体落在一个很踏实温暖的所在,而后,有人低低在耳畔私语着什么,听不清,但是……很喜欢听。

最后,是嘴唇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蹭过,有什么哺了过来。

茫然之中,阑珊呆呆地张开嘴接了,像是水,可又透着苦涩。

她被迫咽了下去,却很不喜欢,等第二次喂过来的时候便坚决不肯张开口了。

可是压着她的东西孜孜不倦的,极有耐心的不肯轻易离开,他似乎势在必得,在那种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撩拨跟逗弄中,阑珊终于不情不愿地又喝了几口。

然后阑珊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这次幸而没有先前可怕的木头噩梦了,她沉沉地睡到了傍晚。

这时侯因为造船局的公务繁忙,下午时候江为功就已经先回去了。

房间内静悄悄的,阑珊吁了口气,第一眼看见的,是赵世禛正端详着她的那张脸。

她只稍微怔了怔,竟并没有觉着十足的意外。

阑珊抬手试图起身,才一动,赵世禛早已俯身将她扶着抱起。

“多谢殿下。”她垂眸说道,长睫轻轻地一闪。

赵世禛盯着她:“这么见外。”

“并非见外,尊卑有别而已。”她恭谨的。

赵世禛听到“尊卑有别”四个字,喉头动了动,终于只是问:“觉着怎么样?”

“好的多了,”阑珊始终并未抬头,也避免跟赵世禛的视线接触:“有劳殿下,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眼看她要下地,赵世禛不声不响地伸出右臂将她一揽。

阑珊给他这样拦挡着,重新又躺了回去,她惊讶间抬眸看过去,终于又跟那双凤眸相对了。

“你忙什么,这会儿是过了当初求本王帮你办事的时候了?”赵世禛盯着她,“那时候你怎么不提尊卑有别?”

阑珊的唇动了动,才突然觉着唇上似乎有些异样。

她忽地想起自己在半昏半醒中似乎喝过什么东西:“殿下,我、喝药了吗?”

“那是当然,不喝药你能醒的这样快?”赵世禛笃定她逃不了,索性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我看你是作死,病的那样还往风口里跑,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跑的那样高,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本王反应快,你早就去见那个小顾了!”

提到这个,阑珊倒是由衷的感谢赵世禛,当时她因为发烧,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只是凭着本能爬到了河堤上。

倒不是故意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的。

“我、我那时候有些糊涂了,”阑珊乖乖地低下头,可又想起喂药的事情,“是谁、喂我喝的药?”

这话才问出口阑珊就有些后悔了。

她心中隐隐地有个可怕的猜测,——在记忆中,她显然不是主动的要喝药的,就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