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适汝俯身,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裙摆。
阑珊道:“干什么?”
郑适汝道:“你听我说话。”
“听着呢。又要说什么?”
郑适汝又爱又恨,便在她腿上轻轻拧了一把。
阑珊“哎哟”了声,总算回过头来:“你说嘛,干吗又拧人呢。”
她说了这句,嗤地笑道:“你这一言不合就爱拧人的毛病还没改呢?哼,如今也是太子妃了,难不成,太子殿下也常常给你拧吗?”
她只觉着好笑,说到最后便捂住嘴笑了。
郑适汝听了这话,脸色反而淡了。
阑珊发现她仿佛不太高兴,以为是自己逾矩了,急忙敛了笑容。
郑适汝看她似有拘谨的意思,才又笑道:“好好的总提别人做什么?我正经的在为你打算,你倒是要开我的玩笑。”
阑珊问道:“打算?”
自打落梅斋一别,这数日郑适汝一直在思忖将来的路怎么走。此刻便道:“你难道就想一直这样下去?”
阑珊语塞。
郑适汝道:“以前是逼不得已,才叫你在外奔波,如今你回来了,我没有理由让你还在外头吃苦,当然要给你筹谋一个好的出路。”
“宜尔……”阑珊有些感动,可又有些紧张。
郑适汝道:“我想过了,目前而言,要恢复你本来的身份自然是难的,咱们一步一步来。最好先辞了工部的差事,那就不至于太劳累了,我会给你另找一处院落,仆从之类不必担心。”
阑珊听到辞去工部差事,心头一紧:“可我、我……”她想告诉郑适汝,自己很喜欢目前工部的差事,
“你怎么样?”郑适汝看出她面有难色。
“我能不能,不要辞去工部的差事?”阑珊终于问。
“为什么?”郑适汝皱眉。
阑珊低头:“我、我喜欢这份差事。”
郑适汝盯着她,阑珊的反应,其实她也曾想过。
毕竟是计成春的女儿,虽然走上这条路是被逼的,但阑珊却走的一点儿也不含糊,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走的更好。
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郑适汝想要的是好生护着她,不再叫她在外受任何风吹雨淋。
“那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郑适汝心知肚明,阑珊的身份华珍公主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之前公主是怕捅出来后惊动温益卿,后来又是温益卿用法子稳住了公主。
但郑适汝清楚,纸里包不住火。
所以要在这火烧起来之前,先彻底的掐死它。
阑珊却也知道郑适汝言之有理,可她仍是舍不得。
迟疑片刻,阑珊从栏杆上下地,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宜尔,我知道你怕我辛苦,怕我遇到危险,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差事,我想做好这份差事,当我看到我监造的堤坝能够挡住洪水,保住大家安安稳稳的,我……心里又高兴,又有些自傲之感。我知道我监造的学堂会有很多小孩子们在里头读书,虽然还没看到那副场景就离开了太平镇,但是我能想象,他们不用再在危险的老学堂里读书,会在那亮堂的稳固的新学堂里,会有朗朗的读书声从那新学堂里传出来!我一想到,就会觉着高兴。还有,还有翎海的船,我看过它从有到无,那么宏伟巨大的样子,宜尔,你不亲自看一眼,你是想象不出来的!还有、还有圣孝塔,你可知道,原本父亲曾经有过这样的构想,却并未成形,没想到是我替父亲完成了这个心愿……”
郑适汝静静地听着阑珊说话,她看到阑珊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辉,这种光芒已经超越了她本身之美,是一种令人无法形容、却极震撼甚至直达人心的东西。
也因为这一番话,让郑适汝察觉,也许她……虽然有能力将计姗收归翼下,但是现在的舒阑珊,已经不想要缩在别人的翼下了。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翅膀,在迎风冒雨的飞翔。
郑适汝失望,可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欣慰跟感动。
正在这时,原本那守在门口的贴身宫女匆匆地跑了进来。
一眼看到他们在这里,宫女慌忙赶过来:“娘娘,大事不妙了!”
郑适汝立刻坐直起来:“什么事?”
宫女扫了一眼阑珊,却又立刻垂头:“外头有人来了。”
“什么人?”
“似乎是、是……荣王殿下!”
郑适汝脸色大变,又觉着不可置信:“荣王……?!”
阑珊也吓得一抖,幸亏她方才说话的时候已经下了栏杆,不然这会儿只怕真的要滚下来。
“真真、真的是荣王殿下吗?”阑珊问。
“是。”宫女把心一横道,“叫门的是殿下身边的西窗,声音是不会错的。”
阑珊看看身上的女装,有一种大事不妙想要抱头鼠窜的冲动。
郑适汝却迅速镇定下来:“别怕,有我在。”她倾身握住阑珊的手,轻轻地捏了一把。
她的手很暖且稳。
阑珊蓦地明白过来,这会儿不是慌张的时候,而且……其实也没什么呀。
“我、我先去换衣裳。”
郑适汝笑笑,一点头:“去吧。”
看着阑珊转身跑进房内,郑适汝回头看向角门处,终于起身下台阶,往那边走去。
宫女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西窗,向着太子妃先行了礼,才又急忙退开。
荣王赵世禛从轿上下地,缓步上前:“见过太子妃。”
心虽然有些跳乱,郑适汝的面色却仍淡淡的:“荣王怎么会来这里。”
赵世禛的微笑恰到好处:“娘娘自然知道我的来意。”
“是吗,那真不巧了,”郑适汝笑了一声:“我自在这里游赏,不愿有人打扰,荣王还是请回吧。”
赵世禛揣着手:“不敢打扰太子妃的游兴,只要带了那个人,我自然立刻就走。”
郑适汝见他果然知根知底,脸色一变:“荣王!”
“娘娘,”赵世禛神情一如平常,“你我都知道这件事不应闹得麻烦,息事宁人的话,就请成全。”
郑适汝冷笑:“成全,荣王要我成全什么?成全你苟且亵玩之私吗?”
赵世禛的眉峰一动,旋即笑道:“娘娘把人留了这么长时间,娘娘想知道的,只怕她早告诉了你,所以娘娘你总也该心知肚明,我若真的像是娘娘所说只想着苟且亵玩,金屋藏娇的荒唐戏码早不知演了多久……人还会好端端的出现在娘娘跟前吗?”
就算是郑适汝,也不禁红了脸:“荣王、你太放肆无礼了!”
“是娘娘先提起来,我只得跟您说明罢了,”赵世禛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她好,若真如此,我便不是你的敌人。”
“你……”
还未说完,旁边有人探手,轻轻拉了太子妃一把。
郑适汝转头,却见阑珊不知何时已经跑了过来,正站在墙边上,冲着她轻轻地摇头。
原来阑珊先前本要换衣裳的,可是发现郑适汝走向门口,她心头就有种不妙的预感,生恐郑适汝跟赵世禛两个一言不合之类,当下竟顾不得别的,忙冲出门沿着墙根跑了来。
果然……
此刻,郑适汝对上她恳求的眼神,一时皱了眉。
阑珊看着她,终于深深呼吸,低声道:“请殿下稍等片刻,容我……换了衣裳就来。”
赵世禛虽然没有进门,却也瞧得分明,那探出来握住郑适汝手臂轻轻摇晃的,是淡鹅黄的袖口,点缀着些许粉白的绣花。
明明是他熟悉的一只小手,给这明显是女子的袖口一衬,居然有些不真切起来。
心神一晃,眼花缭乱,赵世禛道:“小舒你出来。”
阑珊正要拉着郑适汝跟自己一块儿入内换衣裳,听到这句还以为赵世禛没听明白,便道:“殿下,我得……”
话音未落,本来在门外的赵世禛已经推门迈步走了进来。
阑珊本来躲在门旁边,猛然见他迈步进来,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脸。
赵世禛却早瞥见了,这女学的墙壁因为古旧有些斑驳,可站在墙边的女子,却清丽秀美的像是空谷幽兰。
他盯着阑珊,从头到脚:“还以为你没穿衣裳呢,这不是好好的么?又换什么衣裳。”
郑适汝听到这样轻薄的话,向来内敛缜密如她,也不由脸色发红:“荣王,请你言语……”
话未说完,赵世禛探臂将阑珊的小手握住轻轻一拉,已经将人拽到了怀中。
他并不避忌地把人紧紧拥住,笑对郑适汝道:“我的言语的确有些粗,让嫂子见笑了。只不过,我还得多谢嫂子……我还从未见小舒这样打扮呢,倒是、更有一番动人之处,我便笑纳了。”
郑适汝自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的说道:“荣王!你放开她!”
阑珊因第一次女装在赵世禛面前,不免畏怯,原先只顾蒙着脸不肯面对,可听他胡言乱语的惹了郑适汝不快,才忍着羞恼叫道:“殿下!”
赵世禛垂眸。
阑珊对上他的目光,不免又退缩了,但仍是不愿他跟郑适汝起嫌隙,便小声道:“殿下不可、不可乱说……”
她只挽了个简单的乌云髻,簪着朵宫制绢花,在他眼中却看出了万种风情,千般妩媚。
赵世禛喉头一动,青天白日的,竟口干舌燥起来。
便只对郑适汝笑道:“佳人在怀,哪里还有轻易放开的道理?不过嫂子放心……本王对小舒,绝不是什么亵玩,可知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他没羞没臊地说了这几句,把阑珊打横抱入怀中:“本王先带她回府了,改日再去东宫给嫂子赔罪。”
阑珊低呼了声,可又知道自己越是挣扎,未免更让郑适汝担心。
当下反而安静,只竭力伸出一只手来向着郑适汝轻轻摆了摆,希望她不要生气。
郑适汝本已经追出了一步,看见这个动作便停了下来。
那边赵世禛抱着阑珊出门,门外的轿子旁边除了侍从外,西窗,鸣瑟,飞雪竟都在。
阑珊因为只顾把脸藏着,自然没发现他们,这三个人却看见赵世禛抱着一个粉白衣裙的女子出来,忍不住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连飞雪也有些吃惊,虽知道是阑珊,却显然没想到阑珊竟换了女装。
直到鸣瑟撞了西窗一下,西窗才想起掀轿帘,忙慌里慌张地躬身行事。
轿帘垂落的瞬间,轿子里光线微暗。
赵世禛垂眸看向怀中正竭力把脸藏起的人,淡淡道:“别再拱了,容易拱出火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郑:忙了半天是给他做嫁衣裳,可气!
小赵:谢谢嫂子,嫂子真懂我,心里美美的~
小舒: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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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听了这话, 阑珊神奇地停住,大概是发现了轿子里格外的寂静, 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睛。
方才因为怕给人看见脸,不顾体统的一通乱拱,头发都给她弄散了, 有几缕发丝无序地垂了下来, 柔软地搭在脸上。
平日里阑珊还是极注重仪表的,毕竟工部上下都以杨大人的一等风仪为楷模, 发型从来纹丝不乱,清爽利落, 像是现在这样, 倒如个顽劣的女孩子做了坏事,给捉了现行。
赵世禛想给她将那几缕作怪的发丝撩开, 却又觉着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竟又有些不舍得。
正悄然凝视的时候,阑珊自己却察觉了头发遮住了眼睛,忙抽出一只手把那些迷离散乱的发丝往旁边拨了出去。
这下倒是省了赵世禛的事儿了。
只不过阑珊又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女装, 竟有种不敢面对赵世禛的感觉, 便又伸手挡住脸, 只露出一双灵透的眼睛。
赵世禛差点笑出来,却又忍住。
看着那双正在偷偷探究自己的眼睛, 荣王越发淡淡地说道:“你能耐了啊,知道自己往外偷跑了?”
阑珊略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赵世禛冷笑了声,道:“见了太子妃, 就马上倒戈,什么也都听她的摆布了?你是真出息啊,这幅鬼鬼祟祟的架势,还以为你偷跑出来会老情人呢。”
阑珊想辩解,可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索性就先让他多发泄几句。
赵世禛果然又说道:“怎么又哑巴了?是谁把你的嘴堵上了不成?刚才在郑适汝面前想训斥本王的人是谁?哼……之前在本王跟前乖乖的,原来都是装的!阳奉阴违的本事真真见长啊。”
直到现在阑珊才说道:“殿下,我没有阳奉阴违,也没有胆敢训斥殿下……只是、不想殿下跟宜尔……咳,是跟太子妃因为我而起争执。”
“谁又跟她争执了,本王不是从头到尾都好言好语的同她说话么?”
“可是殿下的有些话……不大中听,怎么能在太子妃面前那样粗鲁不羁呢。”
赵世禛磨牙:“哪里粗鲁又哪里不羁,你倒是说说看。”
他那些浑话,其实充满了轻薄调戏之意,郑适汝又是那样沉稳内敛的性子,面上虽只流露一份薄怒,心中只怕已经盛怒了。
阑珊叹了口气:“殿下心里知道,何必只管问我?”
“那么你是因为郑适汝而责怪本王了?”一双凤眼微微眯起。
“不、不是责怪,”因为捂着脸,阑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只是那些话得分人,太子妃是正经规谨的人,又是太子妃娘娘,又是殿下的嫂子,怎么可以失礼呢?对我说说倒是无妨,横竖我……”
阑珊本是苦心的要劝他收敛,所以说出这番话,想说“横竖我已经习惯了不要紧”,想了想又有点说不出口。
赵世禛却笑道:“横竖她是外人,你才是本王知心知意的‘内人’,所以没有关系?”
阑珊无奈:“殿下好不好别开玩笑,就听听我的话呀。”
她实在担心郑适汝会跟赵世禛闹得不快,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她所看重的,要他们两个真的相看如仇的,却叫她如何自处。
赵世禛岂会不知她的心意,想了想:“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只是太子妃向来看我不惯,瞧方才她防贼似的。倒好象你是她的人,哼。”
阑珊道:“宜尔是为我好,怕我……”
“怕你怎么样?”
阑珊当然是想说“怕我吃亏”,此刻死死地捂住嘴,急中生智改口道:“怕我得罪了殿下。”
赵世禛哼了声:“是怕你在本王这里给吃干抹净吧。”
他说到这里,想起郑适汝的那些话,又有几分牙痒痒:“人人都觉着本王把你如何了,弄了半天,本王倒是白白地担了这个虚名。”
阑珊听他话里有些不快之意,急忙道:“不是担了虚名,是因为殿下是、是正人君子,清者自清,我是很知道的。”
“你不用跟本王甜言蜜语的,”赵世禛却看破了她的心意,冷笑说道,“你也不必用什么‘正人君子’、‘清者自清’的来辖制本王,我自诩当不起,也不稀罕这些虚名,只要我高兴,索性就把你金屋藏娇为所欲为起来,看他们又能怎么样!”
阑珊浑身一颤,察觉他的双眼光芒炽热的,当下不敢看他,忙又把头埋进怀中去了。
轿子缓缓地往荣王府而去,在王府门口停下的时候,赵世禛俯身而出,仍旧抱了人入内去了。
西窗亦步亦趋地跟上伺候,恭送了王爷入了内室,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伺候。
进退为难的时候,鸣瑟道:“你干什么还杵在那里,难道主子需要你帮手吗?”
西窗急忙退出来,惴惴不安地小声问道:“那个女子是谁啊,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主子居然无端端抱了个女人出来?莫非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儿?”
飞雪站在台阶下,一声不响。
“可又不像是宫女打扮呀,难不成是太子妃认得的哪家官宦小姐?”西窗见无人回答,便又拉拉鸣瑟:“你可知道吗?”
鸣瑟给他一连声吵的无奈,便道:“你是眼瞎吗?自己看不见?”
“我当然没有眼瞎,所以我才看见了是个女人,可我没看见脸啊,你可看见那女子的脸了?”西窗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这样就能瞧得更清楚一些。
鸣瑟叹了口气。
西窗竟如热锅上的蚰蜒,乱转着说道:“主子从来不这样抱人的,除了……曾经抱过小舒子,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天啊,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忽然转念一想:“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小舒子是个男人,不是正道的。主子如今喜欢女人才是正常的呢。”
他说了这几句,又觉着对不起阑珊,便自己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怎么能这么想!小舒子那么好……我可不是幸灾乐祸喜新厌旧啊,只是谁叫你是男人呢。阿弥陀佛,主子若不喜欢你了,大不了、以后我多疼你些就是了。”
鸣瑟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西窗后脑勺上:“你闭嘴吧!”
西窗给打的越发懵了,抚着脑袋问:“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疼小舒子些有什么不对。”
鸣瑟翻了个白眼:“那人整天在你跟前晃,你居然就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还说自己眼睛不瞎,唉,我看你的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飞雪原本打定主意只站着不做声的,可听西窗火上房似的抱怨念叨了这么几句,忍不住也笑了。
“什么整天晃?你什么意思?”西窗默默地瞪了鸣瑟半天,觉着他在侮辱自己,便不理他。
突然看见飞雪在笑,却又疑惑起来:“飞雪姐姐,你今儿不在西坊小舒子那里,怎么反而回来了?对了……你先前匆匆地来找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飞雪扶了扶额,很无语。那边鸣瑟道:“你别跟他说,咱们都不要透信儿,看他究竟能糊涂到什么地步。”
“谁糊涂了?”西窗大为不忿,“我聪明伶俐着呢!”
鸣瑟深深地看他一眼:“是,你最伶俐聪明了,世人都不及你。”
西窗哼了声:“你不要瞧不起人……横竖主子喜欢我就是了。”
他说了这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趴在门扇上偷听。
里头似乎有些动静,又听不真切。
西窗努力听了半天,才又回来嘀咕道:“真是咄咄怪事,主子的内寝是不许别人随便进入的,只有小舒子睡过,可气!这到底是哪来的女子,之前也没见主子提过或者照面过,对了,太子妃无缘无故怎么去了那荒废的学塾,那又是个昔日的女学,阴气很重的……啊!莫不是个狐狸精变化的吧!”
鸣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却故意道:“你别说,兴许真的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会突然把主子迷的这样呢?西窗,你不是说自己伶俐吗?还不去舍命把主子救出来?”
西窗眨了眨眼,半信半疑:“你不要哄我,主子、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给什么狐狸精迷住呢?”
鸣瑟微笑问:“那为什么主子从不近女色,今儿一见这人就抱回来了呢?”
西窗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是啊为什么?”
鸣瑟怂恿道:“那你还不冲进去救主子于水火,还等什么?”
西窗又是害怕,又且担心,却到底不敢动。
飞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道:“你知道他实心儿,又不会拐弯,别再逗他了。”
三个人说了这几句,突然就听到里屋有人叫道:“不要!”像是带着哽咽似的。
西窗毛骨悚然,呆了半晌却又道:“这声音怎么、像是……”
之前在女学的时候,西窗叫了门后就退了。加上那会儿阑珊说话低声,是以他并未听见,这会儿才察觉有些不对。
他转头先看鸣瑟,继而看向飞雪,是啊,飞雪向来是跟着舒阑珊的,今儿怎么一直跟在赵世禛身边,且是她来了后,主子才吩咐改道往那女学去的。
难不成……
可是这怎么可能,舒阑珊有妻有子,又是正经的工部官员,难不成——小舒子那家伙有什么坏癖好,喜欢男扮女装?
糟糕!之前还曾有过舒阑珊跟华珍公主的绯闻,今儿又是跟太子妃娘娘,难不成那个小子专门干这种不上道儿的事?穿女装只是为了跟太子妃相会方便?
所以鸣瑟才说“整天在他眼前晃”,这么说里头的人的确是小舒子!只是穿着女装?!
西窗越想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却又惊心动魄不敢透露半分,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鸣瑟跟飞雪见他一脸后知后觉的了然,还以为西窗已经明白了,又哪里知道西窗心中风起云涌,又自行的脑补了无数皇室不伦的狗血大戏,反而把自己绕到另一个牛角尖里去了呢?
荣王殿下的内寝室。
赵世禛进了内室,怀中的人却毫无动静。
原来方才轿子到了半路,他察觉阑珊呼吸绵沉,有些异样,低头细看才发现她竟是睡着了。
这轿子虽然平稳,只是有些许悠然的晃动,加上他怀中安稳,两人不说话,阑珊心神放松,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赵世禛着实叹为观止,却也没有吵醒她,心里隐约明白,阑珊之所以睡过去,自然是觉着他怀抱安稳舒适的缘故,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是彻底的信任自己才会如此。
想通了这个,心就有些发软,于是只小心抱着到了床边,想把人放下,却又担心一放的话只怕就醒了。
当下只是就着床边轻轻坐了,仍是维持着那个抱着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