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明明没说,杨时毅却看穿她心思一般,淡淡道:“既然给了你,就不怕给人看见,以后别傻呆呆的。”
阑珊猛地抬头,双眼已经泪汪汪的。
杨时毅叹了口气,今日他并没有穿戴披风,便伸手把李尚书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一抖给阑珊披在身上:“化雪的时候最冷。去吧。”
李尚书的大毛披风给解去,冷的一下子抱住了胳膊,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杨大人?”
阑珊忐忑的,却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站,只好勉为其难地去了。
杨时毅回头看了一会儿,才对李尚书道:“你既然知道了她是女孩子,把披风给她又能怎么样?”
李尚书嘀咕道:“虽然她是女子体质弱些,但我也已经是老朽了呀,我又不比你杨大人龙精虎猛的。杨大人你不能就这么见异思迁吧。”
杨时毅已经阔步往前,一边说道:“乾清宫内暖和,那你还不快走几步?”
李尚书急忙小步跑着跟上,又问道:“杨大人,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好像对舒阑珊格外的宽容似的?按照你那迂执的脾气,应该是最不容这种人的。”
“也有例外。”杨时毅淡淡地回答。
李尚书道:“我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例外,只是为何例外?”
“你猜。”
“我猜……是因为她是你的‘小师妹’?”李尚书说到那三个字,忍不住嗤地笑了,又道:“或者因为她是计成春的女儿?”
杨时毅不言语。
李尚书心焦难耐:“叫人家猜又不说答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时毅看他一眼:“你好像不冷了。”
李尚书一愣:“你你……你有些无赖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殿门前,自有内侍向里通禀。
不多会儿,见皇后凤驾先行而出,两人回避。
等皇后去了,李尚书道:“娘娘的脸上似乎有些怒意啊。”
杨时毅仍不做声。
李尚书说道:“听说公主的情况很不好,再加上温益卿的事情……唉,我忽然想起当初曾经赞他们两个,是你的左膀右臂,翡翠明珠一样,可哪里想到他们竟是一对夫妻呢?”
杨时毅道:“你说谁是夫妻?”
李尚书一怔,忙道:“是、是没洞房的夫妻,但人家毕竟是拜过堂的,我这么说也没错。”本能地解释了这句又叫道:“你怎么只跟我计较这个?”
此刻里头内侍过来请他们进殿。两个人才各自无声,迈步进殿面圣。
内殿里又只剩下了皇帝一人。
见两个臣子上前行礼。皇帝冷笑道:“好的很,才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又来了你杨大人,唯恐朕心里痛快啊。”
李尚书偷偷看了杨时毅一眼,杨大人欠身:“请皇上息怒,微臣这次来是带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皇帝哼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最近工部的消息接二连三都是要气死人的,猛地听你杨大人说好消息,朕都不认得这个‘好’字了。”
李尚书差点失笑。
杨时毅却依旧的脸色沉静:“是这样的皇上,西北方向才传来消息,原来姚升一行人之前是找了一名本地的老向导领路,找到一条很隐秘的路径,已经绕开死亡之谷,且发现了赵元塰一行踪迹。”
皇帝的眼睛微睁了几分。
杨时毅继续说道:“而且姚升也已经通知了其后赶到的荣王殿下,这会儿两派应该已经汇合了。所以微臣想着先给皇上报个平安。”
皇帝听完了后,微微吁了口气:“这么说先前说姚升临阵潜逃果然不真啊。倒还是这舒……有些见识。”
杨时毅不语。
皇帝又看向李尚书:“你又来做什么?”
李尚书忙道:“回皇上,臣的户部年底统结,之前翎海所造的海船,下海试水,一切顺利,之前皇上命海船出使南洋,行程如有神助,船上所载的丝绸瓷器等物同南洋诸国交易,今年户部比往年要多一大笔银子,光是海船一项的贸易所得,粗略统算大概是有四五十万两。”
“是吗?”说到钱,皇帝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精神,“朕的海船这么争气?”
李尚书笑眯眯地说道:“可不是嘛皇上,这也是皇上的福气庇佑,才让海船一路顺风顺水,有了这次的经验,或许以后更可以再组建船队,扩充贸易。”
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和煦如暖阳的笑意:“嗯,干的不错。”说了这句又看向杨时毅——这海船是工部督造的,李尚书选在这时候跟杨时毅一块儿进宫来禀告这好消息,虽然说是同在内阁,但其中自然也大有用意的。
皇帝道:“杨首辅,你特拉了李尚书,是将功补过来了?”
杨时毅道:“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以公徇私。”
李尚书忙笑道:“回皇上,本来首辅大人避嫌,特叫臣过两天再报喜的,是臣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让皇上多高兴两天。”
“原来是这样,”皇帝长叹了声:“这海船啊……”
海船是工部的人督造,当时为了这案子,温益卿亲自抵达翎海,又是舒阑珊跟江为功两人在其中的功劳最大,如今温益卿岌岌可危,舒阑珊身份曝露给关押着,江为功在南边生死未卜的。
皇帝想了想,忍不住叹息道:“人才是好人才,就是人太可恶了些。”
李尚书瞅了一眼杨时毅,小声道:“皇上,臣别的不知道,可是这样能够进钱的人才,臣可是巴不得多一些的。假如放在杨大人的工部有些不太合时宜,臣的户部还是求贤若渴的。”
皇帝嗤地笑了一声:“李尚书想挖工部的墙角?”
李尚书正色道:“回皇上,臣自然不敢有私心,不过也是为了朝廷的国库着想。”
皇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天才道:“你们说,冬月里会不会打雷?”
李尚书摸不着头脑,就看向杨时毅。
杨时毅眼神微变:“回皇上,按理说冬月是不会打雷的。”
皇帝道:“是啊,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所以说冬天一般是不会打雷的,就如同那母鸡不会打鸣一样……所谓‘牝鸡司晨’,有违常理,如何了得。不过……也有特例是不是?”
杨时毅虽猜到皇帝的用意,却实在不敢答这话。
此时此刻,紫禁城的晨阳殿中。
华珍公主在内殿休养,无数的太医跟嬷嬷们围绕左右。
温益卿从里走出来,出了殿门,向旁边的偏殿而去。
不多时他推开门走了进内,里头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听见门响便转过身来,正是阑珊。
四目相对,各自心中风起云涌,滋味难以形容。
原本阑珊身旁还沾着四个小太监,见温益卿入内,便都退出了门口。
阑珊忙先问道:“言哥儿跟阿沅……是皇上叫带进宫来的?你可知道?”
温益卿道:“我知道。”
阑珊道:“皇上想怎么样?”
温益卿道:“皇上想怎么样,自然是看你怎么样。”
阑珊本走前两步,闻言却又后退:“你、什么意思?”
温益卿淡淡地说道:“听说,你没答应皇上要你回来的话?”
阑珊咬了咬唇:“原来你连这个也知道了。不错,我没答应。”
“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
“为了荣王?”温益卿抬眸,“那你为什么也没有答应进荣王府?不甘心做侍妾而已?”
阑珊转开头。
若是说“不甘心”,兴许有一点。
可不是不甘心做侍妾,而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人压着头,指南走南,指北走北。
温益卿见阑珊不语,便站起身来。
他走到阑珊身旁:“姗儿,回到我身边吧,有什么不好,我们依旧跟先前一样好吗?”他似乎想抱一抱阑珊,她却忙后退避开。
阑珊道:“我跟你说了不可能。”
四目相对,温益卿终于道:“你就这么坚持,你就这么喜欢荣王?为了他,可以不顾言哥儿跟阿沅?”
“温益卿!”阑珊叹了口气,“就算不是荣王,我们也是不可能了。”
“你说谎!”温益卿猛然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要不是他,你未必会对我这样绝情。”
阑珊想把手抽回来,但温益卿握的越发紧了,甚至让她觉着疼:“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就跟当初喜欢我一样……或者比喜欢我更甚?”
“是。”阑珊忍无可忍。
温益卿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最终阑珊低头:“我不想再提此事了。你……”
阑珊正要说阿沅跟言哥儿的事情,温益卿道:“华珍给我配的药你总该知道吧。”
“怎么了。”
阑珊不知他为何跟自己提着些过往之事。
温益卿道:“你不觉着奇怪吗,只是服药,就能让我忘了所有有关你的事?世间真的有这样高明的药?”
阑珊疑惑:“你……在说什么?”
温益卿道:“你那么博闻强识的,总该听说过有一种催眠之术吧。”
阑珊猛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是有人对你也行了这种法术?”
温益卿道:“不然呢?药物只是辅佐而已,当初公主请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对我行催眠之术,忘了所有有关你的事。所以我才一无所知,浑浑噩噩,就算之前你回京,我们当面儿相对,我仍是认不出你。”
身上虽然仍旧披着李尚书的披风,阑珊仍是觉着透骨的冷。
原来是催眠术,怪不得她遇见温益卿之后,他的种种行为举止颇为反常,他明明记得她爱吃零食,也记得给她带零食的行为,却偏偏以为爱吃的人是华珍公主,以为他喜欢的人是华珍。
只有催眠术,才会产生这种高明的类似移花接木的效果。
“原来是这个,没想到京中竟有擅长这种法术的人,”心惊之余,阑珊竭力定了定神,她默然低声道:“就算如此,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温益卿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很厉害的人是谁吗?”
阑珊疑惑地看向他:“你为何这么问?难道……是谁?”
温益卿的口吻让她觉着奇怪,却好像自己认识的人似的,但她确信自己并不曾认得这种厉害人物。
温益卿似看穿她的心意,他一笑:“是啊,你当然是认识此人的。因为他,就是荣王府的那位富总管。”
有那么一瞬间,阑珊好像听见似乎是冰层断裂发出的咔嚓声响。
“你说谁?”
“荣王身边的富总管。”温益卿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阑珊直直地看着温益卿:“你说谎。”
“你可以去问公主。或者她身边的侍女采蘋,甚至可以直接去问富总管。”温益卿很镇定。
阑珊觉着自己已经没了呼吸,但她面上居然也十分平静:“就算是富总管又怎样。”
温益卿却已经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他知道阑珊在怕什么,而她怕的正是他要说的:“不怎么样,只不过正如你所知,富总管不会擅自行动,所以,当初华珍是求了荣王之后,才得了富总管的助力。”
阑珊直直地站着不动,觉着浑身上下的知觉都仿佛消失了。
她像是一根单纯的木桩,无知无觉地戳在原地。
“姗儿,”温益卿目不转瞬地看着阑珊,他的眼中是真切的感伤,也有些许湿润的泪渍,他道:“你说你喜欢他,他却是害我们分开的罪魁祸首,害我以为自己所爱的人是华珍,害我彻彻底底的忘了你,害我糊里糊涂傻子般过了这许多年,这样,你还……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千里之外的我嗅到了一点异常
小温:你错了,不是一点
杨师兄:嗯……是很大,很大……
感谢小伙伴们的芙蓉出水~~这里是震撼的三更君~加油么么哒~~
第 181 章
乾清宫。
皇帝正说了冬天打雷的事情, 外头太监报:“容妃娘娘到了。”
杨时毅跟李尚书先行告退,往外走到殿门口,正容妃迈步进殿。
两人避退行礼。
容妃看了一眼杨时毅, 微笑道:“杨大人不必多礼,看大人红光满面,可有好事?”
杨时毅道:“回娘娘, 荣王殿下跟姚升一行人已经汇合,微臣方才就是来向皇上禀告此事的。”
容妃叹道:“有消息便好, 自打荣王出京, 我不知做了多少噩梦……只盼他早点平安归来。”
李尚书忙道:“殿下大富大贵, 何况又极精明能干, 娘娘只管放心。”
容妃向着他一笑:“多谢尚书大人吉言了。”说着一点头,向内去了。
这边两个朝臣出了门,李尚书回头看一眼,小声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 荣王都从小少年长成大殿下, 他的母妃还是这样年轻的样貌呢?啧啧,果然是天生……”
还未说完, 就给杨时毅瞅了一眼。
李尚书笑道:“我这不过是称赞娘娘保养有方罢了,你瞪我做什么?”
杨时毅道:“我哪里瞪你了, 只是赞赏李大人胆子极大罢了。”
李尚书道:“你不要害我。我好好的说话,你非得曲解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不觉着惊讶吗?冷宫里过了十多年, 若是寻常的人若不是精神失常, 样貌恐怕也早就憔悴不堪,哪里像是娘娘这般?娘娘先前是滇南那边儿选上来的, 似是当地土司之女……也许是他们那里的人有什么特殊保养的法子?”
杨时毅皱眉看他,也不言语。
李尚书笑道:“好好好, 不说了就是,又没有别人听见,偏你这么多忌讳。对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明明心情还不错的,后来又说打雷不打雷,这冬天好好的怎么会打雷?”
杨时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李尚书跟着瞧了一眼,却只见满目的殿阁,当即问:“你看什么?”
杨时毅道:“我在看一个人的命。”
李尚书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什么人?哪里有人,我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直到两人出了宫门,李尚书不由又看了一眼原先杨时毅打量的方向。
这会儿日色正好,那个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闪闪烁烁。
李尚书心头一震,突然间双眼睁大了几分:“那边岂不是圣……”
杨时毅正要上轿,回头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杨大人微微一笑,躬身进了轿子。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皇帝居然会提这么一句话。
难道真的要把那个人的命运交付天意吗。
可知,这是杨时毅最不愿意见到的。
乾清宫中,容妃进内见驾,皇帝叫她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雪化的时候最冷,你怎么又来了。”
容妃靠在皇帝身旁,柔声道:“天更冷了,怕皇上的咳嗽又犯,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臣妾亲自熬的人参枇杷膏,待会儿皇上记得吃两勺。”
身后宫女双手捧着个填漆描金勾莲吉祥纹的葵形食盒,上前数步,雨霁亲自接了过来。
皇帝方才吃了三四十万两的银子,精神极好,又听这话越发喜欢:“原先的确有些心里不畅,不过才杨时毅带了两个好消息。”说着就把荣王的事告诉了容妃。
又道:“知道你放心不下荣王,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很会做事,何况这些事对他来说也是历练。你应该相信你的儿子。”
容妃看了皇帝半晌,便慢慢靠在他胸前:“臣妾知道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又带些微弱,皇帝听着怜惜:“好了,不用担心,等荣王回来,就再也不派他远差了就是。”
容妃却道:“这怎么行,孩子大了自然得做事的。岂能因噎废食?还是随皇上的调度就是。皇上肯用荣王,也是信他的能力,我虽然担心,实则也是高兴的。”
皇帝心头微动,轻轻地抚过容妃的脸:“朕就知道爱妃最是懂事。”
容妃嫣然一笑,又过了片刻才道:“怎么臣妾又听人说起,宫里头出了一件大事。还跟荣王有关呢?若是跟荣王有关,皇上为何跟臣妾只字不提?”
阑珊的事情虽然秘而不宣,但宫内不少人都打听到了只言片语,容妃自然也不会一无所知。
皇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容妃,又道:“这舒阑珊很是胆大妄为,朕本不想饶了她,但是追溯旧事,倒也不全是她的错,其实还算是皇家欠了她在前。但她有些太不识抬举了,不肯进温府,甚至也不愿意到王府做侍妾。朕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此人。”
容妃皱着眉,半晌无言。
皇帝道:“怎么你不说话?是给吓到了?还是也给这些人的胡作非为气到了?”
容妃摇了摇头,苦笑道:“臣妾倒是着实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胆大的人……但是臣妾又很惶恐。”
“哦?你惶恐什么?”
容妃垂了眼皮,轻声道:“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荣王的不对,倘若不是他愿意在先,就算太子妃有心,难道就能把人硬塞给他?若不是他把持不住,那舒阑珊再绝色又能如何?叫我说,症结还是荣王啊。”
皇帝微震。
容妃道:“其实臣妾之前也听说过有关那工部舒阑珊的事情,也悄悄地打听过,知道她跟荣王的渊源,虽然她说是她勾搭荣王,但荣王若不动心,谁也奈何不了他。”容妃说到这里就长叹了声:“还是我没教好他……又或者是在该教他的时候,没尽上心。”
容妃说到这里,红着眼眶,泪已经摇曳欲坠。
皇帝忍不住道:“孩子们犯了错,你怎么反而自责起来?”
容妃将脸埋在皇帝龙袍之中:“是臣妾没有照看好孩子,皇上知道的。”
皇帝轻轻抱着她,心里也有些不好过,反而安抚道:“好了,不要哭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荣王又是这个年纪,偶然给人迷住了,做点出格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容妃拭了拭泪,抬头看着皇帝:“皇上,臣妾知道此事涉及荣王,您自然是为难的。但是臣妾心想,那舒阑珊既然是情有可原,太子妃又是情非得已,倒不如别去追究为难他们……要罚的话,只等荣王回来,好好地教训惩罚他就是了。毕竟一切因他而起,且他也是男儿,自然也该多担一些。”
这番话真是深明大义,皇帝甚是欣慰,不由将容妃抱紧了些。
片刻,容妃道:“皇上,臣妾想见一见这个舒阑珊。”
皇帝道:“你见她做什么?”
容妃道:“上次虽然见过,但她是以郑衍的身份,少言寡语,让人看不出什么来,臣妾想再见一见她,看看荣王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样。”
皇帝听了笑道:“平心而论,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是计成春的女儿,办事的能力不消说,性子也还不错,虽是女子,却很有几分担当……”
忽然想起不能只管夸一个罪人,便话锋一转:“嗯,就是身份低些,再加上身世坎坷又担着欺君之罪。可惜啊,要是个男子就好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不说,朕还多一个有才干的臣子。”
容妃看皇帝真心实意的感慨,不由也笑道:“自古以来只有花木兰孟丽君的故事,谁也没有见过,只当是传说故事。不料如今活生生的一个舒阑珊就在眼前……虽然乍听极为震惊的,细想倒也有趣,毕竟除去荣王一节,她所做的都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皇帝不禁点头。
容妃又轻声道:“其实要怎么处理,不过是凭着皇上一句话而已,皇上是九五之尊,拿捏所有人的生死命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可不必为难。”
化雪的时候果然很冷。
阑珊身上虽然披着李尚书的披风,那北风仍是从领口透进来,一直吹到了心里。
只是冷着冷着,像是从里到外的都变成了冰,就也不觉着格外冷了。
阑珊扶着栏杆,看向远处。
她突然想起鸣瑟曾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富贵逼自己吃药,鸣瑟为了护着她给富贵打伤,却说富总管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武功。
可究竟是什么,鸣瑟却迟疑着未曾告诉她。
赵世禛明明很早就窥破她是计姗了,也知道温益卿的症状,可在她进了工部跟温益卿对上后,他居然只字不提。
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股寒意,比风更冷的在心口上徘徊不退。
她挪着有些僵硬的步子,每一步却都好像踩中了虚空。
虽然尽力撑着,可到底像是撑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