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很好,在他们所站的方向能看到秀丽的庐山,虽然隔着甚远,却隐隐约约能看到错落的山体,陡峭的崖壁。

阑珊心中想着赵世禛所说“风从北边来”一句。

但到底是庐山挡住了北风,还是……越发造就了北风?

无形的风自然是看不见的,但风落在水上形成的小小漩涡跟涟漪,却自然一览无余。

阑珊心中寻思着,抬头看向江为功:“江大哥,这鄱阳湖跟周围的地形图有吗?”

江为功正愣愣地听着,闻言道:“啊有的,就是没带,知府衙门里也有。你要吗?”

阑珊上车回到府衙,赵世禛便叫递了一份详细的地理图,当即在桌上展开细看。

鄱阳湖水系的地图形状,像是狭长葫芦状,龙王庙在最狭窄的咽喉处。

再往北就是庐山,庐山之后就是长江。

风从北边来,有一部分给庐山遮挡,但是哪里会有这么简单。

庐山地形复杂,其他的风在山峦之间冲撞,冲出之后,只怕风力更加迅猛百倍。

从庐山而来风跟水皆从北边来,就像是要冲进一个口袋。

迅疾而行的风水给龙王庙处的陡弯阻挡,势不可免的会产生一些风跟水的激流,两下交阻冲撞,自然将引发更大的疾风跟狂流,那诡异莫测的风水搅动,能够在晴天丽日之下迅速形成龙卷风,也就不足为奇了!

阑珊一边看着,心底一边想象那种情形,狂飙的风,涌急的水,在狭窄扭曲的龙王庙水系纠缠挣扎,散尽了狂暴的怒气,最终才又南下冲入广阔的湖面。

湖畔不少人目睹过龙卷风的凭空出现,以及晴空忽然变成阴霾,风雷大作,以为是神怒,但却看不见那无形而力量巨大的风水在其中交汇引发的千变万化的可能。

但是这种发现并没有让阑珊觉着高兴,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江为功一心想要解决此处的沉船难题,但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料,不管呈现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事态跟灾难,但若根源上是长江的水,是庐山的风,那么这根本就无法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又涉及很多复杂的东西,更新晚了点哈

么么哒,加油~~

第 198 章

阑珊对着那张地形图, 殚精竭虑, 不知不觉看了足有一个时辰。

期间赵世禛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之后发现她还在桌前呆坐着,赵世禛笑道:“这张图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的这么入神。”

阑珊虽看着不动,脑中却有无数想法正如雪片飞舞,听见赵世禛的话, 便随口应道:“神?这件事自然是跟神鬼无关。”

赵世禛吃了一惊,回头看西窗。

西窗冲着他摊摊手, 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赵世禛嗤地笑笑,走到阑珊身后,凑过去到鬓边轻轻亲了一下:“傻子,是走火入魔了?还不醒醒?”

阑珊若有所觉,这才反应过来。

转头看见赵世禛笑面如画, 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赵世禛笑道:“说让你歇会儿。坐了半天了,累不累?”

阑珊看看他, 又看看外头的天色, 哑然失笑。

她才要起身,双腿却有些麻而无力,顿时又坐了回去。

赵世禛道:“看吧, 没见过你这样的, 工部又不给你发俸禄了,你竟还替他们卖命?”嘴里抱怨着,却俯身把阑珊轻轻抱起来,转到里间, 放在榻上。

阑珊道:“做什么?”

赵世禛坐在床边上,替她轻轻地揉那麻了的双腿,又道:“先前总是你伺候我,现在也让本王伺候伺候小姗儿。”

阑珊不由笑了:“我怕我受不起。”

赵世禛道:“谁敢这么说?”

他的手劲适中,腿上的酸麻慢慢地舒缓消散了。

阑珊看着赵世禛近在咫尺的脸,长眉入鬓,眼角微挑,雅正清贵,又暗蕴难言的风情,越看越令人心悸,就连……替她推拿的手都十分好看。

她不由脸上微热,忙转开头去,轻声道:“多谢五哥,我已经好了。”

赵世禛瞥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就好了?我还没做什么呢……”

阑珊一愣,脸上更红了几分,便不再理他。

幸亏西窗端了一碗浓汤白玉豆进来,见状便小声道:“主子,小舒子中午也没正经吃饭,我吩咐厨下熬了这个,还有一道银鱼蒸蛋,好歹先垫吧垫吧,千万别饿着了。”

赵世禛差点儿笑了,望着西窗道:“你也算是从小跟着我的,怎么我不知道你伺候人能到这样上心的地步?”

西窗笑道:“我可不是伺候一个人呢。当然要加倍的上心。”

赵世禛接过那白玉豆浓汤,对着阑珊挑眉道:“你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阑珊先前发了半天呆,很是费神费力,不知不觉竟饿了,便忙道:“我自己来。”又道:“五哥也吃一些。”

于是西窗才又端了一碗,见阑珊像是喜欢吃的样子,便又把一道银鱼蒸蛋,鳙鱼头烧豆腐都端了上来,除了这些,还有一碟子糖糕。

阑珊吃了半碗浓汤,些许银鱼蒸蛋,觉着滑嫩鲜美,又吃了几块豆腐,喝了两口汤。

末了,赵世禛递给她一块糖糕,吃过了后,便叫她平躺着休息会儿。

这一躺下,不知不觉睡了一觉。

待阑珊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荣王却竟不在。

西窗道:“主子像是有事情,带了几个人出去了。小舒子你是不是口渴了?饿不饿?我叫他们蒸着土鸡呢。”

阑珊笑道:“才吃了多久。倒是有些口渴。”

西窗忙给她端了一杯枸杞红枣茶,阑珊喝了两杯,才又舒了口气,问道:“江大哥现在哪里呢?”

“听说还在湖边上吹风呢。”西窗啧了声,说道:“小舒子,你听话,咱们不去蹚这趟浑水了,咱们现在又不在工部当差了,没必要去费这个心,你又有了身孕,最要紧的自然是保养。江为功长得胖,又壮实,且让他们那些男人去办,好歹是他们的本职,咱们不管了啊。”

西窗说完了道:“桌上的东西我给你收了吧?”

阑珊忙道:“别收。”

西窗转头:“你看了一天了,还要继续看?那弯弯曲曲的图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看就头疼。不行,你不能再费神。”

阑珊道:“西窗。”

见西窗站住,阑珊道:“你知道……江大哥为什么死里逃生后,还仍旧回来饶城做这件差事吗?”

西窗眨巴着眼睛:“啊?他笨呗!”

阑珊道:“不是笨,江大哥是实心的人,他是、想为我争口气。”

西窗睁大双眼,十分惊讶。

阑珊笑了笑,想到昨儿江为功的那一番话,鼻子竟有些酸楚。

虽然当初遭了那场劫难非她所愿,但是阴差阳错的能让她结交这样好的同僚,知己,却是阑珊极为庆幸之事。

江为功先前落水,漂流数日得救,是何等的艰难惊心,死而复生,本来该好好珍惜,且这差事也算是能交代了,他却仍是不肯放弃。

他素来大大咧咧的,什么甜言蜜语的话一概不会,阑珊却知道他是最为有心的人,正是为了替她着想,才这般不惧生死,奋不顾身。

之前因为晏成书所说,加上阑珊自己有了身孕,又知道这龙王庙水系的凶险,她本是心生退意,也想劝江为功放弃的,毕竟性命为重。

谁知竟听了他那么答复,却把阑珊本已经消了大半的探真究极的心志又重燃了起来!

这夜,赵世禛竟是很晚才回来。

阑珊因为下午吃了一顿,晚饭并没有吃,西窗问过赵世禛也没吃晚饭,正好给他们加一顿夜宵。

赵世禛见桌上还摆着那一张图纸,笑道:“还在看这个?我给你找另一张吧,这张看也看厌了。”

阑珊倒是没想到这点儿,那边赵世禛见她不言语,立刻叫飞雪去传命,又回身洗漱更衣。

恰好西窗传饭回来,听了这句,拍着腿道:“我的主子,这一张已经看了一整天了,你还要再弄别的,这要看到几时?”

赵世禛笑道:“她不看这个,也是胡思乱想。”

西窗气鼓鼓的,又不敢多说话,只好伺候他们吃饭,幸而阑珊吃的很好,西窗的心情才略好转了些。

吃过了饭,飞雪那边又拿了数张图纸来,其中竟有一张是前朝的,纸张都发黄略脆了。

阑珊立刻对比着看了半天,却见经年历月的,鄱阳湖周围的地形也相应的发生了大变化,比如百年前,前朝的形状跟现在不同,现在的像是狭长的葫芦,但是根据记载,数百年前这鄱阳湖却更大很多,像是个冬瓜的样子,比现在足足大了两三倍。

阑珊细看,却见龙王庙的地段,却并没有大变化过,竟还是一模一样的!

赵世禛见阑珊全神贯注的,怕她又钻进去出不来,便道:“你只管研究这湖,你也不问问我今儿去忙什么了?”

阑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图上龙王庙的位置,在心中默默地思量,闻言才惊醒了些,忙先把图纸放下:“对了,听说你忙的很,又是这么晚回来,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有事?”

“可不是有事吗?”

说话间,因室内暖意融融,赵世禛又脱了外袍,只穿着素缎中衣,对着阑珊招了招手。

阑珊走到他身旁,赵世禛便抱在腿上,把她的发钗拔了,抚着那缎子似的长发,道:“还记得今儿在龙王庙里我问的那官银的事情吗?”

“记得,是为这个?”

“当然,”赵世禛道:“的确在龙王庙附近翻船的不少,本没什么不同,只是我问那知客的时候,他说了那么一大通,倒是让我疑心起来,所以叫锦衣卫去细查过了。”

阑珊微睁双眼:“真的有异常?”

赵世禛笑道:“若不是有异常,我怎会忙这一整天?”

其实赵世禛并没告诉阑珊的是,他的疑心不是在问了知客之后才起的。

早在先前官银出事,京城内把此事交付决异司的时候,荣王就调看过卷宗了。

只是当时不便插手,且他自己又有亟待解决的事情,所以只按下不提。这次陪着阑珊前来,却正中下怀。

早在询问知客的时候,他已经叫锦衣卫着手开始查询蛛丝马迹了,询问知客,却只是故意的打草惊蛇。

果然,那知客送别荣王之后,有些惊慌失措地坐不住,便趁着夜色离开庙里,悄悄地进了城中一户人家。

锦衣卫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入内,把两人的说话偷听了大半,继而竟人赃并获。

此事做的非常顺利,赵世禛微笑道:“他们预谋这件事很久了,毕竟在水上翻船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谋划等着官银运到,就上下勾结,把官银私自换了,船行途中,稍微懂了些手脚,便营造出船只遇难的假象。”

参与这件事的,除了龙王庙的知客外,他所联络的那户人家,却正是负责运送的监察官,另外负责乘船的船工也是给买通了的,里里外外勾结妥当,只害死了几个不知情的跟船之人。

他们自以为一切都消失在水中,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先前朝廷派人调查,以及工部派了人,也都不怕,毕竟上下一心,瞒的天衣无缝。

却想不到荣王亲临,那么旁敲侧击地一问,便看出了异常。

那知客毕竟从未见过王爷之尊,早给吓得失了神,竟按捺不住去找寻同伙商议,才给锦衣卫捉了个正着。

在赵世禛回来之前,已经命人将涉案的官员,小吏,以及船工都缉拿了,这些人知道北镇抚司的厉害,一个个早就招认了,所谋吞的官银也都找回了大半。

阑珊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内,他竟雷厉风行地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赵世禛看着阑珊诧异的样子,笑道:“你夫君是不是很能耐?老头子为了我跑到南边的事情,只怕正憋着怒呢,我把这么一大笔官银捧到他跟前,看他还能说什么?”

阑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一件好事。”

赵世禛把她的发丝缠在手指间,道:“那也是小姗给我的福,若不是为了你我跟了来,这笔银子自然悄无声息的就给那些贼徒吞了。以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来呢。如今这样一处理,便杜绝了这种恶行了。”

阑珊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五哥真是能干。”

赵世禛心头热热的,却又叹道:“唉,好不容易跟你这般亲密的厮守,偏偏只能干看着。”

阑珊起初不懂,对上他摇曳生辉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当下推开他,自己下了地,仍旧拿起那图纸打量。

赵世禛嗤地一笑:“你还怕羞?”不依不饶地走过去,从后将她抱住,嗅着身上的香气,不由说道:“姗儿,明儿开始,不如就换了女装吧……反正现在不比从前了。”

阑珊一愣,便假装没听见的。

赵世禛笑道:“怎么不回答?你总是这样装扮,我都要忘了你女装是什么样子了。”

见她只管盯着地形图看,赵世禛忍不住道:“我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个的确是皇上强人所难了,我甚至猜想,他之所以想建这个决异司,就是故意为难你的,哼……这本是数百年都难解决的谜题,就算交给杨时毅都未必能完成,何况你们?”

阑珊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毕竟不止他一个说过。

赵世禛拢着人,想了想又道:“杨时毅那人自然是很清醒的,也许是给皇上所命,又或者他也是想躲懒,所以才从了皇上的命令建了这决异司,他的本意应该是想给工部顶上加一块盾牌,那些难做的,难处理的棘手的问题都要给决异司去办,又或许曾存了考验你的心思……可只如今这情形却已经超出了决异司的范围,毕竟,这狂风,雷击,以及水下的激流,岂是人力所能干预的?你们总不能把风停了,让不打雷了,又或者把那水底的暗流都改变了,这恐怕只能是神仙才可以……”

阑珊苦笑道:“我难道不知道吗?所以我昨儿也想劝江大哥放弃的,但是五哥,我……不想让江大哥失望。”

赵世禛皱了皱眉:“江为功也算是做到了极点了,我本来觉着这个胖子没什么大用,却想不到小看他了,人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他,水里泡了那么久,依旧的精神抖擞,回头再战,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阑珊一笑,又去看图。

赵世禛在她耳畔亲了亲,又轻声说:“姗儿,夜深了,咱们先睡吧?对了……女装……”

阑珊咳嗽了声:“让我再看一会儿,五哥先睡吧。”

赵世禛不满道:“要不然让我下令,命江为功停止调查即刻回京。哼,皇上那边应该也不至于太为难。毕竟认真说起来,你们工部无非是建建房子,修修桥……顶多再造塔铺路,道观庙宇的,那才是本职,这种事情又超乎寻常,还是别操劳了。”

阑珊皱蹙着眉,虽似对着那张图,却又不像是看图,目光恍惚。

赵世禛并未察觉,只道:“最重要的当然是你,若把自己熬坏了,除了我还有谁疼?何况你又不在工部当差了,小姗,听我的话,扔了它扔了它!”

他说着伸手,不由分说将图纸扯开扔在桌上。

阑珊居然也没有动作。

赵世禛见状,才要将她抱回去,阑珊叫道:“五哥……”

“嗯?”

“你说工部只会、只会建房子修桥……”

“啊,”赵世禛答应了声,心一跳,以为她不高兴了,便解释说:“我并没有诋毁你们的意思,其实做好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阑珊皱着眉,轻声道:“是啊,做好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工部的人也只能做这些。”

赵世禛总觉着她的语气跟神情都有些不对,但自己已经解释了没有诋毁之意,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是不是累了?”赵世禛捏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姗儿,你之前说肩膀疼,我给你揉揉怎么样?”

阑珊却不理他,只喃喃道:“建房子,造塔……道观庙宇……”

她的双眼微微眯起,注视着地图上龙王庙的位置:“这里有个庙啊。”

赵世禛给她的反常弄的心里有些发毛:“这里当然有个庙,你怎么竟像是第一次发现?咱们今儿还去过呢。”

“五哥,”阑珊抬头看向荣王,双眼有些异常的亮:“你说的对,工部的人不是神仙,只能做自己本分的事情而已,但是,如果真的做的好,未必……不能如神仙一般。”

赵世禛似懂非懂:“姗儿,你指的是什么?”

阑珊含笑看他:“我是说,我或许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媳妇太醉心事业怎么办?那当然是……辅助她!

试试看今晚上的暗号能不能打成功,总之,大家早睡哦~~

第 199 章

阑珊越想越是高兴, 心情激动难耐, 竟不顾赵世禛怎么样,立刻催着西窗,叫快去找江为功来。

赵世禛本来已经抱住了人,都准备要暖玉温香地睡下了,突然间美人拔腿去找“别的男人”了, 愕然之际,心中的滋味真是难以描述。

又想到阑珊突然间灵光闪烁, 居然是自己在旁边嘀咕了那些话引起来的,一时居然还有些后悔莫及。

可是转念一想,阑珊因为这件事,一整天对这那张破图纸,如果真的阴差阳错地解决了这个千古谜案, 却也算是莫大功德。

于是才叹了口气,认命地又叫西窗送了新茶上来。

不多会儿, 江为功急匆匆地来了, 就在外间见了面,阑珊抱着那几张图纸在桌上展开了,两个人便长篇大论地说了起来。

赵世禛原先还在旁边盯着两个人, 听他们说什么“三朝五门, 四象八卦,风水之功”,又说“‘巽’位定为紫气东来,嘲风鸱吻必不可少”, 还什么“最难勘探到合适位置,方能万物各得以生”,起初还有些兴趣,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

恍恍惚惚了半晌,耳畔听到低低的语声,又像是有人在笑。

赵世禛微微睁开双眼,见是阑珊站在跟前,莞尔着看他。

荣王急忙睁开眼睛,环顾周围,不见了江为功的身影,他便问:“说完了?”

阑珊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怎么不去睡,偏坐在这里?”

难为他,这样挺拔轩昂的身量,竟靠在圈椅里睡着了。

赵世禛哼道:“这话说的,放你在外头跟男人说话?我自己在里头安睡?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倒好……真是反了你了。”

这话虽是责备,却带着浓浓的宠溺之意。

“是,殿下训斥的都对,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阑珊装模作样地躬身致歉。

赵世禛便忍不住笑了:“混账。”

阑珊上来抱住他胳膊,温声道:“快别窝在这里了,到里头睡吧。”

赵世禛慢慢起身,挪步往里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儿穿女装吗?”

阑珊见他睡眼惺忪的还记得这件事呢,便一笑道:“穿。”

赵世禛有些意外,却笑道:“你可别哄我,我都记着呢。”

两人到里间安歇了,次日早上起来,果然飞雪抱了一套女装来了。

阿沅领了言哥儿进来,先给赵世禛见了礼,便入内同飞雪一起给阑珊梳理。

赵世禛在外头跟言哥儿闲话,见小孩子脸色微红的,便道:“你是做什么了,像是发热一样。”

言哥儿跟他熟了,也不像是先前那样怕他,便朗声道:“回王爷,之前王叔叔教我拳脚,让我每天早晨都练习,才过来之前,我刚练过呢。”

赵世禛听的惊奇:“是吗,那你也给我练一练,我看你练得好不好。”

言哥儿果然跳起来,就在地上一板一眼地打了一趟拳。

虽然小孩子动作有些笨拙,可他练的很是认真,倒是精神可嘉。

赵世禛笑道:“还不错。不过这一套拳能保你强身健体足够,可是若要成为高手,那是摸不着边儿的。”

言哥儿瞪大双眼:“王爷,您能不能教我?”

赵世禛心头咯噔一声,他才懒得应付小孩儿,只不过是因为阑珊的缘故,才格外地对言哥儿和颜悦色罢了,若要他教一个孩子,那可太为难他了。

幸而荣王殿下心思转的快,便道:“你若认真想学,本王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教你的人。”

言哥儿忙道:“我当然是认真的!”

赵世禛笑道:“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认真学武是很辛苦的。”

言哥儿正色道:“我不怕苦,我要像是王爷一样厉害,可以保护娘跟爹爹。”

赵世禛听他还以“爹爹”称呼阑珊,嗤地一笑。

当下便把鸣瑟叫了进来,吩咐道:“从今儿起,你早上教这孩子练半个时辰。”

鸣瑟垂眸,正对上言哥儿凝视的眼神,鸣瑟皱皱眉,却仍是躬身领命:“是。”

言哥儿高兴起来:“王爷,我跟着鸣瑟哥哥就能变厉害吗?”

赵世禛道:“当然。”

才说到这里,就听到里头飞雪咳嗽了声。

赵世禛回头,突然间一震。

在飞雪身旁站着的赫然正是阑珊,但是已经换了瑞草云鹤散花锦的对襟长袄,玛瑙珠子为纽,底下是石青色同瑞草纹的蜀锦幅裙,梳着简单的云髻,戴着黄金累丝团花冠。

因为阑珊坚持,脸上并没有多施脂粉,只是稍微扫了扫眉,点了点唇而已,虽然如此,却已经是绝色清丽,美不胜收,婀娜蹁跹,大有动人之态。

加上这次,荣王已经看过三次阑珊女装的样子了,但是此刻仍有种恍惚震惊之感。

第一次看见是在京城昔日的女学之中,只是简简单单的女子装束,清新俏丽的如同烂漫少女,但第二次是太子妃郑适汝着力给她打扮、出席寿宴的那会儿,却是艳妆丽容,倾国倾城,别有妖娆绝艳之感。

至于这一次,不是头一回的清水出芙蓉,也不是第二回的牡丹甲天下,却是温婉柔丽,容貌之美更在其次,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柔情万种且又温柔宁和的气质……更是打动到他心坎儿上去了。

不仅是赵世禛呆了,旁边的鸣瑟跟西窗也都不约而同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