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这才明白,当下把手一抽,不理他了。

回了城内,本是要在驿馆落脚的,饶州知府得知消息,早早地迎了赵世禛,请他在府衙内安歇。

因为绕城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水路繁忙,故而这驿馆住的人也多,比如江为功所带工部上下,以及各地来往的官差等都在此处落脚。

赵世禛略一思忖,便去了知府衙门。

阑珊倒是想留在驿馆,却给他不由分说带了过去,顺便把江为功也传了过去。

等安置妥当,江为功已经等了半天。赵世禛知道自己在场的话他们未必能畅快聊天,便故意先行离开,只让飞雪从旁陪着。

江为功才忙先问了阑珊有关她的事情,阑珊如实的交代了。

听罢,江为功盯着她,感慨说道:“我是在被救起来之后才断断续续听说你的事的,我还以为是我被水泡的稀里糊涂的不清醒呢,没想到……你真是女子,还是计老先生的独生女儿。”

他叹了声,又道:“怪道当初你见了温郎中,是那样的反应。”

一提起温益卿,阑珊便低了头。

因为富贵的缘故,她心里竟隐隐地有些对于温益卿的歉意。

江为功又看了一眼飞雪,才问道:“王爷不是去了西北吗,怎么突然跟你一起来了?”

阑珊道:“殿下不放心,所以跟我一起来了。”

江为功因早知道赵世禛对她很不同寻常,以前还自欺欺人的说只是君臣之间,如今才醒悟过来。

他便笑道:“我却是个呆子,之前竟一叶障目的没有看出来,不过这样也好,郎情妾意才是正经嘛。”

“江大哥!”阑珊脸红了:“咱们不说这些,到底江大哥你是怎么突然间从鄱阳湖这边到了独信江的?”

江为功才道:“是了,我也正想告诉你呢。”

原来那天江为功乘船到了湖上,也是快到龙王庙附近的时候天色大变,起了一阵龙卷风,那船不堪承受,众人就落入水中。

江为功也给那快速扭动的水柱卷入水底,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往下飘去,隐约中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湖底飘上来。

正有个跟他一样坠入湖中的官差就在他前方,还在手脚并用的挣扎,不料那庞然大物一张嘴,竟将那人直接吞了进去。

江为功整个人吓得清醒过来,眼睁睁见那东西扑着自己而来,像是一条巨大的鱼,又像是怪兽,速度很快。

他想逃也是来不及了,幸而生死攸关的时候忽然想起一样东西。

原来那正是临别的时候,阑珊送他的那一个箱子,里头自然是些弩机,今日江为功心血来潮,带了一把在身上,当下想也不想,从腰间掏出来,也不论准头就直接打了出去。

那枚箭是特制的,又经过改良,水底的威力也不容小觑,直接刺中了那庞然大物的面门,那物吃痛,猛然发出无声的怒吼,奋力挣扎之中,巨大的尾巴奋力一拍。

这水底不仅淤泥极多,且暗流涌动,江为功虽然通水性,但是给水底那些激流乱扯,正是身不由己要给吸入暗河的时候,突然给这东西一拍,竟从那股无法抗拒的急流里给打了出去,倏忽间急退出数丈远,倒是因祸得福地离开了漩涡。

他头晕目眩,身不由己地给卷入了另一股急湍的河水,很快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漂流到了数百里外的独信江。

江为功说完了笑道:“我给救起来后,就剩下一口气了,不知给灌了多少姜汤、回神药之类的东西,恢复了七八天,才算又有了神智……至今说起来,还像是做梦一样呢。不过,想来多亏了你给的那防身之物,若不是它,我只怕已经葬身鱼腹了,也见不到小舒跟小叶你们了。”

两人把分开之后的情形各自说的差不多,西窗颠颠地进来,亲自给阑珊捧了熬煮的山药乌鸡汤。

阑珊本来很喜欢,但是这些日子总是给西窗投喂这些东西,也是怕了,便不太愿意喝。

只是西窗十分贴心,还准备了江为功的份儿,飞雪听他说了半天,也感慨他死里逃生之不易,便亲自端了给他。

江为功对这个自然是来者不拒,忙起身笑容可掬地赶紧接了过来:“多谢西窗公公跟小叶!”

西窗道:“不用谢,你是跟着小舒子沾光儿的。”

阑珊陪着江为功慢慢地喝了一碗。西窗又问晚上想吃什么,阑珊哪里想得到,江为功忙道:“饶州城最有名的是荷包红鲤鱼,浓汤白玉豆,清蒸甲鱼,斩虾丸,三丝鱼卷,银鱼蒸蛋……明儿早上我给你带油包麻糍,还有糖糕,油炸粿,你最想吃什么?”

阑珊本没什么食欲,听他如数家珍地说着,却忍不住有些饿了:“江大哥,你果然又把本地的特色菜都摸清楚了啊。”

江为功笑道:“那是当然。”他回头看着西窗道:“我看小舒的口味,就要浓汤白玉豆,斩虾丸,银鱼蒸蛋,芋头水晶饺就不错。”

西窗见阑珊含笑点头,便道:“我这就去吩咐。”

才出门,就见门外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西窗眼尖,立刻叫道:“方公子!”

方秀伊正在徘徊,见他叫才走上前来:“西窗公公。”

西窗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秀伊道:“呃……我是来找江、江为功的。”

此刻里头也听见了,阑珊趁机问道:“怎么这位方公子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江为功的脸色突然有些古怪,他抓了抓耳朵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死里逃生后回来,才发现方兄弟也竟到了……倒是吓了我一跳。”

这会儿方秀伊已经到了门口,往里打量了一眼,看着阑珊,脸色有些忐忑。

阑珊站起身来:“方……公子。”她看出江为功似乎还不知道方秀伊是女孩儿,所以仍这么叫。

此刻方秀伊进门来:“舒……咳!我该叫你什么?”

阑珊笑道:“随意。”

方秀伊瞥了一眼江为功:“那我就跟江胖子一样叫你小舒了。”

江为功却纠正道:“我比小舒大才这么叫你,你应该叫舒姐姐……”说了这句,自己也觉着奇怪,便对阑珊笑道:“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阑珊也笑道:“所以我说就随她吧。”

方秀伊看江为功向着阑珊笑的灿烂,不知为何觉着刺眼,便皱眉道:“你们在这里说了半天了,也不嫌累,我都饿了,你说晚上请我吃炒螺蛳的,这会儿只怕螺蛳壳子也没了。”

江为功道:“我哪说过?小舒才到,我当然要陪着她了。”

方秀伊蓦地站起来:“你前天说的!她哪里用得着你陪,自然是荣王殿下陪着的。”

江为功脸色有些忐忑:“我说的陪不是那种陪,我们许久不见自然要说说话的,方兄弟,你不要无理取闹。”

方秀伊涨红了脸:“你骂我?你……你太过分了江胖子!哼,等我回了京,再也不见你了!”她说着竟转身跑了出去。

江为功回头看了一眼,很是无奈,便跟阑珊道:“小舒你不要介意,这话我只跟你说,这位方兄弟他、其实是个断袖,他喜欢的是荣王殿下。可不知为什么最近老缠着我,我虽然把他当小兄弟看待,可我没有那种爱好……也许是我多心吧……老姚明明说我长的很安全来着。”

阑珊愕然。

却听“嗤”地一声,是飞雪忍不住笑了。

江为功忙红着脸分辩道:“小叶,我不是说谎的,我喜欢的是正经的女人,就像是……小叶你这样的。”

飞雪一愣,然后笑看江为功一眼,往旁边走开了。

江为功起身道:“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阑珊扶额。

吃了晚饭,赵世禛问:“跟江为功说那么久,都说什么了?你跟他的话倒是多。”

阑珊一笑,道:“方姑娘好像对于江大哥……有些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阑珊含笑停了下来,“你知道的。”

赵世禛先是微怔,继而醒悟过来,不由笑问:“你说方家那小妮子看上了江为功?哦,怪道她竟留在饶城不走了,我还以为她是跟太子妃赌气呢。”

阑珊笑道:“只是江大哥并不知道,他还以为……”想到那断袖的话,还是不说也罢。

赵世禛想了会儿,却觉着可乐,便笑道:“想不到江为功的桃花运倒是不错。这样也好,随他们吧。”

一夜无话,次日,江为功来跟阑珊商议探湖的事情。

江为功道:“经过上回落水的经验,我想导致船舶在龙王庙附近失踪的最大原因应该就是湖底的暗流,那些大鱼倒是其次,我又听闻之前百姓们因为祈求平安,每年还会投放些祭品,且又无人在那附近捕鱼,所以那些鱼吃饱了祭品之类,天长日久的体型巨大起来,自然是有的。”

阑珊说道:“如果是暗河跟漩涡太多,船舶给吸入其中所以无法找寻也是有的。不过按照江大哥所说,那白日突然出现大风以及雷电,又是怎么回事?”

江为功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本地的渔民说这种现象一直都有,无法预测,还有好几次出现过雷电击沉渔船的事情。”

阑珊想起晏成书的话,迟疑着劝说道:“江大哥,不如别去探查了,这种异状显然是延续数百年之久,若是能够解开,前人自然有所解释,但一直以来都仍是谜团,你已经遇险过一次,九死一生,我不想你再去冒险,何况你之奋不顾身,也足以向皇上交代了。”

江为功其实并不算是个胆大的人,又从来都阑珊的话,但是这次却不同。

阑珊说完后,江为功道:“西北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姚大人自然也能交差,可毕竟我这里的差事才是决异司的第一件案子,是你亲自交给我办的,我若无功而返,不仅面上无光,我自觉也对不起你。诚然,皇上开恩,赦免了你的欺君之罪,但却因为你是女子而将你罢黜不用,甚至以前种种功劳也一概泯灭,我……我实话跟你说,我很不服。”

阑珊双眼微睁,极为错愕:“江大哥……”

江为功笑笑,却是有几分无奈的冷笑:“之前我便觉着小舒的能为在工部绝大多数人之上,现在我仍这么认为,你一身才华,不能为官,甚至连过去的功劳都给人抹杀不提,只因是女子!呵……我如何意能平,我偏要做好了这件事,让世人知道是决异司解决的这百年不得完的案子,而决异司的第一任司正,就是你舒阑珊。”

两人四目相对,阑珊第一次觉着,江为功的眼神竟这样的明亮,锐利而坚决。

她垂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吃了早饭后,天色晴和。

阑珊去看过了阿沅跟言哥儿,便在赵世禛的陪同下出了府衙,乘车往鄱阳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周末也在战斗的三更君,感谢小伙伴们温暖的陪伴,让贴心的大江伸出胖乎乎的蹄子么么哒~

第 197 章

车到了鄱阳湖边的时候, 已经是辰时过半了。

这会儿太阳渐渐往正中移了过去, 湖面上波光粼粼,虽然是冬日,在这样的艳阳之下,却给人一种置身夏日的错觉。

只是风中仍旧有些寒意。

赵世禛亲自接了阑珊下车,亲自替她把斗篷的风帽整理妥当。

西窗则捧着手炉跑了过来:“快, 快捂着。”

阑珊接在手里,西窗又替她把斗篷掩整齐了些, 紧张地说道:“这里风大,听说这气候又是说变就变的,何其危险,咱们还是快来快走。”

又转头看向飞雪跟鸣瑟,指挥道:“你们两个应该在小舒子身旁, 一左一右,让主子在前头……对了, 叫其他的人围在外面, 这样风还能小点儿。”

飞雪跟鸣瑟暗笑,却也如他所说,赵世禛瞥了他一眼, 笑而不语。

阑珊抱着暖手炉, 笑说:“西窗,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这几天她犯恶的症状减轻了好些,先前到了此地, 传了一个有名的大夫诊脉,脉象虽然并不十分强健,但甚是平稳和顺,阑珊觉着这多半是跟西窗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有关,另外,又或者是心情好转的原因吧。

西窗跟在身侧,却仍是如临大敌,且走且四处打量,留神湖上,以及天色等等,大有防患于未然的警觉。

一刻钟不到,便有饶州本地知府带了上下人等前来拜见,江为功也在其中。

赵世禛对于外人一概的疏冷,淡声道:“本王这次算是微服而来,不必张扬,也不用随行。”

简单说了几句,叫众人退下,只有江为功跟两三个工部的人留在旁边。

江为功看阑珊道:“小舒你怎么亲自来了?”

阑珊说道:“既然来了一趟,当然得亲眼看看。江大哥今日要如何行事?”

江为功道:“已经准备了船,到湖上游一圈去。”

这边几个人听见,纷纷看过来,西窗的目光尤其警惕。

江为功察觉,便笑对阑珊道:“你当然不能去,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据我调查所知,这湖上的龙卷风,应该是每个月都会刮上一次,不至于更多,你们来之前已经起过了,所以今天应该是安全的。”

阑珊道:“江大哥仍要小心,龙王庙一带水域还是别去了,待会儿我想沿着岸边往前看看。”

江为功答应,当下分头行事。

江为功带人离开,阑珊却发现方秀伊也在其中亦步亦趋的,她不由笑了。

这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真是奇特,方秀伊先前一门心思都在赵世禛身上,甚至为此把自己当做敌人一样,如今却好,突然间转向江为功,后者偏偏还对她无心似的……这真是难以言说的造化。

阑珊在这边思忖的时候,那边儿方秀伊赶上江为功,拉拉他的衣袖道:“江胖子,你可不要见一个爱一个,你可别以为舒阑珊是女子,你就有机会了……”

江为功觉着她的话各种不对,忙道:“我哪里见一个爱一个了?我喜欢过谁?”

他想了想,回头看向阑珊身旁,不禁笑道:“如果是小叶那倒是真的。”

方秀伊愣住:“你说什么?”

江为功瞥她一眼,道:“哦,我说小叶啊,你还不知道呢,小叶她其实也是个女孩子,但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露出一种仿佛精明的表情,岂不知在方秀伊看来,简直……无法形容。

江为功略略陶醉后却又笑道:“还有,你千万别再提小舒是不是女子的事情了,对我而言,不管小舒是女子还是男儿,我都是一样的眼光跟心意,小舒过去是我的兄弟,生死之交,甚至上下级,现在也同样。你明白吗?”

他说了这句,到底不放心方秀伊,又叮嘱说:“方兄弟,你明明也知道荣王殿下对于小舒的心意,何必再拉扯我,要是给殿下听见了从而误会我跟小舒怎么样,岂不是无妄之灾?”

方秀伊知道了他的心意,明白他对阑珊并无任何的男女之情,不由微微抿嘴一笑:“那行,我知道了。”可又想起他方才说叶飞雪如何,便道:“你刚刚说小叶怎么样,你喜欢她?”

江为功瞥她一眼。

对江为功而言,方秀伊跟阑珊是不一样的,之前虽觉着阑珊举止婉柔,却明白她绝对不是断袖,所以看待她的眼光是正常的。

但是方秀伊那日大喊自己喜欢赵世禛,所以在江为功眼里她早就自带了断袖光环。

乃至后来自己死里逃生,回到饶州城,方秀伊一看见他就冲上来抱住,对他而言,一部分是“兄弟情深”,另一部分自然是因为方秀伊有那种断袖的天分,所以情绪跟举止大概跟正经男儿有些不同。

可江为功虽然能接受方秀伊跟别人断来断去,但如果她对自己有意,那江为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趁机便道:“方兄弟,你大概不知道小叶的好,你看看她虽是男装打扮,却是个正经的女孩儿,武功高,相貌美,人吗……也很贴心。其实这女孩子吧……”

方秀伊不等他跟自己普及女孩子的好,便暴跳如雷:“你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见异思迁,你这死胖子!”

江为功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秀伊又风一样跑了。

“你这情绪也太……”江为功挠挠头,无可奈何,只好叫道:“你别乱跑,不是要跟我一起去乘船吗?”

才叫了一声,那边方秀伊就放慢了脚步。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眼见江为功一行人上船之后,阑珊道:“今日不算很冷。”

赵世禛笑道:“这风的确不算很冷,不过今儿是南风,自然是比北风暖一些。”

阑珊看向湖面,果然见彀纹微微向北。

赵世禛道:“但就算是北风应该也冷不到哪里去,毕竟这北边就是庐山了,风给大庐山挡着,又能冷到哪里去。”

除了今日,以前赵世禛每每忙的分//身乏术,哪里有像是今天一样,陪着阑珊,闲庭信步似的。

而偏偏这湖光山色又格外美妙,南边的风土人情跟北地格外不同,他心中分外喜欢。

只是提起庐山,倒是又触动了心境,赵世禛便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惜你现在忙于这里的事情,不然,我倒是可以陪你去共游庐山。”

阑珊还没说话,西窗先吃惊地叫道:“主子!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小舒子这情形,她来游湖我还提心吊胆的呢,你倒是更想去爬山了!你倒是干脆把我扔到这湖里算了,免得我担惊受怕的。”

最近因为操心于阑珊的身孕,西窗的胆子却越发大了,为了自己的小世子小郡女,不知不觉中居然敢冲撞赵世禛。

赵世禛笑道:“我倒是忘了。”

西窗的嘴撅的更高了,非常不忿,忍不住有叫道:“忘了?忘了!这也能忘……”

话未说完,就给鸣瑟捂着嘴拉到后面去了。

阑珊回头看他两人拉扯打闹,一时也笑了,就对赵世禛道:“现在虽然不能,以后未必没有机会……不如就跟五哥约好了,改日得闲,天时地利人和的,咱们就共游庐山,如何?”

映着湖光,她的容貌越发的清晰娇丽,肌肤如雪似玉,笑意晏晏,清甜沁人。

赵世禛看着她的笑脸,又听这样温柔的话,怦然心动:“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以后一定要跟姗儿共游庐山才好。”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竟是此乐何极。

赵世禛按捺不住,便轻轻地探臂将她揽住,在阑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轻轻吻落。

此时身边都是人,鸣瑟跟飞雪左右跟随,西窗跟随,其后还有王府跟镇抚司的人,另外知府衙门所派的人也远远地跟着。

他居然这样肆无忌惮。

阑珊屏住呼吸,脸上却已经晕红了一片。

与此同时,湖上江为功等乘的那艘船也跟着一阵乱晃。

众人略觉恐慌,江为功惊得抓住了身边的方秀伊:“你干什么?”

方秀伊红着双颊,牢牢地握住他的胖手,有些害羞又有些目光发直地盯着岸上。

江为功顺着看去,一怔之下笑道:“王爷真是……不羁的很啊……”

看着岸上那影影绰绰的两人,江为功突然想起了太子妃生日的那天,他,姚升以及方秀异三人在郊外看见的那一幕,那会儿姚升还感慨荣王惬意风流,别具一格。

江为功如梦初醒,回头对方秀伊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

方秀伊半是害羞,心怦怦乱跳:“什么?”

江为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没什么。”但纵然是没说,江为功心里也清楚,那个让自己跟姚升都心旌神摇的女子,多半就是阑珊了,他从没想过阑珊女装的样子,可因为这般绝艳的回忆,突然竟有了些许期待。

给赵世禛这么一吻,阑珊没有脸再沿湖走动,当下上了车,便往龙王庙一带而行。

赵世禛也不骑马,在车中将她揽在怀里,时不时亲一下。

阑珊闭目养神,默默地想着赵世禛方才说的话,心中却也有几分沁甜。

车行了两刻钟,渐渐地龙王庙在望,转头看去,路边上的湖水碧绿,可见极深。那庙依山而建,颇为庄严雄伟。

也有许多进庙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这龙王庙的西方是南湖,又有修河的水从西方流入,东边却是独信河饶河一带的水流,好几支极为强大的水流都汇集于此,所以此处的暗流比别的地方都强,水下情况也极为复杂,表面上看着湖水碧绿,但底下深不可测,危机四伏。

阑珊下车的时候,突然间风向有了变化,从原先的南风,竟倒成了西北风,湖面的水波动荡的也更厉害了。

阑珊竟有些站不稳脚,幸而赵世禛在身侧,把她拢在怀中:“冷不冷?到庙内避避风吧。”

阑珊点头,当下才携手进了庙宇之中,其他随从清场的清场,防卫的防卫,各司其职。里间又有寺庙之人迎了出来。

进庙的时候阑珊回头看了一眼,湖上仍旧有许多船舶游弋其中,却有些看不清哪一条是江为功他们所乘坐的了。

赵世禛陪着阑珊,游览了主庙,龙王殿等,阑珊对这些很感兴趣,见这庙是穿斗跟架梁式的构造,虽然不算极大,却也别有一番精巧心思在内。

其他人进庙无非是瞻仰神像,上香之类,她却不同。

赵世禛不言语,只安静地打量着阑珊,见她仰头细看每一处,神情专注,却让他百看不厌,甚至很想在这里也亲一亲。

游览了半天,便在客厅内休息,寺内主持知道贵人驾临,忙叫后厨准备极干净的茶点进献。

阑珊喝了口清茶,听主持跟知客说起这龙王庙的来历,又讲许多典故,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又问起这湖面刮风以及打雷的事情,知客道:“那龙卷风,每个月总也会有那么一次,历来如此,到底为何而起却无人知道,至于打雷更是匪夷所思,先前是先前朝廷工部派了大人来查,还差点儿出事呢,不过其中一位姓江的大人极为福大,百姓们都说是龙王庇佑所得神迹,所以近来来上香的也很多。”

赵世禛问道:“先前朝廷有一辆运送官银的船,也在这附近倾覆,你们可听说什么?”

“这……”知客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这件事小人等只是略有耳闻。毕竟从这片水上经过的船每天足有过百,自古以来出了事的实在数不胜数,莫说是运送官银,据说前朝时候有贼人运送了一整船的金银财宝,也是在水上消失无踪了,当时本不知是运送的官银,事发后许多官差来搜寻打捞,才知道的,可是忙碌了几天,一锭银子也没有捞上来,只怕早也散落沉埋在那湖底了。”

阑珊看赵世禛脸色淡淡的,便问那知客:“你们就住在这里,虽不知风雷从何而来,那么这起风之前是否有什么征兆可知道吗?”

知客道:“征兆……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可惜并不知,一年四季都有,不过有一件——好像但凡起风,必是北风天。”

坐了半晌,起身出了寺庙,远远地见湖上又有许多船,那来送的知客道:“那是工部的大人又在打捞呢。今日天气还好,应该不至于有狂风了。”

赵世禛看了看天,笑道:“听说司风的都有个风神,难道这儿是风神管不到的地方?所以这风才如此无常。”

于是上了车,沿湖往南而行,走了不多久,到了江为功等人打捞上岸的地方。

两下汇合,江为功把今日所探同阑珊说了一遍,潜水的水工又探到四五处的暗河,加上先前探查的,足有十几处,再找下去只怕更多。

江为功还算镇定,阑珊微微蹙眉,她心里清楚:水下的情况探的再明,也无法改变暗河的存在跟流向,也无法改变暗流对于水面的影响。

这会儿西窗跑过来:“出来这大半天了,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吃了中饭,睡一觉后再做。”说着便扶着阑珊手臂:“小舒子咱们走吧。”

赵世禛笑道:“说的是,这北风越发大了……还以为有庐山挡着,风会小些呢。”

阑珊才要上车,听了这句,不由眨了眨眼。

她转头看向赵世禛:“五哥你说什么?”

赵世禛道:“嗯?我说……风从北边来,庐山也在北边,所以风给庐山挡着应该也不算是说错吧?”

“当然,”阑珊若有所思,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错,你说的……”

此刻赵世禛才看出她好像是在想别的事情:“怎么样?”

阑珊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龙王庙坐落在鄱阳湖的北边,正是各种水系入口的咽喉地方,河道很窄,水流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