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益卿垂眸看向伏在床边的言哥儿,对于自己的性命如何,他倒是不算太看重,唯有言哥儿……幸而言哥儿无恙,否则的话他以后怎么跟阑珊交代?

所以对于雪越的拔刀相助便另有一番真心实意的感激。

姬长见他打量言哥儿,便忙轻声笑道:“小公子无恙,温侍郎放心便是。本来劝他到别处歇息,他只是不肯离开你。”

三人说了这一阵儿,言哥儿听见动静便慢慢醒来,抬头看见温益卿的时候,他微微一怔,继而扑上来抱着他叫道:“父亲!”

温益卿左臂动弹不得,只能面前抬起右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过:“父亲无碍,别怕。”

雪越在旁边看着他眉眼温柔的,跟对待自己跟越王时候的淡然疏离大为不同,不禁又看的呆了。

正在此刻,外头有侍从飞跑进来,禀告道:“太子殿下驾到!”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齐刷刷的脚步声响,姬长跟雪越早赶忙去迎接赵世禛。

这边言哥儿扶着温益卿,也咬牙撑着翻床下地。

不多会儿,赵世禛进了门来,姬长跟雪越行了礼,赵世禛点点头道:“听说今日多亏了公主及时出现,如今温侍郎如何?”

姬长道:“温侍郎才醒,我们正跟他说话呢。”

雪越公主道:“太子殿下,今天那些杀手是什么人?公然在京城大街上狙杀朝廷命官,真是太大胆了。”

赵世禛“嗯”了声:“正派人追查。”

说着到了里间,却见温益卿给言哥儿跟一名太医扶着,颤巍巍地站在原地正欲行礼,赵世禛上前扶住他的右臂:“觉着如何?”

温益卿道:“下官无碍。”

赵世禛经验丰富,见他动作僵硬,脸色不佳,就知道伤的不轻,他目光沉沉道:“温侍郎,有关行刺的事情,我还有些话要细问,不知侍郎可否随我先去镇抚司一趟?”

温益卿同他目光相对:“既然是殿下的命令,怎么敢不从?”

雪越公主忙拦阻道:“不行的,他的伤不轻,要是不仔细静养,胳膊就废了。”

她自己的胳膊将要废了,却还不当回事,此刻竟为温益卿担心起来。姬长在旁边看的惊讶之余叹为观止。

温益卿瞥她一眼:“多谢公主关怀,我无事。”他深深呼吸,对赵世禛道:“殿下,走吧。”

赵世禛来去如风,毫不啰嗦,转身往外而行,温益卿咬牙随行在后。

雪越还要阻拦,却给姬长拉住了。

姬长出外先恭送了太子殿下,才回身入内,雪越公主跺着脚,焦急道:“这个人、这个人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骨头这样硬性子又这样犟的!太子殿下怎么也不近情理,居然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了!”

姬长瞪着她道:“你跟我实话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位温侍郎?”

“你说什么?谁喜欢……”雪越双眸圆睁,脱口而出,但是话才出口,却又眨眨眼,并没有继续说完。

姬长皱眉道:“傻妹子,你可不要喜欢他,没什么好处的。”

“什么、什么好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雪越嘴硬道。

姬长叹息道:“我给这位温侍郎看过面相的,他的面相极好,的确是个大富大贵的贵上之相,兴许还会是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只是他的天机星在夫妻宫,命中注定姻缘不顺,而且弄不好还会刑克到妻子,照他先前的遭遇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样,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他,免得飞蛾扑火。”

雪越咬了咬唇:“谁喜欢他了,你就说这些话?不过……若是我真的喜欢他,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呢。”

姬长皱眉,见左右无人便道:“你别不信,还记得先前我跟你说过的紫薇垣的事吗?那就是一个预兆,我当时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不敢跟你提,今天果然就是安王殿下出了事!你要不信,回头问问宣平侯府的孟二姑娘,她必然也是会看星相的,所以那天晚上才也冒出紫薇垣三个字!你问过她就知道我说的话可不可信了。”

姬长说了这些,见雪越不语,又道:“不过你最近还是不要东奔西走,一来这京城之中怕是不得安宁,另外你也要注意你的手臂了,若真的以后断了臂……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雪越啧了声,却也没有再行反驳。

且说赵世禛带了温益卿离开了驿馆,回到了镇抚司。

命侍卫把言哥儿先送到里间歇息,灯影下赵世禛见温益卿的脸色惨白,便叫了一个近侍大夫来给他瞧伤口。

果然肩胛骨伤的很重,因为方才路上颠簸,又有血渗了出来,之前还有麻沸散的药力,如今药力退散,剧痛更是加倍,温益卿贴身的中衣已经湿透了。

赵世禛瞧了眼:“温侍郎受苦了。”

先前敷的药已经给血冲散,幸而伤口未曾绽裂,大夫忙给他处理。

温益卿忍着剧痛,垂眸道:“太子殿下想问什么,只管问吧。”

他的眉毛上都挂了零星的冷汗,右手紧紧地握着椅子扶手,微微发抖。

大夫给他重新敷了药,便躬身退下。赵世禛道:“今日袭击温侍郎的是什么人,侍郎可知道?”

温益卿摇头。

赵世禛道:“那这些人为何袭击侍郎,侍郎可知?”

温益卿缓缓吸了口气:“太子殿下,我若什么都知道,很不用殿下问,我自然就都说了。”

赵世禛顿了顿:“那安王的事情你可知道了?”他的语气竟有些平淡。

温益卿微震:“是。”

赵世禛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便不跟你虚与委蛇,我问你,那天,安王在路上拦着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温益卿没想到他直接就问出了这一点症结,双眸不由略睁大了几分。

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化却并没有逃过赵世禛的双眼:“侍郎,请如实相告。”

四目相对,温益卿咽了口唾沫,额头的一滴冷汗也随之滑落。

赵世禛道:“侍郎,你知道这件事关系匪浅。所以我才不顾你的伤重,即刻请你来此配合调查。请你务必实话实说,切勿隐瞒。”

温益卿对上这双冷清凤眸,终于道:“我当然不会隐瞒。”他又咽了一口气,才道:“那天……无意中在路上偶遇安王殿下车驾,殿下传我过去,问我……”

那日的事情在心底历历在目,安王赵元吉跟杨时毅的脸交相在心底闪现。

终于,温益卿道:“问我太子妃是否是真的领命去了东南海。”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赵世禛意料:“你说……”

温益卿淡淡道:“我回答说是,安王殿下便说,想不通皇上为何会这么安排……而太子为何竟会允许……”说到这里温益卿笑了笑,看赵世禛道:“太子殿下还想继续听吗?”

赵世禛耐心听到这里:“然后呢?”

温益卿道:“然后,我便说多半是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安王也赞扬了太子妃几句,便让下官退了。”

赵世禛浓眉紧锁。

温益卿抬眸道:“我所知的已经都告诉了殿下了,不知殿下有何发现?”

赵世禛盯着温益卿,缓步走到他跟前,俯身道:“我的确有所发现。”

温益卿眉头微蹙:“哦?”

“我发现你有事瞒着我,”赵世禛微微一笑:“至于你瞒着我的是何事,我大概也能猜得到,温侍郎,叫你来也没指望你跟我说实话,毕竟你效忠的是工部对吗?让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何要为了他隐瞒……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何要隐瞒不提?——你放心,我自然会查出来,我向你保证,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跟杨时毅有关,我不管他是当朝首辅还是一品正堂,都会诛他九族,让这个人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靠的太近了,让温益卿觉着就像是一头咻咻喘气的老虎,正向着自己磨牙吮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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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9 章

京城大变之时, 阑珊姚升江为功带人抵达了翎海造船厂。

葛梅溪原先就是在这里当差,同时也是阑珊跟江为公昔日住了半载的地方,自然意义非凡。

当地官员们早就得知消息提前迎接,毕竟决异司的名头已经是天下皆知, 如今又是作为钦差到来, 地方当然不敢怠慢。

因为抵达翎海的时候天色已晚,当夜便在昔日的造船局里安歇了,阑珊还不忘去看看当初自己住处的那棵玉兰树。

踱步到了昔日所住的那院子,却见夜色之中,那玉兰花树比先前要粗壮了许多, 只可惜这次来又是冬天, 所以仍是看不到那花朵满枝头的样子。

正在悄然打量回顾往昔, 却有一个侍从自廊下走过, 看见她便诧异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阑珊微笑道:“我是工部才派过来的,怎么, 这里不能来么?”

“工部的人……是才从京内来的么?”那侍从仔细盯着阑珊看了会儿,说道:“若是这样倒也无妨,就算葛大人在这里,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阑珊听了一愣:“你说什么, 葛大人?”

侍从眨眨眼睛, 叹道:“这里是工部葛大人住的地方, 你难道不知道?只不过如今我们大人生死不知的……倒也算了。”

阑珊才明白这里果然是葛梅溪住的,一时呆了:“原来他住在这里,怎么、也没告诉我呢?”

当初回京后, 阑珊曾将自己在翎海的事□□无巨细告诉过葛梅溪,无意中自然也说起了在造船局这边儿所住所感,葛梅溪住在这里是个巧合么?

只怕不是。

果然,那侍从见她对着玉兰树出神的样子,不禁也道:“葛公子很喜欢这棵树,好像是、是他的心上人喜欢玉兰花。”

“嗯?”阑珊越发怔住。

侍从抬头看看那光秃秃的树干,道:“记得先前开春的时候玉兰盛开,葛公子站在这底下看了半天,还念叨什么……‘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又说什么‘算是我替她看过了’之类的话,我当时问他是替谁看过,他笑笑不答,只是那种脸色神情,我是看得出来的,必然是替他的心上人啦。”

飞雪在阑珊身后,看看她,又看看那多嘴的侍从,终于道:“好好的葛公子怎么不在这里当差,却要去主动随船?”

侍从才说:“还不是因为船上的督造突然病倒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我猜……多半是因为葛公子家里出了事,听说他父亲也是个官员,不知犯了什么事情给关押了,那一阵子他整个人暴瘦了许多,还病了一场。我四处打听,才知道是他家中有事。他主动要求随船大概也是想将功补过,谁知道居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呢,也是时运不济了,若有个好歹……唉!”

飞雪陪着阑珊离开了那院子,见阑珊沉默不语,便道:“不必多想这些事了。这也是各人的命数。”

阑珊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怪他,又有些怜惜他,他为了葛大人的事情暴瘦,可见当时一定极为难过,但他给我的信里偏偏只字不提。我当然知道他是为我着想,可又觉着他不是真把我当朋友,倒是跟我见外。出了这种关乎父母性命的大事,怎么还能瞒着?但凡有一点机会都要抓住才是。”

飞雪笑笑:“你还是不懂葛公子的心意,假如他只当你是寻常的朋友的话,就如同姚升江为功那样,他一定会透信求助,但是……你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当然该知道。他怎么好亵渎这份感情呢?”

阑珊听了这句,转头瞪了飞雪半晌,却不知说什么了。

次日众人启程前往苏县,从翎海出发,又走了两日才到。之前打捞到的随船之人的尸首等就是在苏县海域找到的,包括那个疯癫的倭人也关押在苏县大牢。

苏县负责迎接的是本县的守备,以及之前先期抵达的镇抚司跟司礼监的人。

来不及寒暄,一行人先去了殓房,可虽然知道那些尸首毁损的非常厉害,当亲眼所见后,还是骇然色变。

姚升先跟着进内看了会儿,就忙不迭地回来拦着阑珊,不肯叫她入内。

江为功道:“真的很难看么?”

姚升道:“别说是小舒,你都会受不了。”

江为功踌躇,想看,又有些不太敢,便问:“依你之见是怎么造成的?”

姚升说道:“仵作的尸格我拿来了,你们看看就罢了。”

江为功接过来,跟阑珊细看,却见是记录了此次五具尸首的尸格,据尸格描述,这五具尸首都是残缺不全的,因为在海水中泡了很久,面目都有些模糊,更查不出死因为何,只是并没有明显的刀枪火器等伤,其中有两具只剩下半截的尸首看着最为鲜明,那巨大的伤处非常整齐,像是给极锋利的刀从中截断的,但是纵然有这么长的刀锋,要把一个人生生地斩成两截,却也非常不易,而且尸体前面跟后面的切口同样的平整,看着已经超出人力所能的范围。

江为功只看这尸格就有些不寒而栗,果然打消了去瞧尸首的心思,草草翻过后对阑珊道:“小舒,咱们别去看了,何况时隔这么多日,越发吓人了。”

阑珊把尸格合上:“若不是人力所为,难道是海中的什么巨鱼海鲨之类?”

江为功道:“有这个可能。当初在鄱阳湖的时候,我在水底遇到的那头鱼就足够把一个人吞了,但是……若说要一口咬断,只怕伤口不会很整齐的。”

姚升听着问道:“当时救你一命的那弩你可带着?”

江为功笑道:“那是小舒给我的护身符,自然带了。”

出了殓房,又提审那被捕的倭人。

苏县本地之人陪着姚升跟江为公在内厅落座,江为功拉着阑珊在自己身边坐了,这一举动却引得地方官员们异样侧目。

之前苏县的人来迎接,江为功跟姚升并没特意介绍阑珊,这原本是阑珊叮嘱过他们的,不必提她名姓身份,免得惊动众人,只说是他们在工部同行的主事,如此而已。

众人见阑珊容貌昳丽,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凑数之人,见大名鼎鼎的江大人这样厚待她,才纷纷诧异。

不多时提了那倭人前来,给关押了这阵子,又加上大夫调养,倭人的情绪逐渐平定,也不再如先前那样疯癫。

给拉进门来后,两只凶悍眼睛瞪着在场众人,呜里哇啦地说了几句话。

旁边负责翻译的小吏皱皱眉,姚升问:“他说什么?”

小吏陪笑道:“这人给关了太久,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大人不必知晓。”

姚升道:“那你问他,海船是否是他们劫走的,又遭遇了些什么,让他细说。”

司礼监跟镇抚司先行来到那些人其实已经审讯过了,只是并无所得。

那小吏翻译完毕,倭人的目光在厅内众人面上扫来扫去,因为先前给提审了几次,这里的大部分人他是见过的,可姚升,江为功跟阑珊却是生面孔。

倭人打量了半晌,突然盯着阑珊,笑着说了句什么。

小吏眉头紧锁,偷偷地看一眼阑珊,不敢开口。

其他众人虽听不懂倭人的话,但是他的表情却透出了下作猥琐之意,显然是什么不堪的污言秽语了。

姚升第一个按捺不住,不等那人翻译便走了过来,一巴掌将那倭人打在地上:“混账东西,你说什么鬼话!”

那倭人倒地,却仍挣扎着,声嘶力竭仿佛在厉声叫骂,气的姚升又多踹了他两脚,那倭人非但不肯收敛,更加盯着阑珊,哈哈大笑起来。

阑珊的反应却很平静,只悄悄地转头跟江为功说了句什么,江为功起身走到姚升身后,将他拉住:“稍安勿躁,你打死了他反而不好行事了。”

那倭人嘴角有血沁出,却仍猖狂地瞪着姚升。

江为功道:“他既然不肯配合,那带下去吧。”

侍卫们上前拉住了倭人,把他往堂下拖去,这倭人转头看着小吏,恶狠狠地飞快叫嚷了两句,那小吏脸色越发不安。

江为功问:“他说什么?”

小吏道:“他、他非常凶悍,威胁……威胁大人们将他放了。”

江为功皱眉:“这厮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嘴硬,真以为不敢杀了他?”

又问那小吏道:“这些日子是你负责跟着这贼,他除了乱骂,可还说过什么有用的话?”

小吏皱着眉摇头。

江为功道:“那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那小吏低着头后退出门去了。

姚升见他轻易地打发了两个人,便道:“你怎么就这么放那倭贼去了?岂不是一无所获?”

江为功道:“之前镇抚司跟司礼监的人都审讯过,这个人却是个疯子,什么都没有吐露出来,难道他会怕你的刑罚?不过……”

“不过怎么样?”姚升问。

江为功看向阑珊,笑道:“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次日晚间,彤云密布,关押倭人的牢房中灯火昏暗。

那倭人卧在地上,睡到半夜突然醒来,他的脸色惨白,睁大双眼急促的喘气。

但很快他发现这不是在那噩梦中,而是在苏县的牢房里,这个发现让他安下心来。

忙爬起身看了看头顶的小窗户,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猜测这大概将到寅时了。

倭人有些焦虑地打量了会儿,重又盘膝而坐。

不多时,牢房外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倭人猛地睁大双眼,侧耳细听,却听“啊”地一声惨叫,像是有人突遭不测发出的短促细微响动。

这声音却让倭人双眼发光,忙扑向栏杆边上,用倭语说道:“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话音未落,果然见一道身着黑衣,黑帕盖头脸蒙着黑巾的身影掠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串钥匙。

那倭人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摇晃着栏杆叫道:“那个鼠辈果然通知了平岛君,快,快带我出去!我要杀光这衙门里的所有人……”

来人沉声喝道:“住口!”说的却也是倭语。

倭人吃了一惊。

来人盯着他,用流利的倭语说道:“你给启朝人俘虏,已经是奇耻大辱,你不敢切腹自杀,还暴露了我们的机密,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吗?”

里头的倭人浑身一抖,终于道:“什么?平岛君以为我叛变了?可我没有暴露三山仙岛的机密!”

黑衣人道:“那启朝人为什么知道了?”

“他们、”倭人情急道:“先前我落水后神志不清,大概是无意中说了几句……但他们以为我发疯了,根本没有当真。”

“混蛋,”黑衣人喝骂道:“他们正准备启程往三山仙岛去!”

倭人着急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仙岛的方位,而且只有在每个月的逢九日,海流才会变化,其他时候他们是到不了仙岛的,只会像是我们上次一样,只是慢了半个时辰就差点给仙岛周围的怪鱼们吞噬。”

“这么说你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方位是在……”

“我没有告诉他们仙岛是在东……”身不由己随着说到这里,里头的倭人突然发现不对。

他盯着外头的黑衣人道:“你、你是平岛君的手下?为何我从没见过你?”

黑衣人冷笑道:“难道每个人你都见过?”

倭人猛然一震:“你、你是谁?”他松开栏杆,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见状,知道他已经警觉,便笑道:“主子,给他察觉了,这下还怎么演?”这次说的却是汉语。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回答:“无妨,反正他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声音温和宁静,同时有几道身影从牢房之外的甬道上缓步走来。

牢房中的倭人脸色大变,看看面前的黑衣人,又看向那来者,发现竟正是白天所见的姚升,江为功,而说话的却是阑珊。

倭人的目光中满是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将蒙面巾子摘下,露出一张极为秀丽的脸,赫然竟是跟随阑珊身边的红线。

阑珊走到她身旁,静静地看着里头的倭人:“你以为苏县只有张文书懂你们的话么?”

在她身侧是姚升,笑道:“小舒,我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来白天提审倭人的时候,因为仗着众人对自己无计可施,又知道苏县除了这文书无人懂倭话,所以这倭人甚是嚣张,用倭语跟负责翻译的张文书对话的时候,竟明目张胆地催逼他快去找什么“平岛君”通风报信,救自己出大牢。

谁知阑珊之前在翎海督造的时候,闲着之时也曾翻看过一些倭语的书籍,听出有几个词是不对的,加上那文书的表情也有些奇怪,阑珊就猜到这其中有猫腻。

只是阑珊没想到的是,赵世禛派在自己身边的红线,却会说一口流利的倭语。

所以才将计就计,一方面命人监视张文书,寻得恰当时机将他拿下,一边让红线扮作倭人的同党,假装是那“平岛君”的人,从这倭人口中套到他先前死不肯认的信息。

果然奏效。

那倭人见自己中计,原先的猖狂之色荡然无存。加上他吐露了倭寇内部的机密,一时胆战心惊,知道给“自己人”知道后,只怕会有更残酷的手法对待自己。

阑珊对红线道:“你问他,三山仙岛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便饶他不死。”

红线说罢,那倭人却咬牙道:“就算你们能饶了我,平岛君的人也饶不了我。”

他说着,红线便给阑珊翻译,冷不防这倭人猛然扑上来,隔着栏杆探手擒向阑珊:“跟我一起死吧!”

手还没碰到阑珊衣角,突然发出一声惨嚎,原来他的双手腕竟给人齐齐折断了,动手的却是阑珊身旁的鸣瑟,鸣瑟出手如电,长剑带鞘一抖,又把倭人下颌生生地架在了栏杆前。

阑珊盯着面前这张脸,轻声道:“你若配合,还可活命。但你若冥顽不灵,你口中的平岛君立刻就会知道你已经跟我们合作了……要生要死,你自己选。”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收尾中,基本这京内跟东南的两处大事解决就可以撩~~

第 300 章

阑珊看出那倭人非常惧怕那个“平岛君”,所以才故意如此说。

假如这倭人不配合, 那他们就故意散播此人已经投诚, 那么平岛君一定不会放过他, 当然会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来报仇。

这一招极为管用,加上又有红线假冒在先套的机密,倭人只得垂头丧气地招认了。

原来那三山仙岛,是他们在海上的一个秘密据点。

之前所抢掠的东西以及人等,都藏匿于仙岛之上,经年历月,不知道有多少宝贝堆积如山。

因为那仙岛隐秘之极,就算极富经验的水手跟老船工很少听说过这个地方, 更加找不到那地方具体在哪里了。

就算是倭人之中, 也只有他们的头领才知道找到仙岛的海路,其他的小喽啰却一概不知。

至于朝廷宝船失踪之事,也的确跟这些海贼有关。

正如赵世禛先前所担心的,先前朝廷跟南洋的买卖,获利极大, 海贼跟倭寇的确是暗中觊觎的, 一直都派人盯着的。

只不过碍于朝廷水军不弱,加上他们一时也还摸不清海船的具体路线, 货物, 日期行程等,所以还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不过是在等待找一个最适当的机会, 想干一票大的罢了。

先前南洋人进京,同朝廷商议这大宗的茶叶丝绸瓷器买卖,便是他们所等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