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左右小船陆续靠了岸,郑统领先跳下地,脚下是细白的沙滩,风吹过,竟带有些许和煦暖意,跟先前海上北风凛冽的情形完全不同,就如一个是春日一个是冬天。

江为功探了探海水:“简直了,这水都有些暖。”

红线努嘴道:“不止呢,前方好些绿树,一点儿也不像是冬天。”

的确在前方不远,绿树葱茏,随风微微摇动,加上阳光晴好,一时犹如初夏。

先前上岸的士兵在前方接应,见状便跑过来行礼道:“江大人,郑大人!前方有几座宅子,只是并没有发现倭人跟海贼的踪迹!”

大家忙加快步子,穿过一片树丛,果然见前方竟有好几座房屋排列矗立。

江为功睁大双眼:“真的有人住在这里,若不是倭人跟海贼那又是什么人?等等,这好像不是砖石建造的。”

阑珊也正盯着那几间屋子,见果然不是用砖石垒砌,外面的门首是用木头堆砌,并没有院墙,露出了里头的三间正房,那房子看着也是木质结构。

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士兵们先行冲了过去,只因这屋子造型有些奇特,又拿不准是否有贼人在内,他们一时吃不准该不该冲进去,只在旁边持刀而立。

郑统领却始终不紧不慢跟在阑珊跟江为功身侧,等慢慢地来到屋前,江为功忽然说道:“咦……”

郑统领道:“怎么了江大人?”

江为功皱眉,左右打量道:“这、这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

江为功不愧是工部的人,最先看出了异样。

郑统领诧异:“什么眼熟?”

江为功道:“这房子、这房子似乎……”他思忖着转头看向阑珊,却见阑珊一步上前,将那掩着的门扇推开,脱口叫道:“葛兄!”

原来阑珊早在靠近之前就已经看了出来,这房子赫然竟像是自己在太平镇的那小院,可是偏偏又有些许不同,仔细一看,竟是糅杂了京城内西坊的那房子的格局构造。

世间还有谁会造这样的房子?只能是之前那个“失踪”了的、生死不明的葛梅溪!

阑珊推开门冲了进内,将屋门也推开,里头却静静地空无一人。

但是堂屋内的摆设,虽然未必跟自己在太平镇以及西坊的样子差不多,但是处处都能透出眼熟,比如那张八仙桌,桌上的土窑茶盅。

比如靠墙的长供桌,以及一个青花瓷的梅瓶。

“葛兄?”阑珊顿了顿,向着旁边的房间走去,房门口也如西坊一样垂着粗布门帘,阑珊掀开往内看去,依旧无人。

这会儿江为功已经跟着跑了进来:“小舒你说葛公子在这里?怪不得……这屋子是不是跟西坊差不多?”

阑珊满心情切,喃喃道:“是,一定是葛兄,只是他为何不在?”

两人说了几句,外头又有探路的士兵回来,郑统领听了士兵所说,便走上前来道:“娘娘,江大人,前方另有发现。”

往前而行的时候,路上有几只五彩斑斓的锦鸡飞过,却并不怎么怕人似的,飞了一阵落在地上,慢吞吞地像是在啄吃东西。

拐过前方的一丛滕树,眼前所见又再次惊呆了众人。

原来在前方数丈开外,有一处极空阔的所在,像是沙滩,若干人或坐或卧的,看起来十分闲适的模样,而就在众人旁边,却是一个巨大的、有两三层楼高的雪白的……

“那是什么?”有一名工部主事呆呆问道。

眼前那东西像是房子又四面漏风,可若不是房子,又太过巨大,比寻常人家的院落还要大两倍地罩在地上,竟有几分庄严肃穆之感。

“是、是……是屋梁吗?可……未免太大了。”另一人怔怔地。

江为功也目瞪口呆。

还是郑统领说道:“那是骨架。”

“什么?”好几个声音齐刷刷地问。

郑统领淡淡回答道:“是骨架,是鲸鱼死后留下的骨头。”

江为功虽然曾在翎海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海船督造,可却从没有亲眼见过鲸鱼,更加无法想象这鲸鱼竟是如此的巨大,一根骨骼的厚度都远胜过一个人了。

阑珊跟其他众人更不必说了,一个个只觉着叹为观止。

还是鸣瑟说道:“那些人之中好像有葛公子。”

阑珊总算回过神来,定睛细看,果然从鲸鱼骨骼前的人丛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葛兄……”阑珊心头一热,拔腿往那边跑了过去!

而因为鸣瑟的提醒,江为功跟工部众人的目光总算也从鲸鱼骨骼上转开,分别也看到人群中有若干熟悉的面孔!正是工部里昔日相识的人,还有鸿胪寺、礼部的几位大人,只是众人皆都衣衫褴褛的,一时辨认不清。

大家先是见了宝船,如今又看到这么多人,简直大喜过望,急忙地也跟着奔上前去!

阑珊跌跌撞撞跑到了葛梅溪的身旁,见他歪歪地靠在一处沙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头发半是披散着。

先前阑珊出声的时候,好像惊动了他,此刻正转头看向阑珊。

“葛兄!”阑珊见他无恙,激动难耐,忙冲上前握住他的手:“太好了,你没事!”

葛梅溪的双目中却波澜不惊,他看着阑珊,好像有些茫然。

阑珊见他反应这样怪:“葛兄,你、你怎么了?”忙上下查看他是否受伤。

葛梅溪这才笑问道:“你是谁?”

这简单的三个字入耳,把阑珊狂喜的心情瞬间打破。

她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葛梅溪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是谁?你刚才叫我什么?”

阑珊愣在原地:“你、你不认得我?”

葛梅溪却又不以为然般摇摇头,温声笑道:“你生得真好看,我很喜欢你。”他说着竟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向着阑珊抱了过来。

鸣瑟在旁抬臂将他挡住,葛梅溪微怔,仰头对上鸣瑟的目光,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今天来了好多客人啊。”

阑珊呆立原地,心跳加快,正在这时江为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拉着阑珊说道:“奇了怪了,我看到工部的两名主簿,怎么他们、他们竟像是不认得我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了这句,才发现阑珊的脸色不对,江为功看看阑珊,又看向葛梅溪:“不会、不会葛公子也是同样吧?”

葛梅溪笑看着他道:“既然都来了,我请你们去我家里吃饭吧?”他说着竟站起身来,拂拂衣袖。

此刻,两名士兵飞奔过来,满脸惊喜,眼睛放光地说道:“江大人,郑大人,那鲸鱼骨骼里发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郑统领还未开口,葛梅溪忽然皱眉道:“不要去动那些东西。”

江为功本来很有兴趣去看一看,听葛梅溪这么说便问道:“为什么?”

葛梅溪一改刚才灿然的笑容,阴沉着脸说道:“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他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阑珊,突然又笑道:“走呀,我给你弄好吃的。”

葛梅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竟是一往深情,语气也极为温柔,听得旁边的红线心头一震。

阑珊见他举止这样怪异,只得勉强答应,又对郑统领道:“郑大人,既然葛兄说那些东西不能动,就请吩咐他们不要去碰。”

郑统领点头道:“保险起见,我再带人在这岛上四处搜查看看有无倭人踪迹。”

“辛苦了。”阑珊点头。

两人说话间,江为功不死心,他也不怕累,到底撒腿到底跑去鲸鱼骨头旁细看了一番。

靠近了才发现,原来这还不是一整个鲸鱼骨架,鲸鱼的下半部分埋在沙滩里,露在上面的只有半部而已!

从那巨大的肋骨中看向里头,果然见里头的沙子中若隐若现的是无数晶莹闪烁的珠宝等,拇指大小的明珠,湖水碧的翡翠,拳头大小的金银锭子,红蓝宝石四处滚落,阳光下的光芒刺眼,仿佛鲸鱼骨架之下满是数不尽的琳琅珠宝。

江为功因记得葛梅溪的叮嘱,并没想去动那些珠宝,又见这鲸鱼的骨骼高大如同巍峨的宫殿,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骨头给风吹雨打的,如雪之白,抬手试了试,又如玉如铁般坚硬,不由叹为观止。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珠宝等,看得出每一颗宝石都似价值连城,几乎也忍不住想拿一件来仔细看看,但他到底是个守诺之人,又见阑珊在向自己招手,便忙拔腿跟了上去。

而在江为功跟阑珊去后,随船的两名士兵守在鲸鱼骨外,免得有人靠近。

两人所站地方距离那骨头底下的珍宝不过半步之遥,两人却不像是江为功,又见这些珠宝闪烁极为诱人,其中一个便忍不住俯身,抬手将一串龙眼大小的珠子握住,偷偷地拢在袖子里。

另一人见状道:“大人吩咐了不能碰这些的。”

士兵道:“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凶险才到了这里,哪里有空手回去的道理?何况这里的宝贝没有一万也有数千,就算拿个十几二十件也无人察觉,怕什么?”

那人给说动了心,见左右无人,便也捡了一块红宝石,然而宝石在手,又觉着旁边的猫儿眼也很好,于是又拿了一块,对面见状不肯吃亏,也急忙要多挑些宝贝,很快地两人竟忘了初衷,怀中,手里,脖颈上甚至靴筒中都塞满了珠宝,这些珠宝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叫人狂喜不禁,却完全没留意到双腿已经没入了沙子之中,直到那诡异的细沙迅速地淹没了他们的脖颈的时候,两个士兵才总算意识到不对,但是他们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两声救命,就给那沙子迅速地吞没不见了。

等郑统领带人回来之时,底下的侍卫发现少了两人,向统领禀告。

郑统领的反应却很平淡:“知道了,回去吧。”

于是仍带人回到了先前的房子外,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头葛梅溪温声道:“小舒,这果子很甘甜味美,是我亲手采摘的,你快吃一颗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把上章的留言都撒个红包,希望大家能开心些~

也希望所有看文的小伙伴都好好的哈,加油~~~

第 303 章

先前江为功追上阑珊, 低低地跟她说那鲸骨底下果然有若干的稀世宝藏,每一件只怕都价值连城, 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小舒, 那倭人明明说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为什么却不见海贼?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还是说他们藏的太好?”江为功忖度着问道。

“找到三山仙岛的法子,路上遇到的怪鱼, 以及方才所见的珠宝, 都跟那死去的倭人供述的情况对上了, 可见他并没有说谎。这里应该就是仙岛。”阑珊回答。

江为功道:“那倭人呢?而且葛公子这些人为何会安然无恙, 只是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似的。”

除了葛梅溪跟工部那些人外,另外还有些不认识的,都是衣衫褴褛,问他们姓名,一概不知。

两人说话的时候,葛梅溪在旁听见了, 他看向阑珊:“小舒?”

阑珊对上他询问的眼神:“葛兄……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葛梅溪笑道:“这也没什么要紧, 我虽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一见你便觉着甚是亲切,就如同你是我相交已久的知己好友般。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便推开院子的大门:“请。”

葛梅溪陪着阑珊跟江为公往内而去,其他众人因身份的缘故只留在外,阑珊忍不住问道:“葛兄, 这房子……这房子看着像是新造的?”

“哦,这是我同众人所造。”葛梅溪回答。

这回答在阑珊意料之中:“葛兄怎么会造这样的房子?”

葛梅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喜欢造就造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阑珊摇头, 不知该怎么说。

葛梅溪笑着环顾周遭,眼中透出满意之色,说道:“当时我心里就想要造这样一所房舍,慢慢地按照心中所想建了起来,就觉着高兴,住着也踏实。”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到了靠墙的柜子旁边,似要取什么。

江为功趁机低低地跟阑珊说道:“这症状若只是葛公子一个人,那或许是撞伤了头,可偏偏所有人都这样。”

此时葛梅溪打开柜子,从里头取了一个比拳头大些的小白瓷坛子出来,将坛子打开,从内倒出了两颗红色的圆形果子。

葛梅溪见果子递了过来,道:“小舒,这是朱果,甘甜味美,你尝尝。”

阑珊正想着江为功的话,顺手接了过来,又问道:“葛兄,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岛上的?”

葛梅溪把另一颗果子递给了江为功,便在她旁边落座,道:“说起来,我有些不记得了,像是我们的船遇到了风浪,给一阵风吹着到了这里。”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也不认识阑珊了,这回答也不意外。

两人说话的时候,江为功拿着那枚红果子,见果然饱满多汁,便很想尝一尝,只是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在犹豫着。

红线俯身对阑珊道:“主子,我口渴了,让我先尝尝吧?”又对葛梅溪笑道:“葛公子不介意么?”

阑珊却很知道她的心意,便一笑将果子给了红线。

红线拿在手中,先是闻了闻,却并没有什么异味。

“怎会介意,”葛梅溪看着她,微笑说道:“是我疏忽了姑娘,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我摘的朱果只剩下这两枚了,若还想吃,只能再去后山的林子里采摘。”

他说着又跟阑珊认真说道:“朱果虽然好吃,可不能多摘,也不能多吃,所以我每次去后山只摘五枚果子,这两颗是昨天吃了剩下的。”

阑珊道:“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朱果,可有什么功效么?”

“什么功效之类不太好说,就是觉着很好吃。”葛梅溪笑道:“我们都喜欢吃的。”

此刻红线已经暗中用银针刺过了这果子,并没有异样。她又试着将那果子咬开尝了口,只觉着异香满颊,汁水清甜,竟是从没有尝过的美味香果。

红线很是诧异,不禁又吃了口,等回过神来后,整颗果子都已经吃光了。

江为功在旁边嗅到了奇异的香气,已经忍不住问:“好吃么?味道怎么样?”

葛梅溪笑道:“自然是极好吃的,只可惜没有给小舒的了。”他又看阑珊道:“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摘了再吃吧。”

江为功道:“什么好东西,我跟小舒分开就是了。”他说着试图将果子掰开,却不慎滴了汁水在手上,忙低头啜了口,却觉着那果汁极为甘美,不由自主地咬了上去!

等再反应过来后,一颗果子已经从手上消失不见了。

江为功兀自意犹未尽,可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不禁有些脸红,懵懂问:“我、我都吃光了?”

阑珊哑然失笑,看看红线又看看江为功:“当真有那么好吃?”

方才江为功那样子,简直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江为功道:“说、说不上来。”

红线因为莫名地就吃光了果子,心中不免忐忑,便暗中运气调息,想查查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妥,谁知非但没觉着怎么样,反而齿颊生津,似乎连精神都好了许多,一时极为诧异。

正在这时侯,郑统领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暂时并未发现可疑人等,只是天色将晚,要不要先带这些人出岛上船?”

阑珊还未回答,葛梅溪道:“不行,不能离开。”

江为功正在舔自己的嘴唇,回味那果子的味道,闻言问道:“这是为什么?”

葛梅溪道:“总之就是不能。”他回答了这句,便又微微皱眉道:“何况留在这里不好吗?”

江为功怔怔地,心里还惦记着多采些果子吃,下意识地竟没觉着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有种想附和葛梅溪话的冲动。

葛梅溪却看向阑珊:“小舒,你喜欢我的房子吗?”

阑珊只得回答:“当然喜欢。”

葛梅溪笑道:“太好了,那你就可以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啦。”

阑珊咳嗽了声,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会儿:“在岛上的有多少人?”

郑统领说道:“方才叫人暂时统计,工部上下似乎有六七百人,其他的一些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也有百余人。”

阑珊想到葛梅溪先前对于那鲸骨宝藏的警告,以及方才那句“不能离岛”的话,便道:“用小船运送,来来回回也要几十趟,如今天色暗了,海上也不知情形如何,不如等明日天亮了再走。大人觉着如何?”

郑统领道:“一切听娘娘示下。”

阑珊道:“或许可以先派人回去,告诉船上留守之人,说等明日清早再派船前来接应。”

说完此事后阑珊又问道:“对了,那鲸鱼骨的旁边可有人看守?”

郑统领道:“原先派了两个人,可回来后……便不见了踪影,已经派人去找了。”

两人的声音虽低,那边葛梅溪隐约听见,便道:“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郑统领问道:“这是何意?”

葛梅溪淡淡说道:“他们是给鲸鱼骨吞了。”

江为功问道:“鲸鱼能吞人,这骨头也能吗?”

葛梅溪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当然,我曾经亲眼见过。”

郑统领出外吩咐人在岛上驻扎,此刻夜色更浓了,但是岛上却仍是暖意融融,并无严寒之意,就算是露天躺卧也不觉着冷。

阑珊觉着有些饿,红线就从包袱内取了点心给她吃了两块,阑珊推给葛梅溪跟江为功,葛梅溪笑说:“多谢小舒,我并不饿。”

江为功见阑珊推过来,本能地伸手要拿,听了葛梅溪这句话,突然也感觉到一股饱腹感,当下笑道:“今日怪了,我竟也不觉着饿。”

葛梅溪一本正经道:“吃了朱果,其实能保整天不饿。”

江为功睁大双眼:“真的假的?这岂不是成了仙丹么?”

葛梅溪笑道:“谁知道呢。我们一直都是采摘朱果来充饥的。”

阑珊吃了两块糕点,问道:“葛兄,那个鲸鱼骨宝藏到底是怎么样?为什么你说不能去碰那些珠宝?鲸骨吞了又是何意?”

“你们跟我来,”葛梅溪起身,领着几人出了门。

月光甚是皎洁,阑珊抬头看了眼,见那月亮竟似是满圆的样子,可是今日应该是出十日的晚上,按理说月亮不至于如此之圆亮。

但是整个岛屿都沐浴在这种异样的明亮之中,树木沙滩皆都朦朦胧胧,显得异常温柔,竟是美不胜收。

葛梅溪领着大家往外走了一段,慢慢地上了个高坡。

且走且放眼看去,能瞧见波光粼粼的海上隐约闪烁的灯光,自然是停泊的兵船上的灯笼光。

葛梅溪却转头向着另一侧,指着说:“你们看。”

此刻江为功跟红线已经看见了,原来从这个方向能够看到那鲸鱼骨的地方,可比起白天所见,晚上看这鲸鱼骨,却更有一番震撼人心之态。

原本雪白而巨大的鲸鱼骨,在夜色中散发出幽幽暗蓝的光芒,不知是月光照射的缘故,还是鲸骨自身散发出的光,诡异而绝美。

鲸骨底下那大片灿然的宝藏在月光下,晶莹生辉,熠熠闪烁,就仿佛是天上的星星给摘了下来放在彼处,散发出五彩辉煌,鼓惑人心的光芒,引得人简直挪不开双眼。

江为功再次忍不住脱口叹道:“哇……”

连红线跟鸣瑟都为之动容。

“是不是很好看?”葛梅溪轻声问道。

“何止好看而已。”江为功回答。

“越是好看,越是危险。”葛梅溪淡淡道。

江为功才要问,却见那边的沙滩上出现了数道身影,看打扮,应该是先前上岸的士兵。

四五个人鬼鬼祟祟地向着鲸鱼骨的方向而行,起初还胆怯地左顾右盼,渐渐地便加快了步子,冲到了鲸鱼骨下。

他们连滚带爬的,有人连站都没有站稳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捡拾珠宝,有的人甚至因为过于兴奋,发出了无法掩藏的尖叫。

江为功皱眉:“这些人太没规矩了!不过郑大人也是,怎么不安排人守着了?就叫他们随意去偷取宝物?”

葛梅溪道:“恐怕不是没安排,是已经给吞了。”

“吞了?”

像是为了解释这句话,那边兴奋的士兵们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因为隔得远,这边的众人并没有看的很清楚,只依稀瞧见那星光闪烁的珠宝之中,有一道身影正急速地向下滑去,就仿佛那宝藏松动了困住了他似的。

旁边一名士兵伸手要去拉一把,谁知自己也开始无力地挣扎起来,原来他的双腿也不知不觉深陷。

其他两人察觉不妙忙要逃离,可是才跑两三步,就觉有无形的手在宝藏底下拉住了他们的脚,两个人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地张手去抓向前方想找到什么救命稻草稳住身形,但是抓在手中的却都是金银元宝,珍珠,宝石等物,又有什么用?

很快地,金银珠宝们将四个活生生的身影吞噬的一丝不见,鲸鱼骨下又恢复了死寂。

江为功这边已经看的惊呆了。

阑珊本想叫去救人的,可这里虽然能看清那边的情形,但隔着足有一刻钟的路,要绕过去,那些人早没了。

她掩着口,心中骇然。

只听葛梅溪恍若平常般道:“你们都看到了么?我就曾经亲眼见过很多次,有的人因为想去取鲸鱼骨里的宝藏,反而给宝藏吞没的情形,生贪婪之心的人,便不容于岛屿。”

江为功听着这句话,想到自己白天也差一点犯了这样的大忌,若真如此,这条命可真是送的太不值得,他竟不由打了个哆嗦。

阑珊回过神来,便跟鸣瑟道:“你去吩咐郑统领,严禁士兵靠近鲸鱼骨,告诉他们鲸鱼骨是会吞人的。别叫他们再重蹈覆辙。”

可话虽如此,那么多琳琅满目的珠宝近在咫尺,又怎么能叫凡人不生贪婪之心?

葛梅溪却若无其事地笑道:“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去吧?”

阑珊拉住他:“葛兄,这个虽然弄明白了,那你为何说不能离岛?”

葛梅溪的脸上却透出一丝恍惚,他伸手抓了抓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不能的。”

大家快回到屋子的时候,郑统领来到,皱眉禀告说道:“先前派出去报信的船只回来了。”

阑珊见他神情异样,便问道:“如何?可是有事?”

郑统领看了一眼葛梅溪,道:“他们并没有抵达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