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转身的功夫,有一道人影从身边迈步而出,他乱跑带跳地冲下台阶,匆匆地竟是往后宫的方向而去。

游尚书愣了愣,定睛又看,才看清那是温益卿。

此刻杨时毅跟李尚书等人也都到了大殿门口,众人一起仰头看向后宫的天际,见乱雪之中,红光如血色涌动。

扫了眼温益卿急赶的身影,杨时毅迈步出了殿门口,一直走到了玉阑干跟前。

下了半宿的雪,栏杆上也多了厚厚的一层。

杨时毅的手按在上面,冰寒入骨。

他抬眸盯着瑞景宫的方向,沉静的双眸中也似有浅浅的火光闪烁。

杨时毅看了会儿,目光垂落,却又见底下殿前的雪地上,温益卿已经将到进后宫的宫门口了。

就在这时候,却不知为何突然站住了脚步。

杨时毅望着温益卿孤零零地站在雪中的背影,手底的雪化了,**冷冰冰地贴在掌心,他索性握掌成拳,缓缓负在腰后。

正默然之时,就听游尚书道:“李大人你去哪里?”

杨时毅回头,却见李尚书竟走到台阶旁,正要下台阶而去。

杨时毅眼神一变:“李大人!”

李尚书勉强止步,焦急地说道:“瑞景宫里走水,阑珊、太子妃在那里还不知怎么样,我得去看看。”

此刻有几个太监反应过来,拿了朝臣们的大氅,分别给杨时毅跟李尚书披在肩头。

“怎么了?”偏就在这会儿,是赵元斐匆匆地从内殿跑了出来,且走且问道:“是怎么了闹哄哄的?安王妃让我问问是出什么事了!”

皇帝跟赵世禛离开之后,郑适汝就跟西窗在内殿照看着端儿跟宝言,赵元斐也陪着他们一起,此刻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忙叫他出来查看。

杨时毅还没回答,赵元斐自己已经看见了瑞景宫方向的火光,顿时睁大了双眼:“那是……”

“殿下不必担心,不至于有事,”杨时毅这才开口,道:“何况安王妃跟两位殿下也都在,别叫他们受了惊吓。”

赵元斐的眼中掩不住惊愕跟担忧:“可是、可是太子妃跟五哥……不行,我得去看看!”

“殿下!”杨时毅见他说走就走,忙先拦住,他的眉峰微微皱蹙,瞥了眼旁边的李尚书,终于道:“既然这样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游尚书等本以为他会拦住赵元斐,突然听了这句很是意外:“首辅大人?”

杨时毅道:“我陪宁王殿下还有李大人去看看情形。你们继续等在这里就是了,不必惊慌。”

“我们要不要也一起去?”众人有些惴惴的。

“不必。”杨时毅制止了,把大氅的系带系好,又叫太监另拿了一件,头前引路。

李尚书倒是欣慰于他要跟自己一起,忙挽着他的手:“这台阶甚滑,小心些。”

等两人下了台阶,背后游尚书等才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会走水。”

“是不是……有事情发生?皇上该无碍吧?”

大家脸上都有忧色,却只能止步等待。

正焦急中,却是郑适汝从内殿走出来,皱眉道:“瑞景宫真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郑适汝已然看见殿外已经给火光照的有些异常的夜色。

且说杨时毅跟赵元斐李尚书下台阶,渐渐地走到了温益卿身后。

温益卿正呆呆地看着那火光闪烁的地方,听到就近的脚步声才茫然回头。

杨时毅淡淡道:“我要陪着殿下跟李大人去看看情形,你一起吧。”

温益卿这才像是魂魄归位般:“是!”

小太监们头前打着灯笼领路,一行人踩着雪,忙忙地往瑞景宫的方向而去。

路上不少的太监们慌里慌张,来往不绝,正在调水龙救火。

但是今夜北风盛烈,就在他们赶路的这么一会儿,那火势仿佛更盛了几分!

李尚书毕竟年纪大了,走到半道便气喘吁吁,又担心阑珊,便道:“老杨,我的心总是惊跳的,阑珊不会有事吧。”

杨时毅还没回答,温益卿道:“李大人,我背着您。”

李尚书才要推辞,温益卿已经把官袍一摆掀起掖在腰带内,他走到李尚书跟前,微微俯身:“这样还能快些。”

李大人见他如此,且也知道自己的体质确有些撑不住这般快走,为免误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这行人还没到瑞景宫的时候,就见宫门外的宫道上,太监跟宫女们都垂手立在门外。

御驾的銮舆就搁在地上,却并不见皇帝跟太子……

杨时毅本是笃定的,眼见这般情形,不由也有些色变,忙揪住一个太监问道:“皇上呢?太子呢?”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往宫内指了指。

杨时毅倒吸一口冷气。

瑞景宫的火显然是救不下来了,还没到宫门,隐隐地就能感觉到烈焰从那敞开的门口扑了出来。

在这种情形下皇帝跟赵世禛居然在里面?

赵元斐不等那太监回答,早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父皇,五哥……”赵元斐叫了一声,却又戛然而止。

面前,雨霁扶着皇帝站在雪中,皇帝正仰头愣愣地看着前方燃烧的宫室。

另一边,是赵世禛半跪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抱着阑珊,阑珊则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怀里。

两边儿似乎都没有留意到赵元斐的到来。

赵元斐看看皇帝又看看赵世禛,终于先跑到赵世禛跟前:“五哥、太子妃怎么了?”

赵世禛垂着头,并没有回答。

赵元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忍不住看向赵世禛怀中,却见阑珊紧闭双眼,像是不省人事,可露在外头的裙摆跟袖口都给火烧过的痕迹。

就在此刻另一个声音响起:“她怎么了!”

赵元斐猛地回头,却见是杨时毅跟李尚书也跟着走了进来,问话的却是温益卿。

这么冷的下雪天,温益卿的额头上**的,是一路跑来的热汗跟融化了的雪水交织。

赵世禛听了这句话,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赵元斐站的最近,他看到面前的那双凤眼之中,凛凛然的都是刀锋之色,虽然并没有注视自己,却仍是让他觉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李尚书晚了一步,就只关切地看着,他却没在意赵世禛的脸色,只顾想看清阑珊如何。

而赵世禛的目光在温益卿的身上略略一停,却又转开了。

掠过李尚书,最终他看向了在温益卿身侧的杨时毅。

杨时毅站的方向,更靠近皇帝。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赵世禛在看自己,杨时毅目光一转,正对上赵世禛的眼神。

那一刻,他从赵世禛的眸子里看到了水火交加的颜色,被悲绝的血红之外,是仿佛能毁天灭地的憎恨跟愤怒。

一刹那,杨时毅竟也失语了。

大雪无声,却给北风搅动,仿佛变得狂乱地从天而降。

救火的宫人跟侍卫们川流不息,人声嘈杂。

但显然已经无可救了。

风卷着火,吞噬着从天而降的雪片,给烧着的木料发出噼噼剥剥的声响,烈焰渐渐灼人。

杨时毅深深呼吸:“皇上,这里危险,还是回乾清宫吧!”

才说了这句,杨时毅听到近在身侧的皇帝长长地叹了声:“好啊……你是要跟朕,生死不相见……”他说到最后似乎想笑,却突然梗住。

雨霁感觉皇帝的身子猛地一抽,吓得拼命扶住他:“皇上!”

“好,”皇帝握着他的手腕,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几乎已经给烧透了的宫室,重又低低笑道:“好的很啊……”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纷纷洒落在身前的雪地上,像是在那洁白无瑕的雪上绽开了万点红梅。

在雨霁公公的惊呼声中,皇帝的身体迅速委顿下去。

瑞景宫的这一场大火,直到天明的时候才算停了下来,一整座宫阙已经给烧得干干净净,面目全非。

塌落的宫墙,早就垮了的屋梁,没有烧透的横梁木上散发着袅袅的白烟。

厚厚的灰烬把地面染成了黑色,地上狼藉凌乱的,水跟雪交织,还有不知何人匆忙遗落的水桶,沾水的棉被,乱七八糟之物。

皇帝呕出的那口血也早给不知多少双脚踩得零落成泥,不复再见了。

负责搜寻的侍卫们在火场之中仔细检看,却始终没有找到容妃的尸首。

也许,她早在这场烈火之中化成了灰烬。

从此这一夜,也成了此后紫禁城中人人噤口的忌讳。

但是消息仍是不胫而走的,京城百姓以及天下之人也很快得知,皇帝驾崩了。

而就在皇帝驾崩的雪夜,皇帝的宠妃、当今太子的母妃容贵妃的寝殿走水,贵妃娘娘也殒身其中。

听闻早在此之前,贵妃就已经决心要为皇帝殉葬,没想到先出了这种意外。

但是阴差阳错的,一时之间,却竟有些赞扬容贵妃的话开始流传,无非是说贵妃娘娘忠贞节烈、追随了圣主等等,说的竟不像是件坏事。

因为皇帝在驾崩之前早就吩咐了后事,所以虽然有瑞景宫这件意外,但后续所有仍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赵世禛即日登基为帝,宣领宫内外一应事宜。

而司礼监在操持皇帝丧仪之时,新帝下诏追封容贵妃为皇后,内阁跟翰林院拟了尊号,赵世禛从中挑了“昭烈”二字。

连日来,赵世禛一直在忙碌朝廷内外之事。

偏偏在这时候,境州那边的雪灾越发严重,起初是地方官员一味瞒报,灾民冻饿而死的已然过百,朝廷之前紧急派了特使前去调查,可不知为何竟死在了地方。

到如今已经月余,镇抚司的缇骑回报,死伤将逾千了,内阁里灯火通宵达旦,更是忙得分//身不暇。

而自从赵世禛登基之后,阑珊跟端儿就按照规矩搬去了坤宁宫住着。

这段日子里,多亏了有郑适汝在她身边,帮着调度底下宫人女官,操持内廷事务,阑珊才不至于忙的焦头烂额。

但是忙碌内宫的事情对她来说却不是最为担心的,阑珊放不下的,是赵世禛。

阑珊忘不了那个噩梦似的晚上,就像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时不时地会跳出来。

当时容妃听说圣驾将至,突然发了脾气赶她离开。

阑珊本想先退出去,横竖皇帝若到的话赵世禛一定也跟随着,又何必跟容妃先闹呢。

只是才要往外,鼻端又嗅到了那股奇异的气息,混杂在香气中。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熟悉而不祥,好像在唤醒她某些讨厌的记忆,虽然她下意识地竭力压制。

直到目光转动,看到殿内跳跃的烛光的时候,阑珊猛地停了下来:“是桐油!”

这是桐油的气息,怪不得她不喜欢这味道,就是这个,差点儿两次置她于死地。

可是瑞景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这味道似乎太浓了些。

阑珊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蓦然回首,看向内殿。

红线在旁道:“娘娘,怎么了?”

阑珊停了停,然后迈步急速往内走去。

里间,容妃已经离开了梳妆台,她回到了美人榻上,手中握着半边的象牙梳子,慢慢地在梳理那几乎垂地的长发。

在看见阑珊进来的时候,容妃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你怎么还不走。”

阑珊看着她淡然的神情,咽了口唾沫。

她不知道将发生什么事,但本能地无法坐视不理。

阑珊左右打量了会儿,看不出怎么样,却上前拉住了容妃的手:“娘娘跟我走。”

“干什么?”容妃一愣,猛地挣脱。

阑珊道:“这里、这里有些古怪,娘娘快跟我走!”

容妃的眉毛挑了挑,凝视着阑珊:“什么古怪?”

“回头再说。”

容妃见她又要来拉自己,便笑着道:“你这个人,还真的很爱多管闲事啊。”

阑珊一愣:“娘娘……”

容妃敛了笑,冷冷地看着她,终于她道:“你既然回来了,也好,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阑珊疑惑。

容妃走前两步,凝视着阑珊的双眼,终于凑近了几分在她耳畔低低地含笑说道:“你记得替我问一问他,到底……有没有一刻,他曾动过心的。”

“他?”阑珊更加不解,却心惊肉跳,“什么他?娘娘您说什么?”

容妃却并不解释,只大笑道:“但是你可要尽快,因为……我怕晚了的话,就不用你了,我直接问他就是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小太监扬声道:“皇上驾到……”

容妃脸色一变,眼神竟变得极为锋利。

然后她沉沉说道:“你真的该走了。”

阑珊心头森然,想也不想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娘娘跟我一起走。”

红线本正盯着两个人动作,直到此刻突然察觉身后有些异状,她回身一看,却见火光闪烁,当下惊道:“失火了?!”

容妃寒声道:“你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她的脸色凛然,却一点惊讶跟慌张的样子都没有。

红线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先拉住阑珊:“娘娘,咱们快走!”

与此同时,容妃奋力将阑珊推开。

仓促中阑珊看着容妃,却见她凝视着自己,步步后退,唇边却流露一抹冷淡笑意。

阑珊突然想起方才容妃说的那句“生死不相见”,又想到那浓烈的桐油气息,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几分:“不行,容妃娘娘!”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阑珊挣脱红线的手,转身又去拉容妃:“你得跟我走!”

与此同时,容妃正往身后的美人榻上坐下,阑珊的手将碰到她的时候,一股火光从身侧燃起,竟是那垂地的帐幔竟突然烧了起来!

红线眼疾手快,急得上前要扯落,扬声叫道:“走水了!快来人!”

而此刻阑珊睁大双眼,她突然发现,原来这铺垫的厚厚的美人榻上,垫褥等竟都浸了桐油似的,怪道那味道如此之浓烈。

一念之间,旁边烧着的帐幔飘落,顿时将她的裙摆点燃,而点燃的更快的,却是美人榻上垂落的流苏,很快袭向容妃。

容妃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是盯着阑珊,此刻她的眼睛里没有憎怒,没有愤恨,有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哀婉跟温和、类似解脱般的笑意。

她轻轻地笑了,在阑珊的手堪堪将碰到她肩头的时候,容妃抬手在她肩头一拍!

阑珊猝不及防,身子往后倒仰出去,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整张美人榻已经给烈焰吞噬了!最先给点燃的却是容妃那一头垂地的青丝。

在这噩梦般的场景中,容妃却仍是笑的惬意,她的目光逐渐地垂落,看向手中的那把半边的象牙梳子。

“娘娘……”阑珊心头激荡,声嘶力竭,“娘娘!”

红线从背后将她抱住,阑珊无法喘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

殿外已经先烧了起来,浓烟早就迅速弥漫,如今里外交困,又眼睁睁看了这骇人一幕,且又是她生平经历过的噩梦,阑珊心跳欲死,无法承受,眼前阵阵地发晕。

就在这时,殿外有个声音大叫道:“姗儿、姗儿……母妃!”

阑珊蓦地清醒过来。

她知道是赵世禛到了,但是现在……看着已经给烈焰迅速吞噬的那个人,阑珊闭了闭双眼,生生地把眼中的泪甩掉,反而催促道:“快、快出去!”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赵世禛看见这一幕!

绝对不能!

就在红线抱着阑珊后退之时,遇到了不顾一切冲进来的赵世禛。

赵世禛急忙拥着她,又看向她身后的内殿:“母妃呢?”

他才要冲进去,阑珊紧紧地拉住他:“五哥!”

她咳嗽连声,因为烟熏,眼睛泪流不止,只能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五哥,五哥带我出去!”

“可是母妃……”赵世禛皱眉。

赵世禛才要吩咐红线先带她走,自己进内殿救容妃——“五哥!”阑珊拼命地抱紧他不敢松手,哑着嗓子哭着叫道:“五哥求你了!”

赵世禛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从那之后,阑珊一连数日噩梦。

只是有个意外之喜,御医来给她把脉的时候,竟查出了喜脉。

这个小家伙来的如此突然,让阑珊悲喜交加。

私下里,阑珊简略地将那夜的事情告诉了郑适汝。

郑适汝是个性情淡漠的人,却也仍是为容妃的选择而骇然震惊。

但是事已至此,郑适汝便只安慰阑珊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何况……或许对于容妃娘娘来说,她毕竟做了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阑珊低头,喃喃道:“我明明可以救她的,就差了一步。”

郑适汝皱眉道:“你以为你是谁,是通天的神佛吗?你怎么不想想,在那种情况下……你也很可能就差一步就葬身在那里了!”

这倒是真的,若不是容妃最后那一掌,坠入那满是桐油的榻上,除非是神佛才能逃出生天。

容妃,真的是一心求死的。

可是阑珊只觉着难受,到底是什么把容妃逼得这种地步,让她甚至对于死亡都是这般的甘之若饴。

她想到了容妃临死之前跟自己说过的那什么“动心”之类的话,本来想问问郑适汝的。

可是又觉着那话太私密且另有深意了些,就算是自己跟郑适汝无话不说宛若同生一体,可毕竟事关容妃的声誉,就事关赵世禛……所以竟无法出口。

阑珊心中满是惶惑,便抱着郑适汝道:“宜尔,宜尔,你说将来,将来会怎么样?”

郑适汝问道:“什么怎么样?”

阑珊道:“我隐约听闻容妃娘娘才进宫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是这深宫逼得她变得这样,你说我、我们……将来会不会也变得、变得很奇怪呢?”

郑适汝蹙眉盯了她半晌,哑然失笑:“真是杞人忧天,这皇宫中的女人当然有各种的不得已。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跟娘娘一样的路,因为毕竟跟各人的性情有关。而你……”

郑适汝叹道:“你啊,我只担心你给人害。恨不得你能学到类似容妃娘娘几分的狠辣呢。”

阑珊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郑适汝道:“你已经是皇后了,傻瓜,目下是因为为大行皇帝守制,以及太子才登基要处理一大批的政事无暇他顾,你看等局面稳定下来之后,第一件头等大事,自然就是选秀充实后宫了,还有孟家的二姑娘,到底要给人家蹉跎到什么时候呢?她若进宫,自然也是得位列四妃的……她虽然不至于敢对你如何,可谁知道以后进宫的那些人呢,你若没有芒刺自保,如何了得。”

郑适汝说了这几句,见阑珊听的呆呆的,她心里倒是有些后悔在这时候又说这些,毕竟阑珊才经历了容妃的事情,何必给她更多的压力跟不适呢。

于是忙又道:“不过也未必。这只是我的一点担忧。具体如何,到底要看咱们皇上的。他那样疼你,未必就肯放别的人进来……而且现如今也不是没有人的。”说到最后便笑了。

原来郑适汝指的是红线红玉等四个绝色,原先安置在东宫,随便封了些位份,虽然是“良娣”“婕妤”之类的叫着,其实不过是瞒瞒皇帝跟众人的眼,实则是侍女加护卫而已,赵世禛一应的没有碰过。

而红线等也各谨守本分,不敢有丝毫逾矩,由此也可见高总管的确很有一套。

等到宫内外诸事稍微平靖,已经是四月份了。

草长莺飞,春日正好。皇宫之中也一片祥和,就仿佛之前的生死骇然并未发生过。

除了瑞景宫那边,昔日的殿阁仍旧是一团焦黑地瘫倒在地上。

其实在这期间,阑珊曾来过一次……只是不敢多看,也不能多想。

她最近又犯了妊娠,不太喜欢吃东西,又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