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湘听到禾渥基的话,心中一惊,禾绍元怎会如此?

禾渥基又道:“不过三哥的说法不同,三哥说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这才是君子兰脱俗之处。”

李沅湘点点头:“确实如此,襄王偏颇了。”

玛依娜眨着眼睛听着,似懂非懂。

三人歇息够了,从襄王府出来已是午后,襄王府对面是一处竹林,因禾绍元喜爱竹子,当年建府时禾木智特意令人种植,如今已是郁郁葱葱。

竹林边站着一位白衣少年,长身玉立风姿翩然,玛依娜指了指:“这个人,难道是,君子兰的花神吗?”

李沅湘瞄一眼:“雅致罢了。”

禾渥基悄悄在李沅湘耳边说:“表姐就喜欢这样的男子,清瘦儒雅,在她眼里,这样的就是仙人。”

李沅湘点点头,看看状若呆痴的玛依娜:“魂儿都被勾去了,如何是好?”

禾渥基一笑:“我有法子,夜里不是有琼林宴吗?你照我的做就是。

当夜琼林盛宴,王上王后款待众位进士,禾木智亲自拷问才学。

李沅湘拉了玛依娜,换了女官衣裳,一左一右站在姽婳身旁,看这些青年人谁高谁矮,谁胖谁瘦,谁俊谁丑,更爱看他们被拷问得汗水淋漓的狼狈模样。

玛依娜却直盯着一位斯文俊俏的男子,他面对王上拷问,坦然自若娓娓叙说,比状元犹要自信几分,就是禾渥基,也略略有些拘谨。

玛依娜越看越欢喜,笑得弯了眉眼,李沅湘指着禾渥基看向玛依娜,正搓着衣角无限娇羞。

双眸一转,扯扯姽婳衣袖,姽婳顺着玛依娜的目光,看向玉树临风般的朔骏,再看看大大咧咧的玛依娜,原来她喜欢这样的男子。

玛依娜中途退席,换了衣衫在宫门外等候。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众人陆续向外走来,朔骏走在最后,旁人都三三两两相伴着低声交谈,唯独他只身走在最后,与众人格格不入,若群星捧着的皎月。

玛依娜抑制着羞意朝他走了过去,微微屈膝道:“朔骏公子。”

朔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此次科考为了不至显眼,有意收敛得了第二。

他认出是王后身旁的女官,回一礼道:“姑娘找在下?”

玛依娜点点头:“朔骏公子可喜爱君子兰?”

朔骏有些意外,玛依娜笑道:“襄王府中养殖数株名品,想请公子前往观赏。”

朔骏笑笑:“多谢姑娘盛情,可是夜已深了。”

玛依娜扬眉道:“我都不怕,公子怕了?”

她站在月光下,闪亮的双眸若星儿一般,身上有好闻的清香,不若父亲那些姬妾,一身的脂粉,朔骏轻轻点头:“姑娘盛情难却,走吧。”

玛依娜一笑:“碧叶青青伴君生,多以纯绿向来人。”

朔骏笑了,接口道:“一朝悄然花自放,妩媚万般温柔心。”

二人相视一笑,朔骏道:“敢问姑娘芳名。”

玛依娜笑道:“我叫做玛依娜,乃是流沙部头人菩顶之女。”

朔骏脸色大变:“你我素昧平生,姑娘还是请回吧,告辞。”

玛依娜看着他疾步而走的背影,喃喃说道:“今科榜眼,日商部萨苏之子朔骏,就是你了。我们改日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玛依娜的爱情。。。

贺新娘

各新科进士并未封官,而是陆续回到原籍,三月底,柳翊楚接替露佛得,成为领议政,几个强大的部落得讯后暗自练兵,私下里相互联络,一旦有变即起兵反抗。

因南部县距离王城最远,消息尚未传到。

这日,禾绍元回来寻到后园,柳兰芷正站在池塘边,嘴里低低念着: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禾绍元一笑走到她身后,柳兰芷察觉背后有人,欲要转身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进池塘,禾绍元一把拉住了,将她拽着远离了岸边,柳兰芷待要挣开双手,禾绍元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颤声说道:“吓死我了,兰芷若掉进水里,初春水寒,我……”

柳兰芷挣扎着冷笑:“襄王何苦装模作样?”

禾绍元放开她,凝望着她,眼眸中的忧伤稍纵即逝,柳兰芷心细,自然看到,心中一片茫然。

禾绍元一阵苦笑:“我伤兰芷至深,难怪兰芷不信我。”

柳兰芷愣住:“你……”

禾绍元紧紧攥住她手:“随我去个地方。”

禾绍元拉她去了花房,那是他常常独自呆着的地方,柳兰芷从未踏进一步。

禾绍元指着花畦,细长的绿色叶子中间,一簇簇黄花娇羞绽放,他低低说道:“兰芷知道吗?这就是芷兰,我头一次见到兰芷,就穿的这样颜色的衣衫,可当时,我坐在木轮车上,不敢直视。”

柳兰芷微微动容:“你……”

禾绍元长叹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美人兮未敢言。”

回身看向柳兰芷,柳兰芷低了头:“我……”

刘绍元牵住她手,坐在花畦旁的木椅上。

“我的心思,从未言说,当日听到柳先生欲将兰芷许配于我,我欣喜若狂,第二日一早就上门提亲,我知道兰芷心中没我,可我,宁愿同床异梦,也要娶你,只要你能在我身旁,我就知足。

可是我的身子病弱,新婚之夜,看着美丽的兰芷,有心无力,我……

后来,我知道兰芷的心上人是王上,我嫉妒得快要发疯,跟王上请了南阳为封地,因为此处离他最远。

我四处寻医问药,可总是不成,我悔恨害了兰芷终身,一次次对兰芷说些伤人的话,我看着兰芷日渐憔悴,心里比兰芷更为难受,只能常常呆在花房,把这些花当做兰芷。

近日我的身子好转,郎中告诉我已经可以行夫妻之礼,我兴冲冲来找兰芷,险些将兰芷吓得掉下河去,我那会儿,心跳似乎要停了,兰芷,纵使你心中没我,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

禾绍元握住柳兰芷的手深情凝望,柳兰芷望着他俊秀的脸,幽幽花香袭来,有些醉了。

迷离之际,禾绍元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兰芷受的苦,余生我将加倍补偿。”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柳兰芷孤寂日久,若将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在他怀中越靠越近,眼泪慢慢滑落下来,滴在禾绍元肩头。

禾绍元捧住她脸吻了上去,一滴滴吮去她的泪水,他的身上带着芝兰香气,浅浅的淡淡的,柳兰芷眼泪越流越急,禾绍元叹着气,更紧得将她搂在怀中,在耳边轻唤着:“兰芷,兰芷,日后,再不会让你哭。”

柳兰芷伏在他怀中尽情哭泣,禾绍元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吟诵:

玉缕青葳蕤,结为芳树姿。

忽惊明月钩,钩出珊瑚枝。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

饮柏泛仙味,咏兰拟古词。

霜风清飕飕,与卿长相思。

柳兰芷渐渐止了哭泣,趴在他怀中不敢抬头,禾绍元抚着她的长发:“今日,就让这些芷兰作证,我和兰芷,全了夫妻之礼,兰芷可愿意吗?”

柳兰芷羞不可抑,轻轻点了点头。

禾绍元抱起她平放在木椅上,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柳兰芷满面通红,不敢直视禾绍元,身子因紧张而轻颤着,轻阖了双目头侧向一旁:“绍元,光天化日的,不如……”

禾绍元轻笑道:“兰芷怕了?”

柳兰芷点头又摇头,禾绍元直起身看着她莹白玲珑的躯体,缓声吟诵: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笑语兰娘,今夜纱厨枕簟凉。

柳兰芷更是羞不可抑,久苦的心似汪在水中,原来懂我的人就在身旁,我却不知。

我爱兰他也爱兰,我喜诗词他也喜诗词,我……

臆想间,下身有坚硬闯入,身体若撕裂一般疼痛,她啊的一声惊叫:“疼,绍元,我疼……”

禾绍元并未停下,动作有力而急迫,钝痛的折磨似乎永不停歇,柳兰芷紧咬着唇,两手攀上他肩头,有热流涌入体内,禾绍元停了下来,站起身道:“初次都会疼,兰芷下次就不会疼了,我去叫人来服侍。”

柳兰芷羞臊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起身穿了衣衫,脉脉望着禾绍元,禾绍元一笑:“头发有些乱了。”

柳兰芷理了理,禾绍元冲门外说声来人,进来两个婆子,禾绍元吩咐道:“扶王妃回房,王妃今日疲惫,好生伺候她歇息。”

两个婆子忙应着扶了柳兰芷,柳兰芷当着她们的面不好说话,只望着禾绍元。

禾绍元笑道:“我还有些事,夜里回来。”

柳兰芷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抿嘴一笑,他也有害臊的时候,看都不敢看我。

回到房中蜷在榻上,整日都在想花房中的一幕,若做梦一般。

原来夫妻恩爱是如此滋味,今日方尝。

眼看天色将晚,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小像,又到箱笼里翻出一沓诗稿,到廊下拿了火盆,一一焚烧,直到全部燃为灰烬。

夜里禾绍元一进门,柳兰芷扑了过来,依偎在他怀中,双手搂住他脖颈,温柔说道:“绍元,以前的诗,我都烧了,从今以后,我的心里只有绍元。”

禾绍元笑道:“甚好,日后无论我做何事,兰芷都陪着我吗?”

柳兰芷重重点头,禾绍元看着她,搂住她腰笑问道:“可还疼吗?”

兰芷羞红了脸,禾绍元笑道:“还有一事,我如今好是好了,不过郎中嘱咐,不可太过频繁,隔好些时日才可再次……”

兰芷脸色更红,低头道:“都依你就是。”

禾绍元笑道:“不过,美人在怀,我把持不住,你我还若以前,我住书房,若想兰芷了,就过来。”

兰芷羞臊不已,拍一下禾绍元手臂道:“都说依你了,还这么多话,真是。”

禾绍元哈哈大笑:“那我走了。”

兰芷一把拽住他手:“喝些茶吧,我煮的。”

禾绍元说了声好,夫妻对坐饮茶,兰芷说个不停,禾绍元笑着,间或点头应声。

如此夫妻恩爱半月,柳兰芷收到父亲家书,父亲做了领议政,柳兰芷心想,领议政就是相国,父亲在中原朝廷受人排挤,如今终有明主赏识,一腔抱负得以施展,幸甚!想到禾木智,心中竟是一丝涟漪也无。

提笔回了家书,问候父亲一切可好,信末写到,女儿很好,与夫君十分恩爱,父亲放心。不似以前写家书,直说女儿安好,对禾绍元只字不提。

夜里禾绍元回来,兰芷笑说道:“父亲做了领议政,绍元尚不知道吗?”

禾绍元一愣,看着兰芷抿紧了唇,兰芷笑道:“你啊,每日游山玩水,对政事甚少关心,自然是不知的。”

禾绍元笑了:“兰芷知我。”

柳兰芷低了头:“可是,绍元,我之前一颗心都在王上身上,怎么一日之间就……绍元,我是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禾绍元看着她,好半天起身过去揽了她在怀中:“兰芷自然不是,你我是夫妻,以前的事过去就好,别在想了。”

柳兰芷靠在他怀中点点头,禾绍元一把抱起她道:“已经半月了,我再难忍受。”

兰芷嗯了一声,声音如蚊子一般:“那日花房之事,我也总是想起……”

禾绍元将她扔在床上,身子压了下来,很快柳兰芷又尝到那日的钝痛,她咬牙受着,我的心既给了他,自然要忍着,只要他欢快就好。

事毕禾绍元很快进入梦乡,柳兰芷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清瘦颀长,慢慢依偎过去,脸贴住他后背,不曾想得遇良人。

第二日禾绍元醒来,兰芷正含笑在窗边画画,听到动静回头笑道:“绍元过来看看?”

禾绍元过去,画中是他的小像,点点头说声好,道:“兰芷,我今日出去会几个文友。”

兰芷想说什么,他已抬步走了,兰芷一笑,何时成了急性子?

提笔在画像旁写下,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等着他夜里回来给他看,谁知夜里不见人影,想着他说的把持不住,也就一笑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GN,人家长得帅,人家甜言蜜语,人家会念几句诗,你就相信他是爱你吗?备注:芷兰是蕙芷的简称,指蕙兰和白芷。

熏香炉

因新科进士没有封官,各部落头人暗自松口气,羌国暂得太平。

四月,禾木智和柳翊楚召集几名留下的新科进士,忙着编纂羌律。

这日,禾木智看柳先生高兴,笑问:“先生可有喜事?”

柳翊楚点头:“今日一早收到兰芷家书,说和女婿夫妻恩爱,之前从未提过襄王一句,臣一度以为给兰芷选错了人。”

禾木智笑道:“先生爱女情切,多虑了,我二哥自然是上佳的夫婿。”

二人一笑,转入正题。

眼看就到端午,禾木智每日早出晚归,只是无论多晚,夜里总要回来。

有时候也问问姽婳的想法,姽婳就说:“律法不可太过严苛,也不可太过轻纵,且律法之本意在令人生畏惧之心不敢触犯,而不是触犯后如何责罚。”

禾木智就笑:“婳儿为何事事都能说到精要,若是婳儿做大王,只怕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姽婳就笑,禾木智不知,姽婳这些日子也在关注律法,似乎这些年习惯了,禾木智做什么,她就在背后默默关注什么。

天气渐暖,姽婳身上衣衫越来越薄,有时候禾木智看着看着就神游天外,再忙碌也难耐欲/望,可是想到她所说逼迫二字,就忍着不去近她的身。

端午这日,玛依娜一脸喜气来了王宫,笑对禾渥基和李沅湘说:“可记得朔骏?”

二人点头,玛依娜笑道:“过些日子,他就是我家夫君了。”

素思不悦道:“你父亲竟愿意?”

玛依娜笑道:“开头自然不愿,架不住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来也怪,我正闹着呢,朔骏他们家就派人来提亲了。他定是和我心有灵犀……”

禾渥基和李沅湘闹着羞她,素思拧了眉头,过一会儿道:“请王后来。”

姽婳进门就是好一通训斥:“瞧瞧你这王后做的,王上整日忙碌,没见你去书房送过一次汤,煮过一次茶,养尊处优的也行,怎么这肚子也不见动静,眼看你们成亲快一年了,过两月还未怀上,就让王上再纳后,此事,我说话还是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