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一笑回床睡下了,禾木智一夜时梦时醒,睡得极不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骄傲的王上,也有不足。。。话说俺的文是不是很难看,这数据,简直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雨前茶

第二日是清明,王宫照例祭祖,祭祖后禾木智就不见了踪影。

之后接连许多日,他夜里回来都汗涔涔的,姽婳以为他去离人谷练兵去了,不以为意。

很快就是二月二十八日,黄昏时分,禾木智早早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罐子递给姽婳:“害婳儿没采够明前茶,只好雨前茶充数。”

姽婳接过茶叶:“王上还在意畏高症?后日就要科考,露佛得还在牢中。”

禾木智今日分外高兴,坐下说道:“能采得这雨前茶,我就知足了。”

姽婳将茶叶放在案上:“看来王上心中已有定夺。”

禾木智笑道:“露佛得绞杀,阖府男子斩首,女子变卖为奴。”

姽婳手攥住了桌上瓷坛:“王上不觉,此举太过严苛?”

禾木智摆摆手:“此次科举阻力重重,正好拿露佛得开刀。婳儿闻闻茶叶香不香。”

姽婳揭开盖子一闻:“青城山那颗茶树上的?”

禾木智点点头:“我爬上树采的。”

姽婳狐疑道:“你不是?”

“畏高症?娘胎里带的?”禾木智朗声笑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为露佛得求情的,阻挠科举的,为了避开他们,我每日都到青城山去,开头还是吓得要死,拿了绳子一头绑在远离悬崖的大树上,一头系在腰间,闭了眼睛犹不敢挪动半步,第二日慢慢敢闭着眼睛走过去,第三日睁开眼睛走到悬崖边,又出现了癔症,醒来时身子已吊在悬崖下,爬上来时天都黑透了,要不是那绳子……”

姽婳想起他最近有一日夜半方归,疲惫而虚弱,没有沐浴进屋就倒在床上,心里若有小针刺过,微微疼了一下。

禾木智指指桌上瓷罐:“如是反复,我终于敢闭着双眼上树了,后来慢慢睁开眼睛,却不敢往下看,直到今日,终于把叶子都采了下来,采茶的时候,都依着婳儿所说,凤点头,对吧?”

禾木智说着,拇指食指做个姿势,姽婳一笑:“今日采茶,腰间可绑了绳子?”

禾木智垮下脸来:“绑了,本想磨练到不绑绳子,可是明日要忙了,明年,明年一定……”

姽婳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身,手指碰一下他脸:“真是个傻子。”

禾木智俯首看着姽婳低语道:“婳儿觉得,我这次做得很好?”

姽婳点点头:“做得很好。”

禾木智若得了奖赏的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姽婳站起身:“有沅湘藏好的雪水,我来给王上烹茶。”

禾木智看她起身忙碌,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指尖也染了她的清香。

茶香袅袅,姽婳捧一盏递到禾木智手里,禾木智正仔细品味,姽婳道:“王上,严惩露佛得,自然会震慑贵族,可他是三朝老臣,太过严苛,新科进士难免畏惧心寒。”

禾木智放下茶盏:“王后自小念佛,慈悲心肠,想要孤轻饶他们,王后说一声就是,不用做出这等亲密形状。”

姽婳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只专注品茶,细细嘬饮着直到一盏见底,方笑道:“这茶虽不若明前茶清香,却别有一股醇厚,王上说呢?”

禾木智默然,姽婳笑道:“王上的茶凉了,换一杯热的吧。”

说着话又斟一盏,禾木智接过去:“婳儿,刚刚……”

姽婳笑道:“刚刚没什么,我只尽我的心,王上自管做王上要做的事。”

说完不待禾木智回答,起身沐浴去了。

沐浴后出来,禾木智已不见人影,只留桌案上冷茶几盏。

姽婳摇头自语:“浪费了这好茶。”

夜里,禾木智待姽婳熟睡了方回,站在床前看着她,手指尖悄悄触碰到她的掌心,依然是柔软而温暖,心中却冰凉怅然,低低一叹来到屋外,出了长安宫,在书房中默然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去永寿宫请安,一进门就听到欢快的笑声,有人冲了过来:“玛依娜见过王上。”

素思在旁笑道:“玛依娜顽皮,听到王城有盛事,闹着来凑热闹。”

禾木智笑笑:“长高不少。”

素思笑道:“也更漂亮了。”

禾木智不说话,玛依娜道:“王上,怎么不见渥基?”

素思也说:“这些日子功课很紧吗?来了坐都不坐,请过安就走,问忙些什么,也不说话。”

禾木智道:“他也该长进了,如此甚好。”

素思拉过玛依娜的手:“王后去年七月进宫,再有四个多月就满一年,到时候王上可再纳一位可心的王后。”

禾木智摇头:“一个就够了。”

素思笑道:“母后知道你的心思,眼下这个并不可心,总要有个可心可意的陪着你,母后才放心,你自管忙碌,此事就交给母后操心,可好?”

禾木智不说话,玛依娜好奇道:“这个王后不好吗?为何要着急再纳?”

素思摩挲着她的手:“貌丑声哑性子又冷,别说王上,普通男子只怕都受不了。”

禾木智皱了眉头,起身道:“昨夜没回长安宫,我回去看看。”

素思看看玛依娜:“你表妹好些日子没来了,你们小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禾木智没说话,玛依娜笑道:“姑母记错了,王上小时候满腔抱负,才不屑跟我玩闹,跟我好的是禾渥基。”

素思哦了一声:“渥基小你三岁。”

玛依娜咯咯笑道:“就是因为他小,比女孩儿还漂亮,又乖巧又黏人,才愿意跟他玩闹,当他是家里的布娃娃了。”

禾木智一笑:“儿子回长安宫去。”

也不看素思,起身就走了,回到长安宫,姽婳正用早膳,看他进来笑道:“一起用吧。”

禾木智点点头坐下了,也不动筷子看着姽婳道:“露佛得一事,我心里已有定夺。”

姽婳点点头:“那就好,用膳吧,凉了。”

用过早膳又烹了茶来,笑说道:“以前只知明前茶的好,如今方知雨前茶的香。”

禾木智叹口气:“那几日定是疯了,为了……”

姽婳递过一盏茶:“为了什么?”

禾木智抿了唇,半天方道:“为了婳儿,明年能喝到我亲手采的明前茶。“

姽婳点点头:“不错,前两年的好茶都给了王上,王上也该回报一二。”

禾木智盯着茶盏中袅袅冒出的香气:“我欠你的,委实太多。”

姽婳摇头:“你我之间,何来欠字。”

禾木智伸个懒腰:“昨夜一夜未睡,我歇会儿去。”

姽婳说了声好,唤来月娜道:“渥基这几日苦读,之前采的茶给他送去。”

不想禾木智不依:“那是我最爱喝的,婳儿前两年给的茶,把我嘴养刁了。”

姽婳笑道:“还跟渥基争吗?我倒觉得昨夜采来的更好。”

禾木智问声为何,姽婳低头笑道:“有王上的心意在其中。”

禾木智一喜捉住她手:“我的心意,婳儿可尽知吗?”

姽婳不答话,只随着他往里屋而来,指指床榻道:“一个时辰后我叫你。”

禾木智躺下来犹未松开她手,姽婳随他坐在床沿,笑说道:“睡吧。”

禾木智合上双眼,以为难以入眠,不想很快沉入梦乡,醒来时姽婳依然坐在床沿,正静静看书,看他翻个身,顺手为他掖了掖被角,笑说道:“谁能想到,堂堂王上,睡着时竟孩子一般。”

禾木智紧闭着眼睛装睡,直到姽婳推他唤他醒来。

他醒来起身道:“有些渴了。”

姽婳笑道:“这就烹茶去。”

茶端在手中,禾木智笑问道:“婳儿可曾见过玛依娜?”

姽婳摇头:“不曾见过。”

禾木智笑道:“是我的表妹,她要在永寿宫住些日子,婳儿若见了定喜爱她,是个娇憨的姑娘。”

姽婳笑笑:“就是王太后之前中意的王后人选?”

禾木智饶有兴味:“婳儿如何得知?”

姽婳笑道:“襄王有一次和渥基说起。”

禾木智点点头,起身道:“我去书房去了。”

姽婳看着桌上喝了一口的茶,皱眉道:“昨夜到这会儿,浪费了许多,暴殄天物圣所哀,月娜过来……”

一个时辰后,禾木智书案上摆了满满一盘子的小饼,禾木智笑对月娜说道:“这样的小饼,倒是头一次见。”

月娜点点头:“民女也是头一次见,是王后亲手所做,面粉里揉了王上喝剩下的茶叶,王后说不忍浪费。

禾木智笑着拈起一块,整个塞进嘴里,大嚼着说道:“告诉王后,很香。”

月娜皱眉道:“王上,这吃相可真是,唉……”

作者有话要说:“明前茶”是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雨前茶”是清明后谷雨前采制的茶叶。

君子兰

王上亲自主审露佛得,因证据确凿定罪下狱,二月的最后一日问斩,其族人流放。

露佛得这根大树一倒,上奏反对科考的人越来越少。

阳春三月,柳翊楚回到雅安王城,禾木智着其主考。

陆续有青年书生到来,禾木智一过问,皆是寒门子弟,知道亲贵都在做无言反抗。

科举前头一日,萨苏幼子朔骏来到王城,报名参加科考,禾木智大悦亲自召见,问其可是偷着前来,朔骏君子谦谦:“我虽从小苦读,自然要来一试。”

禾木智嘉许,以萨苏的威望,他的儿子肯来,堪为亲贵子弟表率。

果然,第二日凌晨又来了几名亲贵公子。

科考在柳翊楚主持下有序进行,三月底放榜,寒门子弟轩骁中了状元,朔骏榜眼,探花乃一位叫做嵇斡的,禾木智问属哪一部,柳翊楚笑道:“名册中没有,是臣特意关照进的考场,王上猜猜是谁。”

禾木智手指敲敲书案:“能令先生关照,又不入名册,难道说……这小子不太可能啊。”

柳翊楚笑道:“正是四王爷。”

禾木智高兴得抬脚出门,往沐阳宫而来,半路折到长安宫,进门大声道:“渥基化名参加科考,婳儿猜猜,他成绩如何?”

姽婳笑道:“总不会中了三甲吧?”

禾木智点头:“探花,没想到这小子争气,我准备给他个封号,婳儿看取个什么字?”

姽婳笑道:“你希望他顺遂安泰,不如就就取乐字。”

“乐王,很好。”禾木智牵起姽婳的手:“走,看看他去。”

来到沐阳宫,禾渥基正在写字,瞧见兄嫂一起进来,忙起身迎接。

姽婳笑道:“渥基厉害,中了探花。”

禾渥基笑道:“果真?”

禾木智一板脸:“怎么不是状元?”

姽婳一拍他手:“行了,刚刚还赞赏有加,这会儿见了他又从严了。”

禾木智一笑:“可还想去中原游历吗?”

禾渥基喜出望外:“三哥不用我等到十五?”

禾木智摇头:“从今日起,半日习文半日练武,足以防身了,就可前去。”

正说着话,王太后素思进来了,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扶着,一个是刚刚去报喜讯的李沅湘,另一个姑娘姽婳不认识,秀美杏眼身段高挑,脸庞有些黑红,过来向禾木智行个礼,看着姽婳道:“这就是王后吗?我看是个美人,姑母怎么总说貌丑不足为后?”

素思装作没听到,姽婳点点头:“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爽朗笑道:“我叫做玛依娜,是流沙部菩顶之女,王太后的侄女,王上的表妹,禾渥基的表姐。”

说着话跟姽婳行礼,姽婳回了礼,玛依娜朝禾渥基招手:“臭蛋,还不过来拜见表姐?你就是中了探花,在我这儿也是臭蛋。”

众人都笑起来,禾渥基红着脸过来行礼,素思拉过他的手骄傲说道:“可真是出息了,先王若泉下有知,唉,待我见了他,再跟他分辨。”

李沅湘笑道:“王太后这话听得我糊涂,先王既认为渥基有出息,跟他分辨什么?”

素思冷哼一声:“渥基生下来就女孩儿一般,粉嫩粉嫩的,待到周岁,一屋子的东西那个都不要,爬到一个女官脚下,掀起裙子摸人家绣鞋,女官躲闪,他就哭,不得已让女官脱了鞋子,他才笑了。先王就说没出息,我很气,就跟王上说,定是你摸女官的脚,让渥基瞧见了,那是我唯一一次顶撞先王,先王气得三月没理我。”

众人都笑起来,素思问禾木智如何赏赐,禾木智笑说:“封号乐王,另建王府并赏赐土地。”

素思点点头:“甚好,还有一桩,渥基该定亲了吧?”

玛依娜哈哈大笑道:“我还没嫁人,臭蛋急什么?姑母,再等两年吧,毛孩子一个,怎么娶妻生子?”

素思想想说也是,禾渥基笑道:“亏得表姐。”

玛依娜朝他做个鬼脸:“小时候别人欺负你,不也是我护着你吗?”

素思坐一会儿走了,禾木智和姽婳随后也离去,禾渥基要玛依娜留下,说是带她出宫闲逛,李沅湘也要凑热闹,因她近日刻苦劳累,姽婳就由着她去。

三人出了王宫沿街乱逛,一路吵吵嚷嚷又吃又喝,几位卖东西的大娘笑道:“这三个丫头,一个赛一个俊。”

李沅湘和玛依娜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吃的东西喷了对方一身。

禾渥基也不恼,笑嘻嘻说道:“自小就被人这么夸赞,习惯了。”

逛了三个时辰,三个人腿都木了,禾渥基一眼瞧见襄王府大门,笑道:“二哥府里最清雅了,我们进去歇歇。”

守门人一看是禾渥基,忙请了进去,原来永福宫呆着的几名老仆还在,襄王府中一尘不染。管事过来凑趣道:“四王爷来了,记得四王爷爱看君子兰,这几日正好开花了。”

禾渥基说声好,带着李沅湘和玛依娜进了花房,碧绿光亮的叶片晶莹剔透,花朵娇艳动人,李沅湘一声欢呼,弯腰逐株观赏,玛依娜远远站着,吸一口气笑道:“不只花朵美丽,叶片都如碧玉雕刻一般,果真不是俗物。”

禾渥基瘫坐在木凳上笑道:“咦,表姐竟成了雅人。”

玛依娜呸了一声,李沅湘喊道:“刚刚管事不是说,四王爷最爱君子兰吗?”

禾渥基摆摆手:“其实我看不出好来,是二哥喜欢,我只是怕他无聊孤寂,陪他凑趣而已,二哥总说什么,百花虽好不用问,唯有君子压群芳,又说我花开后百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