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她从酣甜睡梦中拉了出来,禾木智穿了朝服,手里托着王冠:“婳儿帮我戴冠,总也戴不正。”

姽婳睡眼朦胧:“伺候的人呢?”

禾木智无赖说道:“都赶出去了。”

姽婳锦被裹了身子无奈起来,跪在床上招手:“过来。”

为他戴了王冠,结好绸带:“好了。”

禾木智手向锦被伸来,姽婳一皱眉:“王上是孩子吗?如此赖皮……”

禾木智缩回了手,惺惺说道:“一日,就偷懒一日,不行吗?”

姽婳将身上锦被裹得更紧了些:“不行。”

禾木智闪电一般,唇袭上她肩,吮了几下站直身子道:“走了啊……”

姽婳摆摆手,禾木智笑笑:“跟沅湘要些药吧,沐浴时让月娜小心些……”

姽婳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肩头和手臂,淤痕点点,掀一下锦被看向身上,青紫斑斑,气恼道:“还不走?腰酸背疼不说,这样,如何见人?”

禾木智看她一副嗔怪的神情,心中一荡又向她走来,姽婳抓起枕头:“还不走吗?”

禾木智这才抬脚向外,出了门又折了回来:“婳儿就别起了,我散了早朝就回来,速去速回……”

一只枕头扔了过来,禾木智忙偏头躲过,扬着唇角出了长安宫,早朝议事的时候,微微笑着,说话少见的和气,惊得群臣不时失言,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引得王上反常。

讲经坛

午膳时,禾木智回来,看着姽婳高高的衣领直笑,姽婳不理他,只顾用膳。

禾木智收起要逗她的心思,一本正经绷了脸说道:“早朝时,柳相提出在将南部县设为郡,建立军队。”

姽婳果然抬起了头,禾木智想笑,却看到姽婳无比严肃的神情:“王上,万万不可。”

禾木智挑起双眉,姽婳顿了顿:“柳相思虑周详,为何如此?”

禾木智笑道:“南部县地处边陲,也非税赋重地,是以设县,可近一年来,与南部县接壤的昭苏国,不时来扰,二哥为免我疑心,竟不上报,只组织民兵抵抗。二哥,用心良苦啊……”

姽婳笑笑:“是啊,襄王的心思……柳相又如何得知?是不是襄王妃家书所言?”

禾木智点点头:“兰芷如今有了身孕,情绪难免浮躁,修书回来偶尔提到,二哥忙着演练民兵,彻夜不归,兰芷觉得受了冷落,有些忧郁,过三五日,又修书来说,上次心绪烦乱,说了不该说的话,求柳相不要外传,柳相也是稳妥之人,派人去了南部详查,确实如此,这才奏报……”

姽婳停箸道:“王上,既然边境不安,应该增兵设郡。可是这兵权,不能给襄王,另派得力将领就是。”

禾木智笑道:“婳儿多虑了,二哥怕我起疑心,已经如此为难,我若增兵,怎能再防着二哥,坏了兄弟情义?”

姽婳起身屈膝道:“我知道王上与襄王兄弟情深,王上不信,可派麟安前往南部查探。”

禾木智伸手扶她:“我知道,婳儿一切为了我好,可是,我信得过二哥,从无疑心,日后也不会……”

姽婳固执不起,禾木智叹口气:“婳儿不喜二哥,也不喜兰芷,我都知道。只是关于二哥的怀疑,日后勿再提起。”

姽婳执拗道:“可是……”

禾木智弯腰道:“孤和王后好不容易有了些夫妻情意……”

姽婳淡然道:“王上的话,臣妾听明白了。”

说着话站直腰身,起来时身子一晃,禾木智伸手捞她在怀中:“怎么?腰还在疼吗?用过膳躺着去。”

姽婳推开他:“多谢王上关怀。”

禾木智起身道:“朝政归朝政,我们是我们,婳儿莫要因此与我生疏。”

姽婳低了头:“王上,不信我吗?”

禾木智抱她在怀中:“不是不信,怎会不信?只是,我也信二哥。”

姽婳点点头:“明白了。”

说是明白,二人谁也没了用膳的兴致,禾木智抱了她到榻上:“歇息一会儿吧。”

姽婳低低嗯了一声。

歪在榻上,猛然想起柳兰芷言之凿凿,如今怎么有了身孕?离开王城时,她似乎恨着禾绍元,如今怎么在家书中时时提及?难道这二人如今成了恩爱夫妻?

姽婳坐直身子:“王上,我可能见一见柳相?”

禾木智摇头:“婳儿勿要多思,南部县增兵设郡,早朝的时候,已经准了,由二哥领兵。”

姽婳敛了双眸:“既如此,王上逗我玩吗?”

禾木智扶了她肩头:“婳儿,并非如此,只是想跟你说些闲话。”

姽婳不语,禾木智又说:“你对旁的事,也无甚兴趣。”

姽婳下了榻,理理衣衫道:“王上,渥基如今苦练武功,我想带上他去国师府,看看沅湘如今修行如何。”

禾木智点头:“去吧。”

姽婳走到门口,听到身后说声:“婳儿等等。”

回过头去,禾木智看着她道:“日后,婳儿随性随情,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无需我准许。”

姽婳点点头,禾木智又道:“告诉我一句,让我知道婳儿所在。”

姽婳说声好,缓步向外,禾木智又嘱咐道:“让月娜扶着些。”

追到门口看她走远,叹一口气,婳儿不知为何疑心二哥,时日久了,她会知道二哥为人。

以为她会宿在国师府,夜里回到长安宫,她正歪在榻上看书,心中一喜:“婳儿竟回来了。”

姽婳口气淡淡:“如今,我还能去到何处?”

禾木智一叹:“是我,折断了婳儿高飞的双翅。”

姽婳摇头:“已然如此,再说无用。王上可派了人守着国师府?”

禾木智在她身旁坐了:“不曾,派人去反而更遭嫌疑,再说,羌国境内,无人敢随意靠近国师府。”

姽婳手捏成拳:“羌婆婆告诉我,她好几次夜半听到后山有人声。”

禾木智皱了眉头,姽婳看着他:“许是国师久未露面,有人起了疑心。”

禾木智握住她手轻抚着,直到她拳头松开:“那就让国师开坛讲法。”

姽婳绷直的身子松弛了些:“也好,正好历练一下沅湘。”

禾木智迟疑道:“只是婳儿,沅湘年纪轻轻的,果真要终身事佛吗?”

姽婳笑笑:“你没有佛心,自看不出佛性。”

禾木智一笑:“何为佛性?”

姽婳沉吟道:“说了你也不懂。这么说吧,沅湘聪明剔透,她的神情只有喜乐,没有愁苦愤怒,她对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是一般模样,她明了世俗,却毫不沾染,这就是佛性。”

禾木智笑眯眯道:“这么说,婳儿也是如此?”

姽婳摇头:“不是,当初先师要我承继衣钵,我曾说过,红尘未尽。”

禾木智哦了一声:“是啊,婳儿少女怀春,自然难断尘缘。”

姽婳也不否认,禾木智看着她,看着看着抱在怀中:“婳儿今日,可曾怪我?”

姽婳趴在他肩头:“怪过,是以去了国师府。”

禾木智揉揉她的发,姽婳道:“现在无暇怪你,因为我要为国师府打算。襄王之事,日久见人心吧。”

禾木智一喜:“我和婳儿一般想法。”

姽婳默然,想法虽同,只怕你我期待不同。抬头看禾木智咧着嘴笑得欢快,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王上也笑得出来。”

禾木智一把将她抱回来:“我如今对着婳儿,想抱就抱,想怎样就怎样,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姽婳靠在他怀中微微一笑,禾木智没有看到。

横抱起她来,在耳边低低问道:“腰可还酸吗?”

姽婳轻轻摇头,禾木智一笑放她在床:“今日,你我定要尽兴。”

说着话身子压了上来,双手探进姽婳衣衫,姽婳抬手挡住他唇:“今日不许咬人。”

禾木智笑起来,姽婳指指肩上:“走到那儿,都觉有人在背后偷笑。”

禾木智笑得更欢,姽婳蹙眉:“还笑……”

话音未落,双手一拉禾木智脖颈,唇舌贴了上来:“看你明日怎么上朝……”

禾木智不躲,反朝她靠得近了些:“那样,我就不用上朝了。”

姽婳说声休想,禾木智笑道:“轻些就是……”

温柔亲吻着,谁知越往后越是发狠,姽婳抬手挡他:“要吃人吗?”

禾木智低喘着抬头道:“恨不能将婳儿吞入腹中,再说,我也是久旷之夫。”

姽婳讶然:“难道……”

禾木智埋头在她怀中:“娶了国师为妻,哪敢造次,再说了,以前,以前也从没碰过别的女子……”

姽婳唇角一翘,环住他腰:“脖子和手臂不准咬,其余,随你。”

禾木智双眸映了星光,支起身子看着姽婳,手指轻轻捋着她的长发,姽婳忙说道:“脸更不准。”

禾木智抱住她一翻身,捉住她腰让她跨坐在身上:“婳儿试试。”

姽婳摇头,禾木智笑道:“婳儿骑术不错,就将我当做马骑。”

姽婳咬住了唇,禾木智手一挥熄了灯烛,漆黑暗夜中,姽婳踌躇着,就觉身下有灼烫进入,禾木智耸身动着,哑声问道:“婳儿,可想?”

姽婳趴伏在他身上,低低说道:“这样就好,骑马的时候,不也是马儿在动吗?”

禾木智笑着亲亲她脸颊:“婳儿婳儿,如此有趣。”

紧抱了她,倒真的温柔起来,从始至终,姽婳都觉在云中漫步一般。

第二日青衣河旁设了讲坛,三日后国师登坛讲经,王城四周万人空巷,禾木智远远看着,握住了姽婳的手:“沅湘可会慌乱?”

姽婳紧盯着讲坛:“一切就看她的修为。”

沅湘缓步而出,青衣青纱,禾木智手握得更紧:“婳儿当初也是这样装扮,我每次都不敢直视。”

姽婳一笑:“休要嘀嘀咕咕,专心听讲。”

沅湘盘膝坐了,手臂微微一抬,开口言道:“造化权舆之首,天道未分;龟龙系象之初,人文始著,此为《华严经》开篇,是以,今日所讲华严真经……”

她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急不躁娓娓道来,且不背诵经文,而是以己所悟,开度信徒。讲坛下鸦雀无声,偌大场地中只有她低沉缓和的声音回荡。

姽婳松一口气,禾木智笑道:“沅湘果真令人叹服。”

姽婳笑道:“她就是先师所说的,天生圣者。”

禾木智看着她:“婳儿如今,可放心了吗?”

姽婳只看着讲坛:“放心如何,不放心如何,惟尽全力耳。”

禾木智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实体书的Q我啊,59561170,不是这本,以前出版的三本:)这本完结后,也许不写古代文了。。。完结还早呢:)

忆往昔

禾绍元看着密报冷笑,派去的人盯了半年,从未看到国师出现,国师府中只有沅湘和姜婆婆二人,倒是王后来过几次,和沅湘有说有笑,和姜婆婆也是黏熟。

近日国师开坛讲法,吸引者众。禾绍元唤了人进来:“王后可在场吗?”

来人点头,又问:“姜婆婆呢?”

来人答道:“也在。”

如此,禾绍元拈了拈手指:“沅湘姑娘呢?”

来人道:“未见踪影。”

禾绍元就觉脑子炸开了一般,灵动的双眸顽皮的笑容如在眼前,心里有什么堵着,猛灌了茶下去,却更加难受,拿了茶壶顺着头顶浇了下去,唤人进来吩咐道:“李沅湘的来历,彻查。”

看着人走了,心里却坠了冰坨一般,沅湘,我终是要疑到你头上,若有一日,你我敌对,我当如何?

眉心纠结时候,有人报说王妃有请。

禾绍元起身擦干头发换了衣衫,一切妥当了,往卧房而来。

进门时柳兰芷正歪在榻上,笑吟吟看着他,禾绍元勉强一笑,柳兰芷轻抚着小腹:“刚刚郎中来过了,说是孩子安好。”

禾绍元耐下性子:“这就好,兰芷好好养着。”

柳兰芷低了头娇羞说道:“只盼着绍元多陪陪我。”

禾绍元走过去揽住她肩,叹气道:“我也想啊,只是如今南部增兵,王上委了重任,我不敢怠慢。”

柳兰芷摆摆手让伺候的人出去,环住禾绍元的腰:“我知道绍元的心思,可是绍元,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遭受战火。”

禾绍元松开了她:“为了孩子,我们更要一搏。”

柳兰芷看着他:“孩子如今会动了,常常在腹中翻腾踢打,绍元,我们一家平和安乐不好吗?”

禾绍元一声嗤笑:“平和安乐?不过是庸人不求上进的自我安慰。”

柳兰芷有些气恼,不过她对禾绍元顺从惯了,咬了唇不再说话。

禾绍元坐了回去,屋里一时没了声音,气氛有些僵持。

过会儿禾绍元站起身,走到柳兰芷跟前,抚着她头发道:“我知道兰芷心思,可是兰芷想过没有,如今王上尚能容得下我,将来他们的孩子未必能容下我们的孩子。”

柳兰芷仰起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可是,做了王上又能如何?别说千秋万代,三代以后的事谁又能看到?绍元和王上是同胞兄弟,尚且如此,将来我们的孩子,也难免兄弟阖墙,自古天家无情,我们何不拿着这份俸禄,让子孙远离是非?”

禾绍元哪里听得进去,冷笑道:“怎么?兰芷怕我夺了王位对王上不利吗?兰芷放心……”

柳兰芷一把攥住他手:“你说的什么话,自从我们说开了,我这颗心,这个人,都是你的,他人再与我无半分干系,你竟不明白吗?”

禾绍元看着她,也是青春秀美的脸庞,怀孕后更添了圆润丰腴,若熟透的蜜桃一般,芳香四溢,可透过她的双眼,总想起另一双清亮的眸子,他略略有些烦躁:“兰芷信我就是。“

柳兰芷向他靠了靠:“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抓了禾绍元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绍元,孩子在动,可能感觉到吗?”

禾绍元想要拿开,可那轻轻的跳动若磁石一般,不由自主将手贴了上去,掌心下突然就鼓起一个小包,禾绍元笑起来:“似乎在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