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人的埋伏就算了,大皇子简直浑身破绽百出。

难不成他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以为能随意糊弄过去吗?

就是皇帝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他起初吃力地同时应付两人,心里惦记长子,不顾身上受伤,只想要尽快把歹人解决去救大皇子。

可是大皇子居然游刃有余,比起狼狈的皇帝,算得上干净整齐了。

大皇子还以为两人对付皇帝是绰绰有余,也就没怎么遮掩。如今发现对付皇帝的人一死一伤,余下的那个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立刻认真起来。

他这一认真,对面的歹人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加快,硬是给大皇子添了几道刀伤,疼得大皇子直皱眉。

雪春熙叹气,做戏却没做全套,看着不对劲再用苦肉计,大皇子以为这样就能打消皇帝的怀疑吗?

皇帝或许又震惊又伤心这个长子居然跟歹人合谋,一时心不在焉,被歹人刺了一刀,踉跄着两步,脸色刷白。

她看得心里一紧,封应然再不来,恐怕皇帝就要被杀了!

到时候,这局面可就要对三皇子不利的####

第一百零二章 逆转

雪春熙正担忧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她不由面露喜悦:封应然赶回来了!

不得不说,封应然回来得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他一回来,形势立刻逆转。

带来只有十几个侍卫,却是以锥子阵型突围,像是一把尖刀刺入,立刻就到了皇帝跟前。

大皇子诧异于封应然居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明明布置了伏兵,封应然又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就算不能直接杀了这个三弟,也能拖住他的步伐。

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大皇子心里暗骂那些伏兵都是饭桶!

都说妇人头发长见识少,果真如此。

跟贵妃合作,大皇子自认掉价,如今更是后悔。

若非他在皇帝身边不好有所动作,容易被察觉,这些人该是由自己来安排,哪里轮的上那个深宫里的女人?

不过好在大皇子早就跟谋士密谋已久,这样的变故也在他的掌握之内。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那么自己只好吃点苦头了。

父皇最是宠信他,大皇子只需要用苦肉计,相信就能糊弄过去。

以往的每一次,大皇子都是这样让皇帝把事情轻轻揭过去的,这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他对歹人一剑劈下,隐晦地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扑向皇帝:“父皇,儿臣…”

大皇子以为身后的人只会避开要害,谁知道剑尖刺向后心,他趴在皇帝的后背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却早就没了力气,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临死前,他依旧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人分明是自己的心腹,居然刺中他的要害,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小命!

是了,贵妃失去了儿子,答应扶着自己坐上皇位,保住以前的风光,恐怕心里还是有恨的。

大皇子以为这妇人再狠毒,却需要他护着家族的辉煌,不敢对自己下手。

却是他想错了,贵妃因为丧子之痛早就疯了!

自己居然相信一个疯子,最后棋差一着…

皇帝也被这个变故所震惊,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险些被歹人得逞的时候,一柄银剑挡住了对方的刀刃,却是封应然终于带着人马杀进来了。

他看了眼倒下的大皇子,毫不留情地砍杀掉皇帝身边的两个歹人,连忙吩咐道:“快扶着大哥进马车里疗伤,御医呢?”

封应然一手扶着皇帝,慢慢后退:“父皇,儿臣来迟了。”

皇帝颓然地摇摇头,若非封应然这时候赶来,恐怕他必然要丧命的。

他不是不怀疑封应然掐着点赶过来,但是如果这个三子再狠心点,索性再晚些赶来,不费吹灰之力,皇帝和大皇子都会命丧于此,那么问鼎之路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但是封应然最后依旧赶过来了,皇帝心里轻叹,想到大皇子的作为,止不住的心冷。

大皇子是皇帝从小看着长大的,哪里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长子到底是心急了,被人一怂恿,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这样,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虽说只有十几个侍卫,却犹如杀神,不要命地冲过来,见一个杀一个,杀得歹人都胆怯了,节节败退。

御林军顿时被振奋,不顾伤痛挥剑迎敌,转眼间形势一变,歹人被杀个精光。

皇帝早就猜出是谁的手笔,也没让御林军留下活口。

封应然扶着皇帝上了马车,便有御林军来禀报道:“皇上,御医大人被歹人杀了!”

跟随的御医本来有两人,一人护送雪丹珍去附近城镇,一人在车队里。

没想到歹人狠戾,早早把御医杀了,根本不留余地。

皇帝面色灰败,封应然上前握住大皇子的手腕,沉痛地摇头:“父皇,大哥他…去了。”

闻言,皇帝看着死不瞑目的长子,很快神色恢复如初:“让人给他整理整理,总不能就这么满身血污地走,该给的体面一点都不能少。”

“是,父皇。”封应然把没死的几个侍从叫进来,挑了四个看着比较机灵的帮忙伺候大皇子擦身换衣,又扶着皇帝道:“御医虽然死了,伤药还在,儿臣斗胆,这就帮着父皇料理伤口。”

没有御医,就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皇帝点点头,比起御林军中也可能有谁的钉子,他更相信面前的三子。

若是要动手,只需要拖着不来就是了,如今特地赶来,封应然乌发凌乱,身上的盔甲还沾着血污,恐怕之前也打了一场硬仗,察觉出不对劲这才跑回来了,等封应然帮他上药包扎后,皇帝不由叹道:“你有心了,好生歇着,等回到宫里,还有麻烦得应付着。”

原本四个儿子,如今就只剩下封应然一个在跟前了。

皇帝到底年纪大了,受了伤又面对丧子之痛,脸上露出些许的倦意。

封应然知趣地退下了,又派人去马车里瞧瞧雪元香是否伤着了,却见伺候她的丫鬟紫藤红着眼下车,小声请求道:“大姑娘快不行了,想要见一见七姑娘。”

听罢,他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难道大姑娘刚才下马车了?”

若非流箭,封应然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伤着雪元香。

紫藤摇着头,眼泪簌簌落下:“大殿下不放心我家姑娘,说是她不够忠心耿耿,逼着大姑娘定下生死契约。”

接下来的话,她无需多说,封应然已经猜出来了。

他垂下眼帘,亲自回去知会雪春熙,后者一听,顿时懵了,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幸好封应然眼明手快扶着她,才没让雪春熙摔在雪地上:“怎么会,大殿下居然如此…”

她倒抽一口气,冷风灌进嘴里,冻得雪春熙浑身发寒。

生死契约,一般都是皇帝与国师才订下的契约。一是为了让帝王安心,二来也防止国师对皇帝不利。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居然这么早就逼着雪元香订下生死契约,恐怕以为胸有成竹,这帝王之位必然是他的。

谁能预料得到,大皇子突然被刺杀身亡,死得莫名其妙!

雪春熙踉跄着走了几步,封应然不放心,依旧扶着她的胳膊。

她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稳住身形道:“三殿下放心,我自己去见大姐就好。”

雪春熙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皇宫还没到,两姊妹之间尚未因为皇家之争而必须成为敌人的时候,大皇子没了,雪元香也被连累得就要丢掉性命。

只是雪家人大多不长寿,雪春熙在惊惶之中很快稳住了心神,快步走向雪元香的马车。

大姐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大皇子身死,她怕是要被契约束缚,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紫藤早就等在马车前,拦下担忧不已的蔓霜,只让雪春熙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这必定是雪元香的吩咐,雪春熙任由身后的马车门被关上,疾步上前。

雪元香躺在榻上,若非胸口尚有些许的起伏,雪春熙怕是以为她已经去了。

“七妹妹,你来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对雪春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雪春熙一见,忍不住眼圈一红,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大姐,肯定有法子救你的。对了,请三殿下飞鸽传书回灵犀山,指不定四姐姐看过的古书多,兴许有办法…”

闻言,雪元香笑着摇头:“不必忙了,这契约是无法解除的。就是有法子,也该是大殿下没死之前。”

人都死了,就算真有办法能解除契约,却已经太迟了。

听了这话,雪春熙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怎么哭了,雪家人总是不长命,七妹妹心里也该是明白的。我们下山来,总归是敌人。”雪元香见她哭得伤心,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下去了,轻轻一叹:“时间不多,我也就直言了。三殿下性情坚定,又是雄才伟略,以后必定是明君。七妹妹要小心他,别只看着表面,倒是被牵着鼻子走。”

“怎么会,三殿下他待我是极好的。”雪春熙没料到雪元香会让她防着封应然,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七妹妹心里也该明白,这场闹剧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雪元香盯着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既然知道,就该清楚这位皇子不像表面上那般愚孝和愚忠。”

雪元香没说的是,封应然实在太可怕了。

这场大戏一环扣一环,每一个人都有意图,却都被他善加利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大皇子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得了。

偏偏大皇子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封应然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然三皇子怎会那么听话,乖乖带兵离开。又在恰当的时间赶回来,没让皇帝因此被连累着丧命。

尤其这回来的时辰拿捏得太精准了,早一分就能救下大皇子,晚一分恐怕谁都救不了。

雪春熙咬着下唇,想要替封应然辩解几句:“殿下事前有跟我含糊地提起一二,怕是没打算瞒着我。”

正因为封应然相信她,胆敢在出事之前把真相告诉自己,雪春熙才认为这是阳谋。

皇位争斗哪里能不死人,其他皇子也没对封应然手下留情,怎么三皇子就不能为了好好活着而反击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契约

雪元香见雪春熙想也不想就为三皇子辩解,不由又是一声叹息:“七妹妹难道就没想过三殿下城府极深,今天的事早就他的掌握之中。不管是大殿下的死,就连我也被算计在内。”

“不,三殿下总不会累及无辜之人。”雪春熙说着,心里却有些不肯定了。

封应然真的不知道大皇子跟雪元香订下了生死契约,不清楚大皇子一死,雪元香也活不了吗?

看她有些动摇,雪元香又道:“一切尽在三殿下的掌握之中,我若不在,七妹妹就不必为难了。”

雪春熙一听,之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大姐,妹妹我…”

“别说对不住,七妹妹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雪元香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大皇子此人并非明主,从小又被皇帝宠得太过。

之前屡屡逃过一劫,指不定就是三皇子为了挡箭牌而尽力护着他留下命来的。

不然依照大皇子的脑子,早就把自己给玩得丢了性命。

就像此次这样,雪元香早早就发现了不妥,想要阻止大皇子。

大皇子不但没把劝诫听进去,还觉得雪元香很可能会碍事,而派人在吃食里下了药,让她昏睡一起。

等雪元香从昏昏沉沉中醒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就连出手挽救的机会也没有。

这一切,她没有打算告诉雪春熙。

七妹妹到底以后要跟随三皇子,提醒她留心便好,若是说得过了,对封应然生了怨恨,只怕这位新帝会容不下她。

要是这样,雪元香的罪过就大了。

人之将死,她也不愿意雪春熙以后会重蹈覆辙。

雪家人好不容易下山,掺和到皇家争斗中,总是死得多,活下来的少。

即便活下来了,寿数也不多。在帝王身边,每天兢兢战战,活得不自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如此心累,怎能高寿?

就是活得了几年,雪元香还是希望雪春熙能够好好活着。

她反过来握紧雪春熙的手,封应然看着浑然无害,没料到城府如此深,又是这般狠辣和能忍。

忍了足足二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却是不动声色把所有的障碍都去除了。

经过此事,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没了,封应然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再者,封应然在恰好的时间出现救下皇帝,只怕皇帝对他有所改观。

曾经的厌恶怕是慢慢消除,再没有选择,皇帝只会为封应然一点点铺路。

雪元香张了张口,满腹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含糊地提醒了雪春熙,却又不敢说得太多,免得隔墙有耳,反倒害了这个七妹妹。

却又想清清楚楚告诉雪春熙,三皇子不是善茬,最后谨守君臣之别,不要过于靠近。

不要对封应然动情,不然雪春熙只会万劫不复…

雪元香思绪万千,张开口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契约的束缚已经开始了,她再是担心雪春熙,也不能再说什么。

雪元香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直到最后才放开。

雪春熙看着她慢慢合上眼,神色平和中没了生息,眼泪便止不住,却又怕车外的蔓霜担心,只是闭上眼,任由泪水落满脸颊。

直到雪元香到最后还是在担心她,雪春熙俯身,用额头贴着雪元香的手背,轻声道:“大姐放心,你说的话妹妹都记下了。”

之前不是她看不见,而是想要自欺欺人。

封应然离开得太迅速,回来得又太及时,如何真的没有算计在里头?

雪春熙只觉得皇家之争,正如封应然曾经说过的一样,皇家没有父子没有兄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封应然从出生前就被冷待,不可能没有怨没有恨。

如今是为了活着,更多的或许是为了报仇。

雪春熙默默替雪元香整理衣裳,三皇子算计大皇子,连带着没放过这个大姐,她也是明白究竟是什么缘故。

一山不容二虎,皇宫里不可能有两个雪家的姑娘。

不是她死,就是雪元香死。

从两人下山开始,这就是注定的结局。

封应然是否出于不忍心,这才替雪春熙动手,无声无息除掉雪元香。

还是如同雪元香说的一样,这一手也是有目的,为的是笼络她以后能替三皇子心甘情愿地卖命。

雪春熙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封应然。

憎恨还不至于,却有些难过。

封应然到底是皇家人,因为过得艰难,每一步比谁想得更多更远,这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雪春熙有些承受不住,有一天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又或者雪家有更出色的雪家姑娘出生,是不是也会像雪元香那样,封应然根本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就能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般想着,她的胸口便有了冷意。

雪春熙进去许久,却没有声响,又迟迟不出来,蔓霜忍不住担心,低声唤道:“七姑娘,七姑娘…”

“你们进来吧。”

紫藤和蔓霜进了马车看见雪春熙通红的双眼以及满脸的泪痕,哪里能不明白?

紫藤身形一晃,也是红了眼圈。

蔓霜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上前劝道:“七姑娘节哀,莫要悲伤过度,累着身子骨了。”

“替大姐入殓,再传信回灵犀山。”雪家的姑娘,既是从灵犀山入世,也该是最后的宁静归宿之处。

闻言,蔓霜点点头,径直出去传信了。

紫藤小心翼翼替雪元香整理衣裳和梳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又漂漂亮亮的,就像以往每一天一样。

“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大姐回灵犀山去?”雪春熙知道身边的大丫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非同一般,紫藤只怕不会留下。

果不其然,紫藤摇头道:“多谢七姑娘挽留,奴婢想要亲眼看着大姑娘入土为安。”

知道雪元香是因为大皇子连累才会丢了性命,她对雪春熙并没有怨恨,矮身行礼道:“七姑娘莫要自责,大姑娘甚是喜欢七姑娘,曾说七姑娘是国师最适合的继任人选。”

听了这话,雪春熙感觉心里更难过了,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便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