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雪春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每次都输,她能不委屈吗?

封应然最喜欢她的脸上露出真实的表情来,不像宫里人戴着厚厚的面具,需要费心去猜度。

雪春熙总是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根本就毫无掩饰。

或许在封应然面前,她也不想,也觉得没必要掩饰。

思及此,封应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这样的雪春熙,让人如何能够忍得住不欺负她?

“光这样对弈,实在无趣,不如添一份彩头?”他看向雪春熙,忽然提议道:“这一回我让国师三个棋子,如何?”

要是继续对弈,雪春熙还真是赢不了,估计也不想继续跟封应然下棋了。

封应然于是想出这个办法来,果然雪春熙小脸一亮,转而问道:“皇上说的彩头,都包括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国师提出来的,我都会办到。”封应然不担心雪春熙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就是真的提出了,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雪春熙瞥了他一眼,叹道:“皇上就不担心,若果我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想要皇上把皇位送给我之类的,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国师若是对这皇位感兴趣,我拱手相让也没什么。就是光批阅奏折,国师就时不时揉着手腕想要偷懒,恐怕常年下来也是要吃不消的,倒不如让我为国师分忧。”封应然笑笑,雪春熙帮忙整理奏折,有一次居然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显然是累得紧,对奏折也不感兴趣。

雪春熙脸颊一红,被封应然抓包偷懒还睡着的事,她醒来的时候实在窘迫得很:“皇上又旧事重提了,只是奏折枯燥得很,难为皇上每天都要看那么多。”

若是她,宁愿多看些游记或是关于卜卦的古书,也不愿意看那些奏折的。

封应然无奈地笑笑,把皇位放在雪春熙跟前,她都觉得麻烦,若是旁人知晓了,恐怕也得郁闷的。

太监总管这时候进来禀告玉河公主的话,雪春熙听了不由皱眉:“元国人又想做什么,三番四次拿皇上的生母来说事,简直就没消停的时候。”

封应然的生母去世多年,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拿出来当诱饵,实在叫人心烦得很,也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她且是如此不悦,更何况是身为亲子的封应然?

雪春熙不由看向他,替封应然心疼得很。

若非元国人狼子野心,又怎会总拿此事做文章?

把封应然的亲舅舅推出来还不够,如今居然还拿出了生母的遗物。

显然元国早有准备,亲舅舅没能派上用场,于是就把藏起来的遗物拿出来当诱饵了吗?

封应然神色镇定,似乎并不意外:“有说遗物是什么,就带在身边?”

他冷笑一声,道:“玉河公主倒是有心,居然一路护着这遗物过来。元国皇子上次没提起过,只怕连他也是不知情的。”

雪春熙眨眨眼,玉河公主把遗物藏起来,却不让元国皇子知道?

看来这对兄妹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感情深厚,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皇上打算见玉河公主吗?”

“的确该见一见,不然她又抛出别的诱饵来,不是烦不胜烦?倒不如现在如了她的愿,也能看清楚玉河公主究竟所图为何,不至于被她牵着鼻子走。”

封应然对元国无所畏惧,只是厌恶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手段。

倒不如把人提溜到眼皮底下,他倒要看看,玉河公主究竟想翻出什么风浪来?

“召见玉河公主,记得让整个行宫的人都知晓。”

雪春熙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封应然分明是打算将计就计,离间元国皇子和玉河公主这一对明面和谐的兄妹!

这招倒是高明,就不知道玉河公主会如何应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恨意

玉河公主听到太监总管亲自来传达皇帝的口谕,心里总算松口气。

愿意上钩就好,不然她还要另外想法子来接近封应然。

不过自己的好皇兄听说此事,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看到元国皇子怒气冲冲赶到她的跟前来,玉河公主并没有多少意外。

“皇妹倒是厉害,不声不响就得了面见皇帝的机会。可怜我三番四次求见都被拦下,都是禁足在行宫里面,究竟皇上为何愿意见皇妹?”元国皇子面露怒容,如果玉河公主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想着利用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带过来也是一番助力和筹码。

谁知道到头来反而被这个素来温顺听话的妹妹将了一军,元国皇子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如果不是玉河公主还有用,自己早就一刀把人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玉河公主起身袅袅行礼,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如既往:“谁惹得皇兄如此生气了?快喝杯茶消消气。”

简直是明知故问,以为自己真拿她没办法吗?

元国皇子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了,皇帝特地让人在行宫里广而告之,不就是想告诉自己,然后找玉河公主的麻烦吗?

如果他能够把玉河公主宰了,恐怕最高兴的不是别人,而是封应然了。

封应然在背后等着看戏,元国皇子还不乐意当台上的角儿呢!

“说罢,究竟为何背着我跟宫里传话?妹妹不像是鲁莽的性子,这时候暴露自己,可不一定是好事。”元国皇子端起茶盏,没急着问罪,反倒像是关心妹妹的兄长一样,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玉河公主也配合得很,挥手让大丫鬟领着下人都出了去,这才开口道:“皇兄误会我了,妹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皇兄。”

“妹妹都是为了我?这倒是稀奇,我洗耳恭听。”元国皇子嘴角噙着冷笑,这话倒是动听,他等着玉河公主继续胡诌,看怎么忽悠他的?

玉河公主不慌不忙地道:“皇兄带妹妹到这里来,必然是愿意跟皇上成为姻亲的。有皇上出手帮忙,皇兄要顺利继承皇位是轻而易举的事。妹妹自认容貌尚可,皇上又不曾迎娶皇后,这是难得的机会,自然愿意豁出去拼一把。若是成功了,自然能给皇兄帮忙,就算失败了,对皇兄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这番话倒是说到元国皇子的心坎去了,毕竟玉河公主的提议很让人心动:“皇妹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人感动。就不知道进宫面见皇帝,妹妹究竟用什么法子让皇帝点头?”

他还是介意封应然不愿意召见自己,居然愿意见玉河公主。

这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难不成玉河公主的地位比他还高吗?

玉河公主红着脸低下头,娇羞地道:“皇兄误会了,皇上重视皇兄,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闻言,元国皇子笑笑,倒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举起茶盏道:“那么我就在这里先恭贺妹妹旗开得胜,一举虏获皇帝的心了。妹妹只要愿意帮我,我也愿意成为妹妹身后的靠山,坐稳皇后的位子。”

两人相视而笑,算是愿意坐到一条船上了。

不过前提是玉河公主成功了,要是失败,恐怕元国皇子也不愿意沾手任何麻烦。

这就是所谓的兄妹情,玉河公主早就看明白了,也不强求。

只要她能成功,元国皇子巴结自己还不够,哪里敢拖后腿?

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这个皇兄肯定不会吝啬。到时候,玉河公主就能稳固自己的地位,不再受元国左右了。

思及此,玉河公主微微一笑,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站在高台之上,跟着封应然受万民跪拜,风光无限。

元国皇子的心腹有些武功在身,即便在殿外也能听清玉河公主的话。

等他跟随元国皇子回到寝殿的时候,难免担忧道:“大殿下,公主如此不安分,以后真成为皇后,不一定会为殿下出力。”

“她能依靠的,除了我还有谁?我的地位越高越是稳固,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她急着摆脱我,却也不至于焦灼坏事。她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如今愿意身先士卒,跑到皇帝面前去,我也没必要阻拦。就像妹妹说的那样,成功了,对我没坏处。失败了,只是有些可惜坏了一颗棋子,却也不至于彻底失去了作用。”

元国皇子的确想要跟封应然扯上关系,一路走来,这片土地有多么富饶,他都看在眼内。

能够搭上干系,对元国没坏处,对他更加是如此。

即便最后失败了,没能跟封应然成为姻亲,别成为敌人就足够了。

除了玉河公主,他还准备了许多漂亮年轻的女子。

封应然看不上玉河公主,还有其他的选择。

不过玉河公主的身份地位,加上天香国色,在元国深受世家子弟的欢喜。

如果封应然连这等绝色都不喜欢,那么其他准备的女子估计也不堪大用。

如此,还是让玉河公主亲自去试一试封应然,让元国皇子在旁边仔细看一看,这位新帝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投其所好,这才能一击即中。

“让人盯着妹妹,别让她把事情弄坏了,反倒不美。”

元国皇子还不打算跟封应然为敌,要是最后玉河公主没成功,恼羞成怒,惹怒了封应然,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腹应下,心里也有了计较。

看来在元国皇子心里,玉河公主不过是试刀石罢了,并没有把人放在眼内。

玉河公主既然要面见新帝,自然是着手开始打扮起来。

她先是让大丫鬟准备了花瓣浴,采摘了清晨最嫩最新鲜的花瓣,又准备了从元国带来的鲜艳衣裙和华贵首饰,务必让封应然印象深刻。

“腰带勒紧了,松松垮垮像什么样子?”玉河公主咬牙让大丫鬟把腰带勒得比平日要紧上两分,虽说难受得很,几乎要呼吸不了,细腰却看着盈盈一握,就连大丫鬟也看呆了。

“公主殿下真美,新帝见了,必定为公主倾心。”

玉河公主扶了扶发髻,乌发上挽起,松松戴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凸显了她白嫩纤细的脖子,因为裙子领口的关系,露出一小节莹白的肌肤,惹人遐想。

她在铜镜前左右端详,听着大丫鬟的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你这小嘴真是越发甜了,跟抹了蜜一样。”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玉河公主如今要进宫,心里不免忐忑。

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身影,完美无瑕,没有男人能够不为她而倾倒,就算新帝也是如此。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早有宫人候在行宫门前,看见戴着面纱的玉河公主,低头行礼:“见过公主殿下,请上马车。”

宫人还算客气有礼,估计是封应然的意思,没为难她。

这让玉河公主心里更有底气了,只要封应然的态度不至于厌恶,她就有机会。

元国皇子的心腹自然是站在门口亲自送走玉河公主,看着宫人的做派,陡然觉得这位公主的确有几分手段和姿色。

要是真能成事,兴许也并非坏事,对元国皇子也是一番大助力。

玉河公主坐着马车到达宫门,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她期待又害怕,就算在深宫里经历了一番,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宫人恭敬地把玉河公主请到了前殿,很快就奉上茶点退了下去。

既没说新帝什么时候召见,却也规规矩矩的没见冷落。

玉河公主一时间拿不准新帝的态度,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前殿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热茶换了四次,点心上了两次,就是向宫人问话,对方总是恭敬老实,只道是新帝受伤虚弱,每天需要昏睡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安心等着就是了。

玉河公主等的脸色有些白了,以为新帝把她叫过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空等。

这也算是一次下马威,玉河公主已经有些失望了,以为今天白来一趟的时候,宫人却忽然几步上前来低声道:“皇上驾到,还请公主到殿门迎接。”

峰回路转,玉河公主算得上是喜不胜收。

她连忙整理衣裙,又扶了扶发髻,摸着玉簪并没有歪,这才起身袅袅走到殿门迎接。

一抹金黄龙袍的身影从远至近,玉河公主低着头,露出自己莹白的后颈。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是吸引人,多少年轻男子就因此对玉河公主念念不忘。

只是封应然下了龙撵后脚步一顿,等了一会这才重新向前走。

玉河公主不经意一扫,发现封应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必然不是宫人,因为位置离封应然实在太近了,几乎就差着半步。

她有些惊讶,在皇宫里有谁会如此大胆,站在封应然半步开外?

玉河公主慢慢抬起头,不敢直视封应然,却悄悄打量他身后的人。

熟悉的面庞,几乎是短短一瞥,她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正是封应然最为重视的国师,雪春熙!

来面见自己,居然还带着雪春熙,显然国师在新帝心里的地位,玉河公主需要重新度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色

雪春熙听说封应然要见玉河公主,原本打算避嫌不来的。

只是她也想知道,玉河公主急着进宫来,究竟所图为何,索性就提出要跟着来了。

还以为需要解释一番,封应然才会同意,没想到他一听,立刻就点头了。

于是,雪春熙就跟在封应然身后来了。

玉河公主盯着她的目光,雪春熙很快就感受得到了。

估计玉河公主也是好奇,这才多看了两眼。

不过玉河公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容貌原本就出彩,如今衣着首饰都是顶尖的,就是雪春熙见了也忍不住赞叹。

封应然倒是只瞥了一眼,很快就领着自己踏进了前殿。

仿佛玉河公主不过是殿外的柱子,没什么特别的。

玉河公主见封应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连眼神都冷冷淡淡的,不免有些沮丧。

这么出色的容貌都没能让封应然多看一眼,她还能用什么来虏获新帝的心?

她转而看向雪春熙,心里若有所思,或许能从这里下手。

“听说公主手上有朕的生母以前的物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封应然也没寒暄,直截了当提起此事,开门见山就差问她把东西要过来了。

玉河公主有些惊讶,笑着解释道:“是老叟念着亲姐姐,一直带在身边。这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只怕是几十年来受了些蹉跎,神志不清,这才会刺伤皇上。他的心里,始终是念着自家姐姐和外甥的,不然也不会妥善护着这些物件,多少年来就跟新的一样。”

原本元国因为封应然被老叟刺杀的事,彼此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

若果封应然落井下石,只道元国早有预谋,就是打算让老叟进宫来刺杀他,以此借口发兵攻打元国,谁都挑不出错来。

玉河公主倒是聪明,三言两语就把此事归咎于老叟苦日子过得太多,所以给累得神志不清,连眼前是谁都闹不清楚,很可能以为是仇人,这才会动刀子。

这话说得合理,又能撇清跟元国的关系,还给了老叟台阶下,更让封应然心里舒坦。

起码亲舅舅不是元国派来的,又不是真想对亲外甥下手。

即便是自欺欺人,封应然只要觉得高兴就行了。

雪春熙一手托着下巴,玉河公主还真是聪明人,三两下就把两国紧张的关系缓和了。

如果封应然无意跟元国作对,这的确是很好的台阶。

封应然只要顺着玉河公主的话接下去,刺杀的意外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显然,封应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元国。

如此现成的把柄捏在手里,轻而易举就放过元国,他可不甘心。

封应然挑了挑眉,冷笑道:“舅舅在刺杀的时候,嘴里可是说着嫉妒亲姐姐的话,恨不能过上外甥如今的日子,不甘心又满怀恨意,绝不是玉河公主说的这般。”

玉河公主后背的冷汗几乎要下来了,她知道老叟肯定是疯了,这才会对封应然下手,却没想到这人下手就算了,竟然还不遮掩心里的嫉恨。

真是个蠢物,当初就该找人取代老叟,假装他的模样跟封应然亲近,也不至于今天走到这个地步,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嘴边带着苦笑,无奈道:“当初找到老叟的时候,他一副想念亲姐姐的模样,没想到我和皇兄都被他骗了过去。如今事已至此,皇兄满怀内疚,只得把物件送上,聊表歉意。”

玉河公主没说封应然生母的这件遗物是她藏起来的,反倒说是元国皇子为老叟刺杀封应然的事来赔罪。

反正她进宫来的目的达到了,物件终归是封应然生母的东西,自己再藏着掖着不肯交出去,没跟封应然打好关系,反倒交恶了。

倒不如玉河公主主动把这遗物交出来,好歹能给封应然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然继续捂着这东西,让封应然以为她打算以此作为要挟该如何是好?

封应然倒是喜欢玉河公主的爽快,太监总管把物件送上来,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的年岁应该不小了,边角都被磨损。不过的确能看得出收藏的人的用心,木料光滑,应该是贴身放着许多年了。

难怪玉河公主会这么说,老叟对这个物件十分宝贝,很可能真的是一时发疯才伤人。

当然前提是老叟没在封应然面前吐露真言,不然真被玉河公主简简单单就把事情轻易压下。

太监总管轻轻打开木盒,动作小心,生怕这木料的年岁不小,用力太大整个就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