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老实地道:“甜了点。”

温衍似乎也愣了下,他也夹了一片水晶枣糕,送进嘴里后,他呢喃道:“委实甜了点。”他又看着我,“再试试这个。”

我又夹了块芙蓉酥,吃了一口后,点头道:“这个不错。”

温衍的眉梢染上了柔色,我心思一转,瞠目结舌地道:“先生,这些…糕点可是你做的?”

温衍咳了几声,面色颇不自在,他道:“第一回做糕点,难免有些不娴熟。”

我又吃了片水晶枣糕,这回我只觉甜甜的枣味从嘴里到心里,久久不能散去。我忍不住咧嘴笑道:“先生不仅能做得一手好菜,如今还能做出各式糕点…不是俗语有云,君子远庖厨么?”

温衍的眼里含了笑意,“此言差矣,我只是活的时间长,是以便事事都愿尝一尝试一试。”

我心中不由一紧,看来温衍准备要告诉我天机了。

温衍道:“公主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故作轻松地道:“先生这回可不许再说天机不可泄漏了,我都听了不下十回了,再听我耳朵可要生茧了。”

温衍神色柔和地道:“再也不会了。”

我轻轻地“嗯”了声。

温衍喝了口香茗,便道:“有关天人之事,想必公主也晓得了。”见我颔首,他又道:“我有个孪生弟弟名为温凡,他脾性不好,自幼调皮,极其不喜欢我这个兄长。前些年,他去了南疆,学了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回来…”

我一听,问道:“上回的飞虫是他弄的?”

温衍点头。

我脑中灵光一闪,眯着眼问:“上回的黑衣人杀手幕后人也是他?”

温衍苦笑地说了声“是”。

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怒气,“他还做了什么?”

温衍说:“还假扮过一回京城里的大夫。”

我腾地站了起来,可是一看温衍,我咬咬牙,又坐了下去,“你继续说。”

温衍道:“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公主和柳公子,公主心中有怒气是应该的,我阿弟这回犯了滔天大罪,我已是把他绑了起来,就关在翠明山庄里,待我与公主说完,定任由公主处置。”

我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温衍轻叹一声,“其实我阿弟心里并不坏,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当了天人,所以便总是做些令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来。他之所以会伤害公主和柳公子,这事得从四年前开始说起…”

四年前…

不就是佑平元年?

温衍继续道:“四年前,我阿弟从南疆回来,约了我在这座山上见面。我本以为他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久违的兄长,便不疑有他地赴约了。不料到了山上时,我阿弟却是和我说了这些年来他的不甘,我那时方是知道他一直都厌恶着我这个兄长,后来我和我的阿弟出现了争执,我不曾想过我的阿弟会如此心狠,竟是对我出了杀招。恰好这个时候,有人冲了上来,为我挡了这一招。”

我心中一愣,“那人…是柳豫?”

温衍点头,“是的,我没有料到柳公子会冲上来,之后柳公子摔下了山,后来却被一位马大夫捡到。在这世间上,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但我不是。柳公子那一挡,便因我而乱了命数。那一日,若是柳公子没有替我挡了那一招,柳公子就会出现在山下,恰好接住从另一边山上掉下来的公主,之后柳公子会与公主相知相爱,柳公子会高中状元,然后陛下会为你们赐婚,公主和柳公子从此生活美满,且还会拥有一子一女,而晏清只不过是公主这一生中的路人。”

我的脸色唰地就白了。

“佑平元年的状元本该是柳公子的,而晏清本该是中了探花,其后官场失意,路遇卖唱的杜汐汐,一见倾心。”

我咬着唇道:“所以你这回来京城是为了补偿柳豫,扭改命数?”

温衍道:“没错。我的确是为了补偿柳公子而来京城的,柳公子那时受了比这回还要严重的伤,我从马大夫那儿带他回了桃花源,让如意为他医治,柳公子整整昏迷了四年,醒来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意用尽了法子也不能让他记起。为了让命数回归道正常的路子上,在你同晏清和离后,我在柳豫体内种了蛊虫。”

“所以他才会对素未谋面的我产生感情?”

温衍颔首,“只要蛊虫在,柳豫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你一个,永不变心。”顿了下,他又道:“我的阿弟之所以想迫害公主和柳公子,乃是因为他晓得若是因我而改变的命数得不到扭转,我便会受到惩罚。不过这惩罚无关紧要,公主无需晓得。”

我此时心里头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温衍轻声道:“公主想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我抿唇,“这样又算是什么?你赔我一个新驸马,赔柳豫一个妻子,但是我不喜欢柳豫,柳豫也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只是柳豫身体里操纵他的蛊虫!”

温衍垂下了眼帘,“公主和柳公子是命中注定的,只要相处多些时间,公主定会喜欢柳公子的,柳公子亦会喜欢公主的。”

“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天赐良缘?什么命由天定?我通通都不信。我只信命由人定!你出现在这座山上时,不管柳豫有没有去救你,都是注定了我那时遇到的人是晏清。我和柳豫是错过!更何况,你这回出现在我面前,又可曾想过我会喜欢上你而不是柳豫?”

我一激动起来就开始口不择言,一时竟是把打算藏到老的秘密给抖了出来。

我面色立即一变,温衍亦是猛地抬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一直以来都是含着温润笑意的双眼第一回出现了惊诧的神色还有…我看不懂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地道:“公…公主…”

我此时豁了出去,“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即使知道你是天人还是喜欢你,承文让我不要喜欢你可我还是喜欢你,我就是犯傻!明知你不会喜欢我,还是…”说到这里,我鼻子突然泛酸,但是心中把藏在心中这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却是舒服极了。

温衍伸出了手,缓缓地接近我,可是他伸到一半却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转过了轮椅,背对着我,声音极其沙哑,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公主和柳公子会白头偕老的。”

第三十三章

温衍会说这番话,其实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但是亲耳听见时,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失落。不过我也不是死缠着不放的人,温衍即便是天人,我也有我作为公主的傲气。

趁温衍还是背对着我的时候,我拿手轻轻地拍了拍脸,然后低笑了一声,“先谢过先生的祝福了,先生明日要走,我也不能去送你了,愿先生一路顺风。”

温衍转过了身,目光又是之前那般的温润,他笑了笑,“谢过公主了。”我也笑了笑,一时氛围又融洽了起来,仿佛刚刚我们二人那番失态都不曾出现过。

我们又闲谈了一会,温衍解决了我不少疑惑和好奇,直到所有糕点都用完后,我方佯作不经意地提起要如何处置温凡一事。

温凡固然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温衍的阿弟,且在温衍的字里行间我也能察觉出他十分疼爱他这个阿弟,即便他做错了许多事情。其实我也能理解温衍的心情,倘若承文犯了滔天大罪,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护着他,这是血缘之间的牵绊。

果不其然,在我话音一落,温衍的手指便颤了下,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此时难免有些犹豫,要放过温凡我做不到,他害得我损失了一个车夫,还害我受了伤,且还阴差阳错地造成了今日我和柳豫的困局,倘若是放在平日里我定会毫不眨眼地就让人拖出去给剁了。但他是温衍的阿弟,温衍此时的立场因我和温凡变得极其为难,温衍虽是没回应我的感情,但温衍始终当过我的先生,且我对他总是容易心软。

过了好一会,温衍开口道:“温凡关在一密室里,我带公主过去。”

我迈起步伐跟在了温衍身后,穿过竹林,越过拱桥,经过长廊,不多时温衍便在一偏僻的小院前停了下来,一路上半个人影也不曾见着,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温衍却像是洞悉了我的内心似的,在推开木门后和我道:“明寒庄主知道公主要来,特地让所有人都回避了。”

我问:“你和明寒庄主是什么关系?”

温衍停了下来,“在很久以前,明家曾是温家的一脉,后来发生了些事,便成了如今的明家。”

我听罢,不禁好奇地问道:“先生如今多大岁数了?”

温衍沉默了会,方是感慨地道:“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他挪动了下书案的砚台,只听轰轰两声,雪白的壁上忽地出现了一扇暗门。

我跟着温衍走了进去,走了几步,温衍忽道:“地面有些滑,公主小心些。”

我轻轻地“嗯”了声。我想我之所以会喜欢上温衍,除了初时见面的惊艳,以及他的神秘和才华之外,估摸就是因为他这些无微不至的体贴了。

密道里有些暗,我也不晓得为何温衍要把温凡关在这种地方,但后来想想以温凡那身稀奇古怪的本事,除了这密室还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他?

我见到温凡后,难免有些恶寒,我以为上回见到的假范文摘了面具后已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惨不忍睹的一张脸,可如今一看温凡,似乎比上回更加惨不忍睹了,他的两只耳朵都被削去了。

虽然之前温衍曾有和我提过温凡的现状,但真的看到时心里难免有些发寒。

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我委实不晓得为何温凡为了长生不老,会愿意拿自己的脸和耳朵去交换,且每逢月圆之夜还要受一次万虫吞噬之痛。

温凡被金丝捆住在石床上,他的眼神极冷,落到温衍身上时,眼里忽地划过一道极为浓厚的恨意,而落到我身上时,又变成了嘲讽的神色。

温衍此时开口道:“公主想如何处置他?”

我瞅了瞅温凡,他肆无忌惮地看着我,忽然他的唇角微扬:“上回来不及看清公主殿下的样貌,如今一看不愧为这大荣的第一美人,和我的兄长也算是般配。”

我一愣,他继续道:“公主殿下莫要相信我兄长的胡言乱语,什么天命都是狗屁,公主既是喜欢我的兄长,何不努力努力些,我兄长有时难免有些古板,不过不要紧,公主使劲推一把,来回霸王硬上弓,天人…咻,立马变成你的驸马。”

我听得面红耳赤的,温衍喝了他一声,温凡吹了个哨音,“啧啧啧,兄长呐,做人呐就是要放开点。这四年里你画了多少她的画像?嗯?让我数数,十?百?千?两千?三千?噢,不对不对,是不是七千六百三十?还是…”

虽然我晓得温凡只不过是想让温衍受到惩罚,但我听到的时候心中始终是有那么丝欢喜的。

温衍忽地抬手,我也不晓得他做了些什么,温凡突然就噤声,双眼睁得大大的瞪着温衍。

温衍垂下了手,转过了轮椅,对我说:“家弟顽劣,口中胡言还请公主包涵。”

我问道:“他有些什么本事?宫中的地牢可能关得住他?”

温衍苦笑道:“估摸不能了。”

我抬眼迅速地瞥了温凡一眼,见他有趋向疯狂之势,心想若是关在地牢里也不知能惹出多少事来。且他如今这个惨状,也算是惩罚了。

我不愿让温凡看到我在说些什么,垂下了头,低声和温衍道:“不了,先生你带他走罢。”

我离开翠明山庄的时候,黄昏将至,我在马车里褰帘回望,心中只觉万般清冷。一曲箫音忽起,极为缠绵悱恻,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温衍曾欠我一曲,我是记得的。本以为此刻不提,温衍以后总有机会还的,可是如今一听这萧曲,我想这辈子大概再也无和温衍相见的机会了。

回府的路上,我心情颇是不佳,在马车里独饮一杯又一杯果酒。我喝得正在兴头,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我急急地抓住了窗沿,避免了摔成四脚朝天的模样。

我蹙眉道:“发生何事了?”

车夫回道:“公主,有个姑娘忽然冲了出来挡在马车前。”

其实这种事我也遇过不少,大多是想要告状的,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告诉她,本公主不审案,要告状就去找大理寺。”说罢,我又执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果酒。

片刻后,车夫回来禀告道:“公主,那位姑娘说她叫杜汐汐。”

果酒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滑进了肚里,有点微辣,我立即就呛了一下。车夫此时又道:“这位姑娘说要话要同公主说。”

我搁下酒杯,又打了个呵欠,“走罢,不用理。”

车夫应了声“是”。

蓦地,我听到杜汐汐尖声道:“公主,晏郎现在还爱着你,你不能和别人成亲。”

我眉头一蹙,又听她道:“晏郎为了你,如今茶饭不思,魂儿都快丢了。以前是汐汐的不好,是汐汐的错,是汐汐勾引晏郎的,公主莫要和汐汐这种卑贱的女子计较,汐汐求公主大人有大量,去见见晏郎吧。”

我忽地想起温衍和我说的命数,若是没有我横插一脚,晏清和杜汐汐也用不着走这么多弯路了。只是温衍会苦酒,但我不会,我不信天命,即便她哭得再凄惨,我也不愿理她。我早已是说过,晏清如何都罢,皆是与我无关。

我让暗卫把杜汐汐赶到一边,扬长而去。

回府时,早已侯在门边的云舞搬来蹋阶,我瞅了云舞一眼,心里头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温衍今日同我说了真相,种子不过是幌子,那么云舞又怎么可能会见到柳豫从地下蹦出来的这一幕?

温衍虽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及云舞,但我知道…云舞和温衍脱不了关系。温衍之所以不说,估摸是想护着云舞。

我下了蹋阶,淡淡地对云舞道:“温衍离开了。”

云舞的身子一僵,她低着头,颤着声音道:“公主若是想赶我走,我无话可说。可是这四年来,除去驸马爷这一桩事,其他事情都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公主的,也是真心想待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的。”

细细想来,云舞除了在柳豫这桩事上瞒了我之外,其他事情上她的确是真心待我的。如今温衍快要离开了,绾绾也在江南,承文总有一日也要娶妻的…

难得遇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侍女,且四年来云舞也带给了我不少欢乐。

“罢了。”

云舞猛地抬头,眼里的喜色显而易见。

我凉凉地道:“下不为例。”

云舞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一定一定。”

我走了一小会后,遇到了柳豫,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见到我时,立马停住奔跑的脚步,神色飞扬了起来,“娘子,你回来了。”

我应了声,之后屏退周围的人,把真相告诉了柳豫。

柳豫听罢,神色相当平静,他紧紧地看着我,说:“是蛊虫喜欢娘子还是我喜欢娘子,我能分得清楚的。”

我微愣。

他又道:“过去是什么都罢,我不愿想起,而且我们明日就成亲了。温先生是天人,他说的话总有理的,娘子,我们是命中注定。”

柳豫看起来很高兴,停了向下,他又笑吟吟地道:“娘子,我今日做了你喜欢的水晶枣糕。”

我心里一紧,随即垂眼道:“好,待会我尝尝。”

就寝前,我站在床榻边盯着温衍的画像好久,最后叹了声,把它收了起来和枕边的白玉娃娃藏到了箱子里。

我不信天命,但此时我只能认命。

我望着窗子上所贴的囍字,心想等我把温衍忘了,兴许我会喜欢上柳豫,有个一直喜欢着自己的人陪在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然后等我百年之后,温衍或许还会去我的陵墓前探一探我这个曾经歇斯底里地说喜欢他的学生。

就这样了罢,天人和凡人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喜欢柳豫的童鞋可以把这一章当结局了…

第三十四章

我和柳豫拜了堂,当喜房里只剩我们二人时,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柳豫:“我现在对温衍仍然有着感情,但今日过后,我会努力地忘记他,会试着去喜欢你,你能等吗?”

柳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能,我愿意等娘子一辈子。”

我微微垂下眼,“在我喜欢上你之前,我们只能做假夫妻。”

“嗯,我不会勉强娘子的,我会等到那一日的,能和娘子拜堂喝交杯酒,我已是很高兴了。”我抬眼,柳豫一副喜滋滋的模样,身上的喜服衬得他那张总是略显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润,他又道:“娘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尤其是今天。”

我含笑看了他一眼,“那你睡外间罢。”

柳豫道了声“好”。

他刚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对我道:“娘子以后可不可以喊我的表字?”

我略微愣了下,方是想了起来,遂轻轻地喊了一声“瑾明”。

柳豫的唇角立即就弯了上去。

次日醒来后,我很习惯地转身,然后伸手去轻抚白玉娃娃的头,手只伸了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我抿抿唇,收回了手。

柳豫此时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喊了我一声“娘子”。

我怔楞了下才回过神来,也回了他一句“瑾明”。我梳洗了一番后,出去和柳豫一道用了早膳,之后又和柳豫在府邸里很努力地培养感情。

夜深时分,我在窗边看着黑幽幽的夜,听着树上的蝉鸣,心想其实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七月中旬时,孟太傅在朝中举荐了柳豫,承文亲自考验了柳豫一番,欣然受之,命他为刑部员外郎,从五品,到九月初时,柳豫立了功,承文甚是欢喜,破格提拔了柳豫,任刑部左侍郎,正二品。

我也不曾想过像柳豫这样的性子竟是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直到中秋宫中摆宴时,我方是亲眼瞧见了柳豫的另一面。

我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温衍所说的那一番话,倘若佑平元年时柳豫就高中状元,他如今的成就定能更高。

许久不曾想起过温衍二字,如今这二字在心底轻轻划过,腾地就疼了下。

我晃了晃手里的七彩琉璃杯,仰头把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柳豫在我身边轻声道:“娘子,少喝些。”

我笑了笑,道了声“嗯”,便搁下了七彩琉璃杯。

忽有人带着笑意道:“公主和驸马果真恩爱。”

我抬眼,原来是之前曾想给举荐驸马人选的大臣,我扯唇笑了笑,回道:“新婚燕尔,自是会恩爱些。”说罢,又笑眯眯地看了柳豫一眼,亲自给柳豫倒了杯酒。

柳豫含情脉脉地回我一个眼神,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想来我与柳豫此般在外人看来定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其实不然,这两月一来,我真真是全心全意地去试着喜欢柳豫,可是无论他对我多好,我始终还是没有那种感觉。

我和柳豫依然做着假夫妻,只不过在外边在众臣面前,我自是不会让柳豫丢脸。

柳豫此时给我剥了几颗葡萄,我笑吟吟地一一吃光了,再抬起头来时蓦地发现晏清神色黯然地瞧着我,仿佛不知回避二字该如何写。

我委实不晓得晏清在同我和离后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和离前极其厌恶我,甚至和我说句话也不愿意,而和离后却是极度频繁地来找我,我随意一瞥,常常就能瞧见他炙热的目光,或是黯然伤神的表情,活脱脱我前辈子欠了他似的。

我收回目光,不愿再看到晏清。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喝了太多酒,我开始感觉自己有些不胜酒力,头有些晕,我喝了杯茶便准备离席出去吹吹夜风。

柳豫说要陪我,我摇摇头让他留了下来。

云舞扶着我出了大殿,我甚是随意地乱走,夜风袭来,两颊凉了凉,头也不晕了。我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中大如圆盘的月亮,我感慨道:“又到中秋了呀,今年的月亮比去年的圆呢。去年中秋…唔,云舞,去年中秋发生了何事?”

云舞答道:“去年中秋的宴席乃是在含光湖上摆的,当时…”

“当时绾绾还跳湖了,我吓得在福宫里看了她一夜,幸好没事。”我拍拍额头,“不过一年尔,我却觉得这事像是在十年前发生似的。”

云舞亦是感慨道:“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月亮仍然是去年中秋的月亮,可很多事情却是再也回不来的,如绾绾离开了皇宫,嫁给了宁恒,而我去年中秋时还在为晏清伤心欲绝,如今身边的驸马变成了柳豫,还有…

我闭上了眼,不再望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