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客人听说民族英雄陈子锟来了,全都涌到门口观看,史量才长袍马褂,亲自迎接,汽车停下后,他上前拉开车门笑道:“陈将军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陈子锟道:“想必您就是史量才先生吧,久仰。”

两人握手,镁光灯闪起,到底是报社老板,随时随地身边都有照相机伺候着,陈子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笑盈盈的摆着姿势让摄影记者拍照,今天他没穿军装,外罩风衣,内穿呢子西装,风流倜傥溢于言表。

“陈将军,请。”史量才道。

“史老板,请。”陈子锟哈哈一笑,两人携手进屋。

进了门厅,史量才亲自帮陈子锟挂风衣和礼帽,陈子锟道:“这可使不得。”

史量才道:“能为民族英雄挂衣服,是我的荣幸,别人都没这个机会呢。”

陈子锟笑道:“史老板言重了,我只是一介武夫而已,不过做了些中国人该做的事情。”

史量才肃然起敬:“说得好,陈将军真知灼见啊。”

客厅里聚满了衣冠楚楚的客人,史量才开派对,来的都是沪上知名人士,他亲自给陈子锟介绍,先是报社的同仁和沪上名流,或是西装革履,或是长袍马褂,一个个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不过在陈子锟眼里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只有一个客人例外,此人三十岁左右,文质彬彬,衣着考究,戴一副金边眼镜,史量才介绍说这位是广州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兼广东省财政厅长、中央银行行长,宋子文先生。

“宋先生,久仰。”陈子锟伸出了右手。

宋子文矜持的和他一握:“很高兴见到您,陈将军。”

陈子锟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宋先生。”

宋子文一愣:“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史量才提醒道:“你们二人都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校友嘛,自然面熟。”

陈子锟道:“不对,肯定不是在圣约翰遇见的,我觉得宋先生很像一个人…宋先生,莫非您和孙夫人有亲戚?”

宋子文道:“孙夫人正是家姐。”

陈子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宋子文狐疑道:“您认识家姐?”

他二人谈的久了,别的客人等不及了,唐嫣过来挽住陈子锟的胳膊道:“宋先生,您不能一个人霸占我们的民族英雄。”

陈子锟略感尴尬,想抽出胳膊,却被唐嫣抓的紧紧,一个纤细少女捧着笔记本上前道:“陈将军,您能帮我签个名么?”

唐嫣道:“她叫唐瑛,是我妹妹,更是您的崇拜者。”

第七十八章 炉边夜话

陈子锟定睛一看,不禁暗暗赞叹,好一个秀丽婉约的少女,姚依蕾和鉴冰都算是姿容出众的了,和她一比也不免落了下乘,难能可贵的这少女虽然生的美丽,眉眼间却极是单纯,如同一株绽放在雪山之巅的蓝莲花般。

少女的黑色羊皮封面笔记本还伸在陈子锟面前,他接过来拿出钢笔来,问清楚唐瑛的名字具体是哪个字,然后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与唐瑛小姐共勉,陈子锟,12.21.1924.

唐瑛如获至宝将笔记本抱在怀里道:“谢谢陈将军。”

陈子锟道:“不客气。”

唐嫣笑道:“我妹妹可是中西女塾的校花,眼高于顶的人物呢,能让她崇拜的人物,陈将军可是唯一的。”

陈子锟眉毛一挑:“原来唐小姐还是中学生。”心中却暗道,“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营养丰富,十六七岁就出落得如此水灵,要搁南泰县,这么大丫头还没发育呢。”

唐瑛道:“陈将军,我有一个请求,您一定要答应。”她昂着头和陈子锟说话,白皙的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更加衬托的皮肤吹弹可破,得亏陈子锟也是家里娶了两个美女老婆的人,要换了盖龙泉薛斌陈寿梁茂才等人,这会儿怕是鼻血都淌下来了。

唐嫣见堂妹居然缠着陈子锟了,而陈子锟似乎也颇有兴趣和她交谈,顿时慌了神,大吃干醋,心说你姐姐我还没捞着和陈将军谈天说地呢,哪里轮得到你,嘴上却道:“好了,小瑛,陈将军还有正事。”

唐瑛却道:“我这也是正事啊,我们中西女塾打算开办冬令营,成立童子军,需要场地和教官,大家都说您的部队纪律最好,训练最精,所以我想请陈将军帮我们。”

唐嫣这个气啊,心说你们一帮小孩子搞童子军怎么就成了正事了,刚要呵斥,陈子锟却道:“原来是女童军啊,我一定支持,回头我让副官和你们学校联系。”

唐瑛兴奋的跳了起来:“太好了,谢谢您,陈将军,还有,您要当我们的教官哦。”

陈子锟道:“那就不敢保证了,不过我会派最优秀的军官来指导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开始盘算,那帮南泰土匪里有哪个能拿出手…

“好了,陈将军已经答应你了,赶紧去玩吧。”唐嫣已经急不可耐了。

“陈将军,咱们拉钩。”唐瑛还不罢休,和陈子锟拉了小拇指之后才一蹦一跳的跑了,望着小礼服裙下白嫩的小腿,陈子锟道“唐记者,你妹妹很可爱。”

“她啊,才十四岁就这样,将来不知道哪个男人敢娶哦。”唐嫣不经意的点明了妹妹的具体年龄,企图将陈子锟的邪念扼杀在萌芽状态。

“十四岁,那应该喊我叔叔才行。”陈子锟笑道。

晚宴是西式的,在座的也大都是出过国留过洋的文化人,席间大家品尝了法国白兰地和焗蜗牛、香草小羊排等美食,还有餐后甜点和醇香的咖啡。

吃完了饭,史量才邀请陈子锟和宋子文到自己的书房小坐,既是炉边夜话,也是一次半正式的采访。

史量才的书房很大,柚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壁炉里哔哔剥剥烧着木柴,雪茄、咖啡和白兰地任意取用,很温暖,也很温馨。

“宋先生,广东的情况怎么样?”史量才开了腔。

“很好,黄埔军校的学生已经颇具战斗力,在剿灭商团叛乱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国民党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强有力的武装,北伐指日可待,当然,我个人是希望和平的,如果孙先生这次北上能够和段政府达成一致,那是最好的了。”宋子文侃侃而谈,思路清晰条理清楚,时不时加上一两句地道的英文来丰富自己的表达,谈吐颇有风度。

史量才道:“据悉,孙文先生已经抵达天津,正在会晤各界名人,段祺瑞和冯玉祥多次催促他北上共商国是,我想,中国的和平曙光已经隐隐可以看见了,陈将军,您对这次南北合作有何看法?”

陈子锟道:“我身为军人,本来是支持武力统一的,但是目前来看,中国还没有任何一个强人,一支军队,有这样的实力和能耐,袁世凯尝试过,失败了,段祺瑞尝试过,失败了,吴佩孚尝试过,也失败了,如今张作霖大军入关,想必也有饮马长江之意,如果他真的打算这么做,不管是段祺瑞,还是孙先生,亦或是冯玉祥,都无法阻止他。”

史量才道:“这么说,您对南北合作持悲观态度了?”

陈子锟道:“不,我很乐观,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和我一样,发现战争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和平才是出路,段祺瑞已经醒悟了,冯玉祥也醒悟了,张作霖就算头脑不清醒,将来也会明白,战争解决不了问题,起码由他发动的战争是解决不了中国的统一问题的,因为他的本质上只是一个军阀,没有任何的立场,没有意识形态,说白了就和朱元璋是一样的,草莽豪杰罢了,或许提前二百年这种人还有市场,现在…哼哼”

他摇摇头,抽了一口雪茄。

宋子文道:“陈将军站在哪一边?”

陈子锟道:“我支持和平统一,谁破坏和平,我就提十万大军和他血战到底。”

宋子文和史量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男人们畅谈政治的时候,另一侧的小客厅内,唐家姐妹正吃着小蛋糕聊着男人。

“姐姐,你说是陈将军帅一些,还是宋先生帅一些?”唐瑛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唐嫣伸手戳妹妹的脑门:“你才多大,就开始研究男人了,好吧,你倒是说说,这两个人哪个更优秀?”

唐瑛道:“咱们来盘点一下啊,陈将军是圣约翰毕业,留美学军事,宋先生也是圣约翰毕业,在哈佛学经济,又是博士出身,就学历来说,宋先生胜出半分,也仅仅是半分。”

唐嫣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将军还在北大念过书,师从辜鸿铭、刘师培,他的法语比英语还要地道,所以,在学历上两人是持平的。”

唐瑛道:“好吧,我同意你的说法,从外形和气质上来说,两人截然不同,一个是横刀立马的大将军,一个是羽扇纶巾的文臣谋士,各有千秋,不过陈将军更英俊一些。”

唐嫣道:“我同意,不过陈将军比宋先生帅的不是一点半点,是很多。”

唐瑛道:“下面是官职和背景,一个是江东省军务督办,一个是广州政府的财政部长,打平,不过陈将军的靠山是吴佩孚,现在已经没了,扣一分,宋先生是中山先生的妻弟,加一分。”

唐嫣道:“陈将军不需要靠山,他自己就有十万雄兵,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唯有掌握兵权才是硬道理,所以陈将军要加五分!”

唐瑛道:“好吧,目前陈将军领先,还有重要的一项,宋先生可是钻石王老五,上海滩的名门闺秀都巴望着嫁给他,单身这一条要加五分。”

唐嫣道:“那完蛋了,陈将军不但已经结婚,还娶了两个老婆。”

唐瑛嘻嘻笑道:“那要扣十分了,姐姐你输了。”

唐嫣拿起靠垫打过去:“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陈将军这边的。”

“还说不是,你的眼神早出卖你了。”唐瑛笑着跑远了,唐嫣粉脸通红,摸着自己的面庞道:“我这是怎么了…”

聚会结束后,陈子锟返回吴淞军营,第二天发电报给省城,让姚依蕾和鉴冰到上海来过圣诞,如今他的名望如日中天,不得让两位夫人也跟着沾沾光,得瑟一把。

宋子文也发了封电报到天津,给二姐庆龄,询问关于陈子锟的底细。

天津,张园,昨夜一场大雪,天地银装素裹,园内卫士林立,气氛凝重,国民党总理孙中山先生应北京执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和国民军总司令冯玉祥、东三省陆军总司令张作霖的邀请,经由日本乘船北上,目前正下榻在这里。

舟车颠簸,北地严寒,孙先生旧病复发,卧床不起,病倒在天津,北京咫尺之遥,段祺瑞冯玉祥连发电报邀约,竟然不能成行,孙夫人庆龄女士衣不解带,侍奉床边,又遍请天津名医为总理会诊,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迅速康复怕是困难。

一位日本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孙夫人立刻迎了上去:“大夫,有好转迹象么?”

医生摇摇头说:“孙先生太过辛劳,体质江河日下,目前没有好的办法,加强营养,多休息,不要劳顿,我给您开一副药,过两天再来看。”

“谢谢您了。”宋庆龄微微欠身,心里难过不已,总理这两天吃不下饭,吃了就会呕吐,总这样下去就算不得病,身子也垮了。

日本医生刚走,卫士匆匆而来:“夫人,上海电报。”

宋庆龄接过来一看,急忙进屋:“先生,子文打电报来,有好消息。”

病榻上的孙中山支撑起身体道:“哦,什么好消息?”

“江东省军务督办陈子锟,就是当年给您当过卫士的那个陈子锟。”宋庆龄很激动,“并非重名,而是同一个人,他现在的政治主张也是支持和平统一的。”

孙中山接了电报看看,精神一振:“发电报,请江东省军务督办陈子锟将军北上,共商国是!”

“我这就去办。”宋庆龄刚要走,又被叫住。

“突然很有胃口,我想喝一碗粥。”孙中山微笑着说。

第七十九章 上海再易手

先生胃口大开,无疑是心情好转所致,此番北上京津,表面看起来一帆风顺,前途光明,其实暗流涌动,错综复杂,段祺瑞、冯玉祥、张作霖三方各怀心思,想理顺关系,南北和解,实在任重道远。

陈子锟是直系军阀,手握重兵,盘踞在华东一带,是统一的障碍之一,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孙文手上的牌就多了一张,统一的希望就多了一分,他心情不好才怪。

孙文的电报是以通电形式发出的,很快电文内容就到了正在西山“下野隐居”的冯玉祥手中,本来他还不太相信陈子锟是国民党员,看到这份电文,顿时大发感慨:“昆吾老弟,诚不欺我也。”

他也发了一份通电,内容和孙文的一致,邀请陈子锟北上共商国是。

消息很快传到临时执政段祺瑞耳朵里,这两份电报让他极其的被动,江东省原来是皖系地盘,被陈子锟窃取了去,如今卢永祥和孙开勤已经来到北京,就等着执政府下令撤销齐燮元陈子锟的职务,把地盘重新拿回呢。

段祺瑞已经发布了两道命令,撤销齐燮元的本兼各职,任命卢永祥为苏皖宣抚使,第三道命令也在草拟之中,内容是撤销陈子锟的江东省军务督办职务,接任的自然是孙开勤,可是孙文和冯玉祥两封电报一发,他这道命令再发出去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姜是老的辣,段祺瑞很快就找到了解决之道,他依然发布命令,撤销陈子锟的江东省军务督办职务,但随即委任他为陆军次长,晋升陆军上将衔,授骁武上将军勋位,明升暗降,这一手可谓玩的老辣之极。

孙中山和冯玉祥都通电邀请陈子锟北上共商国是,无形中大大提高了他的身价,本来江东省内有一帮人很不安分,蠢蠢欲动,想借着奉军南下的时机反戈一击,推翻陈子锟,迎回孙开勤,可是看到陈子锟的威望如此高涨,便悄悄打消了念头。

孙督军和陈子锟相比,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紧接着,临时执政府的命令到了,陈子锟再次加官进爵,陆军部次长,陆军上将,骁武上将军勋位,可谓显赫之际,可人家陈子锟根本不吃这一套,把鱼饵吞了,鱼钩吐回去。

命令发布后,江东省城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游行,主要由青年学生组成,强烈要求挽留陈督办。

陈子锟得了理,致电执政府,说江东省治安未靖,自己不敢擅离职守,愿意以江东省军务督办之职兼任陆军次长。

段祺瑞收到电报后鼻子差点气歪,这个陈子锟忒无耻了些,但是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难不成发兵打过去么,如今皖系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所有的地盘和军队都失去了,根本没有武力来威慑下面的军阀。

孙开勤每日苦苦来求,把段祺瑞身边的人都打点一个遍,起初段祺瑞还有耐心敷衍他两句,后来急了,索性避而不见,心中还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若不是他如此废物,皖系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惨。

北京的这摊子破事,陈子锟才不关心,他带着两位夫人在上海滩欢度圣诞节,至于孙文和冯玉祥的邀请电,他也没象外界想象的那样激动,这俩人心中想的什么,他清楚的很,无非是想借助自己的军力罢了,他回电称最近禁烟事务繁杂,等忙完这一波,就奉命进京,当然只是个托辞罢了。

谁他妈知道进了北京会不会被扣了,陈子锟这样想。

一九二四年的最后一天,孙中山乘坐京津铁路抵达北京,首都万人空巷,争先目睹伟人风采,竟有三十万人往车站迎接,与此同时,奉军大部南下占领山东全境,前锋张宗昌部三万人抵达徐州,徐州镇守使陈调元早已和奉军暗通款曲,此时不但不迎战,反而退避三舍,让出大路。

齐燮元这个江苏督军当的并不踏实,北京方面的撤职令一下,手下诸将动起了异心,不光陈调元背叛了他,更有其他将领也都纷纷反水,驻沪军队频繁调防,引起孙传芳的猜疑,没和奉军交火,苏军和浙军也打了起来。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日,驻沪江苏路军第六师哗变,孙传芳提兵击之,苏军大败,几成一盘散沙,张宗昌部顺利进驻南京,卢永祥也堂而皇之的回来了,在南京组建宣抚军,声威浩大,虎视上海。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风水就完全转了过来,齐燮元好不容易打下上海的地盘,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滚蛋,卢永祥刚刚下野,转瞬就杀了回来,真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感叹这世道变幻太快。

皖系卷土重来,直系江河日下,卢小嘉又重回上海滩,三鑫公司大老板黄金荣做东,请他在私宅吃饭,不但杜月笙到场,就连消失多日的张啸林也出现了。

卢小嘉端着酒杯坐在上座,气势十足道:“我向诸位保证,不出一个月,陈某人的禁烟执法队就会从上海消失。”

虽然黄金荣曾和卢小嘉有过龃龉,但此时却好的跟一个爹似的,老流氓满脸堆笑道:“有卢少帅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我等望眼欲穿,只盼大军抵沪,方能拨云见日啊。”

张啸林道:“卢公子,您准备怎么处置陈子锟?”

卢小嘉道:“按理说呢,兵败下野的大帅,一般是放一马,让他到租界当个寓公,我想父亲对陈子锟也会如此处理,嘿嘿,进了租界,可就是你们说了算了。”

张啸林也嘿嘿笑了起来:“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陈子锟蹲在阿拉头上拉屎,不就是仗着手上有兵么,卢大帅大军一到,阿拉看他还怎么狐假虎威,等他落到阿拉手上,哼哼。”

杜月笙叼着象牙烟嘴不说话。

卢小嘉道:“北京方面已经定了的,江东省这一块还是让孙世叔来主持大局,江苏安徽两省连同上海,由家父负责,到时候开烟馆赌场妓院,一句闲话,谁敢呲毛。我立马派兵灭了他。”

席上诸位都拍起巴掌来。

卢小嘉洋洋自得,伸手压了压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三鑫公司,我要占两成的干股。”

一片寂静,大家都低头抽烟,不愿接茬,两成干股,这胃口也太大了些。不过不答应他,怕是生意就做不下去,这些有军队撑腰的畜生,一个比一个胃口大啊。

卢小嘉道:“不说话,我当你们默许了哦。”

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杜月笙举起酒杯道:“再议吧,喝酒,喝酒。”

一月中旬,齐燮元在上海自封淞沪联军第一路总司令,孙传芳为第二路总司令,两军联合对抗奉军南下,江东省军务督办陈子锟通电全国,力主和平解决淞沪问题。

眼瞅着又要重开战火,租界当局忍无可忍,各国海军陆战队登陆上海,万国商团进入战备状态,黄浦江上的炮舰更是揭开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瞄准华界,摆出武力干涉的样子。

驻吴淞口的民国海军和往常一样置身事外,令人称奇的是陈子锟的驻沪部队居然也保持中立,一个团的军人全部换上了黑色的警察制服,挂在军营门口的牌子也换了字样:淞沪禁烟执法别动总队。

别人忙着打仗,陈子锟依然乐在其中的忙乎着禁烟,以三鑫公司为首的吃鸦片这碗饭的生意人可被折腾惨了,实在撑不住的杜月笙找到了陈子锟,在吴淞口禁烟总队和他进行了一番商谈。

陈子锟说:“杜老板,鸦片我是一定要禁的,这个断断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月笙心里一哆嗦,笑道:“要禁,一定要禁,只是烟民太多,总要有个时间让他们断了瘾头不是?”

陈子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把禁烟的重担交给商会的各位同仁,你们自己来治理一下,也省的我们禁烟执法总队如此辛劳。”

杜月笙心中暗喜,道:“那是最好的了,只是执法队的兄弟们劳苦功高,我们上海父老总是要表示一番心意才行。”

陈子锟道:“这样吧,一次性缴纳一千万保证金,我就把禁烟权下放给你们。”

杜月笙张口结舌:“陈大帅,这个数目实在太大,我们承受不起啊。”

陈子锟道:“好像是大了点,那就分期支付吧,每月三十万大洋,不能再少了。”

杜月笙心中窃喜,以往每月光是打点淞沪驻军和警察厅的钱,也有二十来万,这笔钱是无论如何省不下的,只要陈子锟肯答应不再禁烟,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而且分期支付更占优势,按照目前的情形发展,要不了多久卢永祥就回来了,到时候陈子锟自然离开上海,这笔钱不就不用付了么。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敲定每月二十万的价码,只要支付了这笔钱,禁烟执法大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不遗余力的查扣鸦片。

“我是看杜老板的面子才答应的哦,如果禁烟不力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情面。”陈子锟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杜月笙还是很高兴,谈妥了此事,三鑫公司就又能日进斗金了,而且还是双保险,不管是卢永祥还是陈子锟谁能占据上海,都能保证鸦片生意的正常进行。

“陈大帅,二十万改日送上,这枚戒指权当定金,还请笑纳。”杜月笙从手上褪下一枚成色极好的祖母绿戒指来,轻轻放到桌上。

祖母绿宝石价值连城,可不是翡翠之流能比的,这枚戒指起码价值十万大洋以上,陈子锟瞄了一眼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杜老板还是收起来吧。”

若是别人说这话,杜月笙或许会不高兴,堂堂杜老板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往回收的道理,可陈子锟这样说话,他硬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收起戒指抱拳道:“多谢大帅,二十万庄票随后奉上。”

陈子锟道:“来人呐,把最近查扣的五百斤鸦片交杜先生带走销毁。”

杜月笙大喜,千恩万谢,带着鸦片走了。

副官来报:“省城十万火急电报。”

陈子锟接了电报一看,不由大惊,原来奉军张宗昌的军队已经开进了江东省境内,这副架势是要和自己抢地盘了。

“妈了个巴子的,张学良说话不算数!”陈子锟怒道,来回踱了几步后,道:“传我的命令,让一线部队后撤九十里,不要和奉军交火。”

赵玉峰奇道:“大帅,咱们又不是打不过龟儿子,干嘛后撤?”

陈子锟道:“汉卿对我有恩,我曾答应过他,如果和奉军对垒,当退避三舍。”

第八十章 和奉军的第一次接触

此前陈子锟和张学良有密电通信,双方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奉军只打齐燮元,密约上墨迹未干,奉军就悍然撕毁,开进了江东省的地界,一场恶仗怕是避免不了的。

张宗昌乃奉军大将,陈子锟早就听过他的名字,据称此人身高九尺,武艺了得,在海参崴当过华人巡捕头领,连俄国人都不敢不买他的账,后来曾聚啸山林,手下上万土匪,绝不是等闲之辈,这种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岂是张鹏程、段海祥之流应付的了。

事不宜迟,陈子锟立刻赶回江东省亲自指挥作战,时间仓促,军务紧急,他给住在租界的鉴冰和姚依蕾打了个电话,把上海的军务交代了一下,就匆匆赶赴军营北面的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是特务团花钱在当地买的庄稼地,平整以后用石轱辘压实在,旁边搭了一座小楼,一个瞭望塔,一座拱形机库,权当飞机场使用,春田洋行从美国货寇蒂斯公司进口了一架双翼双座飞机,刚刚到货。

陈子锟疾步走进机库,就看见三个人聚在一起玩纸牌,不禁心头火起,大喝一声:“立正!”

一个少年跳了起来,正是江北陆军速成学堂毕业的安学,他挺直腰杆敬礼道:“大帅!”

另外两人慢腾腾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四十来岁,胡子拉茬,穿着油腻的工装裤,一头金发像是茅草,另一人二十来岁,是个独眼龙,一条腿还是假的,嘴里叼着香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难道美国陆军教你们在见到长官的时候就这种样子么!”这回陈子锟换了英语质问,他猜出这两个洋人就是慕易辰花大价钱从美国请来的飞行员和机械师。

两人听见他一口地道流利的英语,眼神中的不屑减少了些,勉强站直了,马马虎虎敬礼道:“是,长官。”

陈子锟立正,还礼,道:“你们的军衔,名字,我需要乘机回江东,你们多长时间可以就位?”

独眼龙道:“我是美国陆军航空队前上尉皮尔斯霍克,他是我的机械师马里根,飞机没有试车,没有灌注航油,没有飞行图,在解决这些之前,不能飞。”

马里根也耸了耸肩,很配合的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

陈子锟道:“先生们,就给你们一个小时,飞不起来我就枪毙你们。”

皮尔斯霍克瞪大了他剩下的那只眼睛,愤怒的咆哮:“我只有一个机械师,这里没有人懂英语,没人能帮忙,一个小时不可能完成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陈子锟冷静的摘下帽子,解开斗篷丢在一旁道:“我来帮你们。”

此时皮尔斯和马里根才看到他军装肩膀上的三颗金星,原来这个猖狂的年轻人就是他们的雇主,陈子锟上将!

两人洋人立正,规规矩矩的敬礼:“是,长官!”

在陈子锟的协助下,一个小时内,飞机终于完成了飞行前的准备,陈子锟换了皮质飞行帽和风镜,外面罩了一件防风皮袄,坐进了驾驶后舱,皮尔斯爬上前舱,发动了飞机,逆风起飞,寇蒂斯双翼机呼啸而起,盘旋在黄浦江上空。

皮尔斯飞的不错,尽管没有航图,但是可以在陈子锟的指挥下沿着长江和淮江飞行,几百里的路程很快过去,飞机降落在省城郊外的临时机场,其实就是一块平整的空地,连塔台和机库都没有。

飞机是敞篷的,大冬天的飞了几百里,脸都冻麻了,可是大大节约了时间,抵达机场的时候,阎肃派来的警卫营已经到了,陈子锟留下一个排看守飞机,带着皮尔斯进了城,回到督军公署,参谋们立刻摆上沙盘,铺上地图向大帅讲解战局。

奉军一个旅从东北方越过省界,来势汹汹,竟然孤军深入九十里,陈子锟迅速做出指示,张鹏程师在左,段海祥师在右,盖龙泉师在中央,陈寿旅迂回包抄,争取把这支轻敌冒进的奉军部队给一口吃掉。

将军们领命而出,各自率军出击,陈子锟在省城坐镇指挥,静候捷报。

这段时间阎肃可没闲着,孙开勤留下的烂底子被清洗的差不多了,江东省陆军裁撤了两万多老弱病残,仅留下精锐士兵,编成三个师四个混成旅,兵力比以前大大降低,但战斗力却提高许多。

战斗在次日打响,奉军一个混成旅被江东军三面合围,枪炮齐发,大战了整整一天,江东陆军上下都发现,奉军的战斗力真不是吹的,若是换了别的军阀队伍,被人包了饺子早就缴枪投降了,可奉军竟然这么能撑。

三个师外加一个旅三万大军对付区区一个奉军混成旅,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可是第三天凌晨,陈子锟从睡梦中被叫醒。

“大帅,前线急报,张鹏程兵败不知去向,第一师崩溃了,第二师按兵不动,盖龙泉正在拼死抵挡,请求发兵援救。”阎肃亲自来报告军情,可见局势很不乐观。

陈子锟跳了起来:“十倍兵力对付一个旅,居然能打败,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阎肃道:“不怪他们,这一旅人马不简单,是张宗昌的王牌,老毛子队!”

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张宗昌在海参崴混过,精通俄语,他收编了好几千白俄败兵,有哥萨克,有铁甲车,打起仗来不要命,嗷嗷叫着往前冲,跟野兽似的,怪不得三万人马都困不住他们。

“传令,让盖龙泉给我顶住。”陈子锟迅速穿上军装戴上帽子。

“大帅,您去哪儿?”阎肃问。

“我乘机去前线看看。”陈子锟道。

洋人飞行员皮尔斯霍克正在省城妓院里睡娘们,昏昏沉沉就被陈子锟提了出去,说要去前线侦查,皮尔斯满嘴牢骚,一脸的不情愿,带着陈子锟在寒冬腊月的黎明起飞,直奔前线而去。

北风凛冽,气流湍急,寇蒂斯飞机在空中晃来晃去,皮尔斯乐在其中,不时回头幸灾乐祸的看看陈子锟。

陈子锟若无其事,还拍着机舱催促道:“快飞快飞,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人!”

皮尔斯大声道:“为什么?”疾风吹拂着他颈间的白色绸子围巾,风镜下是黑色眼罩,看起来既潇洒又邪恶。

“因为你开起飞机来就像个娘们。”陈子锟说道。

皮尔斯脸一沉,猛拉方向杆,飞机翻了一个跟头,向前疾飞而去。

战线已经迫近了省城,隐约能看到盖龙泉的第三师构筑的防线,这帮土匪出身的大兵根本不会打正经仗,所谓防线就是趴在冻得坚硬的田埂边,连条战壕都不舍得挖,而且只有一条防线,没有纵深可言,一冲就散。

陈子锟来的及时,正好奉军发起进攻,上百名骑兵蜂拥而来,哥萨克戴着皮帽子,挥舞着雪亮的恰希克军刀,嗷嗷怪叫向前疾驰,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居然手持三米长的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