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架波音218战斗机降落在北泰机场,陈子锟从机舱里跳出,地勤人员立刻跑上去,检修的检修,加油的加油,还有一个人拿着漆笔,在机身上添了两个飞机标志,这是陈子锟的战果记录。

无数战利品堆放在北泰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供人参观,武汉、重庆来的记者忙着拍照,八个俘虏垂头丧气坐在中间,如同霜打得茄子。

机动警察大队的一名少校宣布:此役全歼日军一个联队,我军仅有十余名将士轻伤,大胜!

市民们欢腾起来,早已准备好的舞狮队开始表演,鞭炮噼里啪啦,萧市长开始为战斗英雄们颁发奖状和奖金。

真实的情况,只有少数高层知道,歼灭冈本联队,其实我军伤亡也不小,死了一百多人,伤了两百多,损失坦克三辆,装甲汽车十二辆,但相对来说,仍是大胜。

王德贵很兴奋:“照这种打法,小鬼子来多少都是一个死,只要粮食够吃,守上三年五载没问题。”

主管战时经济的龚梓君苦笑道:“王局长,你太乐观了,这样的打法,其实维持不了多久,坦克损失了就无法补充,炮弹打一发少一发,您知道105毫米榴弹多少钱一发么?”

王德贵摇摇头。

“算上运费,折合一两黄金一发,就算家底子再厚,也折腾不起啊。”龚梓君苦笑道。

“乖乖,这是打仗么,这是砸钱啊。”王德贵咋舌不已。

阎肃补充道:“还有汽油,也是无法补充的,咱们能自给自足的,只有煤炭和轻武器使用的弹药。”

王德贵道:“这些值钱的玩意用完了咋办?”

龚梓君道:“还能咋办,城破,人亡,和南京一样。”

陈子锟一锤定音:“不是还有枪,还有刺刀么,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把北泰拱手让给日本人。”

省城旅团司令部,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冈本大佐被牛岛满少将抽的满脸开花,依然站稳了:“哈伊!”

“联队旗都丢了,你有什么脸面回来!”

“哈伊,阁下,我没有剖腹,是因为有必要向您汇报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冈本猛地一低头,“汇报完了之后,我会剖腹以谢天皇。”

牛岛满听冈本大佐讲述了南岸之战的经过,脸上依然挂着冷冷的表情,心里确是惊涛骇浪,支那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武装,而且协同的如此出色,看来就算旅团全部压上去,他未必能打赢。

“准备飞机,我要去上海面见畑俊六大将阁下。”牛岛满少将拿起电话吩咐道。

第三十章 炸桥的时刻到了

牛岛满少将亲自飞赴上海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向司令官畑俊六大将汇报战败之经过,畑俊六阁下极为震惊,皇军在支那作战,就算打得再惨烈,也不会丢掉联队旗,看来北泰守军之顽强,远远超过预期。

畑俊六立刻召见陆军航空兵团司令官江桥英次郎中将,命令他暂停对武汉的轰炸,组织一支强大的空中力量对北泰进行毁灭性打击。

航空兵派出飞行第六十重轰战队和第十战斗中队,气势汹汹飞往北泰,进行第一轮报复。

江南防空哨,繁茂枝叶掩蔽下的防空观察员听到天边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急忙拿起望远镜观测,黑压压一片飞机铺天盖地而来,吓得他赶紧抓起电话狂摇:“喂喂喂,日本飞机来了,足有上百架。”

北泰市政厅大楼上的防空警报凄厉的响了起来,老百姓纷纷进入就近的防空洞,北泰在建设之时就设计了许多民防工事,开战以后更是鼓励居民在自家院子里挖掘简易防空掩体,就是为了抵御日军轰炸。

老百姓进入防空洞,军队却上了楼顶,架起机关枪,高炮阵地内,炮兵迅速就位,摇动手柄,炮口指向天空。

七十二架九三式重型轰炸机还未飞越淮江,空中就出现了数十架苏式伊16战斗机,原来北泰方面早就预料到日军会派轰炸机报复,于武汉军事委员会协调后,借来了苏联志愿航空兵打一场空中阻击战。

负责掩护的日本战斗机迎了上去,与苏联飞机缠斗起来,轰炸机不受影响,继续前行,他们此行轰炸的重点是北泰火车站、钢铁厂、以及兵营等。

远远望去,北泰的电厂烟囱和冷却塔还在冒烟,城市不大,但很规整,想必建设这样的城市,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吧,飞行员们默默想到。

情报显示,支那军装备有进口的厄立康高射炮,所以轰炸机保持了五千米的高度,进行水平轰炸,飞行员们冷漠的看着脚下的城市,按下了投弹的按钮,一串串炸弹落下。

忽然,飞机颤抖了一下,高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旁边炸开,腾起一团团烟雾,飞机中弹了,飞行员们叫嚷着,匆匆背上伞包跳了出去,在空中拉开降落伞,就看见自己人的飞机接二连三的往下掉,再看脚下,处处都是防空炮火,火力密度似乎比武汉还要强些。

能打到五千米高空的高射炮不多,支那军队仅有少数的德国进口FLAK36式88毫米高射炮能达到这个水平,北泰区区弹丸之地,居然装备不下十门88炮,简直匪夷所思!

有了装备近炸引信的88炮,所有飞机都不堪一击,第六十重轰战队没有丢完炸弹就匆匆而返,他们是重要的航空兵部队,不能白白损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空战互有输赢,苏联航空队损失三架飞机,日军战斗机掉了六架,此役再次大胜。

消息传到武汉,蒋委员长亲自颁发嘉奖令,满满一船慰问品从汉口运过来,军事委员会也意识到北泰的重要性,日寇若要紧逼武汉,必先拔除北泰这枚钉子,于是最高当局任命陈子锟为淮江中游防御总司令,率部抵御日寇。

尴尬的问题来了,整个江北没有正规军的建制,全靠警察和民团打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想增派部队,可淞沪会战后中央军兵力捉襟见肘,还要保卫各个要点城市,实在抽不出兵力来。

万难之中,陈诚建议委员长恢复模范十七师的建制,让江东人自己保卫家园。

此时,陈启麟和刘骁勇等人已经在武汉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战争年代,国府机构混乱,打散了建制的部队实在太多,光杆司令满街都是,都嗷嗷叫着恢复建制,招兵买马,中央哪有那么多的武器装备和壮丁,中央军自己都喂不饱,杂牌武装就更别提了。

虽然陈启麟是黄埔嫡系,但多年来在江东当参谋长,已经渐渐疏离了中枢,那些老同学虽然都当上师长旅长了,但在军委会也说不上话,眼瞅着部下连饭都吃不上了,陈启麟心里这个着急了,头发都快愁白了。

忽然消息传来,北泰三战三捷,歼灭日寇数千,战利品都送到武汉来展览了,陈启麟觉得这是个机会,急忙来到军政部报到,以往总是吃闭门羹,这次终于有了好脸色,一辆车将他接到委员长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亲自召见,还留他吃了一顿饭。

一周后,陈启麟带着委任状和几百名部下,乘船前往北泰,模范十七师的建制终于恢复了,不过军委会没有足够的兵员给他,仅从卫戍部队中抽了两个连队把十七师的架子搭了起来,对于陈启麟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要的不是兵员和装备,而是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武汉来的援兵让北泰军心又一次大振,这说明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事实上官方也一直在宣称,可以从后方源源不断的得到补给,实际上从武汉运来的粮食和弹药屈指可数,北泰,完全是在孤军作战。

好在陈子锟未雨绸缪,藏了大批军火,北泰难民云集,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短短几天就招募了两千壮丁,好歹把十七师给拉起来了,北泰也算有了正规军驻守。

陈子锟继续向武汉索要物资,粮食、弹药和汽油是北泰急需的,但后方更需要这些物资,尤其是汽油,更是金贵无比,委员长亲自批条子,才补充了一百桶而已。

还是龚梓君有办法,带着金条美元亲自去了武汉一趟,顺利搞来一批汽油,原来不是没有汽油,而是大部分都被有门路的人囤积起来了,只要舍得花钱就能买到。

日军急于解决北泰之敌,派军舰沿江北上,无奈淮江下游水雷密布,在损失了一条驱逐舰之后,海军表示无能为力,请陆军自己解决麻烦。

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从上海搬到南京,开始执行参谋本部制定的《以秋季作战为中心的战争指导要点》,摧毁蒋介石政权的最后中枢——武汉。

攻略武汉,必先拔除北泰,畑俊六大将调集包括机甲联队和重炮旅团在内的五万大军,以牛刀杀鸡之势向北泰逼近,对大本营则宣称这也是武汉攻略战的一部分。

工兵部队先将被支那军毁坏的铁路修好,一车车部队拉到淮江南岸,列车上搭载的240毫米超重型榴弹炮开始轰击。

巨大无比的240口径炮弹,需要用吊车装填,每发射一轮,大地都跟着颤抖,炮弹呼啸着落到北泰市区,到处一片火海。

南岸,独立重炮大队的150毫米野战加农炮也加入了炮击,这次华中派遣军是下了血本了,炮弹不要钱的向北岸倾泻,一刻也不停顿。

北岸无力反击,能够得着日军的只有四门105毫米榴弹炮,但炮弹只剩下一个基数了,自从二月份德国承认满洲国之后,对华军火贸易就停止了,炮弹打一颗少一颗,打完了之后,这四门炮就没用了。

城市在炮火中颤栗,无数民房被摧毁,到处火海一片,损失最惨重的是城西的难民营,这里帐篷密布,空中侦查看上去如同兵营,所以挨的炮弹最多,难民死伤累累,惨不忍睹,事后统计,死亡高达千人。

炮击刚停,轰炸开始了,这次的主角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九六式陆攻,漫天的旭日徽如同死神的血盆大口,北泰的四架战斗机在击落三架轰炸机,五架护航战斗机后,全部被击落。

日军轰炸机重点照顾了北泰的机场,跑道被炸的弹坑累累,眼瞅着没用了,最糟糕的是油库中弹爆炸,好不容易积攒的汽油全没了。

码头也被重点轰炸,三艘货船被炸沉。

市政厅地下指挥所里,愁云惨淡,虽然早就知道以北泰一城之力,抵挡不住日军倾国之兵,但到了最后关头,大家还是很伤怀。

“打起精神来,明天还有硬仗要打。”陈子锟强打精神道,持续三天的炮击和轰炸,让他疲惫不堪。

次日拂晓,日军再次炮击,北泰依然无力还击,日军派遣一个中队的步兵,偷偷摸摸的上了淮江铁桥。

黎明的薄雾中,铁轨如同两道长蛇伸向远方,步兵们头顶着90铁帽,端着三八式步枪,小心翼翼的走着,他们是斥候,生来就是炮灰的命,如果支那军开火,后方的火炮便会进行火力压制,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用命来吸引敌人暴露火力点的。

但支那军没有开火,一个中队的日军全部通过铁桥,对岸爆发出一阵密集的枪声,五分钟后,一枚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是已经成功建立桥头堡的信号。

机甲大队闻风而动,三十二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冒着青烟开上了淮江铁桥,车队两侧是掩护步兵。

北岸掩体内,陈子锟放下望远镜,平静地说:“是时候了。”

萧郎闭上眼,按下了电起爆的开关。

淮江铁桥,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断成四截,坠入江中,与此同时,蛰伏多日的北岸炮兵,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第三十一章 喋血孤城

正在铁桥上行进的坦克纵队全军覆灭,一个中队的步兵也在爆炸中见了阎王,残肢碎体抛到半空中,漫天都是血雨。

四门105榴弹炮开始轰击,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仅剩的炮弹全部打出去,对岸正在集结的日军部队遭到毁灭性打击,当即战死百余人,日军炮兵立刻还击,北岸炮兵阵地一片火海,四门炮全部报废。

先前过桥的步兵中队遭到了迫击炮的轰击,轻装步兵毫无掩护,转瞬就伤亡过半,烟雾中坦克轰隆隆开上来,将没死的日军碾成了肉泥。

桥断了,南岸的日军无法渡江,只得暂退,重炮再度轰鸣起来。

战斗进入第二阶段,艰苦卓绝的防御战,北泰市民感觉到危险降临,很多人拖儿带女逃往南泰,传言说那里有船可以去武汉。

市政厅并没有阻止百姓逃亡,因为激烈抵抗会引发日军屠城,没必要拉着大家垫背。

当然还是有很多青壮毅然留下,火线参军,北泰市政厅的仓库里存放着上万套的军装和几千条步枪,正好拿来武装他们。

难民营里的夏景琦也混到了一套卡其布军装,一条帆布腰带和一支三八大盖,因为他识字,还会摆弄枪械,当上了民团的班长,手下有十二个大兵。

这十二个兵,都是他从河南带来的兄弟。

黎明,南泰城外的江岸上,县保安团团丁孟宪国揉着惺忪的睡眼蹲在草丛里拉屎,昨天上峰前来视察,赏了一顿红烧肘子,清汤寡水的日子过惯了,猛一吃大油还真不习惯,从晚上到现在,拉五次了。

忽然雾气蒙蒙的江面上传来突突的声音,孟宪国拔开树叶一看,吓得坐在地上,差点把刚拉出来的屎坐回去,日本子渡江了!

他慌忙提起裤子,胡乱系上,拎着自己的汉阳造跑回阵地,把队长摇醒:“队长,鬼子上来了!”

队长是练家子出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拽出了盒子炮:“哪呢,哪呢?”

“江面上呢,坐着橡皮船过来了。”

“弟兄们,抄家伙上!”队长叫醒睡觉的团丁们,大伙儿扛着大枪进入了预设阵地。

开阔江面上,几十条橡皮艇正开过来,鬼子兵密密麻麻趴在艇上,哑光的90铁帽如同屎壳螂的外壳。

“稳住喽。”队长低声道。

南泰县早年是个土匪成灾的地方,会用枪的人不少,论起素质来,民团比国军某些正规军还强些。

眼见鬼子兵进入了有效射程,队长一声令下:“打!”

一百多条长短枪同时开火,江里水柱四起,鬼子见偷袭不成,改成强攻,歪把子哒哒哒的打起来,但是在江里没有任何掩蔽,纯粹就是枪靶子,被民团一通猛打,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回南岸。

保安团打了大胜仗,大伙儿欢呼雀跃,队长说:“小鬼子肯定还得再来,咱们这些人未必守得住,孟宪国,你赶紧去北泰报信,让陈总司令给咱们派援兵来。”

孟宪国骑上一头骡子就往北泰赶,南泰北泰之间距离八十里,小日本要是在这儿过了江,威胁北泰后路,把陈总司令也就抓了瞎了。

走了十几里路,忽然对面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十几个穿卡其军装的大兵,为首一个汉子叫住他:“兄弟,哪个部分的?”

孟宪国道:“南泰保安团的,到城里报信去。”

“什么信儿,是不是小日本渡江了?”

“是啊,被俺们打回去了。”

“别去了,我们就是援军。”那汉子的口音很熟悉,像是本乡本土的人。

“就你们几个,怕是不中吧。”孟宪国狐疑的看着这十几个大兵,个个膀大腰圆的,像是练家子,但毕竟人数太少了。

汉子道:“别看人少,俺们有重武器。”掀开车上的篷布,露出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来。

孟宪国道:“就一挺重机枪也不顶事啊,不行,我还得进城。”

车上有个家伙,悄悄从靴筒里抽出了匕首。

为首汉子笑笑:“兄弟,你进城认识东南西北么?陈总司令那么忙,哪能见你,再说北泰那边小鬼子攻得急,南泰这儿只是佯攻而已,佯攻,懂么,俺们一个班就足够了。”

孟宪国想想也是,便道:“那好,咱一起回去。”

汉子笑笑:“你前头带路。”

走了半拉钟头,回到阵地,来人拿出证件,声称自己北泰民防团的上尉连长,特来指导南泰江防事务。

队长不疑有诈,将他请进帐篷商讨对敌策略,过了一会,队长派人出来传令,让全体集合。

保安团一百二十号弟兄拖拖拉拉都来了,站了四排,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没个正形,孟宪国也在队列之中,东张西望,忽然发现城里来的这帮人不知不觉占据了有利地形,那挺机关枪似乎也对准了这边。

他忽然想到曾经听过的西游记故事,巡山小妖遇到孙悟空假扮的妖精…

重机枪突然之间就响了,团丁们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有人想反抗,却被穿卡其军装的用手提机枪打倒,一百多人当场被放倒六十多个,剩下三十多人仓皇逃窜,城里来的人拿着步枪在后面像打靶一样将他们一一打死在田野中。

夏景琦在袖子上擦着带血的匕首,从帐篷里走出来,不满道:“麻溜的,赶紧发信号。”

他身后,队长死不瞑目,嘴里还叼着烟卷,刚才就是趁点烟的机会,夏景琦一刀刺死了他。

一枚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对岸的日军再次强渡淮江,这次没遇到任何阻击,顺利踏上北岸。

夏景琦等人左胳膊上都缠了白毛巾,站在路边点头哈腰,皇军们列队通过,正眼也不看他们,一个佩大尉领章的家伙走过来,很客气的伸出手:“夏桑,你的辛苦了,功劳大大的有。”

“哪里哪里,我的不辛苦,为皇军效劳,是我的本份。”夏景琦谦恭地笑道。

大队日军开向北泰,天色渐黑,孟宪国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了。

淮江南泰段被突破的消息传到指挥部,陈子锟并不吃惊,淮江那么长,日本人总会找到地方渡江,但他们选择在北泰的西部渡江,等于截断了退路,日本人在战术方面向来做的不赖,这次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陈子锟当即下令战车队出击,将登陆之敌赶下水去,十五辆克里斯蒂坦克在装甲汽车的掩护下迅速出击,与敌人在北泰西南部展开激战。

虽然渡江的都是轻装部队,但是作风极为顽强,以血肉之躯对抗北泰军的坦克,加之后续部队不断抵达,优势渐渐增加,坦克部队接到撤退命令,丢下四辆被自杀爆破击毁的坦克回去了。

仓促撤退是因为大队日军又在东部登陆,日军戊工兵在北泰以东的较窄水面架设了一座浮桥,骑兵步兵炮兵源源不断的渡过淮江,天险优势不复存在。

但此时言败,为时尚早,江北是一个极大的区域,占了江东省五分之一的面积,虽然淮江被突破,但北泰的主力部队元气还在,恶战还在后头。

日军渡过淮江之后,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不断运兵过江,从容部署,他们也知道,北泰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阁下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陈子锟,劝他以北泰百姓为重,选择与大日本帝国合作,以往恩仇可以既往不咎。

陈子锟回了一封信,反劝畑俊六投降,以免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据说畑俊六看了信之后,称赞陈子锟是绅士,随即下令总攻。

北泰保卫战正式打响,三日后日军完成对北泰的合围,开始炮击轰炸,步兵轮番进攻,对于日军这些手段,守卫方早在淞沪战场上见识过,中日双方彼此都很熟悉,仗打得格外激烈。

机场是北泰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所以陈子锟派重兵守卫,日军也将这里作为进攻的重点,双方来回拉锯,江东军的坦克几乎全都损失在这里,最后把德国进口的88高射炮放平了当加农炮用,才击退了日军,守住了机场。

《淮江报》还在坚持印刷,城内的物资越来越少,连白报纸和油墨也不够用了,倒不是储存的不够,而是日军炮火猛烈,很多物资付之一炬,这和日本人的特务大量渗透也有关系,每到晚上就有特务朝天发射信号弹,指引日军进行对粮库、兵营、阵地进行精确轰炸。

警察局整天忙着抓特务,兵荒马乱的,看谁都觉得可疑,每天枪毙几十个,晚上照样信号弹满天飞。

王德贵不由感慨:“这年头别的不多,汉奸最不缺。”

报社主编阮铭川又来到市政厅采访陈总司令,聊了一阵后,他问道:“咱们也是十几年老朋友了,你给我一句准话,还能坚持多久?”

陈子锟道:“如果弹药、军械、汽油、粮食充足的话,可以守三个月到半年。”

阮铭川道:“弹尽粮绝无援,岂不是唯有坐以待毙,我看不如早日突围吧。”

陈子锟道:“现在突围为时尚早,我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我要让日本人知道,他们啃下一座城有多艰难,如果中国有三百个北泰,他们就永远征服不了中国。”

阮铭川道:“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你坚守一天,我的淮江报就发行一日,对了,夫人和孩子们都好吧?”

陈子锟道:“都挺好,就是整天在防空洞里猫着,见不着太阳,挺抱怨的。”

第三十二章 田路支队

陈总司令的家眷依然留在北泰,包括身怀六甲的林文静在内,无形之中给军民极大的鼓励,总司令的老婆孩子都没走,咱怕啥。

外面烽火连天,陈子锟稳坐中军帐,倒不是他抱定了与城同生共死的决心,而是有着完备的撤退预案,这是军中一级绝密,除了高层知道,中级军官都不知情,如果人人都知道有退路,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日军大本营的武汉攻略战正式拉开帷幕,围攻北泰的部分炮兵和航空兵都转向武汉方面,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支队的人马。

支队是日军中一种为执行特定任务的临时性编组,由野战主力师团抽调部分人马组成的旅团级部队,围攻北泰,负责此项任务的是第十五师团的一个叫田路朝一的少将,他的本职是缩小编制的三联队步兵团团长,现在又增加一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和一个战车大队,一个炮兵大队,组成田路支队。

那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就是丢了天皇御赐联队旗的四十五联队,按照日军传统,这支部队的番号已经取消,而原联队长冈本让二大佐以剖腹以谢天皇,总算挽回一些面子,在旅团长牛岛满将军的请求下,畑俊六阁下总算答应,让他们戴罪立功,充当进攻北泰的先锋部队。

田路支队打得不急不躁,很有章法,反正北泰的后路已经被堵死,整座城市变成孤岛,三只手指捏田螺,稳拿,何必耗费皇军本来就不充裕的重炮弹,还不如让步兵一条街一栋房子的压过去,反正补充兵的成本就一张邮票的钱。(指征兵信的成本)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城市巷战,日军弹药充足,士气旺盛,缺点是普遍装备拉大栓的步枪,射速较慢,缺乏攻打坚固火力点的武器,中国军队的优势是大量装备速射型的手提机枪和毛瑟手枪,射程虽然不及三八大盖,但火力猛烈,在巷战中占尽便宜,缺点是同样缺乏重武器,用的最多的是手榴弹和燃烧瓶。

北泰和几乎所有的中国城市都不一样,她是一座新兴的城市,临街的房屋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掷弹筒打上去只能挠痒痒,九二式步兵炮敲一下,也不过破个洞,75口径以上的野炮才能出效果,如果用150口径的重炮,效果更佳,面对部下的抱怨,田路少将只能训斥他们:“八嘎,珍贵的大炮要用在重要的武汉攻略战中,你们难道不会想办法么!”

皇军都是死脑筋,除了蛮干还是蛮干,当年日俄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擅长玉碎冲锋,优良的传统一直保持到现在,遇到难以攻克的堡垒,他们就排成人墙,排山倒海般喊着天皇万岁的口号冲上去,用刺刀解决问题,可是这样的打法实在消耗太大,天气又热,满地都是死人,腐臭味刺鼻,再不结束战斗,很可能爆发瘟疫。

继任四十五联队长官的是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大佐,此人是个中国通,深知支那士兵人性上的弱点,在他的指挥下,一次特殊的进攻开始了。

清晨,守卫大街的模范十七师士兵发现对面薄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露头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几百个老百姓被日军逼着最前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女,还有七八岁的儿童,一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在他们背后,是一辆黑黝黝的日本坦克,再往后,是猫着腰的日本兵,他们个子本来就矮,再弯下腰,只能看见略帽的顶和寒光闪闪的刺刀。

“小日本,我操你祖宗!”士兵破口大骂,飞报营长。

短短一年,陆军官校毕业生刘骁勇已经从准尉升成了少校营长,他不慌不忙来到前哨阵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情况,下令道:“撤到第二道防线。”

士兵们不解:“光撤也不行啊,小日本拿老百姓开路,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刘骁勇道:“你们只管撤,我自有办法。”

前沿士兵迅速后撤到一百米后的阵地,日军不费刀兵便占领了昨天伤亡一百余人也没攻下的阵地,但他们并不满足,逼着老百姓搬开路障,继续向前进攻。

竹下大佐用战地电话向田路少将报告了初战告捷的消息,将军很欣慰:“竹下君,洗雪耻辱的大任,就交给你了。”

第二道防线依然是街垒,沙包垒成的工事里架着马克沁重机枪,只不过两侧街面上是多层楼房,经过多日拉锯战,楼房已经变成废墟,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瞎子的眼眶,阴森可怖。

刘骁勇拿起电话:“师座,小鬼子上来了,用父老乡亲做挡箭牌。”

电话那端是模范十七师的当家人陈启麟:“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坚持十分钟,援兵马上就到。”

“是!”刘骁勇答应的很干脆。

十分钟,一百米,投鼠忌器,拿什么守!

唯有用血肉之躯顶上去,刘骁勇把驳壳枪插在腰带上,抄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弟兄们,狭路相逢”

“勇者胜!”百余名步兵挺着刺刀冲出了街垒。

日军坦克发现敌人冲出,当即开火扫射,挡在前面的百姓被打得弹雨中乱颤,有机灵的迅速趴下或者逃到路边废墟中,坦克还在继续扫射,国军纷纷倒地,街垒中探出格鲁森57快炮黑洞洞的炮口,这种光绪年间的老式火炮射程和威力都不咋的,但却是北泰唯一可以自主生产炮弹的武器。

过山炮当成近战武器,也是被逼无奈,57口径开花榴弹本来是对付有生力量的,穿甲不是它的本行,但是小日本的坦克皮薄陷大,打起来正好,一枚炮弹呼啸而出,正中坦克炮塔,直接将炮塔敲掉。

“杀!”刘骁勇从地上爬起来,血头血脸的杀入敌阵,犹如怒目金刚,两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不得不说,日军拼刺的确有一套,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中国兵打起来不讲章法,手枪刺刀大砍刀手提机枪全用,不像日本人这么正规,拼刺刀还退子弹,所以交换比基本上一比一,耗得就是人命。

打退了一波进攻,充作人质的同胞们逃入中方阵地,刘骁勇看看怀表,早过了十分钟,援兵却还没到。

对竹下大佐来说,能逼迫敌军出战壕肉搏,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决定故伎重演,再次派出一个中队,又央求战车大队派了一辆九五式坦克在前面开路,田路支队是个临时性编制,战车大队那帮家伙满腹牢骚,很不愿意为竹下大佐干活,他们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和支那军的装甲部队决一死战,毕竟巷战对坦克来说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好在田路少将支持,战车大队还是派出坦克协同,四十五联队的兵又从居民区抓了几百个市民当肉盾,随着战争的深入,北泰市区一部分落入敌手,这种肉盾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波攻势开始了,街对面传来坦克的轰鸣声,夹杂着百姓的哀鸣,刘骁勇拿起望远镜看去,心中不禁一痛。

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父母!还有怀抱孩子的二姐,他们满脸恐惧,步履蹒跚,最小的妹妹嚎啕大哭,都吓傻了。

刘存仁一家很倒霉,他们住的片区首先被日军攻破,没来得及逃跑,沦为了肉盾,做了一辈子文案工作的老刘哪见过这种场面,腿都吓软了,老婆子抱着外孙,自己牵着小女儿,慢吞吞的往前挪着,背后传来日本兵的催促:“哈亚古,哈亚古!”

“爹,我怕。”小女儿哭道。

“别怕,闭上眼,一会就好了。”刘存仁老泪纵横,自己死了没啥,女儿还小啊。小日本真是丧尽天良,下辈子做鬼也饶不了他们。

刘骁勇钢牙咬碎,抄起了一把缴获的日本刀,就要跃出战壕,忽然有人在身后喊道:“立正!”

有长官到了,刘骁勇一回头,正看到陈总司令带着师长钻进了掩体,陈子锟穿了件普通士兵的卡其军装,没戴军衔,腰间两把大眼撸子,一身征尘,满脸黑气。

“小日本使绝户计,不能让他们得逞,启麟,神枪队就位了么?”陈子锟道。

陈启麟看看手表:“应该就位了。”

陈子锟道:“那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枪声突然响起,队列中的日本兵纷纷倒地,基本上都是头部中弹,一发毙命,可是当前的街垒却一枪未发,中队长大惊,四下张望,看不见敌人,也看不见枪口的火焰,但是根据弹道来看,子弹应该来自道路两侧的楼上。

他拔出指挥刀下令,朝两侧楼顶射击。

枪炮齐发,楼房废墟被打的烟雾腾腾,刘骁勇趁机大喊一声:“都趴下!”

老百姓呼啦一下全趴在地上,日本坦克慌忙倒车,失去掩护的战车成了街心上的靶子,中国军的最强武器88炮出场了,一枚炮弹呼啸而出,将薄皮小坦克穿了个大洞。

“杀!”刘骁勇第一个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