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他叫赵子铭,是附近的土匪头儿,不过他也是打日本的。”

叶政委的表情很怪异,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叶唯小碎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问道:“叶政委,我做错了么?”

叶政委勉强一笑:“没有,你没做错,不过你可以做的更好一些,我们八路军初到江北,很多工作没来得及展开,统一战线就是重要的一项,这个赵子铭在江北各路抗日杂牌武装中,算比较有个性的一股,如果能争取他们加入我军,那么咱们大青山支队就如虎添翼了。”

“那下次我和他说说。”叶唯道。

叶政委摇摇头:“不用,统一战线工作是我的职责,再说…”

“再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吧,出来这么久,卫生队的白军医肯定到处找你呢。”

“噢,那我去了。”叶唯乖乖先走了。

叶政委对着茫茫青山吐出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道:“再说赵子铭是我的旧相识啊,不过他愿不愿认我这个义兄就难说了。”

远在邻村的赵子铭觉得耳根子热,嘀咕道:“谁他娘的念叨我呢?”

陈子锟被护送到了大青山深处的盖龙泉密营,这儿他曾经来过,民国十三年的时候混成旅围剿土匪,拉着山炮雪夜奔袭,就是奔这儿来的。

山寨隐秘,易守难攻,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通行,山上遍布暗哨机关,来到山门前,盖龙泉坐着轮椅前来迎接,抱拳道:“总司令莫要见怪,和小日本打仗伤了腿,还没好利索。”

进了山门,高耸的旗杆上悬着一面杏黄色的大旗,上面绣了四个字:“抗日救国。”

聚义堂前,弟兄们列队等候总司令的检阅,枪械武器杂乱,军装也不整齐,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陈子锟百感交集,和他们每一个人亲切握手,喊着他们的名字嘘寒问暖,总司令的到来让山寨上下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盖龙泉让人杀猪宰羊,上好酒,厨子愁眉苦脸道:“司令,咱就两口猪,三只羊了,都杀了明天吃啥?”

“不过了。”盖龙泉道。

众人都兴高采烈的附和:“不过了。”他们都知道,陈子锟以上将之尊来到大青山,说明党国没有忘记他们,大批物资肯定随后就到。

酒宴摆好,弟兄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亦乐乎。

“总司令,你带了多少枪,多少军饷来?”盖龙泉兴冲冲问道,他喝的有点高,脸膛通红,每一颗麻子都饱满无比。

第二十三章 英雄会

陈子锟爽朗大笑:“就带了双喜一个副官,空投的时候倒是有一口箱子,可惜掉河里了。”

盖龙泉大失所望:“合着你是单枪匹马来的啊。”

陈子锟道:“那又如何,我来了,就什么都有了。”

盖龙泉愣了片刻,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终于醒悟过来,陈子锟是啥人,堂堂国府上将军,一言九鼎的大帅,他能让弟兄们受委屈?看来这大山里的苦日子真是熬到头了。

“弟兄们,大帅回来了,咱们又该开张了,喝!”盖龙泉举起酒碗,下面众喽啰跟着嗷嗷怪叫,兴奋莫名。

陈子锟离开江北一年时间,对现在的局势很不了解,盖龙泉打开话匣子,说自从游击军被打散以后,日本人和汉奸二鬼子称王称霸,大伙儿被追的跟丧家犬一般到处流窜,直到半年前才渐渐在山区站住脚跟,现在江北的地方武装很多,除了国军系统的游击队之外,还有共产党八路军的武工队,土匪更是牛毛遍地。

“共产党也来了?”陈子锟皱起了眉头。

“对,叫什么大青山支队,起初只有几十个人,现在越滚越大,有几百号人马,盘踞在牛马庄一带,招兵买马热闹的很,领头的叫武长青,听说是个狠角色,还有你的侄子赵子铭,也混的不赖,拉起一支人马当了司令。”盖龙泉侃侃而谈。

“陈寿和曾蛟呢?”

“这小子以正规军自居,手下几百号人,在苦水井一带活动,实力最大,曾蛟在淮江里干老本行,混的马马虎虎。”

经过盖龙泉一番介绍,陈子锟总算是明白了几分,江北情况错综复杂,武装林立,互不统属,谁也不服谁,怪不得迟迟打不开局面,不过随着自己的到来,这些情况将会得到有效改观。

他先下令将陈寿和曾蛟找来,当年的老部下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商量怎么把江北的抗日武装整合起来。

“要我说,谁不听话就打谁,先把共产党收拾了,剩下的小杂鱼都不在话下。”陈寿说道,他的部队曾经和八路军起过冲突,结下了梁子。

盖龙泉附和道:“陈寿这回说的在理,共产党那是属耗子的,下崽快的赶不上,到哪儿都是一窝一窝的,得先他他们灭了才好安心打日本。”

曾蛟是淮江里的水匪,对陆上的事情不太关注,他只是说总司令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

陈子锟道:“我以江北游击区总司令的名义下令,三日后江北所有抗日武装的头儿都到苦水井集合,逾期不到,军法从事。”

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牛马庄,八路军大青山支队驻地,叶政委拿着一封信匆匆进了支队长武长青的办公室,支队长正蹲在地上喂鸡,看见政委进来便站起来招呼:“雪峰你来了,快进屋喝口水。”

叶雪峰道:“不喝了,事情紧急。”说着将一封信拍在桌子上,愤愤然道:“顽军又要挑起摩擦了,他们居然命令咱们去开会,我看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武长青拿起信浏览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落款的大印上。

“第三战区江北游击区总司令印,呵呵,来头挺大啊,对了雪峰,听说你和这位陈司令长官还有些渊源?”武长青轻轻将信放下,给叶雪峰倒了一碗水。

叶雪峰道:“不错,我认识这位陈子锟将军,那还是在大革命时期,我在上海从事地下工运,我的一位上级不幸被敌人逮捕,是他出面营救回来的,再后来又陆续见过一两次,但不算很熟悉。”

武长青道:“不熟悉也可以谈谈看法嘛。”

叶雪峰陷入了沉思,伸手摸身上,烟盒是瘪的。

武长青拿出自己的烟袋过去,叶雪峰也不客气,点上抽了一口,道:“陈子锟是北洋军阀出身,按理说应该是腐朽反动的代表,但他又是国民党员,留美学生,生活完全西化,他是投机政客,谁得势就投靠谁,直系吴佩孚、奉系张学良,还有爱国将领冯玉祥,都当过他的靠山,当然他现在投靠的是蒋介石。”

“接着说。”武长青很认真的听着,拿出钢笔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他善于敛财,却又体恤百姓,曾经在统治区域实行过有限的惠民政策,但由于本身的革命不彻底性,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对我党是持抵制态度的,却又因为私交和我党有匪浅的联系,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的抗日决心还是很坚定的,在淞沪战场上投入大量部队,在北泰保卫战时,更是拼光了老本,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武长青道:“据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倒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到江北来呢?”

叶雪峰道:“前段时间,爆出重庆和日本侵略者私下媾和的丑闻,据说和陈有关,我想他来江北,是被蒋介石发配了吧。”

武长青停笔道:“我们来分析一下,陈子锟出身复杂,算不得国民党的嫡系将领,蒋介石榨尽了他的利用价值,现在把他当弃子使用,以他的政治智慧来讲,应该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拉他一把,把他拉到人民这边来。”

叶雪峰道:“支队长,这么说你准备赴会了?”

武长青点点头:“要去,一定要去,从大面上来讲,陈子锟是重庆任命的江北游击区司令,咱们八路军大青山支队虽然不归他直接管辖,但同属一区,总要有所来往才是;从小的方面说,咱们不去,岂不给了他们口实,以陈寿为首的顽军不是一直想搞摩擦么,不能给他们制造机会。”

叶雪峰道:“支队长,太危险了,你不能去,要不这样,我替你去。”

武长青淡然一笑:“再危险能有爬雪山,过草地危险,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相信马克思不会这么急着召见我的。”

叶雪峰还要坚持,武长青语重心长道:“雪峰,我是军事干部,牺牲了还有人顶上,你是政工干部,少了你,部队的方向就把不准了,还是我去吧,这是命令。”

“支队长…”叶雪峰无言以对。

武长青道:“敌后工作,任重道远,咱们初到这里,一穷二白,打仗之前每个战士就发三颗子弹,还是军工厂造的复装子弹,十发能打响七发就算不错了,打光了子弹只能和敌人拼刺刀,用拳头和牙齿上,战士们吃穿也跟不上,实在是太艰苦了,江北地区迟迟打不开局面,不是因为敌人太厉害,而是因为抗日武装之间不团结,现在陈子锟来了,这个困局终于有希望解开,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就怕打不过日本人么,我这次去,就是为了劝说他停止摩擦,一致抗日。”

叶雪峰终于点点头:“好吧,支队长,我支持你。”

南泰县,鬼子据点,山田大尉的办公桌前,伪县长夏景琦奴颜婢膝的站着。

“夏县长,你看看这是什么?”山田大尉指着写着血字的白衬衫问道。

夏景琦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杀人者陈子锟也,陈子锟来了!大事不好啊,山田太君。”

“纳尼?这个陈子锟是什么的干活?”山田刚调来不久,对江北的事务不是很清楚。

“报告山田太君,陈子锟是国民政府陆军上将的干活。”

“上将?”山田很是狐疑,“夏县长,你觉得重庆会派上将级别的军官到南泰来么?那可是和畑俊六大将一样级别的将官啊,用你们支那的话说,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这个…太君,不可不防啊,我建议派得力人员下乡侦查,若是属实,得赶紧请田路将军增派援兵才行啊。”

“好吧,夏县长,此事就交给你了。”

陈寿是苦水井人,早年就在这一带当土匪,后来发达了,远亲近邻都跟着鸡犬升天,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越活越回去,从国军将官又变成了土匪,手下几百号弟兄,号称国军正规军,盘踞方圆五十里的地盘,有枪有炮,实力不凡。

双喜先来联络,陈寿得知陈子锟驾到,不禁大喜过望,问他兄弟,司令带了多少人,多少军饷枪械?答案自然让他大失所望,不过双喜说了:“总司令人都过来了,你还愁什么,要人马要枪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这话在理,江北群雄并起,缺的就是一个主心骨,这个人选非陈子锟莫属。

所以陈寿对陈子锟召开军事会议的主张大力支持,这是整合江北势力最好的机会。

三天很快过去了,苦水井附近来了很多人马,村里陈家祠堂现在是陈子锟的临时司令部,曾蛟已经将掉进河里的空降装备箱打捞出来,里面是上将军的全套行头,包括呢子制服武装带佩刀皮靴勋章等,还有一大摞空白的委任状。

各路头领觐见的时候,陈子锟已经换了行头,深绿色呢子军装,胸前挂着一枚青天白日勋章,武装带一丝不苟,马靴锃亮,白手套一尘不染,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众人被他强大的气场所慑服,再嚣张的人也不敢出大气,忽然远近闻名的刺头赵子铭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搞不好总司令的下马威就得用在他身上。

哪知道赵子铭张嘴就喊了一声叔。

第二十四章 关门打狗

陈子锟才不屑耍什么下马威。他是什么身份,民国十三年的陆军少将,北洋骁威上将军,民国陆军一级上将,国光勋章和青天白日勋章的获得者,更是江东省的土皇帝,统治长达十余年之久,威信已经渗透到江北父老的骨子里去了。

江北地面上的人谁不认识陈子锟,想当年是他把南泰的土匪收编成第七混成旅,攻下省城做了督军,这一段历史土匪们耳熟能详,自古匪聚兵的例子不算少,兵散为匪更是常见,这些做土匪大王的,倒有一多半吃过粮当过兵,对高级军官有天生的敬畏之心。

将军虎威之下,别管是土匪头子还是民团头目,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其实陈子锟并没摆脸色抖威风,只是身份摆在那儿,正所谓不怒自威就是这个道理。

陈子锟环顾四周,和颜悦色,让大家报上字号,众人莫敢不从,全都自我介绍一遍后,他又问:“有没来的么?”

“有!”陈寿道,“大青山支队的人没来。”

“哦?”陈子锟有些意外,没想到共产党的队伍里竟然连个有胆识的汉子都没有。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我来迟了!”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大踏步进来,洗的发白的军装,臂章上两个字“八路”格外清晰,军帽戴的一丝不苟,但没有青天白日徽,身躯高大,腰间系一条皮带,挂着撸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警卫员,牵着马背着枪,面对众多土匪,满脸鄙夷之色。

那人敬礼道:“陈将军,久仰大名,我是八路军大青山支队的武长青,收到请柬之后就赶过来。”

有人阴阳怪气道:“武支队长,你怎么来晚了,是不是不给陈总司令面子啊。”

武长青淡淡一笑:“我就怕迟到,所以提前出发了,没想到路上遇到鬼子的阻击,要不是马快,恐怕已经死在路上了,想必不会是有人给鬼子通风报信了吧。”

现场顿时吵吵起来,陈子锟暗道江北的水果然深,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不来个快刀斩乱麻还真理不顺这些头绪。

他轻轻干咳一声,争吵立刻停止。

“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开会,我奉委座之命前来江北开辟敌后战场,来了有三天,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各路武装各自为战,互相拆台,甚至制造摩擦,做出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形同汉奸,罪该万死!”

陈总司令忽然发飙,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外面进来一个军官,附耳给陈寿说了几句话,陈寿面色大变,上前低声报告,陈子锟喝道:“带进来!”

片刻后,押进来一个走方郎中打扮的家伙,带着瓜皮帽,头上贴着膏药,药箱里一堆药丸,还有一把日本造小手枪。

这扮相,分明就是汉奸特务,祠堂里顿时炸了窝,一人指着特务喝问:“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暗害咱们陈总司令!”

不待特务回答,那人又迫不及待道:“肯定是姓武的给日本人通风报信,把他抓起来。”

武长青冷笑不语。

陈子锟问陈寿:“这小子是哪村的?”

陈寿道:“他叫吕三里,原先当过十里铺的保长,后来拉起队伍当起了司令,手底下几十好人枪,也算一个人物。”

陈子锟道:“子铭,你去审审。”

赵子铭揪着特务的脖颈下去了,再看场中众位“司令”们,一个个怒气冲天愤愤然的样子,似乎都把矛头指向了武长青。

陈子锟并不为他们的情绪所干扰,道:“继续吧,江北抗日战场一盘散沙,已经到了非整理不可的地步,本司令决定,整编所有部队,统一指挥,展开游击战,控制乡村,把日寇困在城镇中,让他们不敢出城,不敢征粮,不敢扫荡。”

众人都点头称是,心里却各怀鬼胎,盖龙泉陈寿等老部下自然是乐得有人掌握大局,可那些草头王们可不乐意了,现如今形势怎么发展谁也说不好,汪主席在南京马上就要另起炉灶了,重庆能不能撑到明年都是个问题,跟着姓陈的一条路走到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当然这话只能藏在肚里,面子上都是满口答应,和这些草莽之辈谈什么国际形势那是对牛弹琴,陈子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陈寿开席。

陈寿早就杀猪宰羊预备了十几坛好酒,在祠堂院子里摆开桌子,司令们三五成群,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陈子锟点名让武长青陪坐,这人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让他想起了赵大海,席间谈到游击战的话题,武长青道:“毛主席提出一个十六字方针,可谓游击战的精髓。”

“哦,武支队长可否讲讲,大家学习一下。”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武长青挥动着拳头,眼神中闪烁着火花。

陈子锟笑道:“这是你们共产党人在反围剿作战中总结出的经验吧,想不到润之兄一介文人,对战略战术的运用如此精深,不错,不错。”

武长青惊愕道:“莫非陈总司令认识毛主席。”

“当年在北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正说着,赵子铭进来了:“叔,问出来了,那小子是夏景琦派来刺探消息的,我在他药匣子里发现这个,应该是鸽子粪,他带着信鸽呢。”陈子锟面色一沉:“不好,消息走漏了。”

陈寿也进来了,脸色很紧张:“县城鬼子倾巢出动,伪军也出动了一个大队,奔咱们这儿来了。”

陈子锟道:“来的正好,趁大家都在,和小鬼子们打一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今天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抗日武装头领都到了苦水井,多了带了十几个护兵,少的也带了两三个警卫,光这些人就一二百人,再加上盖龙泉和陈寿的部队,兵力高达八百!对付一个不满编的鬼子中队绰绰有余。

陈子锟带兵多年,指挥这种团营级的作战不在话下,他指挥若定,调度有方,众头领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有武长青欲言又止。

陈子锟知道这个武长青身上绝对有故事,八路军的团级干部应该是经历过反围剿和长征和老革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论游击战绝对是老手,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有帮助。

于是私下里问他:“武支队长,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

武长青道:“鬼子长驱直入,应避其锋芒才是,正面迎敌,怕是不妥。”

陈子锟道:“从战术层面上来讲,你的话是对的,可是从战略层面上讲,如果我在上任之初,手握绝对优势的兵力还不敢和日寇碰一下,如何服众?”

武长青道:“咱们的兵力是比日寇多,但有时候人多了未必是好事,不管怎么样,总司令既然已经决定,我保留意见,坚决支持。”

陈子锟点点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陈寿忙着调兵遣将,他把麾下一营长刘骁勇派给陈子锟做卫队长,带一个班专门保护总司令安全,其余各部队开到鬼子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布下一个口袋阵,只等鬼子钻进来就关门打狗。

部队紧急调动,到处人喊马嘶,武长青瞅个机会把自己的警卫员叫过来,拿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撕下来交给他:“武英,把命令交给叶政委。”

“是!”少年将纸叠好塞进军装上衣口袋,利落的敬了军礼,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山田大尉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背上,麾下八十余名皇军扛着闪亮的刺刀枪行进在南泰县的田野里,队列整齐,步伐一致,而走在队伍前面的皇协军大队的队形就差了点,稀稀拉拉如同羊屎豆。

夏景琦在乡下有不少眼线,得到确切情报,前几天空降的确实是重庆方面的高级将领陈子锟,他还广发英雄帖,召集江北各路豪杰到苦水井开会商讨抗日大计。

陈子锟是何等人,夏景琦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他居然敢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开会,这是绝好的报仇机会,于是他迅速报告山田太君,请他出兵剿杀之。

南泰县驻有一个中队的日本兵,这里不属于前线,守军属守备部队性质,所以不满员,装备也略差,没有山炮野炮,只有重机枪和掷弹筒,一百多人的中队,去掉留守人员和伤兵之外,能出勤的只有八十多人。

骄傲的山田认为,八十人的皇军足以对付八百人的支那游击队,所以并未向北泰的司令部求援,而是直接出击,为了弥补兵力上的不足,他把县城的皇协军全部带上了。

此前追击战中皇军的摩托车和卡车都损失了,现在只能步行前进,县城距离苦水井有四十华里,走了大半个钟头,忽然前锋踩上了地雷,顿时炸翻一片,然后道路两侧手榴弹雨点一般飞出,中埋伏了!

山田中队丝毫不乱,迅速反击,士兵们各自寻找掩护,沉着的射击投弹,掷弹筒嘡嘡的发射着,榴弹在敌阵中炸响,有效的压制了游击队的火力,皇军们打得顽强,伪军们也不敢乱窜,趴在地上砰砰的放枪。

敌人像一只满身长刺的豪猪,虽然就在嘴边却无法下口,陈子锟着急也没办法,游击队装备太差,严重缺乏子弹,手榴弹杀伤力也不强,很多头领来开会只带着驳壳枪,在野战中作用有限,兵力数倍于敌人,却根本占不到便宜。

日军的掷弹筒很厉害,炮弹跟长了眼睛似的往人堆里炸,游击队仅有的几挺机枪都被打哑了,只靠步枪和手枪根本压不住敌人,很多人打光了子弹,只能退出战斗。

渐渐的,战场形势开始逆转,日军越打越强,侧翼的部队见势不妙,悄悄溜了,山田大尉派出一个小队从侧方包抄过来,直接威胁到陈子锟的前沿指挥部,转败为胜就在眼前。

“总司令,撤吧。”陈寿见势不妙,赶紧劝道。

陈子锟懊丧不已,自己太高估游击队的战斗力了,打伏击都能打出这样的水平,指望他们白刃战岂不是白日做梦,没辙,撤吧。

刚要下令,忽然日军先撤了。

原来山田大尉接到紧急报告,游击队进攻县城,他意识到中了敌人的引蛇出洞之际,赶忙带兵杀回南泰。

急行军赶回,却发现县城安然无恙,所谓的攻城只是虚晃一枪。

“游击队,大大的狡猾。”山田大尉恨恨道。

第二十五章 统一战线

大多数情况下,日军都掌握战场主动权,轮不到游击队收拾残局,这回仓促回撤,也没忘了把伤员尸体和武器都拿走,但皇协军可做不到这一点,丢了一地的尸体和枪械,游击队一拥而上哄抢起来。

远处过来一队人马,众人立刻警戒起来,武长青却道:“不要惊慌,那是我们大青山支队的人。”

果然,这是叶雪峰带领的八路军主力,武长青热情的拉着叶雪峰向陈子锟介绍:“陈将军,这是你的旧相识,我们支队的叶政委。”

陈子锟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叶开。”

叶雪峰敬了个礼:“我是叶开,现在改名叫叶雪峰。”

陈子锟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回头喊道:“子铭,你兄弟来了。”

叶雪峰是赵大海的干儿子,和赵子铭也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此刻赵子铭却充耳不闻,似乎根本没兴趣见这位义兄。

陈子锟知道他还记恨着父亲赵大海被肃反一事,也不勉强,问叶雪峰:“你这是从哪儿来?”

叶雪峰道:“我部奉命前去南泰县袭扰敌人,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不错,好一个围魏救赵之计!”陈子锟满有兴趣的看了看八路军的战士们,他们正满地捡着子弹壳、炮弹皮,军装混杂,有石榴皮染的二尺半,也有直接穿的老百姓衣服,只在腰间扎了条腰带,戴了顶八路帽子,武器装备更是五花八门老套筒、汉阳造、火铳、三八大盖都有,士兵背着的子弹带里插满了秫秸杆,子弹少的可怜。

“雪峰,你们是怎么袭扰的县城?”陈子锟很纳闷,就凭这样的装备,怎么可能给城墙高大的县城造成威胁。

叶雪峰指了指队伍里几只洋铁桶道:“在铁桶里放鞭炮,声音和机关枪是一样的,县城敌人很少,听见机关枪密集就吓破了胆,赶紧出城求援,把山田老鬼子叫回去了。”

武长青笑眯眯补充了一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忽然一阵激昂的歌声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列八路军正在土坡上唱歌:“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梁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真英豪!端起了土枪洋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中间还夹杂着清脆的女声,原来队列中有几个女战士,齐耳短发英姿勃发。

再看自己手下的人,三三俩俩坐在田埂上抽烟吹牛,不怀好意瞅着八路军的女兵,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

陈子锟不禁暗自思量,如果这两股人马打起来,究竟谁的战斗力更强。

叶雪峰注意到陈子锟似乎在思索什么,道:“陈将军,我部空有无数热血男儿,无奈枪支弹药有限,期望将军能支援一下。”

陈子锟还没答话,陈寿在后面说道:“凭什么,老子在这儿和鬼子拼死拼活真刀真枪的干,你们就放了几挂狗日的鞭炮,就想分军火,门都没有!”

叶雪峰针锋相对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们早被鬼子消灭了。”

“放屁!”陈寿大怒,伸手拔枪,被双喜拉住。

武长青也严肃道:“叶政委,抗日战场上没有我们你们之分,只要打日本就是咱们,看来陈将军他们的军火也不宽裕,咱们就不要了吧。”

陈子锟暗道虽然叶雪峰是政工干部,但年纪毕竟还轻,不如武长青豁达干练,八路军有这样一个支队长,看来陈寿他们是遇到强劲对手了。

“陈寿,缴获了多少枪支弹药?”陈子锟问道。

一听这话,陈寿就明白了,没好气道:“缴的都是伪军的枪,一共二十八支七九步枪,其中坏的十二支,子弹一千五百发,手榴弹四十多颗就这些了。”。

陈子锟道:“拿十支好枪给武支队长,子弹全给。”。

陈寿一瞪眼,很不忿的样子,但终于没有说什么。

武长青却道:“陈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们的物资也不充裕,这样吧,把损坏的步枪给我们,好枪你们留着,子弹我们也不能全要,就要个零头吧,另外这些战场遗留的子弹壳,我们也拿着,陈将军您看怎么样?”

陈子锟不禁佩服起武长青来,这人有水平道:“好吧,就按武支队长的意思办。”

八路军得了十二支破枪,五百发子弹,又捡了上千枚的子弹壳,欢天喜地跟过年似的,一张张年轻淳朴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武长青也很满意,再三表示了感谢。

陈子锟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撸子,便道:“武支队长的配枪可否借来一观?”

武长青掏出撸子递过来,这是一把马牌撸子,枪柄上系着红绸子,枪身烤蓝已经斑驳不堪,拉开套筒看看枪膛,擦拭的很干净,但膛线都快磨平了,这把枪已经到了报废的年限,再退出子弹匣看看,只有三颗七六五口径的手枪弹。

陈子锟将枪递回,一伸手,双喜会意,将一把毛瑟M1932速射型驳壳枪连同木制枪套递了过来。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把枪就当作我的见面礼吧。”陈子锟将枪奉上,武长青虽然沉稳,但见了好枪也难掩惊喜之色,接了枪哗哗拉着枪栓摆弄着,赞道:“果然好枪!”

“这可是俺们从重庆带来的新货,德国原装进口,一共也没打过百发子弹。”双喜酸溜溜道。这枪是他的配枪,被总司令当了礼物送人他高兴才怪。

武长青摸摸身上,颇为汗颜道:“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不如这样,陈将军我助你夺取南泰,权当礼物了。”

陈子锟眼睛一亮:“你可有把握?”

“有,我们早有计划攻打县城夺取物资,只是苦于力量太过薄弱,现在陈将军来了,江北的抗日力量团结起来了,别说南泰就是北泰咱们也能打一打!”

武长青说的信心满满,陈子锟颇感兴趣,问他可有详细方案,武长青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过兹事体大,在行动前先得把日本人的奸细清除掉。”。

“这些人里有日本奸细?”陈子锟回望那帮好汉。

“有,而且不止一个,他们是夏景琦布下的棋子,不过我们在县城也有眼线,敌人的动作瞒不住我们,那个叫吕三里的,就是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