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回望慕易辰、萧郎等人:“这就是你们说的好福利?”

第五十八章 暴露了

北泰市一干官员在陈子锟的质问下无地自容,不过他们都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了,应付这种事情驾轻就熟,慕易辰当即表示,解决二喜的正式工籍,再给他预支三个月工资以解燃眉之急。

萧郎也表示从财政里挤出一部分资金,彻底解决江滩贫民窟的问题,陈子锟当场让他们拿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表,萧郎想了想说:“这些难民大部分是从河南逃荒来的,数量庞大,起码要两年时间才能初见成效,毕竟我们的精力不能全放在这上面。”

陈子锟道:“那好,给你宽限到1949年的上半年,到时候不能把江滩乱局整顿好,唯你是问。”

萧郎郑重作答:“我敢立军令状。”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滩贫民窟的老百姓就在一旁围观,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或麻木或谦卑,等大官们走了之后他们才议论起来,有人说那个大个子就是陈子锟,于是一帮人直呼青天大老爷,但也有一些年轻人嗤之以鼻,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陈子锟回到江湾别墅,召开会议,北泰政治经济金融军事方面的官员全部到场。

众人落座之后,互相寒暄一阵,陈子锟进行开场白:“开会之前,我想给大家公布一下最近的战况。”

富丽堂皇的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月份,共军陈毅部华东野战军,刘伯承部中原野战军分别向鲁南、鲁西南发动猛烈进攻,歼灭国军六万人,徐州吃紧。”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收音机里总是听到捷报,没想到败的这么惨。

陈子锟敲敲桌子:“徐州危急,江北门户大开,如果这座工业城市落入共产党之手,共军必然如虎添翼,势如破竹,国军如何作战,我们管不着,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稳定,北泰人口急剧增加,形成了不稳定因素,任何一个处理不慎,都会造成严重后果,记住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永远比枪杆子更重要。”

众人频频点头。

与此同时,江滩贫民窟的一处草棚里,几个中年汉子正在开会,为首一个虬髯大汉道:“同志们,国民党反动派采取了更加狡猾的怀柔策略,使得我们号召罢工的行动不得不推迟进行,对敌人的迷惑手段我们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中了奸计。”

一人道:“陈子锟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一些年纪大的工人本来答应配合罢工的,现在又反悔了,说什么陈大帅来了,青天就有了。”

虬髯大汉沉思一下道:“陈子锟在江北作威作福多年,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此人很善于伪装,极难对付,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暂时不能和他正面对抗,我会请示上级,派更有斗争经验,更有理论知识的同志来领导我们的工作。”

会议结束,同志们陆续走出草棚,陆二喜站在门口放哨,警惕的目光扫向各处,虬髯大汉拍拍二喜的肩膀道:“二喜,你娘的病好些了么?”

陆二喜道:“江大叔,多亏工友们帮忙,我娘的病好多了。”

虬髯大汉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关金券塞过去:“二喜,有事招呼一声。”

二喜接了钞票,感激的点点头,虬髯大汉将大衣搭在肩头,大步流星的离去。

省城,中央大街,成群结队的学生又在游行示威,“反美国驻军”,“反内战”的标语漫天飞舞,和以往一样,省高级中学的学生们充当了主力军,但组织者杨树根却没有站在前面,他被同学们保护起来,在队伍中央发号施令,指挥若定。

一辆汽车在人海中艰难行进中,车玻璃上被贴了许多标语,视线都被遮住,坐在后座上的林文龙却不恼怒,感慨道:“人民觉醒了。”

司机道:“林先生,学生三天两头上街闹事,您怎么还挺高兴?”

林文龙道:“你不懂,这叫倒逼民主,只有觉醒的民众才能让政府清醒,结束一党独裁,成立民主政府。”

司机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您这趟轮船要误点。”

林文龙道:“没事,你慢慢开。”

足足开了一个钟头才从人群中钻出来,到了客运码头一看,开往上海的客轮早已出发,林文龙不禁苦笑:“虽然误了船,但也值得。”

中央旅社四楼临街的房间里,保密局特务正在用望远镜监视人群,三架望远镜同时锁定了一张面孔,正是高级中学的杨树根。

沈开拿出从学校弄来的档案,对比一下道:“没错,就是这个人,这小子从上师范学院开始就是共产党的外围人员,屡次组织学生闹事,他是罪魁祸首之一,今晚就办他!”

当夜,七点半,杨树根正在宿舍里和几个学生积极分子讨论明天怎么上街游行的问题,忽然房门被敲响,他警惕的问了一声:“谁?”

没人回答,杨树根让一个男生开门查看,自己站到窗户边随时准备撤离。

男生打开门,看到地上有一个信封,捡起来交给杨老师。

杨树根抽出信纸一看,上面草草一行字:“你已暴露,速撤。署名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2。”

“同学们,有突发事件,我要立刻转移,你们各自回去,多保重!”杨树根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径直出门走了,从学校后门离开,学生们也很有默契的各自散去。

杨树根刚离开不过三分钟,两辆黑色政府牌照汽车就开进了学校,一帮保密局特务跳下车,踢开房门冲了进来,四下乱搜一番,沈开提着手枪走进来,看到煤球炉上坐着的水壶还在冒着热气,立刻道:“人没跑远,给我追!”

特务们从汽车里牵出一条狼狗,闻了闻床底下的鞋子,狼狗狂吠,追踪而去。

杨树根在巷口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听到身后的犬吠,顿时加快脚步,可是前面又传出汽车刹车的声音,特务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无处可逃,除了远处灯火辉煌的枫林路。

电光火石之间,杨树根作出一个决定,去枫林路!

枫林路是江东高官们的住宅区,警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不过杨树根穿的体面,又是高级中学的老师,自然有办法混进去,他拿出名片给路口执勤的警察,说自己是陈少爷的老师,要来做家访,警察深信不疑,放他进去。

特务们后脚就到,被巡警拦住,沈开亮出保密局的派司道:“我们在追缉共产党要犯,人跑了你能负责?”

警察不敢阻拦,任由他们闯入。

杨树根来到陈公馆门口,又被警卫拦住,他故伎重演,说来家访,警卫告诉他,二少爷不在家,跟刘秘书去姥姥家了,请他改日再来。

后面响起匆匆脚步声,一群特务出现了,他们从两头包抄过来,一个个横眉冷目,脸上挂着冷笑,手里提着上膛的手枪。

杨树根反倒平静下来,坦然整理一下衣服,昂首肃立。

沈开狞笑一声,摆手道:“把这个共产党分子给我绑了!”

忽然两道光柱射来,猥琐的特务们弯下身子遮住眼睛,丑态毕露,一辆威利斯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开来,车上坐着的正是陈家大少爷,空军上尉陈北。

“杨树根,上车。”陈北道。

杨树根眼疾脚快,跳上了吉普车,陈公馆大门打开,陈北一踩油门进去了,沈开把腿就追,却被警卫拦住:“对不起沈先生,您不能带枪进来。”

沈开道:“那是共产党分子!”

警卫都是陈子锟亲自挑选的精兵,忠心耿耿,只认死理,保密局的派司在别处好使,在这儿可不管用,总之就一句话,进去可以,只许一个人,而且不能带枪。

无奈之下,沈开只好卸了枪,进入公馆说服陈北交出杨树根,同时让部下守住陈公馆的前后门,严防犯人逃走。

陈公馆客厅内,陈北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着沈开:“沈先生,你半夜三更来我家有何贵干?”

沈开道:“大公子,我是来抓杨树根的,此人乃共产党地下人员,罪大恶极…”

陈北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罪犯?”

“我有足够的证据,请大公子先把人交出来,咱们慢慢谈。”沈开虽然气愤,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毕竟空军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尤其这位,是蒋夫人的义子,无法无天惯了的,连区广武都被他弄的撤职查办,自己一个小小的保密局少校,自然不敢硬来。

陈北道:“我才不和你谈,天晚了我要睡觉,你请回吧。”

沈开道:“大公子不要让我为难,要不要请示陈长官一下?”

陈北道:“想拿我爹压我,请便,电话就在桌上,他现在北泰视察,你直接挂长途吧。”

沈开想了想道:“也罢,我给大公子一夜时间考虑,再会。”说罢转身离去。

陈北回了房间,杨树根毅然决然作势要走:“我不能连累你。”两脚却纹丝不动。

第五十九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陈北拉住了杨树根,将他按在椅子上:“哪也别去,这儿最安全,特务不敢乱来。”

杨树根道:“不行,我一定要走。”

陈北执意不肯,问他:“杨树根,你究竟是不是共党?”

杨树根平静的回答:“对,我就是共党,保密局没有搞错,把我交出去你会得到悬赏。”

陈北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老朋友,我绝对不容许他们伤害你。”

他走到窗口,撩起窗帘看了看,路灯下站着几个特务在抽烟,看样子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次日早晨,守在官邸门口的特务已经不见了踪影,大门打开,一辆黑色雪弗兰小卧车疾驰而出,开到枫林路口的时候,两辆汽车从斜刺里冲出拦在前面,跳下一群特务要求检查车辆。

坐在副驾驶位子的是陈北,他镇定自若亮出派司:“空军的车你们也要拦么?”

沈开走过来,不阴不阳道:“对不住大公子,所有车辆都要临检,这是保密局的规矩,请把后备箱打开。”

陈北冷笑道:“好大的威风,你查我的车,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开道:“大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来人啊,把毛人凤毛局长的电令拿给大公子看。”

一个小特务将电令出示,陈北看也不看直接推开,道:“我不管什么毛人凤,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是查不出人来,怎么办?”

沈开道:“查不出人,我自然会给大公子一个交代。”

陈北下了车,亲自掀开后备箱盖子,里面除了备胎,空空如也,特务们顿时傻眼,沈开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以眼神示意手下赶紧去追捕,自己堆起笑脸道:“误会,误会。”

“说吧,怎么交代。”陈北点起一支骆驼香烟,优哉游哉。

沈开正在尴尬,忽然车队驶来,原来是陈子锟结束北泰视察返回省城,看到这一幕便让司机停车,下来询问,沈开一五一十做了汇报,陈子锟哈哈大笑:“误会而已,小沈也是尽职嘛,算了,你先回去吧。”

沈开如蒙大赦,灰溜溜跑了,陈北却意犹未尽,狠狠将烟蒂弹开。

陈子锟冷眼看着儿子,喝道:“上车。”

陈北上了父亲的汽车,陈子锟说道:“人还藏在家里,对吧。”

“是的。”陈北不敢在父亲面前耍花枪。

“你知道我这个时间回来,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对付沈开,对吧。”

“是的。”陈北的头更低了。

陈子锟冷哼一声,闭目养神,陈北惶然不语。

来到家里,陈子锟径直上了二楼书房,陈北紧随其后,房门关闭,家里的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公子窝藏共产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夫人们都不插手,只等陈子锟回来教训这个儿子。

陈子锟坐在写字台后面,开始阅读公文,足足过了半小时,才抬头问道:“你想好了么,怎么处置杨树根?”

陈北道:“父亲,杨树根小时候在咱们家做过园丁,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他是共产党,是反对政府的,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爱国者,我希望您能放他一马。”

陈子锟道:“就是这个杨树根,煽动学生参加政治运动,你弟弟若不是被他骗去游行,也不会伤成那样。”

陈北忍不住据理力争:“青年学生参与政治运动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学生都不上街,那这个国家还能指望谁?这话好像是父亲您说的吧,小南受伤这笔帐算在杨树根头上不合适,应该算在89军头上。”

陈子锟一拍桌子:“你这是造反么!”

外面客厅里,大家心都跟着一抖,这爷俩针锋相对怕是要干起来,姚依蕾想进去劝,却被夏小青拦住:“这爷俩都是人来疯,别管。”

陈北毫无惧色,坦然面对父亲的凝视。

陈子锟背转身去:“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那就去做吧。”

陈北道:“谢谢父亲。”转身出去,下楼来到地下室,给杨树根一套军装换上,混在一个排的警卫中开出官邸,换乘汽车来到机场,空军每天都有去北泰运送人员物资的运输机,安排个把旅客轻而易举。

C47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陈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美国巧克力递给杨树根:“还记得小时候么?”

杨树根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巧克力糖纸,道:“当年你给我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我一直没舍得吃。”

陈北道:“那怎么只剩糖纸了?”

杨树根笑道:“晒化了。”

两人哈哈大笑,忽然陈北止住笑容,用力捶打着杨树根的胸膛:“老朋友,到了北泰来封信。”

杨树根点点头,伸出手来,两个童年伙伴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杨树根撤离省城来到北泰,这座新兴工业城市是陈子锟的基本盘,中统军统的特务都无法插足,相对安全一些,他很快就和组织取得了联系,省委指示他,潜入工厂执行新的任务。

根据上级安排,他化名杨浩,到江北联合机械公司应聘,经过笔试面试,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树根顺利考入机械公司担任文员,厂里很看重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分配给他一间单人宿舍。

就这样上了几天班,杨树根正在办公室里制作考勤表,忽然同事敲敲他的桌子:“小杨,你老婆来找你了,在厂门口呢。”

杨树根一惊,自己没有娶亲啊,哪里来的老婆,不过多年地下工作使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他只是淡淡一笑,道:“谢谢。”

来到厂门口,只见一个穿红花棉袄的村姑正挎着包袱站着,脸蛋两陀绯红,老棉裤臃肿不堪,活脱脱一个乡下土包子。

杨树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村姑看见他顿时咧嘴笑了,隔着栏杆招手:“树根,树根,我在这儿。”

“你来了,啥时候到的?”杨树根冲门卫打了个招呼,在会客单上签了字,将村姑领了进来,两人走在厂区道路上,四下无人,村姑低声道:“我奉特委命令配合你的工作,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记住,我叫马春花,大青山马坡村人,十九岁,和你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杨树根不住点着头,也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带马春花到宿舍门口,拿钥匙开了门:“你先坐一会,我下班再过来。”

马春花把包袱放下,点点头:“你忙你的,别管我。”

杨树根回到办公室,干完手里的活儿,和同事们闲聊了一阵,熬到下班,快步回宿舍,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儿,再看马春花正摆弄煤气灶呢,手里还拿着火柴准备擦,他赶紧制止,打开门窗散气,懊恼道:“你不懂就别瞎弄。”

马春花道:“别因为俺啥都不懂,这是煤气灶,来之前组织上都教过。”

杨树根没好气道:“那组织有没有告诉你,这个东西会爆炸?砰的一声,房子都炸没了。”

马春花撇撇嘴,不屑道:“爆炸咋了,俺啥没见过,炸药包手榴弹玩得多了,实话告诉你,俺以前是民兵区小队的队长,受过武司令和叶政委的接见呢。”

杨树根皱起眉头,组织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来配合自己的工作,他不禁有些情绪,道:“春花同志,我暂时不需要你来配合,你还是先回去吧。”

一听这话,马春花不乐意了:“你以为俺高兴来给你装媳妇么,俺可是一线部队的战斗员,要不是组织找俺谈话做工作,俺死也不来,组织上说,机械公司的敌情比较复杂,单身男子容易招致怀疑,所以要给你配一个老婆作为掩护,同时俺还能保护你。”

杨树根没好气道:“算了,就这样吧,走,我带你吃饭去。”

马春花跟着杨树根来到工厂食堂,琳琅满目的食物让她眼花缭乱,最后点了一个大份汤面,四个馒头。杨树根只点了一碗炒饭,两人坐下开吃,不到十秒钟杨树根就开始后悔。

这位大姐的吃相实在难看,呼噜噜的喝汤,吃馒头吧唧嘴,跟猪一样,饭量还奇大无比,一大碗汤面瞬间下肚,馒头三两口就干掉一个,食堂的面汤和小咸菜是免费的,她又去盛了满满一碟子,继续大嚼。

不少工人师傅为之侧目,杨树根觉得脸上发烧,低声劝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马春花道:“俺是习惯了,打…农忙的时候时间紧,吃的快了点,这面汤真好喝,俺再去盛一碗,对了,有大蒜么?”

杨树根无奈的摇摇头:“蒜瓣在五号窗口,也是免费的。”

其实他也是农村贫苦人出身,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死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北泰西区贫民窟,但是后来进了江湾别墅做园丁,又被陈子锟资助上了学,早就摆脱泥腿子形象了,举手投足都带着知识分子味道,和马春花这样的同志怎么可能过到一块儿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两人往回走,马春花一路打着饱嗝,杨树根面红耳赤抬不起头,进了宿舍就说:“春花同志,你住这儿,我出去。”

马春花瞪起眼睛:“那怎么行,新媳妇来看你,你出去睡,让敌人发现咋办?”

望着这个粗眉大眼大大咧咧的村姑,杨树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第六十章 艰难的新年

马春花就这么住下来了,她丝毫也不顾忌什么男女大妨,抖开包袱皮在地上铺开,躺倒就睡,杨树根急眼了:“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样呢,你起来,咱们谈谈。”

“谈什么,吃饱了还不困觉么?”马春花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俺可是走了八十里地到北泰来的,累了想困觉。”

杨树根道:“你是个女同志,我是个男同志,孤男寡女睡一起将来怎么说的清楚。”

马春花竖起眉毛:“哎哟我说杨树根同志,没想到你受过教育的人脑子这么封建,我一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都不嫌你啥,你倒还嫌俺了,这是革命工作懂不懂,再说了,在部队里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倒下就睡,哪管什么男女。”

杨树根没辙,只好抱起被子出门:“你睡床,我出去找地方睡。”

说罢径直出门,马春花追出去大喊:“你个龟儿子,给俺回来!”

杨树根头也不回的走了,迎面遇到科里的同事,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窃笑,他们非常理解,杨树根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找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姑呢,肯定是家里安排的包办婚姻。

“我的婚姻,就是个时代悲剧。”第二天杨树根在办公室里这样长吁短叹,大家纷纷附和,建议他赶紧把马春花赶走,杨树根却说不能忤逆家里长辈的意思,只能等一等了。

科长端着茶杯关切的拍拍杨树根的肩膀道:“小杨,不如这样,调你到公司文化夜校当个教员,那里有床铺可以暂避一时。”

杨树根两眼放光,正愁没机会接触工人呢,夜校教员可是最好的机会,他立刻感激涕零:“科长,我真不知道说啥好,太感谢了。”

科长呵呵大笑道:“你那个农村来的媳妇暂时不好打发,干脆安排到食堂帮厨算了。”

杨树根更感激了:“科长,您真是太好了。”

科长道:“都是革命同志,客气什么。”

就这样,杨树根和马春花在江北联合机械公司扎了下来。

1947年的春节到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家家户户团圆过节,省城枫林路官邸内,温暖如春,阖家团圆,不光陈子锟一家人,连各路亲戚都请来了。

李耀廷丧妻后没有续弦,一双儿女也长大了,都留在英国读博士,一个剑桥一个牛津,过年也不回来,他孤身一人在上海守着大宅子过的没劲,从北平探亲回来之后,人仿佛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当年的锐气,索性搬来和陈子锟一起过年,哥俩好好唠唠嗑。

林文龙本来打算去上海见母亲的,可是轮船被游行队伍耽误,陈子锟得知后打电话通知上海留守人员,直接把米姨接到了江东,米姨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可是来到陈家官邸还是被震慑了一下,就是上海的马勒别墅也不过如此吧,豪华大气又充满美感,门口还有哨兵站岗,气派可比上海大亨们足多了。

林文静亲自安排继母的食宿,怕她吃不惯江东口味的饭菜,特地请来上海的大厨和西点师傅,三黄鸡生煎馒头狮子头,都是上海口味,卧室安排在一楼,老年人睡不惯软床垫,搞了一张棕床垫,还买来成匹的绸缎给米姨做新衣服。

米姨老泪纵横,说文静啊,姨对不起你。

马春花就这么住下来了,她丝毫也不顾忌什么男女大妨,抖开包袱皮在地上铺开,躺倒就睡,杨树根急眼了:“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样呢,你起来,咱们谈谈。”

“谈什么,吃饱了还不困觉么?”马春花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俺可是走了八十里地到北泰来的,累了想困觉。”

杨树根道:“你是个女同志,我是个男同志,孤男寡女睡一起将来怎么说的清楚。”

马春花竖起眉毛:“哎哟我说杨树根同志,没想到你受过教育的人脑子这么封建,我一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都不嫌你啥,你倒还嫌俺了,这是革命工作懂不懂,再说了,在部队里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倒下就睡,哪管什么男女。”

杨树根没辙,只好抱起被子出门:“你睡床,我出去找地方睡。”

说罢径直出门,马春花追出去大喊:“你个龟儿子,给俺回来!”

杨树根头也不回的走了,迎面遇到科里的同事,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窃笑,他们非常理解,杨树根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找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姑呢,肯定是家里安排的包办婚姻。

“我的婚姻,就是个时代悲剧。”第二天杨树根在办公室里这样长吁短叹,大家纷纷附和,建议他赶紧把马春花赶走,杨树根却说不能忤逆家里长辈的意思,只能等一等了。

科长端着茶杯关切的拍拍杨树根的肩膀道:“小杨,不如这样,调你到公司文化夜校当个教员,那里有床铺可以暂避一时。”

杨树根两眼放光,正愁没机会接触工人呢,夜校教员可是最好的机会,他立刻感激涕零:“科长,我真不知道说啥好,太感谢了。”

科长呵呵大笑道:“你那个农村来的媳妇暂时不好打发,干脆安排到食堂帮厨算了。”

杨树根更感激了:“科长,您真是太好了。”

科长道:“都是革命同志,客气什么。”

就这样,杨树根和马春花在江北联合机械公司扎了下来。

1947年的春节到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家家户户团圆过节,省城枫林路官邸内,温暖如春,阖家团圆,不光陈子锟一家人,连各路亲戚都请来了。

李耀廷丧妻后没有续弦,一双儿女也长大了,都留在英国读博士,一个剑桥一个牛津,过年也不回来,他孤身一人在上海守着大宅子过的没劲,从北平探亲回来之后,人仿佛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当年的锐气,索性搬来和陈子锟一起过年,哥俩好好唠唠嗑。

林文龙本来打算去上海见母亲的,可是轮船被游行队伍耽误,陈子锟得知后打电话通知上海留守人员,直接把米姨接到了江东,米姨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可是来到陈家官邸还是被震慑了一下,就是上海的马勒别墅也不过如此吧,豪华大气又充满美感,门口还有哨兵站岗,气派可比上海大亨们足多了。

林文静亲自安排继母的食宿,怕她吃不惯江东口味的饭菜,特地请来上海的大厨和西点师傅,三黄鸡生煎馒头狮子头,都是上海口味,卧室安排在一楼,老年人睡不惯软床垫,搞了一张棕床垫,还买来成匹的绸缎给米姨做新衣服。

米姨老泪纵横,说文静啊,姨对不起你。

林文静说您抚养过我,对我有恩,何来对不起一说。

米姨知道这个继女仁厚,也不再提当年旧事,转而痛骂自己的弟弟米家富,说他狗眼看人低什么的,又得意起来:“你舅舅若是知道这么大排场,后悔死他。”

林文静道:“您要是乐意,就住下来吧,一家人热闹。”

米姨面露难色:“老爷他…”

林文静知道米姨担心陈子锟不高兴,便道:“没事,他好说话。”

米姨高兴起来:“那阿拉就多住几天,不过乡下虽好,终究不如上海,过几个月阿拉还是要回上海的,对了,你阿弟的婚事有眉目了么,都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

林文静道:“文龙是江东大学的教授,多少女教师女学生喜欢他呢,您就别担心了。”

米姨这才放心下来。

同时来到省城的还有姚依蕾的父母,姚太太陪着女儿说话,陈子锟则和岳父在书房内谈论形势。

姚启桢是早年的留日学生,当过交通部次长,银行副总裁,对金融有着敏锐的感觉,他说:“抗战胜利后,物价一度下泻,法币兑换美钞的价格也下跌,但是好景不长,国家民生凋敝,官僚腐败,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再起波澜,内战可是要花钱的,党国养了八百万军队,哪有这么多的收入?难道全指望美国人不成,自然是不成的,所以只有滥发货币,搜刮民财。”

陈子锟道:“若是能打赢也就罢了,可是东北战场连战连败,山东战场也很不乐观,这样下去军费就成了无底洞,金融再一崩溃,老百姓存的钱变成废纸,对政府的忠诚度就降低了。”

姚启桢道:“对,政府生生的把本来心向自己的中产阶级剥削成了无产阶级,给共产党增加了力量,依我看,大厦将倾,没几年时间了,子锟你要早作打算。”

陈子锟道:“我随时都有两手准备,但我的根在江东,我不会轻易放弃,我准备这样,您跟岳母先去香港,买几处房子,将来情况有变,不至于没地方去。”

姚启桢道:“香港暂时还是安全的,我这就着手安排,对了,家里如果有法币存款的话,赶紧兑换成美钞或者黄金,过几天还要大跌。”

这个年关对于梁茂才来说很难熬,因为他不知道在哪儿过年,上海一个家,南泰一个家,柳生晴子和梁乔氏,女儿樱子和儿子梁盼,手心手背都是肉。

最终他决定去南泰,因为欠梁乔氏和儿子的太多太多,南泰是国共双方拉锯争夺的地区,目前县城被交警总队占据,乡下则被还乡团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