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退了一步,却抬了眼、和他对视。

又是一阵沉默的对视。

唐晏清终于妥协,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有事就算了,下次还有机会的,我送你回去吧?”

郁辞礼貌地笑了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唐晏清似乎是也知道自己今天逼得有些急了,侧身退开几步、让出了走到门口的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郁辞对着他点了点头,背起自己的包向他道别。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又忽然被他喊住。郁辞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眉,就听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那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吧,毕竟是晚上了,你一个女孩子大家都不放心的。”

郁辞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背着包出了包间,没有半点迟疑和不舍。

二十多分钟后,唐晏清在微信的同事群里看到了郁辞发出的消息:“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有事,我现在已经先到家了,大家好好玩,玩得开心点。”

连单独发一条到家的消息都不肯,非要做到这样滴水不漏。唐晏清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和同事碰了碰啤酒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郁辞到家的时候刚过八点半。连洗澡都没顾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房间里虽然也有电视,但客厅里的要更大一些、看得更清楚。

见目前双方运动员才刚刚入场、比赛还没有真正开始,郁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回房间急急忙忙地换了家居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看比赛。

比赛双方都是中国队的运动员,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双方会在比赛前就协商好各自比赛时穿的队服,以免“撞衫”。郑鹏穿了中国队诸多队服中出镜率极高的红色,薛忱穿的则是黄色。

有意无意地,合在一起恰好就是国旗的配色。

他穿黄色,真的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比赛很快正式开始。

不是第一次看薛忱的比赛了,但从前要不就是看已知结果的回放、要不然就是存在实力差距并不担心,这是郁辞第一次看薛忱在大赛决赛中的直播,她几乎是要看不清球台上的来回的小球,却还是一错不错、不敢眨眼地紧紧盯着屏幕。

薛忱今天的状态显然非常不错,开局就迅速地进入了节奏,干净利落地拿下了前两局、几乎是压着老大哥在打。到了第三局,郑鹏却像是逐渐也进入了状态,即时做出了变化,扳回了一局。到了第四局,这场巅峰之战才像是真正地拉开了帷幕,两人的比分交替上升、咬得死紧,直至最后还是拖入了第七局。

三比三,决胜局。此前的比分一下子全部归零,两个人重新又站到了同一个起点上。

客厅的电视机屏幕很大,大到镜头给特写时足以看清两人满头的大汗和已经被汗水浸湿成一片深色的衣服背后。

比分依然胶着。

郑鹏毕竟已经过了巅峰期,体力上明显处于劣势,但依然没有人敢对这场比赛妄下断言。

对于薛忱来说,他习惯了上来迎头就是搏杀,赢起来霸道爽快,输的时候往往也是兵败如山倒,很少有拖入决胜局的时候。

十比九,薛忱的赛点。

郁辞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抱枕。

这个球,如果能赢下来,或许就是通向王者之路上的第一个脚印。

郁辞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薛忱拉球下网,十比十平。

郑鹏发球,相持几回合后侧拧出界,十比十一。

郁辞清晰地看见郑鹏侧拧后捂了一下手腕。

解说适时地提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病。

郁辞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又有些为运动员揪心,又好像有一点连自己都感到罪恶地稍稍松了口气。

薛忱发球。

郑鹏忽然叫了一个暂停。

薛忱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气势一滞。

薛忱的暂停在第六局的时候已经用过,郑鹏的一个暂停却始终在等待最需要和最合适的时机。

也许在他看来,现在就是这个时机。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喝了水、擦了汗,转眼即过。两人又再一次地站在了球台的两侧相对而立。

薛忱发球,前三板没能攻下、被郑鹏拖入了相持,反手位拉球出界。

十一比十一平。

薛忱舔了舔嘴唇,用力地用手擦了擦球拍。

郑鹏发球。

薛忱误判旋转接发球下网,十二比十一。

郁辞看到薛忱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球拍、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用球拍在脸旁扇着风。

郑鹏的赛点。

薛忱发球。

郁辞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安静着屏息看发球的观众一瞬间全场哗然。

发球没过网。

可能从来没有人想过,今天这场乒坛最高级别赛事之一的最终决赛、这一场打到决胜局超过十一分的比赛,最后,居然会以一个低级的发球失误而结束。

电视里解说还在可惜着薛忱这一个球的失误、感叹着他一向偏高的失误率,郁辞却已经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他看见镜头里穿着亮黄色衣服的大男生一脸懊恼地把球拍一把摔在了桌上、嘴唇翕动似乎是在骂着自己,几秒后他又突然去把球拍捡回来在球台边放好,然后跑到对面给了郑鹏一个用力的拥抱。

郑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也回抱住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

郁辞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找出了手机想和他说些什么,打开了微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郁辞捧着手机安静地看着稍作休息后开始的颁奖仪式。在职业生涯的暮年,这位老将再一次捧起圣勃莱德杯、站在巅峰傲视群雄。时隔六年,他再一次在世锦赛的战场上加冕,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三个世锦赛冠军,可惜因为不是连续三届夺冠,他还是没有能够得到圣勃莱德杯的复制品,算是一个小小的、以后恐怕也无法达成的遗憾。

郁辞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捧着奖杯的手似乎是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荡,还是手腕上的伤病依然隐隐作痛。

前三甲站在领奖台上合影,薛忱凑过去看圣勃莱德杯,脸上还有汗没擦干、眼底隐有憾色却没有阴霾,笑嘻嘻地挠着头,满是好奇。郑鹏揽着他的肩膀给他看奖杯,冠亚军两人居然就这么在台上聊了起来。

郁辞揉了揉略有些酸涩的眼睛,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薛忱,球场上有脾气、有情绪,输了球也许会摔拍子、也许会踢球台,可永远都只是在和自己较劲、生自己的气,气完之后依然能哥俩好地和队友勾肩搭背、心无芥蒂地为他高兴。

好像还是个少年,却又比无数人都通透豁达。

郁辞看完颁奖仪式、关了电视机,想了想发了一条微信,起身去洗澡。

薛忱这晚没有回复她的微信。郁辞猜想他大概是要休息或者队里还有别的活动,也没有一直等他,照常地洗了澡、画了一会儿画后安心睡觉,第二天照常上课。

可能是因为昨晚唐晏清的表现有些过于明显,这天郁辞一进办公室就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目光总带着似有若无的调侃和探究。其实知道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但郁辞还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打过招呼后就埋头备课。

薛忱的回复是在快要中午的时候才发来的。郁辞打开微信,就看到自己昨晚发的那一条信息。

“世锦赛你所有的比赛我都看了,都很精彩。”

不提输赢,没有安慰,没有抱憾,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他,他每一场的比赛她都看了。

没能夺冠,不可能不懊悔不遗憾,但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更不需要同情。

这一条下面,是他刚刚发来的消息:“昨晚出去喝酒给鹏哥庆祝,喝多了没顾上看手机。”

郁辞正看着,很快微信又来了消息:“本来想让你看我拿冠军的,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郁辞忍不住想,如果这时候换做是唐晏清,大概不是旁敲侧击问她昨晚的心情,就是装失落博取安慰。哪有想这个傻小子一样张口就问“你是不是失望了”,半点都不掩饰话里的紧张和懊恼。

郁辞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走廊的窗口,拨通了电话。

那头薛忱的声音有些惊喜、又像是有些紧张。

“我很想看你拿冠军,”郁辞靠在窗边,目光所及之处,是窗外校园里连片的草地和晴朗的天空,“我有点儿遗憾,但是没有什么失望的。”

“你们打得都很好,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乒乓球也会这么精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总有一天会捧起圣勃莱德杯的。”郁辞微微仰头,目光有些悠远,“我也总有一天,会看你捧起它。”

第14章 维护

第十四章

维护

薛忱没想过她会这样说。

在昨天,他以一个低级的发球失误丢掉了乒乓球最高赛事之一的冠军之后,他没敢想她会怎看待这场比赛。

这是他第一次,离男单的世界冠军这么接近,离圣勃莱德杯只有一步之遥。不管是为了自己作为运动员的梦想,还是想让喜欢的姑娘看到自己,他都前所未有地渴望着胜利。

然而他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输了。

国乒队仿佛总有左撇子的诅咒,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左撇子的运动员拿过男单的世界冠军。他从来不信,但现实好像总是在一次次打他的脸。

但她却告诉他,她相信他总会夺冠。

比此时此刻的他自己,还要毫不犹豫、毫不怀疑。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挠了挠头、又像平时一样有些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邹睿揉了揉一团乱的头发、眯着眼睛有些艰难地看清了站在窗口打电话的搭档脸上那一脸傻笑,拉起被子蒙过头终于又睡了过去。

昨晚回来薛忱就挨老何骂了,骂他老毛病又犯了,一拿不下比赛就急、越急失误就越多。现在大家都夸他用脑子打球,其实和鹏哥比起来他还嫩点儿。他和郑鹏都是直板,早几年还小的时候很多方面都受到过郑鹏的影响,后来进了国家队,同样是直板的郑鹏也教过他很多。

鹏哥这人有多老狐狸,除了老何大概就他最清楚。薛忱场上脾气急是众所周知的,鹏哥最后关头叫了个暂停,一下子就把他气势和节奏全打乱了;鹏哥发球隐蔽性好,对手很难吃准旋转,连丢两分,最后卯着劲非想发个特别转的球,本来平时失误率就高,一急就更要出事。

说实话昨天那场球拖到决胜局十比十他就知道薛忱要糟,就算最后没有那个发球失误,恐怕薛忱也很难拿下这场比赛。

其实大家都知道,竞技体育本来就永远有不确定性、比赛也总是有输有赢,可输了球总会遗憾,更别说是这样的大赛,再加上回来又挨骂了…别看他昨晚还是嘻嘻哈哈喝酒爽快,其实心里没点失落谁信啊?本来他还想今天勉为其难安慰他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不需要了,那他还是再睡会儿吧。

妈的旺仔这小孩儿平时看着整个国家队最乖就是他了,昨晚喝起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能把他都给灌倒了!到现在脑仁儿都还疼着呢!

薛忱听见动静往回看了一眼——他和邹睿出来打比赛大多住一个屋,也方便有时候讨论双打的比赛,明明酒量就那么一丁儿还每次一听喝酒就人来疯,昨晚喝高了还又得是靠他把人弄回来的。

见他又躺回去了,薛忱也没再叫他,趴在窗口又看窗外,仿佛能从天上的云里看见电话那头笑意温柔的脸一样,脸上顿时就更红了,却又忍不住用力地重重点了点头:

“你就等着看吧!”

那头郁辞轻轻地“嗯”了一声,微微顿了顿,却忽然话题一转问他:“昨天,郑鹏伤得严重吗?”

“还行吧,都是老毛病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薛忱语气轻松,显然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昨天比赛强度比较大,这几天鹏哥歇歇就好了。”

郁辞应了一声,他正想告诉她他们买了下午的动车票很快就要回来了,就听郁辞紧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薛忱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他有没有伤,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肩膀有点儿,不过没什么大事,大家都这样,难免的。”

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轻松。他肩膀上的伤也有点年头了,去年年初世锦赛团体赛前还打过封闭。奥运年的世锦赛实在太重要了,上不了或是输一场,随时都有可能导致最后无缘奥运。他其实挺怕疼的,但那针封闭,就算疼得再厉害,打得也是再值得不过。

刚才话一出口的时候,他其实犹豫了一下,有那么点想让她为他心疼的小算盘,最后却还是不舍得她担心的心思占了上风,只是一带而过。

但这仅仅的一带而过已经足够郁辞听出些什么来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只是应了一声、体贴地叮嘱他注意身体。

薛忱趴在窗口,依然和平时一样坐不住地晃来晃去,却举着手机耐心地答应着她的每一句话,眼睛清亮得像是带着星星。

吃过午饭,顺利包揽了本届世乒赛男女单打、男女双打和混合双打冠亚军的国乒队坐上了凯旋的高铁,郁辞趁着午休看了会儿微博。

哪怕乒乓球的热度早已大不如前,但毕竟是世锦赛这样重大的国际赛事,到了各项决赛的时候,各大体育媒体和平台也都是时刻关注和报导的。尤其是分量最重的单打比赛,昨晚十点才结束,现在已经是出了好几篇新闻了。

郁辞点进了一篇转发和评论最多的。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两分钟后脸上的笑意就渐渐隐了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报道中感慨了老将的再次登顶封王、宝刀未老——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尽管内心总有些偏向,但郑鹏带伤夺冠,郁辞也觉得敬佩。可紧接着…

“作为国家队的绝对主力之一,薛忱却至今都没有获得过男子单打的世界冠军;反观和他同期进入国家队、年龄相当的邹睿,前年就已经是世锦赛单打和双打的双冠王、去年又拿了世界杯,离大满贯只差一个奥运男单冠军。而薛忱的单打始终没有太大的建树,昨天更是以这样一个低级失误输掉了比赛、引起了全场观众的一片哗然,这样的现状难免让人有些担心他今后的单打之路、以及年轻小将们逐渐崭露头角之后他在队内的尴尬境地。

而至于双打,尽管薛忱在这方面始终成绩出众,但和他搭档的前有周毅、后有邹睿,两任搭档世界排名分别在第一和第二,这似乎也很难让人信服和分辨出出众的双打成绩究竟是自己还是队友的贡献更大一些。”

报导最后,配的图是薛忱输了比赛懊恼摔拍的照片。

郁辞往下看了几眼评论,有祝贺郑鹏夺冠的,有为薛忱争辩的,也有“心疼”薛忱单打成绩的、翻出以前历史骂他又摔拍子没素质的、甚至是直接嘲笑他发球不过网输了比赛的。

乒乓球热度再低,球迷也总是有的,混战起来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郁辞咬了咬嘴唇。

薛忱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趁着室友苏望先去洗澡的时候习惯性地刷了一会儿微博。一打开就发现自己难得地多了不少评论和转发,他随便看了两眼报道,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每次输球的时候多少都会被批评,再说昨晚他输得确实挺傻的,被骂两句也不冤枉,至于说他单打不行…这说法好像也是由来已久了。

让他们说去呗,又不会影响到他比赛时候的输赢,和他关系也不大。

不过…今晚好像有点不一样,在骂他和依然支持他给他加油的球迷之外,还多了几条“娇花已经很棒啦!祝贺男双三连冠!不管单打双打都要继续加油!”

这称呼…薛忱没顾得上纠结这个外号,第一时间就退出评论界面、点开了郁辞的微博。

她也转了那篇说他单打不行的报道,但是她打了很长的一段评论,字数超出了转发的限制,她甚至分成了两条来发:

“他确实还有不足,昨天最后也确实是低级失误。所以你们说他的单打始终没有建树、觉得他以后打不出来会境地尴尬。但全世界有这么多乒乓球运动员,昨天却只有这两个人站在了决赛场上。你们放他懊恼摔球拍的照片说他输不起没素质,却不提他马上捡回拍子拥抱郑鹏。你们说他连续三次捧起伊朗杯是沾了队友的光,却不肯正视,这些年他配过男双和混双至少五六对双打,拿过所有大赛的双打冠军。国乒的左撇子诅咒,他迟早会破的。”

网瘾少女肖萌悄悄给女神点了个赞。

薛忱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样的报道和评价他看得多了,这回还算是温柔的,以前有一回输了外战,回来媒体差点没把他写成千古罪人。他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有一个人肯这样顶着大众的评论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正名,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他只是突然想见她,非常非常想见她。

但他现在当然是不可能见她。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我已经回来了,你睡了吗?”

微信很快就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响起了提示:“还没呢,你们都辛苦了。”

薛忱拿起电话就拨:“郁辞。”

他张口就喊,喊完听她温柔又略带疑问地“嗯?”了一声,原本急切的心情也好像忽然就平和了下来。原本想说谢谢,却又觉得这样没头没脑挺傻的,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问她:

“老何明天给我们放了一天假休息,那什么…你、你有空吗?”

他带着些小磕巴地说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第15章 约会

第十五章

约会

强装镇定和冷静地道了别、挂掉电话之后,薛忱终于再也绷不住了,握住手机一跃而起、猛地在床上就蹦跶了两下。

动静太大,刚巧洗完澡出来的苏望忍不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两眼:“忱哥?”

他忱哥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劲的傻笑。

苏望虽然年纪小,不过性格看着可比薛忱沉稳靠谱多了,见他这样也不多问,擦了擦头发也坐到自己床上刷着手机上会儿网。

薛忱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激动够了,有些不舍地放下手机,收拾了衣服去洗澡。

然后苏望就看着室友洗完澡出来以后连头发都来不及擦,脑门儿上还顶着毛巾就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铺了满满一床的衣服。

薛忱就这么顶着毛巾站在床边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专注得跟他在赛场上看球似的。看了半天他又一抬头——一抬头头上的毛巾就掉了下来糊了他一脸,他也没管、随手把毛巾下扒拉来往脖子上一挂,撑着床就问对面的室友:“旺仔,你说我穿哪件最帅?”

他们平时九成以上的时间穿的都是运动服,运动服里还有一大半得是队服,算下来其实衣服真没多少。再说他们天天不是关着训练就是国内国外地打比赛,买那么多衣服天天换着穿也没人看啊。苏望回想了一下自己只塞了半个衣柜的衣服,又看了看对面床上铺得满满的衣服,忍不住扶额——怪不得邹哥老笑话他臭美呢。

见苏望迟迟不说话,薛忱有些纳闷儿,连声催了他两句,就见苏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哎对了忱哥,刚我还看微博,有好些女球迷说你最近怎么老穿黄衣服,审美有长进啊。”

“是吗?”薛忱摸着下巴端详了床上一会儿,从满床的衣服里重点拎出了几件黄色的,来来回回地比对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挑了其中一件挂到一旁的衣架上,一边还忍不住嘚瑟,“我审美一直都挺好的。”

苏望看着他把剩下没选中的衣服随手又一股脑儿地塞回了衣柜里,扶着额安静地不说话。

第二天是周六,郁辞稍稍提前了几分钟到了商场,老远就看见了一个穿得跳脱的人影使劲地朝自己挥手。虽然是奥运冠军,不过这显然对他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运动衫、牛仔裤、背了一个双肩包,笑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个大学生。

“又穿黄衣服啊?”郁辞回想起最近几次他的比赛出镜,清一色的黄衣服,忍不住有些好笑,又有些明知故问。

薛忱愣了一下,挠着头笑。

他一抬手挠头,郁辞才看到他手上还带了个护腕,黑底黄纹,显然是特意和衣服搭配过的颜色。

“护腕很好看。”郁辞打量了他一下,也不说破他的小心思,只是笑着夸他,“你穿其他颜色、尤其是亮色也都很好看的。”

所以也不要总是穿黄色,看久了难免会有点儿审美疲劳的。

她今天把长发束起来梳了个马尾,看起来活泼了很多。可是只要一笑起来,还是一样温柔、又好像能把他所有的小算盘都看得清清楚楚似的。不过…她夸他护腕了、还夸他穿什么都好看,薛忱顿时就也心满意足地傻笑了起来——不枉他昨晚临睡前又爬起来,从自己的一堆护腕里翻箱倒柜特地找了个颜色相配的来。

每次他一笑起来,郁辞就觉得好像真个世界都亮了起来,这会儿也不打断他,就这么看着他挠头傻笑了一会儿、直到终于回过了神来赶紧问她:“我们先吃个饭吧?”

郁辞当然没有意见。

正是午饭的饭点,又正值周末,商场里许多餐厅门口都排着长长的等号队伍,两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家还有个别空位的。点菜的时候服务员看着菜单,体贴地提醒了一句“我们家菜的量还是挺多的,点了就不能退的。”薛忱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没事儿你下单吧,点了就能吃。”

一直到服务员收了菜单去下单了,薛忱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郁辞忍笑摇头:“毕竟运动量大,消耗大嘛。”

薛忱忙不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