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知道这一次的处罚仅仅只是写检讨和扫厕所的时候,哪怕是刺儿头如薛忱,心底也是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的。

要是这一次再被退回省队,恐怕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这也是郁辞那晚一看到他就气得不行的原因——这一次,他是真的有可能彻底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但幸好,他醒悟得还算及时;幸好,何指导还是爱才、依然觉得他有潜力,一切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薛忱这晚上熬着夜赶完了五千字的检讨——哪怕他那里早就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检讨模板、写起检讨来经验丰富,五千字也着实还是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在单纯又老实的室友苏望少年的鼎力帮忙下,才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

没办法,师父说啦,少一个字都不让摸球拍。

至于之后的扫厕所…薛忱倒是觉得比拿起笔写字来要容易得多了。乒乓球的训练馆里反正也都是自己人,丢人也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再怎么样都比退回省队要好太多了。

当然,他开始扫厕所的时候立时就收获了一帮无良队友的轮番嘲笑,他顶着一张脸“冷漠”以对:“我是回家找女朋友去了,你们有吗你们?就你们这样的,想夜不归宿那还没地方去呢!”

刚一说完就被一帮人又拖到角落里“揍了一顿”。

当天晚上邹睿喊他一起出去买宵夜,两人路上顺道拎了几罐啤酒回来配烧烤吃。邹睿酒量不行,喝了一罐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和薛忱哥俩好地勾肩搭背、用力拍他的肩膀:

“别想些有的没的,咱俩都加把劲,后年还去奥运会教他们做人,团体不也还有双打呢吗?”

这阵子他的反常和低落,邹睿虽然没说什么,可却始终都看在眼里。薛忱啃了口鸡腿,木然着一张脸看自己的竹马兼搭档:“你再拍,我肩膀就废了,赶明儿咱俩得去残奥会拿冠军。”

“哦,”邹睿有些恍恍惚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薛忱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就松了手,一脸的认真,“那咱们还是打单打吧。”

靠!感情这是在装醉呢!一听他废了就要甩开他单干了?这么能演你咋不去拍电影啊,瞧把你给能的!薛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拿走了竹马手里的啤酒,把人架起来扔到床上,想了想又给他把被子盖上了,这才关了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苏望今晚自己加训了,回来得晚、才刚洗完澡,这会儿正湿着头发坐在床上粘球拍。见室友回屋,少年喊了他一声,有点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给说说,没准儿我还能开导开导你。”薛忱坐在他对面自己的床上,俨然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全然忘记了明明自己也才刚刚钻了几个月的牛角尖、想通还没两天呢。

少年捏了捏刚粘好的球拍,小声开口:“陈指导说,我冲一冲没准儿也有机会上奥运。”

陈指导,是苏望在国家队的主管教练。

苏望这个月刚过十七岁,两年后的奥运是十九岁不到,依然还是个年轻的小将。但他近来上升势头实在很猛,技术水平也很全面,还有所不足的也就只是大赛经验和心理素质而已。两年的时间冲击一下奥运,并不是什么痴心妄想。

“忱哥,我…还是也想冲一冲。”少年握紧了球拍,犹豫再三,却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现在大心里多少都有数,只要不发生什么天灾**的意外,周毅和邹睿的奥运门票基本上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不管是男团还是男单,一共就三个名额,苏望这话一出,那意思无疑就是在和薛忱叫板抢名额了。

苏望还小、以后还有机会,薛忱却恐怕已经是最后一届奥运。少年人还单纯实诚,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安,再加上这阵子以来媒体总是拿他和薛忱做对比,让他心里越发有些过意不去。

薛忱本来以为苏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和困惑、都准备好做个“知心哥哥”好好开导他了,没想到这小孩儿一开口居然是在纠结这个,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走出这个门上走廊里喊一声,问‘哪个人不想打奥运的出来一下’,看看有人出来没有。”薛忱完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笑话似的勾着少年的肩膀笑起来,“几次打比赛赢我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这不都一样嘛,干嘛弄得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似的。”

他的口气特别不当回事儿、特别吊儿郎当,少年顿时就涨红了脸,眼底的歉疚和不安却渐渐褪了下去,用力地点了点头,末了又看了眼薛忱手里的易拉罐,神色有些无奈:“忱哥你又喝酒!一会儿何指导就来查房了。”

“邹睿的!”薛忱毫不犹豫地就把竹马给卖了,一边又仰头把还剩下的一点啤酒吹了、手忙脚乱地把空易拉罐扔垃圾桶里,还晃了晃垃圾桶让其他垃圾把易拉罐盖住了消灭证据。

亚运会以后,不管是教练员们还是队友们,都明显地发现薛忱比以前用功起来了——不止每天的训练任务都超标完成,而且每天都自发地留下来加练。

以前他多少总有点拿双打保底、有恃无恐的意思,训练算不上偷工减料,却也难免有些小嘀咕小抱怨。现在终于是半句怨言也没有了,果真是闷着头一门心思就往死里练。

“终于知道用功了,我还以为这小子到八十岁都长不大了。”老何在教练组聊天的时候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和总结,“看来谈恋爱还让他涨智商了?”

薛忱的主管教练和老何又有些不同,是个温和却认真的中年人,薛忱脾气急、他脾气好,师徒间相处也很融洽。这会儿他闻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神色里却满是欣慰。

十一月有乒乓球全国锦标赛、十二月底有国际乒联职业巡回赛的总决赛,再之后是冬训、队内大循环世锦赛直通…训练和比赛把日程排得满满的,自从亚运会那一天后,郁辞就再也没有真正和薛忱见过面。他倒是每天都会有几条微信过来,不过也说不了太多时间。

郁辞本来也不是黏糊的性子,很快就也习惯了这样更加聚少离多的日子,自己安安心心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春节除夕夜里守岁的时候,长辈们又问起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郁桓依然单身着吸引了全家所有人的“火力”,郁辞特别没良心地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和薛忱打电话。电话那头热闹得很,薛忱说是国乒队自己在搞春节联欢晚会。郁辞有些好奇他们表演什么节目,薛忱用手机给她偷偷录了一小段周毅一个人讲单口相声的视频。

平时温和稳重的国家队队长一个人在台上插科打诨、抖包袱卖关子、表情丰富,居然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颇有架势。

“你别看他好像挺老实的,爱演着呢,”薛忱小声给她打小报告,“就他戏多!都不用我们,他一个人能演完今天的整台晚会!”

郁辞好笑得不行,觉得平时站在领奖台上一个个“伟光正”却稍显有些面目模糊的运动员们像是在一点一点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好像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可爱。

郁辞家的电视机里还在放着央视的春晚。倒计时的时候郁桓在外面点鞭炮,四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两人有些听不清楚电话对面的声音,却谁也没有提出要挂断电话。

倒计时的最后两秒,鞭炮声响彻了云霄。

那头隐约传来薛忱的声音:“郁辞,新年好!”

郁辞笑着答应了一声:“新年好。”

那头微微顿了顿,很快又传来了清亮又带着希冀的声音:“媳妇儿,以后过年我也给你放烟花放鞭炮啊?”

“好啊,”郁辞抬眼,看了看窗外天幕中绽开的烟花,笑着点头,“我等你。”】

你们就这么想直接跳两年后啊→_→万一两年后没选上奥运你们是不是要给我寄刀片了?

第52章 名额·一

第五十四章

名额·一

奥运年来得有些悄无声息。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这个春天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奥运会的热度也还远远没有点燃——甚至如果被当面问起来,也有许多人需要好好想上一想,最后才能恍然大悟地想起来:“哦今年有奥运会啊!”

然而对于国家队所有的运动员们来说——不论是哪一个项目的运动员,从年初起一直到奥运名单最终确定前的小半年,大概都是最难熬的日子。

恐怕,比真正站在奥运赛场上的时候还要远远紧张得多。

就在这小半年里,也许只要输那么一场比赛,就要和奥运会的门票彻底说声无缘。

多少人,十多年风雨无阻的苦练,就是为了终有一天能登上这个舞台、这个战场。

薛忱当然也不例外。

三月,国乒队再一次踏上了世乒赛团体赛的征程。

央视五套一如既往地给出征在即的国乒队做了一期小报道,还是熟悉的大门口、熟悉的大巴,和…熟悉的排着队等着打领带的男队队员们。

不说那些年年被拍到提溜着领带排队等“救助”、早就已经成了老油条、半点都不觉得丢人的老队员们,就连苏望这样老实的乖孩子,这会儿也有些无措地提着领带混在人群里排着队。

不过在发现自己正被镜头对准着的时候,少年还是有一瞬间的脸红和不好意思。

郁辞坐在电视机前专注地看新闻。

自从亚运会后,这一年多以来她只见过薛忱两次——或者说,薛忱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去年世锦赛单项赛打完后放的短假,一次是去年联赛期间他回来打比赛的时候。

而至于她见到薛忱的次数,其实远比这要多得多了。有的是在镜头里——郁辞像她答应过薛忱的那样,认真地看了他每一场比赛的直播或是录播;至于亲眼看到的他,其实也有——中国公开赛、乒超联赛和全锦赛,只要她有时间、有机会,她也都去了现场。只是她虽然到了现场,却也只是和普通的球迷们一样,在观众席上认真地看完了比赛,赛后一边站起来安静地离场、一边给薛忱发几条消息。

怕影响他训练和调整状态,郁辞并不多做停留,甚至也并不会在赛后去找他。

国乒没有什么意外地再一次捧回了斯韦思林杯和考比伦杯。各大体育媒体和往年一样没什么新意地发了几篇祝贺的报道,在这之中唯一有些不同的也不过是今年多了些关于奥运会出战名额的采访和揣测:

“男乒方面,目前全世界唯一现役的大满贯选手、国乒男队队长周毅和现任世界排名第一的邹睿状态都十分稳定,近两年来战绩辉煌,三个奥运名额之中的两个似乎已经没有悬念。而作为上一届男双奥运冠军的薛忱在先后经历了伤病复发、奥运会取消双打、亚运会仅作为陪练等等一系列低谷和挫折之后,下滑的状态近一年来似乎又有所回升,在今年一月的队内直通赛中,成为了第二个拿到直通资格的选手,本届世乒赛团体赛中也打得相当勇猛。与此同时,小将苏望虽然还很年轻、还差几个月才满十九岁,但上升势头非常惊人,目前世界排名已经跃至第四、积分也与排名世界第三的薛忱相差并不多。这次团体赛中苏望出场虽然不多,但基本功扎实、技术全面,已经颇有大将之风,对于最后一个奥运名额也极有竞争力。

在赛后的采访中,男队主教练也提到了两人近来的表现。何指导表示薛忱和苏望近来的状态都相当不错,薛忱大赛气质不俗、经验丰富,苏望的技术则要更加全面一些,发挥也相对比较稳定。最终国家队派谁出战,还要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一切以国家荣誉为先,首先要保证决不能输外战、顺利会师决赛。

一个是经验丰富、气势惊人的上届奥运会男双冠军,因为双打取消而遗憾无缘卫冕;一个是冲劲十足、技术全面的小将,上升势头惊人。最后到底谁能搭上这班奥运的末班车,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郁辞看完这篇报道,撑着下巴有些发呆。

马上就是奥运会的亚洲区预选赛了,按照目前的赛制,预选赛决出的是各国“第三人”的资格——以目前的成绩来看,前两个名额属于世界排名前二的周毅和邹睿几乎已经是不容置疑的共识,如果薛忱想要拿到奥运资格,那么预选赛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而毕竟是“第三人”的角逐,预选赛的战况相对来说并不会太过激烈。中国男队这第三个奥运名额,也就相当于是直接取决于——国家队究竟派谁去参加预选赛。

到底是薛忱还是苏望,这已经是国内本来就为数并不多的乒乓球球迷们近来最关心的事。

这一年来两人在队内的交手战绩如何,郁辞不得而知,但在各大正式比赛中两人的交手倒是互有胜负。只是很多时候选择奥运名额,国家队首先考虑的可能并不是本身成绩如何、而是对外战绩——毕竟要以国家荣誉为先,首要保证的是金牌不会旁落。

在这一点上,其实薛忱原本是极有优势的,他的外战战绩向来不俗。可惜他一年多以前状态很是低迷了好一阵子、也输过几场外战,虽然已经并不是近期的事了,但毕竟也就是在这个奥运周期之内发生的,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影响国家队最后的选择。

人选迟迟没有公布,随着预选赛时间的越来越近,郁辞越发有些紧张和焦虑起来。

相比之下,到了这时候的薛忱却显得平静得多了,反而还倒过来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你别紧张。反正我这回真的尽力了,万一要是还没选上,那也不是我自己作的、没什么要后悔的了,你说是不?”

这一年的薛忱仿佛是成熟了许多,但郁辞又觉得他并没有什么改变,不管是出现在镜头里也好、亲眼在赛场上看到他也好,笑起来依然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意气飞扬、明亮鲜活,终于再也没有了那时候边哭边念叨着“我想打奥运”的颓然和低落。

也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常常觉得男朋友还很孩子气的郁辞才忽然间意识到,要是真的论起心理素质,薛忱才始终都是抗压能力更强的那一个,比她强了太多太多、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

再接到薛忱电话的时候,是一个周三的下午,郁辞刚上完最后一节班会课回到办公室。她今晚的晚自习要值班,也不急着收拾东西,和平时一样歇下来就顺手刷刷微博。

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奥运会还有小半年,在网络间依然存在感微弱、少有人提起;郁辞这一年就像她和薛忱说的那样、也挺忙的,微博上摸鱼发图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评论里总是一片哀嚎、“尸横遍野”。

郁辞硬着心肠翻了两页评论,考虑着要不还是抽时间画点什么,手机就忽然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薛忱的名字。

这个时间点上打电话来,郁辞隐约有了些什么预感,却不知道究竟是像自己希望的那样、还是终究事与愿违。

她居然有些紧张,手机都已经拿了起来,一时间却迟迟有些不敢按下接听键。

但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着。

一旁还没有下班回家的同事忍不住投来了诧异的注视。

郁辞深深吸了口气,暗自咬了咬牙,勉强定了定神,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郁辞。”那头果然传来了薛忱的声音,但郁辞听着却觉得像是隐约有点儿陌生——他的声音不是平时的清亮跳脱,反而像是带着些嘶哑,虽然只说了短短两个字,却还明显地有些气喘。

最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并不像她想象中最好的一种情形那样兴奋雀跃,反而…像是有些低沉压抑。

郁辞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一颗心几乎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稍稍给了自己几秒飞快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而后终于还算是自然地轻轻“嗯”了一声,却到底还是没敢像平时一样笑着在之后问他一句“怎么了?”又或是“怎么样?”。

“郁辞。”薛忱又喊了她一声,随即有些急促地喘了一下、和他每一次刚经过一场激烈比赛的时候一模一样。

郁辞又应了一声,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就听那头他又说了一句什么。

郁辞有些走神,一下子没听清楚——也或者她并不是真的没听清楚,只是有些出乎意料,让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刚才听错了,破天荒地低声懵然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郁辞,”薛忱在那头喊她,嗓音还有些沙哑和喘息,却每一个字都吐得格外清晰,“我下周去打奥运会的亚洲区预选赛。”】

忱哥你这样吓你媳妇儿是要跪乒乓球的你知道吗?

第53章 名额·二

第五十五章

名额·二

郁辞足足又愣了有五六秒——那头薛忱听她沉默着迟迟不说话,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又喊了她几声。郁辞这才终于彻底地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

“看把你嘚瑟的,话都不好好说,就知道吓我!”

她嘴上虽然是在骂他,声音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又像是隐约有些鼻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

薛忱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能隔着手机想象她微微红着眼睛、皱着鼻子瞪自己的模样——但这时候她的眼睛里一定是带着笑,为他松了口气,也为他骄傲。

不像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温柔好脾气,却又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没吓你没吓你,”薛忱四仰八叉地躺在训练馆更衣室的地上,一边喘着一边一个劲地傻笑,“刚和旺仔打了一场,领导说了,谁赢谁上。你也都看到了这孩子去年就跟坐火箭似的蹿得飞快,今天好悬没栽他手里。”

郁辞想起那个已经排名世界第四、但依然还一脸青涩、稚气未脱的少年,忍不住也有些感叹后生可畏。其实苏望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出色、她也为少年的落选而有些遗憾,可…人心都是偏的,在她心里,总还是向着薛忱的。

郁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声音一下子温柔了下来:“恭喜你。”

薛忱还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呢,捏着手机乐呵呵地傻笑。

郁辞听着他的声音也能想象到他这会儿傻兮兮的模样,忍不住也摇着头笑出了声来,可听着他说话时还带着的气喘,莫名地又有些心酸。掩饰性地又揉了揉鼻子,她板起脸来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这才是预选赛呢,看把你给得意的。都走到这里了,可别又得意忘形掉链子了!”

她唠唠叨叨都是些老生常谈,这些话教练们都不知道叮嘱他多少遍了、他都能倒着背了,可听着却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薛忱老老实实地听她说完了,笑嘻嘻地拍了拍胸口:“郁老师你放心,我最近可听话了。”

郁辞又叮嘱了他两句,就催着他回去好好休息,没有再多腻歪就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才发现周围同事们正有意无意地都把目光投在了自己的身上。

“郁辞,你眼睛有点红。”程欣指了指她,似乎是有些担心,但见郁辞脸上仿佛是带着喜色,又有些不解,忍不住问她,“你没事吧?”

郁辞被她一说,赶紧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些湿了,赶紧又用手用力揉了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是好事,高兴得。”

刚才那个电话,薛忱听起来除了累了一点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表示,反倒是她自己,才只是拿到预选赛的参赛资格就忍不住掉眼泪,丢人极了。

只是…在看过薛忱那个晚上哭着喊“我想打奥运”的模样、看过他这一年多以来拼了命训练比赛的模样之后,她实在是太心疼,也太害怕了。

害怕再怎么努力也是徒然,害怕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幸好,幸好。

郁辞这天晚上又发了一条微博,画里是穿着国家队红色队服的少年手握球拍,眼里映着飘扬的五星红旗。

希望几个月后,他能真的让五星红旗在异国的上空因他而升起、让义勇军进行曲因他而奏响。

这幅画一出,评论里顿时就又像是疯了一样。

“#失踪人口回归系列#”

“我的天这是娇花吗!太太已经有多久没有画过娇花了!两年还是三年!”

“楼上!应该是两年多了吧!本来我都准备站郁花CP了谁知道太太居然再也没有画过娇花了!那一年我差点哭晕在厕所!”

“郁花党抱紧我!有生之年系列!我的天我不行了我要下楼去跑十圈冷静一下!”

“诶娇花是谁啊?新粉求解释!”

“新粉指路@薛忱。不要乱留言评论,看完回来献出膝盖就好。”

“观光回来了,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刷微博。”

“不过话说回来,太太和娇花没什么互动啊?CP党是怎么站起来的求解?”

“我来说!那年太太和娇花因为一群鹅而发生了一段不能描述的故事,后来娇花天天都来给太太点赞超甜der!太太还发过微博给娇花抱不平!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太之后再也没有画过娇花,娇花也不太上微博了QAQ”

郁辞翻了几页评论,忍不住有些好笑。其实粉丝说她两年多没画过薛忱,这真的是误解…她画过很多很多的薛忱,只是没有再在网上发过,每一年他生日的时候,她都把那一年里新画的图印成一册,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告诉他,她总是会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

毕竟…有很多模样的薛忱,她也并不想让别人看到。

按照本届奥运会的赛制,每个国家的单打最多有三人参赛,同时这三人也将组成团体赛的阵容。其中,第三人的参赛资格要通过预选赛来取得。

乒乓球在国内本来就不受关注,奥运会时都因为嫌“没有悬念”看的人不多,更不要说只是亚洲区的预选赛了。郁辞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直播,只能从媒体的报道和网上并不完整的视频里得到一些消息。

这一次亚洲区的预选赛一共有十一个奥运席位,比赛的前七名直接获得奥运资格,剩下四张奥运门票则由西亚、中西亚、东南亚和中南亚成绩最好的选手获得。

别说只是亚洲区预选赛,就算是最高水准的世锦赛,打进前七对薛忱来说也并不是太有悬念。但这已经是奥运前最后的练兵,发挥如何多少也能看出奥运前的状态如何,同时也能看看奥运会上将要遭遇的对手们状态如何,薛忱并不敢托大掉以轻心,郁辞同样也不敢真的就放了一百八十个心。

一直到薛忱连战皆捷、顺利拿下预选赛第一的消息传来,郁辞才终于能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门票已经进了口袋,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奥运战场了。

六月初,国家队正式公布了奥运会的参赛名单。男乒的名单没有意外,果然是周毅、邹睿,以及通过预选赛拿到名额的薛忱,苏望则拿到了P卡,作为团队赛的替补。

国家队同时也开始了本届奥运会之前最后的一次封闭训练。

收到薛忱出发去封闭训练消息的时候,郁辞正在看央视的一档纪录片。片名叫做《决战奥运》,是央视为了给今年的奥运会预热而拍摄的。郁辞把每一集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下来——不论是哪一个项目,每一个运动员都在为了自己的奥运梦想而拼命努力着,让人异常动容。

和平年代,运动赛事的竞技场就是一个个战场。

最后一集是中国乒乓球队。尽管在国内受到的关注有些低,但毕竟是国球、战绩辉煌,制作组还是给足了时间和重视。

郁辞估摸着拍摄时间大概是在四五月份的时候,薛忱已经通过预选赛拿到了奥运的入场券,但男乒的另外两个名单却还没有正式公布。

镜头里是国乒队的训练场馆,每一个球台都在进行着忙碌的训练。何指导在场边接受了一段采访,背景里是此起彼伏、从未停下的击球声。

“薛忱这个运动员,天赋是非常不错的,就是脾气急、容易受情绪影响。一急起来打球就没逻辑,失误太多。反手相对来说也比较薄弱。”

“对,脾气不好,一天到晚给我惹事,二十七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岁呢,幼稚!”

“一年多前回来跟我说,何指导我想打奥运,你再带带我,你就把我往死里训。”

“成熟得有点晚,但好在也不至于来不及。这一年安分多了,天天给自己加训,基本每天都是场馆里最晚走的,真是像他说的往死里练。一般大部分就是在练反手,确实有很大进步,到他这个年纪还能有技术上的突破,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肩伤也复发好几次了,头天打了封闭隔天还跟着去比赛,打完回来跟水里捞出来似的。邹睿跟他搭档双打的都不知道,打完一问,他才嬉皮笑脸地说‘刚打完封闭,有点疼’。”

郁辞看得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涩的鼻子。

说话间薛忱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一身是汗地下了球台、拿着毛巾擦汗。

镜头很快就对准了他。

他似乎是有些意外,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毛巾、认真地听着问题。

听到采访的人提到了自己以前的那些“光辉战绩”,薛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都是以前不懂事儿,现在想想还挺丢人的。”

记者似乎是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又问他之前状态低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