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冲动而已,他是太孙,姝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是他这次不带姝娘回去,别人就会以为他对这个妻子有哪里不满意,到时候麻烦更多。

而且,姝娘在身边,他才踏实。

许薇姝只是耸了耸肩,也没说什么。

这种奔波不定的生活,换成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眼下这个时代,路途艰难,行走不便,上一次路,很容易出现意外,每一次出行,都很困难。

何况,许薇姝这样的奔波,还不只一次是逃难。

要是方容换一个妻子,怕早受不了了,许薇姝到还挺能接受的,这个时代,有些女人一辈子就是从娘家到夫家,没出过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若真是如此,她才不甘心。

许薇姝这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玉荷她们也忙乱起来。

徐峰还特意带着人去采购了好些江南特产,结果出了门,无意间居然听人传谣言。

谣言里自家女主人都成了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还传得有模有样,而且男主角不只是一个,什么过路的行人,什么书生,什么公子哥儿,他一听,眼前顿时一黑,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

那可是娘娘…自己伺候着,竟然也让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的脸往哪搁,回去到殿下面前自裁去吧。

在徐峰心里,女子的名声那是重逾千斤,勉强按捺住冲出去杀人的**,连忙回去把这事儿跟赵总管他们说。

赵三听了,脸色也不大好,却没有徐峰那么害怕,他经得事儿到底比徐峰这小子多得多,也更了解自家主子,默默回去就报给了方容。

太孙殿下果然没当回事儿,冷笑一声,吩咐了袁琦几句,就拿着新雕刻好的木簪哄娘子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 戴枷示众

袁琦这些时日一直跟着方容东奔西走,当过刺客,做过杀手,领兵打仗,攻城略地,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给自家主人做些无趣的扫尾工作了。

这次接到活儿,居然还有点儿小高兴。

到是他那些手下个个无语。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派个人去就是了,又不是要喊打喊杀,犯得着亲自出马吗?

袁大将军也不嫌掉价!

自家那位主子虽然是个阴人的时候颇有毒辣手段的,可在平时,从来不会轻易开杀戒。

这位前任安王,现任太孙,可不像大殷朝皇室方家那一家子似的,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他总是认为生命这东西最为宝贵,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不能轻易去夺走别人的命。

所以,袁琦哪怕去找麻烦,也不能像他打算的那样,剁掉对方的手脚,缝上对方的那张只会胡说八道的嘴,扒皮抽筋,放血吃肉,让他知道知道,随意侮辱主母的下场是什么样!

既然如此,兴奋个什么劲儿!

……

孙秀才这几天的心情到还挺畅快。

因为太孙驾临,宁县的人一下子变得多起来,连带着他出去做生意,卖个字画,帮人写写信,生意也好起来,能拿的钱比以前多出两倍,闲来无事,就爱买两文钱的菜,喝上点儿劣质酒水,和愿意与他一处玩的那些穷酸书生们一块儿,听听最近的八卦,吐槽下太孙竟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当然,他每次说的时候,都是一脸义愤填膺。认为是宁县某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带坏了太孙。

像他们这种小人物,还真不敢直接对太孙不敬。

不过,这些流言和小道消息之所以流传得这么快,估计也有别人推波助澜的缘故。

宁县哪怕是这种小地方,也很难不受京城那些权贵的影响。

今天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还参加了两个文会,一身的才学颇得同窗夸赞。回家心情不错。给自家爹娘亲买了一个烧饼,上面沾了几颗芝麻,很香。

老头和老太太都很高兴。这老两口就是指望着孙秀才,只要孙秀才好,那就什么都好。

“儿子,我和你娘还能做得动活。不老呢,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别总操心这个营生。”

孙秀才笑了笑,扶着爹娘坐下,低声道:“行了,我知道。最近太孙殿下来宁县,我打算寻个门路,把我写的文章递上去。说不定能得他老人家赏识。”

一听这话,两个老人都笑开了嘴。

在父母眼中。儿子肯定什么都好。

“那可好,前几天我找李婆子,想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结果她推三阻四,冷淡的不行,肯定是觉得咱家穷,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等咱儿子出息了,将来娘一定给你找个贤惠媳妇,也要识文断字,哪怕大家千金咱不去高攀,小家碧玉也是要的。”

孙秀才他娘亲本身不怎么识字,但儿子既然读书,她耳濡目染的,也能说出些文绉绉的话来。

这会儿就忍不住数叨家里的银钱,“要是我儿成亲,怎么也得起一间新房,聘礼也不能太薄,太薄可求不到好人家,还丢咱们儿子面子…”

孙秀才的脸色却阴沉了一瞬间。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那个李婆子,李婆子怕是也收了许家娘子的好处,说不定憋着要败坏自己的名声…不过他才不怕,许家娘子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儿?李婆子纵然胡言乱语,旁人也不会信。

一家子各有所思,坐下来,一块儿吃饭。

桌子上隔着一小碟咸菜,还有拿一点儿猪油炒的青菜,一人一碗糙米粥。

二老吃得香甜,孙秀才一边吃,一边想当时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一桌菜。

上面也有青菜,嫩生生,油汪汪的,闻起来真香,还有鱼,鱼是红烧的,听说是京城那边传来的做法,他没尝过,可肯定很好吃。

许家那个女人,吃起来眉眼平淡,姿态优雅,一开始还就说那一桌子吃不了,让先拨出去些,拿食盒盛了分去给恩济局…别人一年都不一定能沾上荤腥,这帮子人,却能随随便便拿去‘赏赐’给旁人。

“真会收买人心!”

就在昨日,还听说许家在家门口搭起粥棚来施粥,因着又有流民在附近出没。

结果就有好些人家腆着脸也去喝一碗,刘平那帮家伙,还鼓动他也去!

别开玩笑,他可不是摇尾乞怜的乞丐!

许家哪来的大方?之前也没见她们做这个,还不是靠上太孙,想给太孙留下个好印象,才在那儿装大方!

要是姝娘知道这位的想法,还真没办法喊冤,在方容没到之前,她手头没粮食,钱也不多,还真是不大可能拿去施粥,只是这个活儿做习惯了,在家里自有一套规矩,现在方容一到,下面人就按照原来的规矩做事,用不着她提点发话,粥棚也能搭起来。

孙秀才正胡思乱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他娘亲连忙起身去开门。

片刻,就听他娘亲吓得声音发颤:“…你,你们找谁?”

哐当一声,破破烂烂的木门洞开。

孙秀才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儿扔了。

此时天色昏暗,只能借着黄昏的余晖,影影绰绰地看见进门的是个宽肩细腰,身量比挺的男人,身着甲胄,一身贵气。

那人也不知怎么一晃,就晃过了家里两个老人,走到屋门前,拿一把长剑挑起珠帘,盯着孙秀才看。

“孙宇?

孙秀才怔了怔,“你找我?”

“是你就行了。”袁琦一笑,上去一伸手,就抽了一嘴巴,只这一下,孙秀才捂着嘴,呜呜呜叫了几声,一口门牙咕噜噜全掉下来。

身后那些侍卫忍不住捂脸!

他们都快忘了这位袁将军还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时候,以前跟着袁琦出任务,他向来是习惯先动手,不动嘴,结果跟了现在这位主子,才学会嘴炮技能,按照太孙的话,那叫以德服人。

“啊啊!”

他爹娘顿时吓得不轻,齐齐扑过去,护着儿子,惊恐万分地瞪视袁琦。

两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多年辛苦劳作,乍一看和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让他们一看,袁琦都忍不住咳嗽了声,板起脸,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宁县秀才孙宇,不积口德,侮辱王妃,罚戴枷示众十日,即日执行。”

现在许薇姝还没有正式册封,太孙妃私下里叫叫还行,正式场合叫王妃比较合适。

话音未落,袁琦就自己上手,拧住孙秀才的胳膊,提溜着他出门。

“快点儿,办完事儿回去吃饭。”

他还想着今天自家主子哄得媳妇高兴了,没准儿能骗两壶酒出来,王妃酿的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是比别人酿造的更香醇可口。

一样的配方,最好的酿酒师傅,也酿不出那股子味道。

他大步流星,快速外走。

孙秀才惊怒交加,不可思议地瞪着袁琦,他什么时候侮辱过王妃?他怎么敢?

只是嘴里没了牙,说话漏风,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只能被拎着踉踉跄跄地出去。

他爹娘都吓坏了,扑过去抱着儿子,几乎是一步一拖地跟着走。

这一连串儿一块儿出门,周围的人顿时都出来看热闹,一时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袁琦真找了一副重枷给孙秀才戴上。

这是用来枷重刑犯的,压在身上整个人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把人直接往县衙门口一戳,然后指了指身边一小侍卫:“你跟他说清楚,告诉他犯了什么罪,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让他做检查,检查的深刻呢,就给他减刑,要是想不清楚,就给他加刑。”

侍卫:“…”

他们马上要走了,哪里有工夫盯着这个,总不至于让自己留下吧!

话虽如此,这些侍卫真不敢得罪袁琦。

至于孙秀才,他到了这份上,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

那小侍卫可不管他,自顾自地板着脸道:“你乱传流言,辱及我家王妃,若不是王爷向来不喜欢杀人,杀你一千遍都不算错,现在想想,你要这条舌头干什么,还不如割了去…”

这位估计摊上这么一个活儿,心里也有火。

孙秀才并不傻,他隐隐约约,也猜到可能是因为那许家娘子,只是他万万不敢相信,许家娘子会和王妃扯上关系,最多觉得大约是那个女人给太孙殿下灌了迷魂汤,故意令太孙找了个借口磋磨他,一时悲愤,仰头长哭!

他这是被冤枉了!

太孙怎能如此昏庸!

大殷朝哪里还有未来!

不过,想必这般昏庸的太孙,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万岁爷看清楚真面目…他,他要为自己伸冤!

孙秀才戴枷示众,这刑罚最要命的是丢人,读书人都要颜面,这种丢人的事儿,比打他十几板子还要命,可他心里憋了口气,到硬是撑了下来,精神甚至不错,一直到太孙和王妃并坐在辇车上,摆出仪仗,浩浩汤汤地出城,路过县衙门口,他看见那位王妃的脸…他才脑子一蒙,昏了过去。

真是一场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稀里糊涂的灾难。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想得多

孙秀才遭遇‘羞辱’,整个人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时候,许薇姝正被自家男人哄着读书画画,描眉画眼,还一块儿弹琴吹笛,难得做了些特别矫情的事儿。

袁琦很快回来,向许薇姝讨了两壶酒,现在这些酒水也要省着点儿喝,毕竟酿酒容易,可是等待一坛子香醇美酒面世,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咦,都长这么大了?”

拎着酒壶灌了一气,袁琦忽然听见几声呼噜呼噜的哼哼声,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铺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垫子上乱七八糟堆积了一堆毛绒玩具。

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就在上面张牙舞爪,四肢挥舞,只是她还不会翻身,整个都埋在娃娃里动弹不得,只能吱吱呀呀。

袁琦就笑着走过去,拿了旁边一五颜六色的拨浪鼓,伸过去逗弄了小姑娘一会儿。

别看这么个小姑娘出身来历不好说,却是个有福气的,王妃娘娘把她养得白白嫩嫩,可爱的不得了。

只看这一地毛绒娃娃,还有根据球球和小白的形象做出来的各种玩偶,也知道王妃对这个小东西着实认真。

这些玩具可不一般,不知道的人乍一看,恐怕还以为真是活物儿,制作极为逼真,尤其是眼睛,大约是王府亲自制作绘画,栩栩如生,灵气逼人,看上去竟然像同样盯着你在看。

他之所以远远一见,就知道那是玩具,不是他喜欢玩小女娃的东西,纯粹是当初在靖州,没少见王府里的小宫女们挑灯夜战。制作这些东西。

那群小宫女因着主子宠爱,要做的活儿都不多,每天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和玩耍,又个个学得特别喜欢攒钱,都爱揽私活。

商会那边也乐意奉承,明明有专门的绣娘给制作向外出售的各种玩具,还会私下里收购这帮小宫女制作的东西。

据说。给出的价格不但很高。这批东西还被打上安王妃亲自设计,安王妃最喜欢等等标签,卖给靖州那些富贵人家。销量出奇得好,一向是供不应求。

袁琦和小女娃玩了一会儿,许薇姝就过来抱起孩子,搁在膝盖上。笑问:“你没杀人吧?”

“…”

袁琦叹气。

许薇姝一挑眉:“别误会,我自己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几条人命。杀人到没什么,只是眼下没那个必要。”

主要是,孙秀才那样的人,无论因为什么古怪原因和自己过不去。都根本无所谓。

完全犯不着为那种人脏了手。

方容在这边的小动作,许薇姝自然也知道。

在宁县,她的消息网比自家男人广。她来了多长时日,方容才来多久?

“哎。想到方容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就觉得浑身发毛,他还是正常些,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为好。”

袁琦眯起眼睛笑了。

方容这个人的运气可真好,以前读王妃的话本小说,总是能读到身具大气运这样的句子,袁琦总看不太明白,世上之事变化万千,怎么可能有人永远有这样的好运,但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主人就是身具大气运的那种人。

随随便便就能忽悠猛将,让猛将纳头便拜,在竞争激烈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就娶到一个各方面都特别合拍的媳妇,从刚一成亲,就一个人在外拼杀,还没有后院起火,相反,用不着自己动手,娶来的娘子就把一切都给承担下来,这种美事,那可不是随便抓一个人都能遇到的。

“收拾一下,我们回京去。”

悠闲了两日,许薇姝就指挥大家收拾行囊。

虽说要准备返京,但也不能太仓促了,她来宁县时,是轻车简从,但走,却不能说走就走。

主要是宁县流言太多,虽说一时半会儿大约也传不出去,可许薇姝不喜欢麻烦,自然还是要正式登场亮相,表明身份,让大家伙都知道,方容没有强抢民女,他最多在街上抢走了他自己的媳妇。

传到外面,大不了让人说一句年轻爱玩闹,和自己王妃感情好,别的都指责不到什么。

吩咐下面人收拾,许薇姝就拿着这些时日搜集到的资料,把自家男人抓过去,两个人商量要怎么见人。

宁县父母官要见一见。

再挑选几个名声好,有善行的乡绅,再来就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结果,那些个乡绅就给方容送了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上门。

许薇姝简直哭笑不得,这些人送美人,没往方容身边送,直接送到她面前。

而且说得很好听,言下之意就是自家的女孩儿又温柔,又俏丽,还懂诗书,也守规矩,送给许薇姝使唤。

这要怪她和方容一块儿招摇过市,她就是正正经经的王妃,太孙还是安王的时候,明媒正娶的妻子之事,已经在整个宁县传扬开。

那些人献美人,当然要献给她。

许薇姝到没有不收,直接先把人安顿到一个小庄子里,等着交给方容处理就是。

别的那些个礼物,只要不过分,也都是这么处置的。

早年来江南,许薇姝已经帮忙安置过好多次这样的美人,大殷朝的官场就是这么个规矩。

她现在没有精力去破除规矩,也不乐意因为这点儿事儿,就把让别人说嘴。

……

宁县送来的,是整个宁县最好的美人,一个叫王玉珠,那是王家的庶女,正经算是大家闺秀,当然,和京城的贵女没办法比,但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至于另外一个,同样不得了。

此人叫林玉凤,到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她家家贫,只是普通农户。早些年灾荒,她娘就把她卖给了林家当丫鬟,可当日林家主母去挑人,一眼就发现林玉凤虽然生得瘦弱,头发枯黄,可只看那张脸,却是个美人胚子。正好林家这位太太自己有了一儿一女。以后不想多生了,便准备给自己的男人纳一个妾,专门负责生孩子。就瞧中了林玉凤。

买下来之后,好好养了三个月,人一养出模样,果然是个绝色。

可惜。还没便宜自家男人,太孙大驾到了。林家就干脆把林玉凤收为义女,献了上去。

二人各具风情,实在难得。

“小娘子,您也别愁。我看那王妃是个慈善人,听说她还把太孙的妾照顾得挺好,连庶女也养在身边。您想想,就是您给太孙生了儿子。她要抱走也没什么。”

真让王妃抱走,那还一步登天了呢!

王玉珠的脸上略有些红,白了身边的丫头一眼,叹了口气。

王妃确实仁善,听她说想要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一起进门,也随口就答应了。

按说,像她这样的女人,进了门什么都不是,哪怕有丫鬟伺候,那也要主母安排的。

只是,被扔在这么个小庄子上,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不安。

其实当初她要来伺候太孙殿下,父亲和嫡母都有些反对,不大乐意,可她心里明白,像她这种身份,不去富贵人家做妾,就得嫁给个贫寒之人当正妻。

她王玉珠吃不了苦,还是做妾的好,这世上做妾,就得皇家的妾,也只有皇家,才有可能让一个妾成为人上人。

尤其是那日见了太孙和王妃的模样,她就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太孙生得那么好,人又那么温柔,既然太孙能对王妃体贴入微,以自己的手段,早晚有一日,她也能在太孙心中占据一个位置…

这会儿,方容在外面应付江南闻讯而来的官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