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讲排场,而是后山就是青山书院,常有男子进进出出的,那些读书人又讲究礼数,小媳妇和少女自然要规避些。

云影喜欢清晨山野的气息,带着秦淼,早早地出来,采些寻常的药草,不过是为了呼吸野外的清新味道罢了。

可是,往常回来心情很好,能吃两大碗粥的她,今儿却有些纠结了:她不在的时候,秦枫居然代她收了个弟子!

看着刘蝉儿——葫芦的表妹,她神情有些复杂。

小姑娘跟秦淼差不多大,水杏眼很灵动,一看就是刘云岚的娘家侄女,长得跟姑姑一样出色。

除此之外,另有两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虽然有些拘谨腼腆,却并不忸怩,目光也纯净。

见云影盯着刘蝉儿失神的模样,刘氏有些纳闷:云大夫这么看着自己侄女,是不满意她吗?可是秦大夫刚说蝉儿资质、脾性都不错哩。

“云大夫,你这是咋了?可是还有话要问蝉儿?”

云影听了她的话,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师兄已经答应人家了,若是她反口,那也太明显了。

她咧了下嘴角,扯出一抹很勉强的笑容,道:“师兄都问过了,想必是不错的。”

秦淼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几个小女娃,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是个再纯净不过的小姑娘,想着这几人是葫芦哥的表妹,心里便很喜欢,对着她们露出甜甜的笑容,让紫茄为她们双方引见。

几个小女娃很快熟悉起来。

秦淼将她们让到葡萄架下就坐,重新让人上了茶点,云影也招呼刘云岚一块坐下说话。

杨云华和杨云燕都没被选中,神色黯然。

秦淼宽慰她们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学医可吃苦了。你们不学这个也能干别的嘛!”

云影神色一动,对刘蝉儿道:“这话说得是。我还没问你,能不能吃得起这份苦?学医是很苦的,又枯燥,还不能嫌弃病人脏臭,更要心细。”

刘蝉儿忙站起身,脆生生地答道:“我晓得。先前秦大夫就说过这个哩。云大夫放心,咱们庄户人家出来的,没别的本事,最是能吃苦了。”

刘氏听了十分满意,弟媳妇把这个闺女教的不错,也不枉她顶着婆婆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为她求来这个机会。

云影不得不承认,刘蝉儿确实不错,聪慧机敏又不失纯朴,怪不得师兄答应收下她。

明明应该高兴的,云影看看无邪的秦淼,心里却堵得慌。

待赵清和小葱也来了,师姐妹们互相引见,彼此都十分高兴,唧唧喳喳说不停。只有小葱微笑地看了看刘蝉儿,又偷偷地打量大舅母一会,神色间若有所思。

她很快收起疑惑,又安慰了杨云华和杨云燕一番,请她们晚上去张家做客,“大舅奶奶来了,咋不去我们家哩?我娘要是晓得了,肯定要出来接你们。”

刘氏笑道:“这不是昨儿刚来么!急慌慌的,就没去了。想着先歇一天,明儿再一块进山。”

她跟云影又计议了一番,商定了些事,又请她带着赵清等人晌午去郑家吃饭,一定要她答应了,方才起身告辞,紫茄和刘蝉儿就留下了。

待回去郑家,言说此事,葫芦外婆跟舅母自然高兴不已,大舅奶奶则忍不住拉着杨云华的手,抱怨道:“秦大夫是咋弄的,咱云华和云燕这么乖巧,这样人不要,还要啥样的?”

杨云燕本对学医没啥感受,只是见同去三人,就只挑了刘蝉儿,小孩子心性,就有些不痛快,待听了奶奶的话,禁不住眼睛红了,低头靠在她身边不语。

刘氏急忙道:“秦大夫说,不是云华她们不聪明,只是各人喜好和长处不一样。再说,年纪也大了点,怕是学不了两年,不能成事哩。”

大舅奶奶是个爽利的脾气,想着孙女过不几年就要说亲了,这话也在理,转而安慰起她俩来。

郑老太太也跟着劝,又说红椒不也没学么,这也不算啥。

说笑一会,因刘氏掌家,除山林和田地里的事由青木掌管外,家里还有几个作坊和几间铺子,以及竹林里养鸡、喂的猪等,都由她管着,不时有人来回事,就忙了起来。

郑老太太便将客人让到廊檐下,摆了张小桌,弄些瓜果吃食,陪着说闲话。

看着下人们将一篓篓红辣椒和青辣椒抬进院子,倒在桂花树下。几个媳妇挑选整理后,将青辣椒一层层码在竹篓里。码一层,中间用草木灰铺一层,装满后,上面也用大量草灰封住,然后送进地窖。红辣椒则洗净沥干水,准备磨辣酱。

大舅奶奶高门大嗓地问道:“他姑,你们不是有坊子么,咋自个磨辣酱哩?”

郑家有个土产作坊,专门制作各种干果蔬菜、腌菜香酱等,然后送去附近的下塘集上售卖。

郑老太太笑道:“这些是我们自家吃的。反正有人手,就自个做了,费事搬来搬去麻烦。再说哩,我们也爱做这些东西。每年要是不自个做一遍,总像少了啥似的。”

葫芦外婆忙笑说是这样,还说这都是劳碌惯了,把吃不完的菜晒干,或腌起来,瓜子花生各样都收一些,心里才觉得特别踏实。就有银子,也不如把家里坛坛罐罐、麻袋篓子啥的都装满来得实在。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杨云燕满眼不信,认真道:“要我说,还是银子好。有了银子啥东西买不到!”

大舅奶奶拍拍她手,笑道:“你小人家不懂。唉!说是种田,你们都没下过田地,哪懂这些。还不如你葫芦表哥他们,从小都学着干活,就懂的多些。小葱她们也是一样。我那时候还觉得青木菊花多事:如今又不穷了,干啥让娃儿受累?这么看来,我还错了哩!”

郑老太太听了得意万分,笑得满脸开花,道:“可不是么!我那会儿也舍不得孙子受累,跟青木说了多少回。如今瞧瞧,葫芦他们真的好能耐哩!我小葱也跟大人似的,当家理事都能来得;我紫茄也会算账…”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老太太说起儿孙,满脸放光,把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都逐个细数了一遍。

杨云华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听着,有些出神。

郑老太太说了会,觉得有些口干,遂停下来端起茶杯喝水。

这时,刘氏从厨房出来,小红跟在后边,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煮熟的菱角,还冒着热气,便问道:“这是啥时候去摘的,我咋没瞧见哩?”

刘氏看着小红把菱角往盘子里倒,笑道:“那么多事儿,哪能样样都叫你老人家瞧见了。娘,青莲哩?一上午也没听见他吭声,在干啥哩?”

郑老太太诧异地问道:“啥?青莲不是跟你去云大夫家了么!我还以为他跟秦涛玩上了,不舍得家来哩。没去?”

刘氏已经顾不得回她的话了,忙问小红。

小红也慌了,说好长时候没见小少爷了,她也以为是跟太太去了秦大夫家。

于是,众人都蜂拥寻找起来。东院、西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书房也好,后园子里、竹园也好,都没有。

这下大伙可慌了。

第011章 寻找

更新时间2013-3-8 9:08:40 字数:2742

 刘氏又把下人们都派了出去,往左右隔壁,甚而后山的书院方向找。

当把附近都搜遍了,也不见青莲,又问了所有的下人,都道至少有一个多时辰不见他了。郑老太太听了这话,几乎不曾晕过去,看向儿媳妇的目光就满是责怪。

要说哩,农家的娃儿,从会走路起,哪个不是满村满田畈窜的?一时不见踪影,不到天黑,大人都不会当回事。郑家虽然奴仆众多,却不大娇惯小娃儿,并不会让丫头小子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可是,家里有钱了,那娃儿到底不一样,也容易被人惦记,再说,十年前清南村可是出现过拐子拐小娃儿的。

想到这个,刘氏心里就发抖起来。

她使劲压住狂跳的心,将人一拨拨地分派出去,又让马小七去私塾,将这事告诉葫芦兄弟。

小娃儿心思难懂,没准哥哥们知道他会去哪儿,再说,葫芦一向懂事,青木不在家的时候,刘氏简直将他倚为臂膀。

正当晌午,私塾刚散学,葫芦兄弟几个听了马小七的话,惊得怔住,黄豆脸色煞白,大大小小的娃儿们轰然炸开了,连三位夫子都急了,急忙吩咐大些的娃儿赶紧帮着去找。

葫芦只愣了一会,跟着就高声呼喝起来:“板栗,你带人去跟村里巡查的人说,把各个路口都守死,凡出去的人都要仔细检查;万元,你带几个人往村西头去找,挨家挨户问有人看见青莲没有;方五,你带几个人往村东头去,也是这么挨家问;敬文哥,麻烦你带敬武他们几个往老村去问;赵三叔,请你带他们几个往田畈去,看见干活的人就问;黄瓜,你跟黄豆再回家仔细找找,瞧他是不是躲到后园子哪个旮旯里睡着了。大伙记住,得了消息要赶紧派人去我家送信。”说完转向青山,“小叔,你跟我一起去下塘集。”

板栗早在葫芦说完第一句话,就招呼几个人冲出私塾院门;余者也在葫芦分派完后,呼啦啦涌出去,奔向四面八方。

文秀才等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院发呆。

青山刚要跑,见葫芦还站那不动,急得叫道:“咋还不走哩?不是说去集上么!”

葫芦心里纠结:要是去集上,请衙门的史班头将各码头和道口都封住的话,万一刚走一会,这边又找到青莲哩?

若不去吧,又怕耽误了时辰,怕的是青莲早被人偷出清南村去了。

他心里一激灵,迅速作出判断:还是去比较好,可不敢耽误事。就算最后青莲找到了,大不了多花些银子给衙门里的人赔罪,反正他也没谎报案情。

一边想着,脚下不停地就往外走。

郑家院子附近已经围了好些人,因为后山的书院也散学了,少年书生、中年文士、长须老儒,正三三两两地往山下来,要去各处吃饭。

到了山下,闻得郑家小少爷不见了,跟郑家熟悉的人都十分关切,帮着出主意,询问并分析各种情由。

这时候,郑老太太、葫芦外婆、大舅奶奶,都慌了神,年纪大就是不经吓,那个眼泪不住往下流,又闹着要出去寻找青莲。

刘氏强忍心慌,竭力劝阻,说她已经派了好些人去找了,就是葫芦得了信儿,想必也会带那些佃户的娃儿去寻找的。又说那些半大的娃儿比大人还机灵哩,又让杨云华姐妹劝慰几个老太太。

葫芦回来后,立即被这群老小围住,承受七嘴八舌的询问。

他也顾不得细说,只匆匆安慰了娘和奶奶几句,让她们不要着急,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又让马小七去山上叫爹和爷爷回来。

等春子牵了马来,他便和青山、青山的小厮秋娃骑上马往下塘集去。

出门才走几步,马儿还没跑起来,就听东边有人大叫道:“大少爷!大少爷…”

葫芦在马上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刚派出去的方五,忙问道:“咋样?有啥消息没?”

方五跑得直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四少爷…去…姑太太家了!”

人群哄地一声,都喜笑颜开,都道没事了。

葫芦从马上一跃而下,冲着方五跑过去,嘴里大叫:“真的?你听谁说的?”

方五累得说不出话来,用手往身后指点,让葫芦自己瞧。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匆匆跑来,原来是郑家的下人韩庆,慌慌地嚷道:“大少爷甭急,四少爷去姑太太家了。是我送他去的。”

葫芦大怒,刚要训斥他,想着娘和奶奶外婆还在里面乱着哩,忙推他进院解说此事,自己则让人去召回刚才分派出去的人。

好在都在村里,也没走远,撵上去说一声就叫回来了。

正好板栗也转回头,听说青莲去了自己家,忙拉住葫芦的马道:“我家去瞧瞧。青莲要在那的话,回头就送信出来。”

葫芦大喜,道这最妥当不过了,看着他绝尘而去才放下一颗心。

等安排完毕,围观的人也散了,他才进院,就听娘叫道:“我啥时候让你送他去姑姑家了?”

他奶奶跟着说道:“可不是么!要是让你送,还能不叫你来说一声?你这娃儿也是,咋能自个做主,就随便带青莲出去玩哩?就要去他姑姑家,也要跟我们说一声才好。瞧把人折腾的,我都去了半条老命了。”

韩庆哭丧着脸道:“老太太!太太!是这么回事:我家来拿东西,在前面路上碰见四少爷一个人往前跑。四少爷跟我说,太太正要找我哩,说让我送他去姑姑家。我就说:‘这样啊,那我回去跟太太说一声儿。’四少爷又说:‘你等着,我回去跟我娘说吧。’他就往回跑。过一会又转来,跟我说已经跟太太说好了。我就背着他去了桃花谷了。”

刘氏听得目瞪口呆,怔了一会才咬牙叫道:“死小子!待会瞧我不扒了他的皮。”

郑老太太也怒道:“这娃儿咋学会扯谎哩?往常不是怪听话的么!”

这时,葫芦、青山、黄瓜、黄豆都过来了,放下心的同时,又被青莲这小子给气着了。

青莲的话本经不起细究,偏偏听的人是韩庆——这是个傻愣愣的憨实少年,年纪又小,才十四岁,竟然就信了这娃儿的话。

葫芦瞪了韩庆一眼道:“你这辈子就憨吧!就算青莲扯了谎,你也不用用脑子:我娘要是让你送青莲去姑姑家,肯定会等你回来当面说的,哪会让他一个小娃儿出去找你?再说了,那么远的路,咋能不赶车哩?再不然也要骑马才好,咋能让你背着他走路去?”

黄豆最是生气了。他心里有鬼,刚才吓得魂魄离体,这时候才回归原位。

他对着韩庆嚷道:“瞧你这点出息,居然让个两岁的小娃儿给蒙住了。不是应该你回来跟我娘说的么?哪有你等在那,让青莲回来说的?你这么大人了,让小娃儿跑腿,你就是这么干活的?这个月的工钱你甭想拿了!”

葫芦外婆等人也是吓坏了,因此都觉得这话对,怪韩庆太实心眼了,居然相信青莲的话。

韩庆见说了缘由还是自己错,横竖都是自己错,便哭了,憨少年抹着眼泪哽咽道:“四少爷平常都乖的很,我…我哪晓得他会扯谎哩!”

葫芦知道他憨厚老实,挥手制止众人的责怪,嘱咐他往后要多些心眼,就让他下去了。又跟娘说,板栗已经回家瞧去了,一会就有信来。

虽说青莲有了下落,刘氏到底不放心,一定要亲眼见到儿子才能安心,当下便让人套车,她要去桃花谷。

正说着,小葱、紫茄、秦淼、刘蝉儿匆匆赶来,进了院子一叠声问道:“青莲找到了,在哪儿?”

青山忙迎上去,把事情的经过跟她们说了一遍。

几个小女娃才大大松了口气,又为青莲的机灵古怪感叹不已,瞧把人折腾的。她们得了信可是在外边找了一圈。刚才碰见私塾里的娃儿,才晓得已经找到了。

黄瓜看着她们奇怪地问道:“你们…云华表姐和云燕表姐咋没跟你们一块哩?”

紫茄便跟二哥说了刘蝉儿学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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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酸楚

更新时间2013-3-9 9:39:11 字数:2174

 葫芦在旁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先是诧异地看了正忙碌的娘一眼,然后又瞅着刘蝉儿抿嘴不语,神情有些恍惚!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当年,娘带他去外婆家,就问过外婆舅母,要不要让蝉儿表妹来跟云大夫学医。

外婆不舍得,还说女娃儿学那个不大方便;舅母也说,乡下女娃儿,比不得云大夫,请人教蝉儿识几个字,将来不做睁眼瞎,也就够了。

怎么如今这么大了,咋又来学医了?

蝉儿表妹…往后要住在家里了!

他瞅着刘蝉儿发呆,也没几个人发现,外婆张氏却瞄见了,不由满心欢喜,只觉得两小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般配。

一旁的秦淼也发现了,她的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葫芦转,当然一眼就看见了葫芦哥哥的异常。

小女娃也怔住了,没来由地,心里溢出一股酸胀痛楚的感觉。

她尚不识情爱为何物,只觉得葫芦哥哥看着蝉儿师妹的样子让她心中隐隐作痛;

她从不识嫉妒滋味,因而看着刘蝉儿有些不知所措。

涩涩青恋,意难明!心难宁!

小女娃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襟,喃喃地念道:“葫芦哥哥…”

声音极低,可是,葫芦还是听见了。

少年将目光转向那小女娃,只见她再无平日的灵动飘逸,满脸的惶惑无助,仿佛被正午的秋阳灼伤了花朵一般的娇颜。从来只见她天真欢笑的葫芦,只觉心儿被重重撞了一下,说不出的心疼和不舍。

涩涩青恋,情牵梦!梦怀情!

十二岁的少年,情犊初开,根本不知如何面对并解决此事,便傻傻地站在那里。

刘氏稍准备了一下,出来见了秦淼等人,忙对她道:“淼淼,待会你娘来了,跟她说,我不能陪她了,要去瞧瞧青莲。这娃儿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非得看见人心里才安生。”

郑老太太忙道:“这也不要紧,家里不是还有我么!云大夫不会跟你争这个理的。你只管去好了。”

秦淼心里正莫名酸痛,闻言忙道:“郑婶子去吧!我娘说…我娘说…”

娘说什么来着?

为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葱忙接道:“师傅说她不过来了。先前知道青莲不见了,就想着外婆家里怕是乱的很,就让张婶做了饭,又把我们师兄弟和姐妹都派出去找人。”

刘氏听了抱歉地对秦淼笑笑,说改日再请她们,于是登上车,又点了韩庆来赶车,有些事也好当面去问青莲。

葫芦心乱如麻,想要逃离这里,因而道:“我陪娘去吧。”

青山黄瓜叔侄几个也要去,说是要好好问问青莲,回头就从姐姐(姑姑)家去上学。

黄豆本不想去的,但又害怕青莲在娘和姑姑面前瞎说一气,须得过去“震住”他才好,使得他不敢乱说,把今儿离家的过错都推在自己身上,因此一言不发地爬上车去了。

葫芦外婆见了眼睛一亮,笑道:“干脆让她们姊妹几个都去好了,反正我们下午也要去看她姑的。让小辈们先过去,也好搭个伴。”

刘氏忙从车里探头出来道:“娘,蝉儿她们还是等吃过晌午饭跟你们一起过去吧!省得又闹他姑姑。”

郑老太太也笑道:“正吃晌午饭的时候,这许多人去了,菊花又没个准备,又得重新煮饭炒菜。咱们家的饭菜倒都弄好了,连云大夫的都准备了。要是人全走了,不得剩下好多?”

大舅奶奶乐呵呵地拍拍葫芦外婆的胳膊,道:“咱们吃过饭再去。不然的话,拖儿带女的,这么一大帮人过去了,菊花可不是要慌神!再说,这车也坐不下。不像他们兄弟几个,还能骑马。”

葫芦外婆忙笑说自己糊涂了,没想到这一茬。

小葱见她们说完了,才微笑上前对郑老太太道:“外婆,下午你带大舅奶奶、刘外婆、王舅母和表姐她们去我家。我让娘准备好,等着你们去。”

大舅奶奶笑喳喳地说道:“瞧这娃儿说的,都是自家人,准备个啥!叫你娘不要忙。等我们去了,咱娘儿们一边说话,一边商量吃喝,比啥都亲。”

小葱抿嘴一笑,点头应了,随即也上了马车。

韩庆扬鞭,催动马车出了院子,葫芦兄弟几个骑马跟在车后。

见人都走了,秦淼心不在焉地跟郑老太太说,她要回去了。

郑老太太忙挽留道:“淼淼,就在这吃。跟紫茄、蝉儿她们说说话儿。你要不放心,我让人去跟你娘说一声。”

刘蝉儿特别喜欢这个师姐,忙上去拉了她的手,道:“淼淼师姐,就在这吃。吃完了咱们一块回去,也搭个伴儿。”

秦淼神思不属,只说她娘等她有事,怏怏地告辞出去了,连郑老太太说叫个媳妇送她也没听见。

百无聊赖地出了院子,就见葫芦骑马在前面走,又不停回头张望。见她来了,停住马,跳下马背,站在原地等她。

秦淼立即觉得眼前亮堂起来,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像只翩跹的蝴蝶般,奔着葫芦就飞过去了。到了近前,由不住对他甜甜一笑,心头云开雾散。

葫芦看着她,也露出灿烂的笑脸,指着马儿轻声道:“上去。我先送你回家。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桃花谷,去姑姑家吃饭,好么?”

姑姑可是很喜欢淼淼的。

秦淼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还是不去了。我娘还等我呢。”

葫芦想了想,就点点头,然后扶她上马,自己则牵着马儿,先去秦家,又对前面的黄瓜说了一声。

被郑老太太派出来送秦淼的媳妇跨出院门看见这一幕,转头回去,对她道:“老太太,大少爷送秦姑娘回去了。”

郑老太太点头道:“那就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嗳!”那媳妇应声下去了。

且说葫芦和秦淼,一路沉默着,到了秦家院门前,秦淼方才开口叫了一声:“葫芦哥哥!”

葫芦站在马旁,伸手握住她一双小手,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鼓励道:“往下跳。不要紧的。”

秦淼便在马背上侧转身,然后轻轻一跃,借着葫芦双臂的力量,平稳落地,遂欣喜地笑了。

她且不进院,只含笑望着葫芦。

葫芦翻身上马,低头看看小女娃,想想也无甚要说,静了会才道:“等去山里玩打仗,我来叫你。”

秦淼扑扇着长睫毛,看着马上的少年重重点头道:“嗳!”

葫芦方才催马去了。

第013章 青莲

更新时间2013-3-10 9:09:02 字数:3088

 桃花谷,四面环山,只南面有一狭长出口。整条山谷虽然弯弯曲曲,然大致呈南北走向。

谷中生有大片野桃树,一条丈来宽的山溪蜿蜒伸展。

金秋水浅,清冽的溪水滑过形形色色的石头,激起叮咚泉响,一路弹奏;各色鱼儿或在清水中悠游,或静止在大石后,或随激流跳跃,翻出白肚皮。

溪流奔行至山谷口,汇聚成一泓碧水,倒映着四周的山树。只见山下有水,水中有山,山水相连,相映成趣!

东山坡多是绿竹,西山则以橡树为主。

山谷深处,西山的半山腰突出一个山嘴,拐弯往东面延伸,形成面南背北的地势,张宅就建在这里,俯瞰全谷。宅子东西两边树林中另有几处院落,乃是下人的居处。

还不到深秋,那些橡树尚未变幻出色彩斑斓的画面,因此,张宅周围是成片的绿。

四进的宅院,占地二十亩,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宅院虽大,也跟郑家一样青砖小瓦,极为朴素平常。

除前面倒座房外,二进三进院子,正房均是五正两耳共七间,东西是带跨院的厢房,是五间的格局。只是二进主屋为两层楼,二楼四间屋子,西边另有个敞轩。

第四进乃是个大园子,种了好些果树,另有一大片菜地。

张老爷子名张大栓,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张槐,娶妻郑氏菊花,育有两子三女,按排行分别是板栗(男)、小葱(女)、红椒(女)、山芋(男)、香荽(女);小儿子张杨,乃永平五年进士,在翰林院任两年编修后,外放榆州治下三元县令,任满后又转去西南知岷州,亦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南瓜、花生和青蒜(庶出)。

这张宅目前就张大栓夫妇和大儿子一家住着。

在三进院子里,正房东屋内间,两个少妇正坐在圆几旁说话。

其中一位头上梳着单螺髻,简单插一只碧玉簪,连耳坠亦无。她眉眼沉静,肤色光洁,上身是橙色暗花祥云纹蜀锦对襟褙子,下面月白裙子,小腹微微隆起。正一边翻看账本,一边不时地问另一人话。

这就是张槐之妻郑菊花,板栗的娘亲,葫芦的姑姑。

回话的是个管事媳妇,深麦色肌肤,眼神清亮。

“葡萄,这个月田上酒家的账结了,就让刘小四把那些盆景收拾规整好,准备山野斋开张。让他选定日子再来回我。荷叶鸡作坊那边,催着你娘一些,算了账好发工钱的。中秋节的赏钱不能马虎了,那些做得好的,都按定好的章程发赏钱,可不能让人说咱们言而无信。”

葡萄忽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又记录一番,方才将鹅毛笔架在砚台上,说道:“刘小四说,他想把山野斋定在八月十六开张。还有,有人劝他说,要是在下塘集也开一间田上酒家,生意肯定好得很。他让我问问太太的意思,反正咱们集上有园子的。”

郑氏摇头道:“还是甭操那个心。这田上酒家开在清南村,各样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等物,无不是就地取材,图的就是一个新鲜。要是在集上也开一家,那不跟人家酒楼一样了,哪里还有这长处?再说,咱们家无论做啥生意,向来都是卖自个出产的东西,不同于真正的商家,犯不着去集上跟人抢。”

葡萄就点头,又说其他的事。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喊“大少爷”,然后屋外旋风般地窜进一个人,却是板栗。

郑氏看着儿子跑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咋晌午家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儿子晌午在田上酒家吃饭,或是在外婆家吃,并不回来的。

板栗拖过一张竹椅在桌前坐下,又接过葡萄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歇了口气,才道:“娘,青莲在咱们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