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间,绿叶来回道:“太太,杨家表婶来了。”

刘小妹?

那是泥鳅姑姑,大年下赶来张家,其意不言而喻。

第114章 泥鳅姑姑的软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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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人领着刘小妹去了东偏厅,张老太太也不看土仪了,也跟着过来了。

进门刚坐下,就见一个身材丰润、圆脸大眼睛的小媳妇,穿着蓝缎子大朵花卉的长袄,白色裙子,披一领天蓝色斗篷,笑盈盈地跨进门槛。

“菊花,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她先对着郑氏高兴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发现张老太太也在座,急忙又道:“张婶子好。”

张老太太半笑不笑地说道:“不大好。我说小妹,你咋来了?这腊月荒天的,你家里就没事,就不忙?”

泥鳅姑姑张大嘴巴看着张老太太,半天合不拢。

郑氏抿嘴一笑,拉她坐下道:“小妹,你这会子来是有些奇怪,难怪我娘问。”

泥鳅姑姑苦着脸道:“甭‘小妹小妹’的了,我都四个娃的人了。你还是叫我表嫂好一些。”

郑氏笑道:“这不是没旁人在么。你咋叫我‘菊花’哩?喊顺口了,叫名字亲密些。”

张老太太见两人也不说正事,净扯些闲话,忍不住瞪了郑氏一眼,对泥鳅姑姑说道:“我说小妹,你今儿要是单来做客,婶子我喜欢的很;要是你帮着刘家来说话了,那还是趁早走,省得我老婆子等会撵你。”

泥鳅姑姑跳起身,挨到张老太太身边坐下,抱着她胳膊哀声道:“婶子,我大老远的来了,连口茶都没喝,婶子就甩脸子给我瞧?”

张老太太梗着脖子道:“甩脸子给你瞧算啥?你没听见人家骂我小葱那话,要是你,你咋办?你不提那事,婶子自然好好待你。”

泥鳅姑姑站起身,拍着手道:“不提?我在家忙得昏天黑地的。要不是为了泥鳅,为了我哥,为了我爹娘,腊月里我就出来闲逛了?”

不待张老太太说话,又对郑氏道:“你们生气是应该的,可也不能对我刘家生气哩!我爹娘有啥错?我三哥有啥错?我三嫂就算给她娘家透了点口风。那不是还没说准么!这些事都是三嫂她娘闹出来的,你们怪我娘家,不跟我娘家做亲了,那不是正好如了人家的意?”

张老太太生气了,一拍桌子怒道:“那是人家?那是泥鳅外婆。你三嫂的娘。甭想撇干净!”

泥鳅姑姑也生气地喊道:“我管她!我刘家的事要她来插嘴?我刘家想跟谁结亲就跟谁结亲,关她啥事?”

张老太太愕然,见她气呼呼的。比自己还委屈的模样,摸摸鼻子不知如何说是好了。

郑氏嗤笑道:“我说小妹,你倒比我们还委屈了?”

泥鳅姑姑忽然掉下泪来,哑着嗓子道:“咋不委屈了?先不管对错,你们两家吵起来,最倒霉的就是刘家――两边都得罪了,里外不是人,还做不成亲了。这不委屈?”

张老太太翻眼道:“是我们要吵的?”

泥鳅姑姑忙道:“当然不是。”

她先擦一把眼泪。将手帕子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往张老太太身边一坐,恳切地说道:“婶子。人家不讲理,咱们偏不如她的意,只管按照咱们原来商量的定亲。她见了不是干瞪眼?说不定活活气死!”

张老太太瞅着这小媳妇,满心诚恳地跟自己商量,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有些犯迷糊――她该跟刘家一条心么?

郑氏淡笑道:“我说小妹,你咋这么会说话了?”

泥鳅姑姑恳求地看着她道:“菊花!”

郑氏正色道:“我平常是那小气的人么,就为了泥鳅外婆骂一场就死揪住不放?你是个聪明人,晓得根子不在这,说那些有啥用?”

张老太太转过弯来,急忙道:“就是。泥鳅娘瞧不上我小葱,要说她娘家侄女,那就让她说去好了,咱们犯不着跟她较劲。”

泥鳅姑姑见情形又变坏了,急得又掉下泪来,又跑到郑氏身边坐下道:“菊花,我三嫂那个人,你还不晓得?她性子绵,从来都听我三哥的话。这回是弄岔了,才出了误会。要不然,她咋也不敢背着我三哥跟娘家提亲的。”

郑氏苦笑着叹了口气,拍拍她手,轻声道:“小妹,我先就是这么想的,才答应了这门亲。可泥鳅外婆这么一闹,咱两家真的不合适结亲了。不然的话,这不是结亲了,是结仇了。你要小葱进门如何跟婆婆相处?还有泥鳅外婆家,他们不可能给小葱好脸子的。”

泥鳅姑姑说不过郑氏,不住地抹眼泪。

这时,外面绿叶回道:“太太,刘家来人问他们姑奶奶,晚上回那边吃饭不?”

不待郑氏回答,泥鳅姑姑高声叫道:“不回!我今晚上在张家住了。”

外边就没了声音。

张老太太直着眼瞪她道:“我留你了?”

泥鳅姑姑一抹眼睛道:“婶子不留我,我就不能住了?我跟菊花那么好,我就不能在这住一晚上了?你们…连我也嫌弃起来了?”

说着又抹眼泪。

郑氏拍怕额头,郁闷地说道:“小妹,你在这住一晚上也没啥,可这事根本没的转弯,你还是甭白费精神了。弄得我们好像拿乔,要你来说合似的。我们张家也不是那轻狂的人家,更不会拿儿女的亲事出气。”

泥鳅姑姑红着眼睛凑近她,轻声如耳语般说道:“你既这么说,就该仔细为小辈们想想。你晓得是谁求我来的?”她凑近菊花耳边,“是泥鳅!我那可怜的侄子…呜呜…”

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用揉的跟烂腌菜似的手帕子不住地擦。

郑氏沉默了,她有些心动,但忍不住又想:可是我闺女不想再续这亲了,要咋办?

泥鳅姑姑擦了一把眼泪,接着又低声道:“菊花,泥鳅喜欢小葱,小葱要是不喜欢泥鳅,先前你们肯定不会应承这门亲。他俩难得这么对眼,你就忍心拆散?”

郑氏听了满脸黑线:怎么她成了罪魁了?

张老太太见泥鳅姑姑跟郑氏嘀咕私密话,不高兴了――咋了,有啥话她这个当婆婆的还不能听了?

“我说小妹,随你咋说,哪怕在张家住一月哩,这事也是不得成的。那周婆子作践我孙女,依我的脾气,是要上门敲掉她一嘴牙的。可是,我要这么闹一场,害得我小葱更被人说。我就忍下了。我没上门找她,她倒好,还上吊了,倒跟咱们挖了她家祖坟一样。你说,这个折腾劲儿,谁敢沾上去?要是我们这边在议亲,周家死了人,人家不得说是我张家逼死的?”

泥鳅姑姑忽然怒道:“死了好!那就等她死了咱们再定亲。”

张老太太再次哑然。

这说啥是啥,还争个什么劲儿?她都觉得白费精神了。

郑氏也头疼,觉得这么软磨不是个事儿,她还有好些活计哩,于是起身道:“你既在这住一晚,就不忙了,这个等会再说。来,我带你去瞧瞧他二叔送回来的东西。”

泥鳅姑姑忙点头,擦巴两下眼睛,跟着郑氏出去了,全不理会张老太太板着老脸不高兴。

到了正屋厅堂,满屋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红椒他们也都离开,泥鳅姑姑四下一扫,没见小葱,顿时就有些失望。

郑氏低声对绿叶吩咐几句,绿叶便出去了,过一会就带着一个婆子,捧来了好些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一张毯子。

郑氏一一指给泥鳅姑姑看,“从远地方带过来的,拿回去给娃们玩,图个稀罕。”

又让她喝茶吃东西。

泥鳅姑姑心不在焉,几次要郑氏别陪着她,只管自己忙去,她又不是外人。

郑氏含笑不语,张老太太也在一旁坐着。

又扯了些闲话,泥鳅姑姑受不住了,对郑氏道:“我想去后边瞧瞧小葱。”

郑氏断然道:“不成!你有啥话就跟我说。”

泥鳅姑姑气得站起身道:“我还能吃了你闺女?”

郑氏也不说话,盯着她不言语。

泥鳅姑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可又强撑着,问道:“菊花,你是最疼儿女的,你就不问问小葱,要是她乐意哩?你忍心让闺女委屈?回头嫁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家,两小人儿不合心意,再好也不中用!”

张老太太“呼”地一声站起来,对她喝道:“别扯你娘的鬼话,你这是咒我小葱哩?离了你们家泥鳅,就嫁不到好男人了?小妹,你可别惹婶子生气。婶子要是一生气,拿大棒子撵你走。”

泥鳅姑姑固执地说道:“那你们问问小葱去,要是小葱说不乐意,我就死心!”

郑氏虽然让闺女自己选女婿,却是不好让外人知道的,因此不悦地说道:“我小葱被人骂了,委屈的不得了,哪还想那么多?你去她跟前现眼,不是戳她心么!”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吵嚷声,原来是板栗他们起鱼塘回来了。

郑氏便拉着她手往外走,一边道:“你别总说些没用的。我刚才都跟你说了,根子不在这。你自个心里也知道,还非要强求,全不管将来我家小葱要咋过日子。我跟你说,你要不想走哩,就甭扯那些了;要走哩趁早走,我也不留你。等正月我再接你来玩,那就是咱俩的交情了,跟旁人无关。”

泥鳅姑姑万般无奈,只得闭上嘴巴,随着郑氏出去,看他们分鱼,打点鲜鱼送给亲友,一直忙到吃晚饭。

第115章 人生就是一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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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回来后一刻不得闲,连小叔送回来的马儿也顾不上瞧,等洗过澡,扒了几口饭,就匆匆来到小葱房里,让小草去外面守着,又赶走红椒紫茄他们。

“妹妹,表婶来跟你说啥了?”

小葱还没上床,正跟红椒紫茄摆弄布置那画儿和毯子呢。

见哥哥头发还湿的,忙从柜子里拿了块干棉布巾,站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道:“我没见到表婶。她来了,我就回屋来了。”

板栗沉思着,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好一会才道:“表婶肯定是帮刘家来说情的。小葱,你…可有啥想法?还是那个主意不变?”

小葱将棉布巾丢在圆桌上,又去梳妆台那里取了把枣木梳子,轻轻帮他通头,一边道:“娘晚上肯定要来问我,我刚才也想过了,觉得这门亲真的不合适,还是算了吧。”

娘说,这婚姻的选择也像赌博一样,自己这样决定,到底是对呢还是错呢?

她一下又一下的梳着,不禁出神起来。

板栗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好。虽说泥鳅是不错,可是,刘婶子这样,你进门准没好日子过。就算你性子刚强,那也不能明着跟婆婆对抗哩。再说,以泥鳅的聪明,往后保不住就能出仕,最简单也是个秀才,那时候,规矩更不能马虎了。”

张家和郑家的婆媳相处都很和睦,因此板栗对这方面很挑剔,生怕妹妹吃亏,对泥鳅也就不甚看好了。

一时又想起自己的心事,更是觉得烦闷。

小葱将哥哥头发擦干梳顺后,又将火盆挪近些,小声道:“你烤烤,别空着头冻病了。”

兄妹俩正对坐发呆。郑氏进来了。

娘儿们也没啥不好说的,郑氏就将泥鳅姑姑的来意说了,又说这是泥鳅求她来的。

小葱扭着衣角沉默,板栗也是无言。

郑氏看着一双儿女,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无法可想――连她也拿不定主意的事。如何让十几岁的孩子去抉择?

她想,闺女对泥鳅是有点喜欢的,为了这个将就些也应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另一个声音就反驳道,小葱才十几岁。又没经历多少世情,又不是对泥鳅情根深种,谁知她往后吃了亏。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她又想,泥鳅娘那个性子,也没啥可担心的,小葱肯定能应付;另一个声音就反驳道,人是会变的,那婆娘看小葱不顺眼,谁知她往后会不会变得心狠手毒?

她再想,只要泥鳅对小葱好。两口儿心齐,总能把他娘的心给扭过来;另一声音就反驳道,哪个当儿子的会拂逆亲娘的心意?日久天长。怕也会觉得媳妇做的不好,才让娘不满意。

她再又想,有张家做后盾。谅那刘家也不敢亏待自己闺女;另一个声音就冷笑道,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你还能日日守在女婿家,看着闺女不成?

千思万想,不得主意。

没有对错,这就是赌博,人生就是一场搏!

遂长叹一声,柔声对小葱道:“闺女,娘也不说啥了,就提醒你一句:咱们想这事的时候,别赌气。”

小葱一怔,惊醒过来,又静默一会,抬头认真地对郑氏道:“娘,我没赌气。我真想清静几年。”

郑氏心中一松,便笑道:“也好。你们还小,谁知几年后又是个啥样情形?不定亲就不定亲。我就不信了,过几年我闺女会嫁不出去。”

板栗跟小葱相视一笑。

小葱撅嘴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哥,你不许嫌弃我住娘家。”

郑氏不等板栗说话,“哼”了一声道:“不用看他脸色。娘有好些东西留给你,保管你过得逍遥自在。当然,咱们还是要嫁一个人的,眼下不急。”

板栗瞅着娘跟妹妹亲密地靠在一块,拐着弯儿哄劝她,郁闷地说道:“娘,我是你儿子么?咋这么偏心哩?”

郑氏挑眉道:“你也晓得自己是儿子?男子汉大丈夫羈谑溃透萌シ芏氛。讲桓毫苏獯蠛媚昊d愕苷跻环菁乙担愀愕龋恋氖槎嗖凰担颐且裁唤抗吣悖毒筒荒苷跻环菁乙祷乩矗俊?

板栗站起来朗声道:“谁说我不能?娘也太小看你儿子了!”

于是慷慨激昂地表白了一番,惹得郑氏跟小葱都笑了起来,等张槐也进来,就更热闹了。

第二日,郑氏对泥鳅姑姑道:“小妹,你回去吧,别在费心了。我们小葱暂时不想提亲事,等过四五年再说。”

泥鳅姑姑睁大眼睛,抖手指着郑氏,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真不愧是娘俩!”

当年,郑氏也是这么放话的。

泥鳅姑姑急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逼近郑氏问道:“菊花,过四五年,小葱就成老姑娘了。你就不怕耽误了她?”

郑氏听了这话,脸色发黑:过四五年,小葱也不过才十**岁,这就成老姑娘了?

什么世道啊!

再说了,说是过四五年,不过是权宜之计,谁还真死守着这个?这中间要是碰上合适的,先定亲,到了年纪再成亲,谁还敢来挑理不成!

她板脸道:“嫁不出去我养她。我有的是树林子。”

泥鳅姑姑无奈地瞅着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了。

接下来几天,张家越发忙了起来,不仅忙家里,还有田上酒家。

每年过年的时候,虽然好些学子归乡,但大部分都滞留在下塘集。这些人,家境好的,自然会去附近州府走走;家境贫寒的,则留在书院,顶多去下塘集转悠一圈。

因此,田上酒家过年是不歇业的,且为了让学子少些思乡之苦,各样菜色果品之类较平日更丰盛,支应也格外周到。

今年,似乎留下来的学子比往年更多,张家和郑家额外加派了许多人手去酒家照应。

伙计们来往穿梭,去地里砍菜挖萝卜,到库里运米粮干菜干果,逮鸡捉鸭,杀猪捞鱼,整日不得闲,从凌晨开始,一直要忙到三更天。

长辈们都有事缠身,又为了锻炼小辈,更为了让他们跟文人学子多些交结,这现场支应的事就落到板栗和葫芦兄弟的身上。

腊月二十九这天,板栗和刘井儿带着冬子骑马出谷,半途中又叫上万元,直奔田上酒家。

到了郑家门前,他让刘井儿先带两人去酒家,自己去找葫芦。

先到外婆跟前陪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到葫芦屋里。

葫芦一边往身上套一件海蓝长袍,一边问板栗:“听说那天杨家表婶去找姑姑了,咋样?”

板栗坐在桌前,出神地打量表哥。

昔日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如今长得结实挺拔。他们都不再扎羊角了,而是将前面头发束在顶端,只留少量直发垂在后肩,一截发带飘在耳边。方脸上眉黑目亮,鼻直唇厚;为人憨言默语,内敛深沉。

葫芦见他不说话,疑惑地微挑浓眉,以目询问。

板栗醒过神,便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精神懒懒的,半个身子歪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怔怔地看着葫芦。

葫芦以为他是为了小葱的事忧心,也不在意,系好腰带后,也在桌边坐下。

他沉思了一会,方才道:“刘家也不算什么好人家。那婆娘既然嫌弃小葱,这亲不结也罢,只是可惜了泥鳅。小葱…咋忽然说那样话哩?不是还有敬文哥么!”

若论张家,如今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却只肯从乡下挑女婿,那是有思量的。

一来,像泥鳅、李敬文等人跟小葱从小一块长大,脾气性格都是熟悉的;二来,他们出身贫苦,却又读书识字,就算将来不能挣得功名,也不同于一般的乡野少年,不会沦为粗俗无知的村汉;三来,这两家都算厚道人家。

清南村出色的男娃虽然还有不少,但就数泥鳅跟李敬文和小葱熟近,故而把他们排在前面。

如今,把泥鳅给推拒了,李敬文也不提了,还说过四五年再说亲事,那要如何是好?

板栗想起妹妹在地下溶洞内幽幽的哭声,怅然道:“以往,我觉得妹妹的心思我没有不知道的,谁知竟不是这样。女儿家的心事,都是让人猜不透的。”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葫芦,心里想道,小葱他弄不懂,秦淼他更弄不懂。

葫芦见一向爽朗的表弟发这样的感慨,再次挑眉,疑惑极了。

板栗轻声道:“先前,她选了泥鳅,没选敬文哥,我就纳闷了;后来,周婆子一吵,她又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更想不通了。又跟娘说她没赌气,这可是说不清了。”

葫芦却好似有些明白,不由攥紧了拳头。

见板栗落落寡欢,他终究还是将嘴边的话儿咽了回去,起身道:“走吧!”

两人来到田上酒家,虽然还不到午饭的时辰,客人也少,但厨房已经忙碌非常了。

板栗让人叫来掌柜刘小四并两个管事的婆子和炒菜的媳妇,在账房坐了,嘱咐道:“跟往年一样,饭菜要精心是不用说了,尤其要注意来往的人,小心有人使坏。一道菜味道不好,咱还能赔。要是被人投了毒、下了药,那可是没的说了,大家只怕难逃一死。”

众人都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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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没卵子的家伙

葫芦沉声道:“我们年年说这个,你们别听惯了不当回事。也不一定就是张家郑家的仇人使坏,还有些人是你们想不到的,他们要是冲着这些读书人来哩?咱们小心些总没大错。”

板栗也举了许多种情形,证明小心无大错,“厨房不许旁人进来,饭菜也不许外人沾边。这些天人多,我另派几个人过来护着这里。”

又叮嘱了一番,方才让他们出去了。

刘小四留下,跟两位少爷细商量,完善诸般管理事项。

到中午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板栗正在各处张罗,就见洪霖带着一群书生走了进来。

少年身着莹白锦衣,束一条玉色腰带,外披绛紫色镶毛披风,肤白目亮,真个风流倜傥,俊俏非常,处在一群年轻学子中,如鹤立鸡群。

看见板栗,洪霖止步,神情清冷地上下打量他。

板栗暗骂一声,上前躬身见礼:“见过洪公子!”

洪霖微微点头,问道:“你在此做什么?”

板栗含笑道:“年底人多,来照应着。怕有不到之处,也能及时添补,免得怠慢了各位。”

这时胡镇走了出来,猛一拍板栗肩膀,大笑道:“你别说那些没用的。真要有那份心,就该弄些好酒来。连酒也没有,还称什么酒家?大过年的,别让爷们扫兴,去弄些酒来,把爷们伺候高兴了,有你的好处。”

板栗垂眸一笑,复又抬眼道:“这只是农家食肆,也就是让书院的老爷们吃些家常饭菜而已,不敢卖酒。若是想尽兴。还请去下塘集。不过,因为过年,我们也准备了些自家酿的甜米酒。各位若是不嫌弃,让伙计们上些尝尝。”

胡镇还要说话,洪霖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道:“这里一直不卖酒。又不是才改的规矩。我让人带了酒来,你想喝多少都有。”

说完抬脚就走。

众人呼啦啦跟上,大多都是板栗认识的,有曾鹏、白凡、黄观等,共十几个。都含笑跟板栗打招呼。

板栗少不得亲自进去张罗,因为人多,挪并了两张桌子。将一处雅间都坐满了。

一时果然有洪霖的随从送了酒来,整整三坛子,喜得众人眉开眼笑。

等各样菜肴流水般端上来,众人觥筹交错,吃喝间谈些古今奇闻、地方异事以及官宦民俗、风流雅事等,无所不及,无所不至。

外面人也渐渐多了,板栗和葫芦正各处查看。忽然赵锋李敬文来凑热闹,嚷着要两人请客。

板栗和葫芦相视一笑,看看各处都稳妥了。便让人在角落里摆上一张小方桌,弄些荤素菜类,连上刘井儿万元。一起坐下吃起来。

正吃着,从雅间出来一个小厮,对板栗道“洪少爷有请各位小哥”。

板栗不由愣神。

葫芦放下筷子,对几人道:“咱们去敬书院老爷一杯再来吃。”

板栗会意,遂带着他们进去雅间。

洪霖听板栗说年幼不敢饮酒,要以甜米酒敬各位老爷一杯,点头依允,并未为难。

敬酒完毕,才要退出,就听胡镇大咧咧问道:“听说刘家那小子让人给打了,可查到什么眉目没有?”

板栗看着他笑道:“没有。全无一点头绪。”

胡镇呵呵大笑,环视众人道:“别是这小子得罪了什么人吧?”

一边得意洋洋地啃一个鸭头。

板栗轻笑道:“应该不是。我们庄稼人,要有什么不对付的,不管汉子媳妇,还是婆子小娃儿,要么对骂,要么死打,还真没人这么鬼祟行事的。”

赵锋恨声道:“肯定不是咱庄户人家。连个面也不敢露,还不如咱们乡下婆娘哩。咱们乡下婆娘,要是跟谁结仇了,能堵在那人大门口骂。这人就是个没卵子的家伙。”

胡镇大怒,把酒杯往桌上一掼,张嘴就要骂人。

洪霖一把攥住他胳膊,冷声喝道:“你发什么酒疯?”

转而对赵锋道:“他喝多了,听你说话不好听,就疯起来。”

赵锋那脾气,是能吃亏的?

他见胡镇摔杯,还冲他瞪眼,当即就要发作,也被葫芦死死拽住。

可是拉住了身子,却捂不住嘴,这霸王把眼一翻道:“咱们庄稼人从来就是这么说话的。胡公子听不过耳,这么喜欢打抱不平儿,咋不把那背后下黑手的家伙找出来哩?”

胡镇心里火气也是蹭蹭往上窜,怒道:“姓刘的又不是少爷什么人,他被人打了关我屁事?”

赵锋回敬道:“我骂打人的,又关你屁事?”

板栗忙对李敬文使眼色,让他和葫芦将赵锋拉出去,他则对满面怒容的胡镇和沉着脸的洪霖笑道:“我赵三叔就是这性子。他心里一生气,忘了在老爷们面前说话要斯文些,也就顾不得斟酌言辞了。”

说完转向被扯到门口的赵锋道:“三叔也是,说那些干啥!你就不骂,那人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将来必遭横死,没准他这会子就已经死翘翘,曝尸荒野哩!”

葫芦忙道:“就是。就是。”

一边对众人歉意告退,拉着赵锋出去了。

胡镇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瞪着板栗,却碍于洪霖,竭力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