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铜和钱明看着黎章,齐齐松了口气:好险哪!

林指挥使让人带走那几个军士,并将黎章等人连同卫江,一起押到副将军何风的营帐,向其陈述详情,听候处置。

一来,奸细混入军营,非同小可;二来,涉及此事的黎章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火长,但昨日万千军士亲见其英勇杀敌的气势,无不追随拥戴,情形特殊;第三,那个卫江也是有来历的人。

因此,林指挥使就不敢处置此事了,只能回禀副将军和将军。

何风听完事情经过,得知卫江洗清了嫌疑,十分高兴;面对黎章时,却把脸一沉,寒声问道:“大胆黎章,你可知罪?”

黎章低头不语。

她当然知罪,可是她不能不杀了黄连,因为,他发现自己是假扮的。

不管她和哥哥长得如何相像,但是,女儿家和男子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除了身形有差别外,最显眼的就是手脚了。

脚,藏在鞋子里;手,却是露在外面的。

尽管这半年来,她吃尽了苦头,那双纤长秀气的手早已磨得粗糙不堪,可是,再粗糙,那还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是一双少女的手,骨节、手掌,都跟男人的手没法比,所以才让黄连看出来了。

黄连跟哥哥根本算不上熟悉,连他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异样来,那她今后要怎么扮黎章?

第210章 巾帼不让须眉(二)

何风见他低头不语,威严地说道:“就算你发现黄连是奸细,也应该先向林指挥使回禀。林指挥使自会禀告本将军。在没有查清确认之前,他依旧是你的上峰,你殴打上峰致死,难逃军法处置!”

黎水大急,上前高声道:“将军,那黄连一直想置我大哥于死地…”

黎章霍然抬头拦住她,转身朝何风单膝跪下,郑重抱拳道:“属下知罪!属下不该莽撞冲动。可是将军,若是在战场上,哪怕死十次,属下也毫无怨言,因为那是为国捐躯,死得明明白白。然属下昨日在万军之中逃得一命,却在战斗结束后,先是不明不白地被卫江偷袭致伤,后又被自己人袭杀,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黄连,属下实难按捺心中怒气,才…”

他双眼含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帐篷内,众将官都寂然无声。

在战场上猛虎般的一个人,愣是被人暗害,都是热血奔涌的汉子,将心比心,谁肯受这种鸟气?

何风也踌躇起来:这个黎章,可是他的福将,况且,还要顾忌众将官的感受。

平复了一下心绪,黎章接着又道:“卫江偷袭属下,属下知道缘故后,念在他才失去亲人的份上,并未怪他,也没有与他当场动手,还跟他讲理来着――不信大人可以问他,因为属下当他是同袍,是手足兄弟。可是,那黄连是什么人?他是奸细!他利用卫江失去亲人的伤痛,挑拨他与属下的关系,怂恿他偷袭属下,事后又将通敌的罪名栽赃到他的头上,这样阴险小人…”

卫江涨红了脸,冲出来对何风跪下道:“将军。这事都是属下不智,听信了黄连的挑拨,害得黎火长差点丧命。属下愿意领罚。黎火长受黄连陷害,在查明黄连是奸细的情形下,为防其逃跑,才出手制住他。不能算做殴打上峰。”

接着,林指挥使也为黎章辩白,说他确实认定黄连是奸细,怕他闻风跑了,又特地叫上手下军士。一起去了黄连营帐,可见并非是为了私仇。

何风听了,神情有所缓和。对黎章道:“本将军就念在你昨日立功的份上,从轻处罚。”

黎章急忙叩首道:“属下不敢贪功。昨日若不是将军压阵,指挥若定,率领众将士奋勇追杀敌人,哪能取得那么大的胜利!要说功劳,也是将军的功劳最大。”

何风听了这话,真是浑身舒坦,先前所有的辩驳加起来。也不及这番话合他心意。

他就怕这个黎章自恃功劳,狂傲无礼,不敬上峰。

副将军捻着颌下三缕美须。呵呵大笑,亲切地对黎章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嫉恶如仇,这也在情理之中。我军中男儿,本该有此血性才对。然军规不容违反,下次要小心了,记得不可再犯!”

黎章恭敬地大声应道:“属下遵命!属下谢将军教诲!”

这就揭过了?

林指挥使看着黎章,目露异色。

何风高兴万分,又对卫江道:“卫江,你与黎章不打不相识,彼此惺惺相惜,这也是一件美事。但你先偷袭黎章,后弃袍泽于不顾,本将军还是要处罚你。”

不等卫江回答,黎章急忙抱拳道:“将军,可否容属下说一句话?”

何风忙道:“黎章你说,本将军定会秉公处置。”

卫江黯然低头,以为黎章定然不肯与他干休。

黎章正色道:“属下希望将军不要处罚卫火长。”

何风一愣:“你真这样想?那也不成,他犯了军法,不处罚如何服众?”

黎章道:“黎火长记恨属下,乃是因为他弟弟战死,伤痛之下,情志失常,才犯下大错。属下对他的伤痛感同身受,因为,属下也跟他一样,也有一个呵护备至的弟弟。”

他拉过黎水,对众人道:“当时属下眼看弟弟就要丧命,肝胆欲碎,对周围之事充耳不闻,一心想要赶过去救他,并非有意不救卫家小弟的。事后属下对卫小弟的死也十分愧疚难安。”

卫江霎时泪流满面,失声痛哭道:“黎火长,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

何风和众将都唏嘘不已,却看着黎章不住点头。

何风温声对黎章道:“话虽如此,但卫江偷袭黎火长,将你打伤不说,在敌人来袭的时候,又弃同袍于不顾,这实在是难以饶恕。”

黎章点头道:“属下知道。属下虽不想他受军法处置,却也不想忍下这口气,因此属下恳请将军:让属下与卫江比试对决,狠揍他一顿,出这口恶气。如此还能切磋一番,岂不两全?”

何风眼睛一亮,猛拍桌案道:“好!这主意好!黎火长果然宅心仁厚。”

两人打一架,一笑泯恩仇,就算黎章武功高强,把卫江打伤了,养几天不就好了,强于受军法处置,在履历官档上记一笔,那可是个抹不去的污点。

众人都大笑鼓掌,有热闹看嘛,当然高兴。

卫江却望着一本正经的黎章,心里觉得毛毛的。

黎火长真的那么宅心仁厚?

当然不是。

在军中,得罪同袍的事最好少干。不然的话,如黄连那般,在战场上小使手段,就会令你难以应对,更不要提背后下黑手了。所以,她并不想卫江受到军法处置。

但是,一想到不知落在何处、生死不明的哥哥,她若是不亲手狠揍这家伙一顿,实难消除心头之恨。

再者,军中不同于别处,若想出头,除了积攒军功,还要扬名立威,方能得军士拥戴尊重。黎章昨日虽然表现亮眼,但还不够!

她要在众军面前展露头角!

比试定于第二天早饭后在大校场举行,这样安排是为了让黎章和卫江都先休息好。

何风见完美地解决了这件公案,十分高兴,令林指挥使让黎章接替黄连的职位。

他又和颜悦色地对黎章说道:“以你的功劳,升为队长还有余。先攒着,以后再提拔。”

黎章恭敬地叩首道:“谢将军提拔!属下一定拼死效力,不辜负大人和指挥使的厚望。”

何风欣慰地点头:这样听话知趣又能打的手下太难得了!

从何风营帐出来,黎章立即被魏铜等人包围,七嘴八舌地询问将军对她的处置。

黎水却着急地拉着她的胳膊道:“师…大哥,你能打得过那个卫江么?”

她始终惦记着此黎章非彼黎章。

若是板栗,教训卫江自然不在话下,可眼前的黎章却是师姐小葱扮的。就算师姐也是从小就习武,那也跟板栗哥哥没法比的,女儿家总是要差一些。

钱明一听不乐意了:“我说阿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黎老大还能打不过那个小白脸?”

魏铜狠狠地拐了他一胳膊,将他推到一旁,低声对黎章道:“黎兄弟,阿水担心有理。若是平常,收拾那家伙自然不成问题。可是,你昨天不是被他偷袭了一拳,受了伤吗?”

黎章淡然道:“无妨,就算受伤了,收拾他也够了!”

钱明猛拍手道:“好!黎老大就是黎老大。刚才不还打得那个死胖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嘛!老魏,阿水,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那个死胖子人虽然讨厌,身手却是不错的,卫江能比得上他?”

魏铜一想也是,只有黎水还满面忧愁。

黎章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正要招呼众人回营帐,就见两人拨开人群挤进来,大喊道:“黎兄弟!”

一个是满脸胡须的壮汉,一个是英姿不凡的年轻小将。原来是汪老三和胡钧。

汪老三扑过来,单臂紧紧圈住黎章肩头,大笑道:“黎兄弟,昨晚听了凶信,害得老汪掉了好几滴眼泪,还敬了几杯清水,对着漫天星斗祭奠兄弟呢。哪知道兄弟没死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哪!”

胡钧也微笑抱拳道:“黎兄弟,回来就好。”

黎水明知他开玩笑,还是气呼呼地说道:“你这个大叔,每次见我大哥都不说好话。”

汪老三悲愤地望着她,一肚子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黎章对黎水使了个眼色,然后想把汪老三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下来,谁料抬了一下,那铁臂竟然纹丝未动。

她心中一凝,不动声色地用两指压在他手腕,然后用力一抬。

汪老三大叫一声,甩手跳开,哀怨地望着他抱怨道:“黎兄弟,晓得你厉害,也不用下这样狠手吧?你想废了老汪胳膊?”

黎章不理他,对胡钧抱拳还礼,多谢惦记关爱。

胡钧笑道:“黎兄弟,刚才的事在下都听说了,幸而无事。在下想请黎兄弟过去说话可好?”

黎章刚想推拒,汪老三上前一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弄了许多好吃的,你不去?”

黎章听了立即点头。

虽然眼下她根本没心情跟人吃喝闲聊,但是,军中缺粮,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黎水着想。就眼下的情形,能大吃一顿,比什么都强。

她当即跟魏铜和钱明等人告辞,说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带着黎水跟胡钧和汪老三走了。

几人并未去汪老三他们的营帐,而是出了辕门,直奔营寨北面的山谷,正是上回黎水帮黎章(板栗)治伤的地方。

第211章 帮你揉揉

汪老三做贼似的往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将手中提的一个大包袱搁在山石上,动手解开。这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一个军士递给他的。

包袱里有几个大纸包,还有一个大瓦罐子。

才一拆开,就香气四溢,几人齐齐吞口水。

黎章双腿叉开,玉柱般站在当地,瞅着二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就吃个饭,还特意跑出营寨,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胡钧看着他微笑起来,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甚是悦目。

汪老三则大惊小怪地说道:“我说黎兄弟,你会不会领兵啊?像咱们这样的小将领,不说跟士兵们同甘共苦了,那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大吃大喝、连点汤也不分给他们吧!回头兄弟们还会拥戴你?”

黎章听了醒悟,急忙道:“是兄弟浅薄了。多谢汪大哥指教。”

汪老三听了得意万分,谦虚地说道:“你才来,不知道军中最重情义了。威风也要抖,情分更要讲。”忽地想起什么,转向黎水,“你大哥都叫我大哥了,你怎么老是叫我大叔?”

黎水却只盯着那些纸包,也不用人吩咐,手脚麻利地一个个剥开,露出里面的烤兔、猪肘子、烧鸡,还有十几个馒头,欢喜极了。

她将筷子分给哥哥和胡钧,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大叔真会说笑,叫大哥多失礼。”

胡钧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黎章却是知道这个汪老三底细的,对她道:“阿水,汪队长年轻的很,咱们该叫大哥。”

黎水这才抬头,盯着汪老三那一脸胡须,神情十分怀疑。

汪老三受不了了。决定不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站起身道:“你们先别动,我去办点事,等我回来再开动啊!”

说完,撩起外袍,一边解裤腰带。一边走到山石前面,掏家伙就要放水。

黎水见他又要跟上次一样,当着人面就撒尿,慌忙低下头,一边在心里大骂。

黎章黑着脸道:“汪老三。你属狗的,撒尿也不走远些?等下咱们还能吃得下么?”

胡钧阴沉沉地说道:“他故意的。老三,你再不走远些。老子一刀割了你子孙根,叫你撒不成尿!”

汪老三听了浑身一哆嗦,急忙往远处跑去。

黎章和黎水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同时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用匕首将兔子等物切割成小块,方便食用。

汪老三回来,见三人已经开吃了,便一屁股坐到黎章身边。往她肩头上一趴,臭美地邀功道:“如何?要不是兄弟叫你,你能有这口福?”

黎章往旁边让开。皱眉道:“汪老三,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往人身上靠,没长骨头啊?”

汪老三不可置信地点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娘们?”

胡钧对他一翻眼皮,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你!话还多,整天唠唠叨叨的,比娘们还娘们。”

见汪老三憋屈地不吭声,埋头大吃,黎水就笑了。

她卖力地啃着一只鸡腿,忽然想起板栗哥哥,昨天战斗了一天,晚饭都没吃,就掉下山崖,身上还带着伤,能找到吃的么?现在会不会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山林的某处不能动弹?

望着手上的鸡腿,她不禁觉得难以下咽起来,喉咙酸涩,泪水灌满眼眶。

要是板栗哥哥就在眼前,他们三个人团聚了,再有这些肉和馒头助兴,那该多好啊!

汪老三一眼瞥见黎水哭泣,愕然道:“没东西吃哭,有东西吃还哭。黎章,你这个小兄弟才真像个娘们,怎么老是哭?”

黎章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懂什么?这是激动的哭。到了这军营,有多少日子没见荤了?连饭都吃不饱,还整天把脑袋挂在腰带上拼命,哭两声算什么!”

又一语双关地对黎水道:“来,使劲吃。大哥不愁弄不到吃的,倒是你,难得见到这些东西。”

黎水慌忙擦去眼泪,低头啃起鸡腿,只是完全不知是何滋味。

胡钧从瓦罐子里舀了一勺鸡汤喝了,然后把勺子递给黎水,一边道:“不错!咱们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哭也好,笑也罢,都是真性情。来,阿水喝汤。”

黎章见黎水接过勺子发愣,急忙示意她喝汤。

等她喝了一勺,自己又接过来舀了喝,然后把勺子递给汪老三。

她们以后会一直跟这些军汉朝夕相处,若是不能放开手脚,那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

汪老三手握汤勺,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个话。唉,林聪也不知怎样了?这小子,我一想起他,心里就难受。”

黎章听了一震,漫不经心地问道:“林聪是谁?”

胡钧低声道:“是我手下一个火长,十分英勇。昨天大战的时候,失踪了。”

黎水闷闷地问道:“为什么说失踪了,也许是战死了呢?”

胡钧解释道:“我派人逐一翻看了那些尸体,没有他。再说,战斗结束后,还有人曾经见过他呢!”

黎水这才恍然大悟。

黎章瞥了胡钧一眼,低头轻声道:“他或许遇见了什么意外,被羁绊住了也不一定。我昨天还不是遇见偷袭。可见,咱们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就算是平常,也不能大意。主要是这里没有天堑阻挡敌人,随时有敌人探子混进来。”

胡钧点头道:“希望他只是暂时失踪,哪一天再回来就好了。”

汪老三呼噜噜喝了几口汤,然后说道:“不说那些伤心事了。我说黎章,你娶媳妇没有?”

黎章摇头道:“饭都吃不饱,哪来聘礼娶媳妇。你呢,你已经娶亲了?”

他纯粹是随口问的,军中闲聊么,不就是聊些家里的事,以解思乡之苦。

汪老三却叹了口气道:“还没呢!本来准备出征前成亲的。我觉得上了战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就没答应。要是没命回去,不是害人家闺女当一辈子寡妇嘛!我就不忍心。”

黎章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汪老三这样一个粗汉,却生了一副多情的柔肠。”

汪老三就腼腆地摸着脑袋呵呵笑了。

黎水听见他问成亲的事,立时就呆住了。想起自己已经跟葫芦哥哥定亲了,可是葫芦哥哥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如今,她不但见不到葫芦哥哥,就连想他的心思都空不出来,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够她愁烦和应对的了。

葫芦哥哥!板栗哥哥!

她只觉得心被掰做两半。不知该心系牵挂谁。应该说两个都牵挂,只是板栗就在近处,又是才出的事。所以为他担忧更多些。

她满心的酸痛无法排解,听见汪老三的话,便胡乱接过去,想要通过说话来缓解心中的痛苦:“汪大哥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啊?”

汪老三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兔肉,郑重地对黎水道:“阿水,汪大哥今年才十八岁,刚过豆蔻年华。还不到弱冠呢!”

胡钧和黎章听了,一齐咳嗽起来。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那么在乎年纪,干嘛还要留一脸的大胡子?你把胡子刮干净了。阿水不就不会喊你大叔了。”胡钧嗤笑道。

黎水红着眼睛道:“对不起,汪大哥。我是看你好威武的样子,不是笑话你长相老。”

汪老三大喜道:“这就对了。我留着这胡子。就想显得威武一些,省得那些家伙把咱们当娃娃,不肯尊重。”

这话引得胡钧又嘲笑了他一通。

饱餐一顿后,胡钧关切地望着黎章道:“黎兄弟明天跟卫江比试,可有把握?”

汪老三一翻眼道:“卫江那小子怎会是黎兄弟对手?黎兄弟,你说老实话,是不是手痒,想教训那小子一顿?”

黎章点点头道:“不错。我也不瞒着二位,我心里确实一口气难平。不是小弟心胸狭窄,若是平常,他打我一拳也就算了,可是…”

可是什么,她并没有说下去。

胡钧和汪老三自然以为她是指卫江害得她被奸细偷袭,差点丢了性命;黎水却知道师姐说的是卫江害得板栗哥哥生死不明。

胡钧点头道:“可是你才受了伤,必然无法发挥全力。”

黎章轻笑道:“收拾他也够了。不过是出一口气,又不是生死相向。都是袍泽兄弟,还是要手下留情的。”

胡钧和悦地对他笑道:“话虽如此,你受了伤还要使力,总是不好。上次送你的丸药还有一些,你先服一丸,再脱了衣裳,我帮你涂些外用的伤药。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会轻松好些。”

黎水大惊,急忙道:“天气这么冷,还是不要在这脱衣裳了。胡队长把那药给我,我晚上帮大哥涂。”

黎章镇定地说道:“多谢胡队长,不敢劳队长费心,还是让阿水晚上帮我上药吧。”

胡钧呵呵一笑,摆手道:“黎兄弟客气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在下也颇懂些推拿之术,也能顺便帮黎兄弟揉揉。我可是盼着黎兄弟好了以后,再跟你一起像昨天那般并肩杀敌呢!”

他看向黎章的眼光闪闪发亮,竟令她不敢正视。

汪老三嚷道:“黎兄弟,你快答应。上药就不说了,这小子的推拿之术可是好的很,平常我求他帮我揉,他都不乐意呢,你可是沾大光了。”

第212章 你不配为将!

还揉揉?

黎水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为什么小葱师姐一来,就遇上这些麻烦?她跟板栗哥哥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也没出现这样事啊!

黎章也不说客气话了,她站起身,笑着对胡钧道:“承蒙胡队长这样关切,小弟本不应推辞的,但眼下实在没有心情。等日后有机会,再烦请胡队长施展身手。时候不早了,请恕小弟无礼,想先走一步回去歇息。”

见她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胡钧忽然心中一动,点点头道:“也好。”

他上前一步,重重握住黎章的手,恳切地说道:“黎兄弟,有些事还需看开些。军中形式复杂,你我都需谨慎小心。有朝一日,若是能与黎兄弟…”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黎章的肩膀,递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黎章点头,手上略一用力回握,然后松开,抽出手来,抱拳告辞道:“多谢二位款待。若是有机会,小弟猎些野味烤了请二位品尝。”

汪老三见他们要走了,忙弯腰包起剩下的两个馒头,对黎水道:“这个给你带回去吃吧。”

黎水犹豫了一下,看看黎章,见她点头,才接过去道:“那…我就老脸皮厚地拿着了!”

汪老三大笑道:“拿着吧!你那脸皮再厚,也比不上我老汪。我说阿水,你可要记好了,往后叫我大哥,不要叫大叔。我还没成亲呢!”

黎水抿嘴笑道:“嗳!汪大哥放心好了,我再不叫你大叔了。”

黎章兄弟回到营寨后,受到了钱明等人的亲热慰问。

黎水忽然一反常态地凶了起来,不住呼三喝四。

“钱大哥,你不要老是缠着我大哥,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好好地休息呢!”

“魏铁,你把铺盖搬远些。别挤了我大哥。”

“老陈,你能不能把鞋子穿上?你那脚臭死了,熏得我大哥睡不着。我说你就不能把脚好好洗洗干净嘛?”

“哎呀!钱大哥,你不要动不动就往我大哥身上趴,他身上有伤嗳!这是谁的脏衣裳,怎么也不拿去洗?”

她在帐篷里转来转去。简直看哪都不顺眼。

众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盯着她,满心的疑惑:往常不都是黎章护着这个弟弟吗,怎么今天这个弟弟好像处处不放心哥哥起来了?

嗯,怕是因为黎火长受了伤,黎水不放心他。

在众人眼里。黎章还是黎章;在黎水眼里,黎章是师姐小葱。师姐初次来到自己的营帐,对这些粗汉一点都不熟悉。她生怕她受委屈或是被男人唐突了,所以便凶了起来,恨不得划一个圈子把师姐圈起来,不让这些粗汉靠近她。

她倒忘了自己也是个女的,即便跟这些人一起呆了两个月,那也还是女的。

黎章明白黎水的心思,心下暖暖的。

只是,她又不是才入军营。她已经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了,什么事没见过?

“好了,阿水!我又不是才来的。不过是受了点伤。用不着这样,反弄得兄弟们生分了。兄弟们看得起我,我黎章都是心里有数的。”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张富。把一双手揉的“嘎嘎”响。

张富心一抖,觉得黎章今天的眼光跟往常不一样,轻飘飘的,却直透他的灵魂。

他想起自己以前跟队长黄连走得近,可是黎章却查出黄连是奸细,再想起他活活把黄连给打死了,忍不住就觉得喉咙发干,紧张地额头冒汗。

他小心地对黎章赔笑道:“黎队长是该好好歇息,明天还要跟卫江比试呢。我看大家还是出去吧,也省得耽误了队长歇息。”

黎章挥手制止道:“不用了。大家没有去操练,是因为受了伤。我怎能为了自己睡觉,把大家都赶出去呢?何况外面还那么冷。”

钱明喜滋滋地问道:“队长,不知上面什么时候帮队长换帐篷?到时候队长可要带老钱一块走。”

黎章便亲自去找管军需的军士,果然分配了帐篷。他挑了魏铜魏铁兄弟、钱明、老陈等十个人跟着自己,张富不在其列。

任凭魏铜安排帐篷里的事,黎章兄弟早早地睡了,连晚饭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