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至夜幕降临,何霆老将军也毫无醒转的迹象,这令众位副将军心急如焚。

偏在此时,严克副将军差人来报:南雀国五万孔雀军已经抵达七里滩,与靖军隔着眉河相持,另有三万人马还在赶赴边界途中。

此外,南灵王又派了一名使臣前来,通传其意:若不即刻放回青鸾公主,明日一早就要下令进攻。

顾涧立即下令,不许这名使臣去见青鸾公主,也不许他在军营中走动,一切等老将军醒来再说。

当即有人反对道:“老顾,老将军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还是不要跟他们撕破脸的好。不然,明日大战,我军如何应对?”

军中缺粮,既不能撤军,余粮又不足以支撑十来万将士所用,因此除了在前线防守的三万多军士尚能维持两餐外,其他各军每日伙食减为一顿,这如何能够参加大战?

顾涧杀气腾腾地说道:“青鸾公主在我们手中,他们要是敢开战,那就杀了她为我军祭旗!”

众位副将军轰然炸开,有叫好附和的,有竭力反对的,顿时声音就大了起来。

都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其实那些主张和谈的副将军们也不想示弱,然而形式迫人,令他们无从选择,难以决断。

所以,等到黎明时分,何老将军还未醒来,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提议先答应南雀国部分条件:青鸾公主肯定不能放——放了就没了倚仗,还是先把黎章交出去,暂时缓解矛盾,赢得喘息的机会。

顾涧沉着脸冷笑道:“尔等可想过,此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老将军亲自交代的任务,黎章等三人出色完成,若将他交给敌人,往后我们要如何统领大军,又如何服众?”

众人都沉默。

第247章动一动,我就杀了她

一个矮胖的副将军道:“并非是栽赃陷害黎章,这也是为大局考虑。试想我等,哪一个不是随时准备为国捐躯?这眉山又埋葬了多少将士?若是牺牲他一人能救无数官兵,这何尝不是大功?”

顾涧肃然道:“恐怕人人宁愿战死疆场,也没有人愿意这样牺牲。”

刘副将军正色对顾涧道:“顾副将军,你我同在军中,你当知我的心性,可是那贪生怕死、出卖同袍之人?”

顾涧紧闭嘴唇,并不答言,却轻轻摇头。

刘副将军环视众人道:“不但我,连众位将军也是如此。我等虽然意见相左,却都是就事论事,并非针对黎章。敢问将军,若我等现在都依将军之意,将军要如何应对大敌?将军不妨说出来,若是处置妥当,我等无不从命!”

众人互相对视,均重重点头,然后一齐盯着顾涧,等他发话。

顾涧不料争出这样的结果来,顿时就懵了,额头不由得冒出汗来。

他要怎么办?

真的把这些浑身无力的军士都拉上战场?

只怕除了何霆老将军,无人有胆量敢这么做。

担当不起呀!

那他到底为什么主张不退让?

沉吟良久,顾涧一咬牙道:“去告诉南雀使臣,让他回报南灵王,若是不退兵,就杀了青鸾公主。”

出奇地,这次无人反对,大家命亲卫向南雀国使臣传达了命令,使臣立即派先来的使者回去报信。

然而,使者才离开半个时辰,七里滩就传来消息:严克副将军已经同敌人开战了。另有三万孔雀军从西南逼近青峰寨,距离青峰寨不足百里路程;原飞鹰军残部也在东南鸡岭下虎视眈眈,与靖军人马对峙。

顾涧闻报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南灵王真的不顾忌青鸾公主。要跟靖军决一死战?

副将军们皆目光炯炯地盯着顾涧,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这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两难的情境。

争胜了、依了他,依旧不能改变现状,他也不能如同刚才放话那样,真的斩了青鸾公主——全面开战的后果。他担当不起。刘副将军他们这是以退为进,逼他自己认清形势,从而妥协。

然而。不知为何。顾涧却咬牙坚持道:“一定不能放回青鸾公主。”

又一拨南雀使者到达,态度强硬:放回青鸾公主,并交出掳掠公主的黎章,不然,等第二路孔雀军一到,就要全面开战。

顾涧看着刘副将军等人,苦涩地说道:“众位将军。请各自回去准备…”

刘副将军沉声道:“顾将军让我等准备开战?难道不知道这无异于去送死?”

顾涧艰难地说道:“以本将军猜测,南雀军一样缺粮,况公主还在我们手中,南灵王必不敢全面开战。我等只要摆出迎战姿态即可…”

一位副将军忍无可忍地提醒道:“顾将军,严将军已经在战场厮杀,你怎还心存侥幸?”

顾涧被他逼问得心中冒火,在帐中走来走去,犹如困兽。满心焦灼之下,他厉声喝问道:“难道我们就等在这里,毫不作为?”

众人听了一愣,齐齐摇头。

一人道:“顾将军,我们并非不作为,我军已经全面戒备,只苦于军需不足,无法放手行事啊!“

顾涧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吩咐亲卫去转告南雀使臣,就说已经将黎章看押,将军正在商议如何处置,请使者回去转告南灵王,暂缓答复,若逼急了,就真要杀青鸾公主了。

刘将军叹息道:“老顾,这样不成的。南灵王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任凭你拖延时间?”

顾涧道:“那也由不得他。他侄女还在这呢!”

他就不信了,南灵王会真的不顾青鸾公主的安危,那干嘛还要挥军来逼?

刘将军道:“纵使拖延,也要做的像一些,需将黎章看押起来,方可取信于那使者。况且,若是延宕下去,情形无法逆转,恐怕只有…”

顾涧挥手制止道:“到时候再说!”

他大步走进屏风后,只见黎章怔怔地坐在老将军床前,而汪魁和胡钧皆是满脸怒气,显然他们已经听见了外面的争执。

顾涧见此情形,疲惫地说道:“黎章,你可信本将军护你之心?”

黎章平静地点头道:“属下信。将军所言,属下都已听见。”

不就是要绑了他嘛!

哼,顾涧也扛不住了!

胡钧抱拳道:“将军,属下恳请将军允准属下带人去战场接应严将军。”

汪魁也大声道:“属下也要上阵杀敌。”

顾涧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以为我们贪生怕死?众军各自防守一处,相互策应,严将军左右皆有人接应,无需你们前去。若是自乱了阵脚,反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胡钧斟酌言辞,低声道:“可是将军,我们等在这里,实在太被动了。”他目光转向床上,“老将军又…”

看着床上了无声息的老将军,四人皆无言。

忽然,刘副将军匆匆奔进来,疾声道:“老顾,出事了。快…”

顾涧脸色一变,惊问道:“何事慌张?”

刘副将军看了看黎章,用力“嗐”了一声道:“黎指挥的弟弟听说我们要将他哥哥看押,便挟持了青鸾公主,放话说谁要是敢动他哥哥,他就先杀了公主。还有,你麾下第五将有五个营的将士聚集中军寨前,要求杀了青鸾公主,驱逐南雀使臣,与南雀国决一死战!”

顾涧听了大惊:“五个营?是哪几个营,这是想作反不成!”

刘副将军催促道:“你快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晚就出事了。”又对胡钧等三人道,“你们也去。听人报说。应该是你们几个手下的将士。”

顾涧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冲了出去,胡钧和汪魁随后紧跟。

一时间,床前只剩下黎章和大夫两人。

大夫奇怪地问道:“你不去?”

黎章不理他。依旧握着老将军的手,轻声道:“你老人家都听见了?这是没有办法了。”

他握紧那只干枯的手,寒声道:“这些人,都不够狠!说起来。属下跟老将军性格迥然不同,然骨子里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我们都够狠!”

大夫忽然发现坐在床前的小将俊脸狰狞,不禁吓得后退两步,“你…你怎么了?”

黎章当他不存在一样。兀自冲昏迷中的老将军道:“虽然你躺在这一句话也没说,但属下知道你想说什么,醒来也一定会这么做。”

把他当疯子的大夫正想着要不要去叫人。忽然发现老将军垂在床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顿时心儿猛然一跳,差点断了呼吸。

他疾步走上前去,搭上老将军的手腕,替他号脉。

黎章却站起身道:“来不及了,就让属下代老将军去做些事吧,也省得你老人家醒来发现事态不可收拾,要发脾气骂人。那时属下等都要遭殃。”

说完,他放下何霆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大夫心情激动,既没听见他说什么,也不知他何时离开,只凝神替老将军号脉,过后又仔细查看他的面色。

昏迷中的何霆,嘴角似乎含笑,让大夫以为自己眼花了。

黎章来到中军大帐前面,这里只剩下值守的亲卫,副将军们都不见踪影。

见他要出去,亲卫们立即上前拦住,肃然道:“副将军吩咐,黎指挥暂时被看押,不得随意出入。”

黎章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本指挥的弟弟挟持了公主?刚才顾将军和刘将军让本指挥前去处置,你没听见?”

那亲卫就犹豫了,只奇怪他为何没有随顾涧等人一道离开。

另一名亲卫道:“让他去吧,我带人跟着他。”

当黎章跟着四五名亲卫转过几顶帐篷,来到关押青鸾公主的营帐前,只见那里围了厚厚一圈人,不时传来惊叫与呵斥声,四周军士排布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

“快放了我哥哥,不然我就杀了她。”

黎水粗着嗓子伪装的清朗男声透过人群传出来,黎章听了忍不住嘴角一翘。

一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大胆狂徒,若敢伤害了公主,南灵王活剐了你。”

黎水嗤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就听“啊——”一声惊叫,夹着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黎水,不可莽撞!你哥哥已经来了。黎章!黎章呢?他不是跟我们一块出来的吗?”

这是刘将军急促的声音。

许是四处找寻不见,接着吩咐道:“汪魁,你赶快去将军营帐叫黎章来。”

人群分开,汪魁匆匆奔出来,一眼看见黎章,慌忙一把扯住,复转身往圈内挤,嘴里道:“祖宗,你可来了。快去瞧瞧阿水,他要闹出事来了。”

黎章不慌不忙地推开他,看向人群中央。

只见黎水单臂圈着青鸾公主的脖颈,一手持利刃抵住公主的咽喉,疤脸阴沉,目光凶狠,钱明站在她身后警戒。

她手中的利刃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根钢针。针尖已经刺破青鸾公主颈部的肌肤,沁出嫣红的鲜血,顺着那瓷白的脖颈流成一条血线,看上去竟有一种异样的妖娆。

公主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衫,长发披散,一丝装饰也无,她紧闭着嘴唇,竭力镇定,然惨白的面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围观人有些劝慰,有些震吓,有些鼓噪,混乱不堪。

黎水一概不理,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黎章,不禁眼睛一亮。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黎章,纷纷开言。

刘副将军急忙道:“黎章,快去制止他,不可莽撞行事。”

他十分有信心,觉得黎章是个顾大局、识大体、智勇双全的将领,一定不会任由其弟乱来的。

黎章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第248章兄妹同心,分头行事

众人便看着那个年轻小将迈着虎步走向黎水,神情十分淡然,毫不紧张匆忙,也无责怪弟弟的意思。

黎水见他走近,欣喜地仰脸叫道:“大哥!”

黎章微笑道:“放开她!这么搂着她你不嫌累?”

黎水听了抿嘴一笑,果然松开了圈住青鸾公主的手臂,但钢针依旧抵在她脖子上,还警告道:“别乱动!要是戳进脖子我可不管。”

青鸾公主仰起苍白的小脸,倔强而又高傲地看着黎章。此时,这个少年靖军跟带着她逃跑时另有一番气度:身穿银白衣甲,俊脸含笑,意态洒脱,说不出的阳光锐气。

她不禁有些仲怔:这个她心目中魔鬼一般的坏人,其实并不是坏人,甚至是个英雄,只是,他是靖国臣民心中的英雄。

记得他扛着她逃跑时,迷糊间感觉他每次放下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曾粗暴地往地上丢;有两次,他跴滑了脚,两人一起滚下山坡,他也是双手托着她,自己垫在下面,不让她被荆棘和山石利刃刮伤;歇息时,她吃东西和方便,他都不曾为难她,那时候,他们仿佛不再敌对。

可是,每当谈起两国间的战争,他立马就变得冷酷起来,她便又成为他眼里的俘虏。

这次劫难,让她对战争有了新的理解。

战争,让他们敌对;战争,让他在自己面前没有温情,变得冷酷;战争,让她仇恨他,即便他看上去实在不像坏人。

他们都不是坏人!

如果,他们生长在一个国家,会不会成为朋友?

没有如果!

青鸾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对南雀使臣打了个眼色。

这个黎章很有心机。比他的疤脸弟弟难对付多了。可是她不怕,如今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会让他知道,南雀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掳了她。请神容易送神难。

之前逼迫将军们交出黎章,甚至不惜以两军开战对靖军施压都是她的主意,她在用自身做赌注。

想毕,她对黎章微微一笑。嘴里却对那使臣说道:“简先生,回去告诉我叔父,立即全面进攻。青鸾,不惧死亡。不受要挟。错过这次,再想等这样的进攻机会可就难了。”

那使臣沉痛地应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把公主的话带给南灵王。”

黎章低头。看着青鸾公主觉得十分有趣。禁不住也向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阳光而灿烂。

两人静静对视,天雷勾动地火。

可惜,无关情感,关乎智慧和勇气,关乎生死!

“公主好勇气!不过,在下很抱歉地告诉你。你这勇气白费了。”

青鸾公主一愣,眼前一花,黎章已经探手捞起她脑后的长发,抽出腰刀,手起刀落,那一头青丝便齐根割断。

围观众人都看呆了,场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青鸾公主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黎章施施然将一把青丝递给黎水,吩咐她“打个结”,然后扔给南雀使臣。她愣了一瞬,才双手抱头,尖声大叫起来。

南雀使臣气得浑身发抖,戟指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随即气急败坏地扑上前去,要解救公主。

黎章伸出左手,一把捏住青鸾公主修长的脖颈,大喝道:“站住!再上前我就拗断她的脖子!”

汪魁张大嘴巴看着黎章,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几位副将军也都面色难看。

刘副将军把脸一放,威严地喝道:“黎章,你想干什么?”

黎章一挑剑眉,朗声笑道:“干什么?自然是为国效命了。南灵王大军压境,逼众位将军交出属下,属下不能置大局不顾,自当挺身而出。”

南雀使臣怒声喝道:“那就赶快放了公主。否则,我南雀大军定当踏平眉山北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黎章立即敛去笑容,犀利的目光射向他,寒声问道:“是吗?”

使臣昂首挺胸,傲然应道:“是!”

黎章冷笑道:“横竖都是死,我这人恋家的很,不想死在异乡,宁死也要葬在我大靖境内。所以,在下只好对南灵王说声‘抱歉’了,先割了公主的头发让他醒醒神。接下来嘛——”

他手上一使劲,带得青鸾公主一个踉跄,往前迈了两步,对使臣喝道:“回去告诉南灵王,马上退兵,后撤五十里。一个时辰之内,若不退兵,剁掉公主一只手;超过两个时辰,挖她一只眼睛;超过三个时辰,割了她的鼻子;三个时辰以后,若还不退兵,斩头示众。”

南雀使臣惊得面无人色,抖手指着他,结巴道:“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黎章也不应声,右手握住青鸾公主的手臂,“咯吱”一声,跟着一声惨叫,青鸾公主臂膀被卸下了。

使臣气得眼前发黑,转向众位副将军咆哮道:“你们就不怕我南雀大军扫荡岷州?”

不等他们回答,黎章厉声喝道:“那就先请南灵王替他侄女收尸!还是残尸!”

使臣气得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的恶贼!”

黎章邪魅地一笑,一边揉捏着青鸾公主的脖子,一边轻声道:“你不赶紧回去报信,还在这跟我闲扯?等扯够了一个时辰,我就要把她的小手给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青鸾公主只觉脖颈发寒,心中的恐惧达到极点,看着使臣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没有之前策划逼迫靖军的强势和从容。

使臣对自家公主的恐惧无助感同身受,霍然转向顾涧等人:“你们一定要跟我王大战了?”

一位副将军对黎章喝道:“黎章,你这是为国效命吗?你这是…”

蠢货!

黎章在心里暗骂一声,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对使臣道:“先不要忙着讨论战不战的问题,先讨论你家公主的生死问题。你不肯走也好,那就再多等一会。顺便带着你家公主的一只手或者一颗眼珠子回去,省得多跑一趟。”

转头问黎水:“阿水呀,你说咱们是先剁手呢,还是先挖眼珠呢?”

黎水立即回道:“挖眼珠!对一个女人来说。容貌重于一切。断一只手并不算大事,反正她有人伺候,挖了眼珠可是毁了容了。”

青鸾公主听了,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黎章心中好笑。还是女子了解女子啊!要是他,宁愿被挖去一只眼,也不愿失掉一只手。

他咳嗽一声,点头道:“好。我擒获的公主,当由我来处置,即便因此赔上性命。也绝不后悔。”

几位副将军忍无可忍。有人对黎章厉声呵斥,有人派军士去请顾涧——他带着胡钧去了辕门外,安抚第五将聚众闹事的人去了——总之,一定不能让黎章杀了公主,那事态真是无可挽回了。

南雀使臣面色阴晴不定,瞄了几位副将军一眼,忽然一挺胸膛。大声对青鸾公主道:“公主殿下,微臣这就回去请南灵王下令开战。公主贵为我南雀国最尊贵的女子,为国牺牲,臣民们将永远感戴,将士们必将挟悲愤杀来,横扫岷州,为公主报仇!”

南雀公主并未被他激起万丈豪情,精神萎靡。

她并不怕死,却怕被挖了眼珠、割去鼻子。

黎章,他…说得出,做得出。

这个结论让她心如刀绞!

可她身为一国公主,到底不凡,听话听音,知道使臣的用意,勉强支撑着点了点头。

黎章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使者,笑眯眯的神情令他不寒而栗,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会不会弄巧成拙,给公主带来杀身之祸。

他紧张地想道,不会错的,以他的观察,靖军这边肯定出事了,何霆老将军一直未出现,不然以他那烈性,肯定不会这般拖延不决。

这些副将军十分害怕开战,他只要再施加些压力,就能令他们屈服。

使臣对副将军们判断得一点都没错,可他错估了黎章的狠辣和决心,靖军中也并非都是怯战之辈。

派去找顾涧的军士来到中军寨前,发现这里一片喧嚣哗然,群情激荡。

林聪、魏铜带领第八营的将士打头,第九营、第十营紧紧跟随,第三营和第七营附和,对着顾涧狂呼呐喊,要求杀了南雀公主祭旗,与南雀军决一死战。

这沸腾的场面引来了大量中军围观,林聪等人就一一与他们分说缘由,顿时中军也鼓噪起来,纷纷要求杀了青鸾公主,他们不怕打仗。

面对群情激奋,顾涧劝不出一句话。

他不敢开战,不就是担心士气低迷、无心迎战么,若是将士们都能这般狂热、敢于拼命,那他还怕什么?

胡钧望着林聪,神情复杂之极,他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是她一手策动的。

黎章的第八营就不用说了,他的第九营、汪魁的第十营,平日与第八营走得近,很容易被鼓动起来,更何况他和汪魁还是这次奇袭敌后的主将。

林聪并未大叫大嚷,只是不住煽风点火,跟左右嘀嘀咕咕。每嘀咕一番话,就被钱明和魏铜魏铁叫嚷出来,必定引起一波喧嚣的狂潮。

“我们已经把敌人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如今我们饿肚子,他们也饿肚子。大家都饿着肚子,谁怕谁?”

魏铜立即狂呼:“不错!敌人的粮草都被烧了,老子亲自点的火。大家都饿肚子,打起来谁怕谁?难道我们比南蛮子胆子还小不成?”

众人大怒:“老子怕他们?笑话!”

第249章要战便战!

林聪又对钱明嘀咕道:“真打起来,没东西吃,咱们就吃敌人,现杀现煮!放些辣子花椒熬出来,那味道一定香得很;不然的话,用来烤肉也不错。”

钱明听了两眼冒光,怒吼道:“对!咱们饿了,就把那南蛮子当兔子和野猪烧了来吃。”

魏铁也兴奋地尖叫:“林大哥烤肉的手艺没话说,让他来教我们烤。”

这下不得了,军士们本就肚饿,被这番话激起了潜藏的野性和兽性,个个两眼冒光,都叫嚣着要宰杀南蛮子煮来吃。

一个两个人或许对吃人害怕,但成百上千人都这么叫嚣,那嗜血的激情仿佛会传染,立时在军中荡漾开来,军汉们都嗷嗷直叫。

胡钧忽然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将林聪从那群红着眼睛的饿汉或者说饿狼中间拖出来,低声叱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是个女子,是女人哪!

一个黎章,就让她这样?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怪异,还有一丝心疼。

林聪甩开他的手,不高兴地问道:“我怎么了?难道你不赞同,想要坐视不理?”

胡钧气极了,紧绷着俊脸道:“你别管了,让我来号召他们,我本就是指挥使,况且顾将军也来了。”

林聪见他这样,纳闷不已,实在不明白他既然不反对策动众军,那为何还要对她发脾气?

可她也懒得想这些了,因为她已经成功了,连顾将军都动容了。

顾涧忽觉有些恐怖:眼前的军士们化身为一群饿狼,已经不再执着于打仗,而是要去觅食,这是要把敌人当作捕猎对象。以解决他们自身生存的危机!

一股热血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禁不住剧烈喘息:如果,军士们都化身为饿狼,那么。他这个副将军,将会是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