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聪和黎水在树后看呆了。

黎水张嘴就要大叫。被林聪一把捂住,接着,就有军士上前来。也要绑她们。

黎水急了:“为何要绑我们?明明都是自己人。在军营里,不认识的多了,难道你们见了都要绑?”

冯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了。此乃非常时期,你们又形迹可疑,自然要小心对待。”

胡钧暗暗着急,但情知扭不过的,已经踏入包围圈,若是不让绑,只怕双方就要混战,那时更坏事。

他忙安抚黎水和林聪道:“无妨。严将军认识我,等见了严将军,就能证明身份了。”

林聪心里也隐隐不安,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袍泽将自己当奸细一样捆绑,她感觉说不出的憋闷:若在敌军境内经历生死逃脱,反而被自己人杀了,那不是太冤了!

她一边安慰黎水,一边四下打量,期望能看出些端倪来,却终究一无所获。

三人被冯指挥押解着,顺着一条山沟往前行。直走了四五里路,视野才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大片连绵的军帐,约莫有两三万人。

更远处也是一片草木葱茏,数里之内,并无山峦阻隔。

这里叫七里滩,距离北面靖军的中军营寨还有不到十里的路程。

因此地开阔,双方若有大规模的交战,通常就在此处排开阵势,所以,附近的草木都不知沾染了多少军士的鲜血,土壤都呈红褐色。

到了严将军大帐,军士进去通报后,冯指挥便带着三人入帐。

当看见桌案后端坐的严克副将军,胡钧一颗心才放下,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当即跪下,大声道:“属下参见严将军。”

严克呵呵大笑,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一手搀起胡钧,一边对冯谦道:“给他松绑!”

冯谦恭敬地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招呼帐中军士给林聪和黎水松绑,自己则亲自上前为胡钧松绑。

解开绳索后,黎水揉着发麻的手腕,长吐了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不禁对着林聪欢喜地笑了。

胡钧则迫不及待地问道:“严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严克整肃神情,令那张长脸更长了,他对胡钧瞪眼道:“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几个小家伙闹的。”

胡钧愣愣地“啊”了一声,奇道:“我们闹得?”

严克猛拍桌案:“你们跑去人家家里,把人家闺女掳来了,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如今人家调兵遣将,把孔雀城驻防的军队都拉来了,要跟咱们拼命啦!”

胡钧听了傻眼。

黎水却睁大眼睛,猛跳起来欢呼道:“将军,我大哥他们回来了?”

严克将军愣了愣:“你大哥?是谁?”

林聪慌忙示意黎水不可忘形,她则恭敬地抱拳回禀道:“禀告严将军,他是黎指挥的弟弟。叫黎水。胡指挥带我二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敌人,方便黎指挥把南雀公主带回来。所以,黎水不知黎指挥回来没有,很是挂心惦记。”

严克“哦”了一声,先对黎水点点头道:“你大哥已经返回。”再转向胡钧,“你们三个倒是配合默契:你引开敌人。方便黎章行事;汪魁却在前接应黎章。此行甚是圆满。不枉老将军兵行险招,嘱托你们一场。”

胡钧和林聪一愣,对视一眼,转而问道:“汪魁接应?”

严克点头道:“不错。黎章能顺利带回公主,多亏了汪指挥接应。”

林聪只觉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如此看来。大哥肯定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又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忽听严副将军道:“你们倒是玩得痛快。如今可苦了我们了。眼下可是难捱呀!”

胡钧忙道:“将军放心,敌人虽然做此倾巢而出的拼命姿态,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黎指挥想必已经告诉将军,我们潜入敌军存放粮草的山洞,将他们的粮草全烧了。”

严克先是微笑点头,接着面容一整,道:“这我当然知晓。然大战过后,我军情形也不容乐观。若是孔雀王真的倾全国之力来拼,那就糟了。”

胡钧和林聪黎水对视一眼,小心问道:“敢问将军。之前大战情形如何?”

严克忽然垂头,长叹一声道:“大战情形尚可。怎么说呢,应该是两败俱伤吧!若算上你们奇袭敌后的成果。我军可以说是大胜了。只是…”

胡钧见他面有沉痛之色,不由吃惊地问道:“只是怎样?”

严克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何老将军指挥大战,心力憔悴。正当此时,传来陈、蒋二位副将军兵败阵亡的消息,老将军一个承受不住,气血上冲,当场晕倒,到现在还未醒过来。”

胡钧等三人便惊呆了。

“如今我军正是群龙无首,且粮草将尽,士气低迷。若按原定计划,战后该收拢人马撤军,偏偏这时候南雀大军压境,怎不令众将惶恐?因此,你们掳来的南雀公主,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怎会这样?

胡钧双目一凝,疾声道:“不。严将军,若我军无法支持,相信南雀军也是一样。况南雀公主正在我们手中,应该更加胸有成竹才对。”

林聪也用力点头,心慌地看着严将军。

难不成他们白忙活一场?

严克苦笑道:“我也这样想。可这话不是光说说就行的,没有粮草军需,如何胸有成竹?若是南灵王拼着舍弃公主,不受我们要挟,那这公主不仅没起到相应的作用,反成了敌军拼命的理由。到那时,敌人携怒火杀来,我军却未必鼓得起相应的士气迎敌。”

胡钧听呆了,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正要再说,严将军抬手制止道:“无需再说!你们先回去吧。老将军昏迷不醒,众位副将军正紧急磋商,待有了结果,那时便见分晓。”

胡钧抱拳应道:“是。属下告退。”

转身对发呆的林聪和黎水使了个眼色,率先对外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翻身回来,正色问严克道:“属下冒昧,敢问将军的意思,是主战还是主和?”

严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冷笑道:“本将军当然主战。要不然,也不会请命在此驻扎,防范敌人了。他们爱怎么商议,那是他们的事。”

胡钧眼睛一亮,大声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第245章 交出黎章

从大帐出来,那个冯指挥亲自送三人离去,一路跟胡钧说话。

“没想到何将军派你们去了敌后,还立了这么大功。”冯谦羡慕地说道。

胡钧苦笑道:“什么大功,怕是要怪我们闯了大祸吧!”

冯指挥四下扫了一眼,“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哼,都是那些人,胆小如鼠。若是老将军好好的,肯定就一个字——打,还商议个屁!”

胡钧叹了口气道:“他们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没有粮草,如何开战?”

冯谦梗着脖子道:“我们没有粮草,敌人就有了?你们不是把敌人粮草烧了嘛!”

胡钧没就这个问题再说,只问道:“敌人那边情形如何?”

冯谦道:“探子陆续来报,南雀大军正往边界集结。”

林聪诧异地问道:“严将军不是说,这次交战两败俱伤吗,小小一个南雀国,哪里还有许多军队?”

黎水也跟着点头,她心里也疑惑呢。

胡钧听了微微一笑,细细解释给她听:“南雀国虽小,也有二十多万军队。分别是飞鹰军、巨象军、孔雀军。一直以来,跟我军交战的都是飞鹰军;巨象军驻扎在西部边界,防范蕃国;孔雀军乃是守卫孔雀城的皇家禁军,少有出战的。”

冯指挥接着道:“这次黎指挥掳来了南雀公主,他们就从都城调集孔雀军前来施压。”

黎水气极了,刚要说话,被林聪挡住。

她紧闭嘴唇,神情坚定,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当下,三人出了营寨,跟冯指挥告辞离去。

一路无话。直接回到第五将营寨,见到黎章和汪魁——他们正聚集在黎章的帐篷内议事,彼此大喜过望。

问及其他人也都安然返回,就更高兴了。虽然去的人不多。却只损失了四五个人,这份战果实在可观。

浅浅叙话一番,胡钧立即问黎章道:“老将军还没醒?顾将军他们怎么说?商议的结果如何?”

他心里实在着急,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

汪魁性急。不等黎章回答,怒气冲冲地猛拍桌案道:“结果如何?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又生怕担责任,生恐与敌人硬拼。那后果承担不起。”

黎章皱眉,瞪了他一眼道:“你发火不要紧,要是把我这桌子拍碎了。就赔一张新的来。”

汪魁嗤笑道:“你还顾得上桌子?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敌人大军吧!”

黎章不理他,先扫了林聪一眼,才对胡钧道:“老将军还未醒来。众位副将军争持不下,有人主战,有人主和。主战的要拿青鸾公主跟南灵王提条件;主和的主张放回青鸾公主,议和休战。”

黎水急了,跳起来嚷道:“这还用商议。当然要拿公主跟南灵王提条件了。放回去,那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汪魁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自己反不生气了,乐呵呵地说道:“阿水呀,这个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林聪示意黎水不要着急,且听黎章他们如何说。

胡钧道:“虽然我军形式不容乐观,然敌人也是如此。若我们坚持不让,无论是战是和,都处于主动;若轻易答应送还青鸾公主,不但失了锐气,说不定还会被敌人反逼。”

黎章重重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那些主和的副将军,无非是担心僵持下去,惹怒了南灵王,最后开战,而那开战的后果,却不是他们能担当起的。唉,毕竟他们不是主帅,若是何老将军康健,此事当无可争议。”

汪魁粗声粗气地说道:“那是。以老将军的脾气,要是南灵王敢不依从他,他都能一刀把那什么公主给砍了。”

胡钧目光连闪,又问黎章:“那些人主战?顾副将军是什么意思?”

黎章道:“顾副将军主战。可是主和的也有好几人。他们死咬住一条:若是开战,拿什么战?若不放了公主,是肯定要发生大战的。”

林聪忽然插话道:“不!只要坚持,南雀国绝不会跟我们开战。”

胡钧和黎章同时转头看她。

黎章只看了她一眼,立即明白妹妹想什么;胡钧却疑惑地问道:“林兄弟此言有何根据?”

林聪轻笑道:“南灵王为了青鸾公主,能起倾国之力来向我军施压,可见南雀国王对这个公主的宠爱。如今公主在我们手里,他敢妄动?相反,若是我们放了青鸾公主,说不定他会为了帮公主出气,还真要跟我们打一场。”

黎水立即接道:“那是肯定的。就算南灵王不想打,那个青鸾公主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绝不能放了公主!”

林聪点头道:“这青鸾公主的脾气我们也有些了解,若是放了她,她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女人最了解女人,她和黎水不会说错的。

黎章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诸位将军说的。只要我们坚持用青鸾公主要挟南灵王,逼他赔偿上次烧毁的粮草,他只能答应。若是有了粮草,我们就不怕开战了。可是,那些将军不信,说南灵王都在调兵遣将了,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受我们胁迫。”

汪魁恨恨地低骂了一声,道:“这调兵遣将就是为了公主,真不知他们怎么就想不通呢!”

胡钧正要说话,忽然魏铁来报,说卫江有急事求见黎指挥。

黎章听了一怔,忙让他带人进来。

卫江急匆匆地进来,见胡钧、汪魁等人都在,并不避讳,疾声道:“黎指挥,汪指挥,胡指挥,属下在中军那边打听到一则消息:南雀国派使者过来谈判,逼我们放了青鸾公主,还要…还要…”

“还要怎样?”好几声同时发出。

卫江苦着脸道:“还要交出掳掠公主的人,不然他们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汪魁大怒,霍然站起,大骂:“贼子焉敢如此猖狂!”

胡钧冷笑道:“公主在我们手里,他们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

黎章尚未张口,卫江急忙阻止道:“先听我说。那使者提出这条,众位副将军全部反对——”众人大大松了口气——“可是,那使者去见了青鸾公主一面,回头就改了口,说只要交出首犯黎章即可,余者都不追究。将军们就迟疑了。只有顾将军坚决反对,正在吵呢!”

林聪霍然变色,黎水也跳起大骂道:“可恶的毒公主,我要去杀了她!”

胡钧和汪魁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肯定有人跟使者透了信,告诉说他俩都有身份背景,只有黎章是平民百姓,而青鸾公主又最恨黎章,故而这么要求。那些副将军自然不会顾忌一个没有背景的黎章,若是送出他能平息这场纷争,再好不过。

这一招好狠!

汪魁戏谑道:“黎老弟,那公主看上你了,想招你做驸马呢。我就说嘛,在路上我就瞧你俩不对劲:那是眉来眼去、情意绵绵,还不停地斗嘴。这不,她终于对你表白了。”

黎章冷冷地说道:“在下可消受不起。”转向卫江,“有人给使者透了气,想要害我。卫江,你不知道是谁?”

卫江摇头道:“属下只打听到这些。黎指挥赶快想法子吧,属下再过去盯着,得了消息再来报信。”

黎章站起身,对他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中军那边有相熟的人,你且不要管我,只管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把青鸾公主看死了,千万不要让人劫走了她。”

卫江点头答应了。

胡钧一咬牙,站起身道:“我去安排,我要亲自看着她。”

林聪却拦住他道:“胡指挥若是有办法,不妨安排我和阿水去。属下觉得,三位指挥使眼下应该去见何老将军。”

这下连黎章也奇怪了:“老将军还在昏迷中,见他有何用?”

胡钧和汪魁一齐点头,等林聪解释。

林聪注视着黎章,轻声道:“据严副将军说,老将军是因为战事不利,急怒攻心,方才晕厥的。若是你们三人前去,告诉他奇计凑效,此行大功告成,或可令他醒转也不一定。”

黎章听了眼睛一亮,当即道:“好!我们马上前去。”

他毫不怀疑妹妹的话,她是大夫,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黎水插进来道:“我跟哥哥一块去。”

黎章知她想去帮何老将军诊治,但那样一来,就会暴露了身份,因此拒绝道:“不用。你跟林火长去对付那个公主去吧。把公主捏在手里,我就没事。”

黎水一想也是,就不再坚持。

林聪对黎章道:“属下有一言,想单独跟黎指挥说,不知可否?”

黎章微微一笑,伸手延请道:“当然可以。请林火长这边说话。”

率先进入帐幔后,林聪也跟了上去。

汪魁嚷道:“林兄弟,什么话这么神秘,还要避着我和胡钧?就这么不信任我们?”

胡钧面色有异,心中更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林聪对黎章如此关切呢?

黎水知道林聪肯定想到了什么,要跟大哥通气商议,忙转移话题,问道:“汪大哥,你是怎么跟我大哥碰上的?”

汪魁见她问起这个,不禁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地跟她说了起来。

第246章弃子

“不行,这太危险了。”

帐幔后,黎章断然否决了林聪的提议。

林聪轻声道:“若是何老将军醒不过来,你就危险了。那时,我们没了退路。不冒险一试的话,岂不前功尽弃?”

原来,她告诉黎章:若是到晚上何老将军还没醒过来的话,她要亲自去帮老将军诊治。

黎章压低声音道:“你不用管。军中又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和谈,顾涧副将军就是主战的。我和胡钧、汪魁会去向他们陈述利害。倒是青鸾公主,你和黎水要把她看紧了,等我的音信。实在不行,我就…”

他轻蔑地冷笑着,目光决然。

林聪想了一下,点点头,答应暂时不去为老将军诊治,先看看再说。

两人说定,才从帐后出来。

胡钧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溜,轻笑道:“私密话说完了?林兄弟给黎指挥传授了什么锦囊妙计?”

黎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既知是私密话,还问什么,都告诉你了,那还算锦囊妙计么?”

林聪见胡钧虽然漫不经心,却不住打量她,便笑道:“惭愧!本想出个妙计的,可黎指挥说这是馊主意,不答应。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公主再偷出军营,藏进山,然后放话给南灵王,若是胆敢用兵,就杀了公主。这样拖着,耗他几个月,那时再回来,要战要和都好说了。”

汪魁猛拍手掌,大叫道:“好啊!真真好计策!”

黎章道:“好什么?混过了眼前的难关,我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胡钧看着林聪,嘴角微翘,咳嗽一声道:“林兄弟,这个…确实是馊主意。你怎么不拿出种树的本领来,好好帮黎指挥参详一番呢?”

汪魁和黎章听了均发愣:“种树?”

见他们一副茫然的模样。胡钧想起跟林聪——黎水纯粹被他略而不计——挤在一个坑洞内的情形,心下隐隐有一丝窃喜,以至于面上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神情。

星目在林聪身上一扫,咳嗽一声。笑着招呼道:“走,先去看望何老将军。路上跟你们说种树的事儿。”

一行人便往中军营寨行去。

所过之处,只觉帐篷稀疏不少,人数也少了许多。且军汉们面上都带着疲惫,士气十分低落,一派大战后的萧索。

黎章和林聪对视一眼,均担心不已。

到了中军营寨。卫江先找了相熟的指挥使,带黎水和林聪去看押青鸾公主的地方;胡钧也不知找了什么人,也派了一位指挥使出面。

可是。他们都表示:看看可以。却不能在此停留,因为青鸾公主此刻由专人看管。

黎章眼珠一转,对卫江道:“无妨。能常来‘看看’,也是一样的。”

于是,林聪和黎水就去探望青鸾公主,黎章等三人则去求见顾涧副将军。

“你们要探望老将军?”顾涧惊讶地问道。

他正和众位副将军在大帐议事,听亲卫报。说黎章等三人有要事相报,便急忙宣他们进去。

这是黎章第二次进中军大帐。帐内没有威严沉肃的气氛,倒充满了慌张不安。五六个副将军分坐两旁,不时低声争辩,神情焦灼激动。

见他们三人进来,众人收声,一齐望了过来,尤其盯着黎章不住打量。

三人先拜见了各位,然后陈述了探望老将军的理由。

顾涧听了精神一振,道:“好!这个法子好。说不定就能让老将军醒过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互相对望,均点头赞同,觉得这是个办法。

一个矮胖的中年将军捻须笑道:“若是老将军能醒过来,那是最好不过。有老将军主持大局,我等就有了主心骨,何惧南雀大军!”

“不错!老将军事先定下奇计,心中定有乾坤。”

众人纷纷开言,气氛忽然就轻松起来,仿佛只要他们三人往老将军床前一站,老将军就会清醒过来。

虽然他们因为战与和的问题争论不休,却都不敢保证后果。若是何老将军这时候能醒过来主持大局,那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减轻了他们的责任,故而都热切地期望三人,探望老将军后能凑奇效。

顾涧忙吩咐何老将军的亲卫,带领三人去后帐,他自己和一位姓刘的副将军亲自陪同在侧,余者在前堂等候。

转过一架大屏风,黎章看见何风和一位清瘦的文士正伺候在床前。那人应该是大夫。

顾涧上前,低声和大夫商议了几句。

大夫转头看向黎章等人,轻轻点头道:“试试无妨。让其他人都出去吧。”

顾涧大喜,忙将闲杂人等,包括何风都请了出去,只留下大夫在旁,随时救助。

黎章目光落到那张简易的木床上,看着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清癯的面庞,颧骨高耸,只剩一张皮包裹着头骨;一把灰白的长须铺在胸前,干枯蓬松,整个人好似秋日悬挂在树梢的黄叶,随时会飘落回归大地。

他再也没有昔日的凛凛虎威。

黎章忽然沉静下来,一扫来时为自身的筹算和谋划,心里眼里都只有躺在床上的老将军——英雄末路,马革裹尸!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将帅。

他凶残霸道,可以为了大局置数千新军的生命于不顾;

他嫉恶如仇,连自己的亲侄儿都要斩杀,更因为黎章曾经的明哲保身而极度厌恶他;

他谨慎却又胆大敢为,在大战之外,另行奇谋,用的还是黎章这个曾经让他厌恶的小将。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叫人如何评价他呢?

黎章眼窝发热,轻轻地走到床前,缓缓跪了下去,伸手握住老将军干瘦嶙峋的手,低声道:“将军…”

跟顾涧一块进来的刘副将军见此情形,身形一动。就要上前阻止,却被顾涧挡住了,冲他摇摇头,示意无事。

刘副将军看向大夫。见他并未反对,方才收声。

黎章不住捏揉老将军的手心——这是林聪嘱咐他的——轻声道:“老将军,黎章回来了,胡钧也回来了。汪魁也回来了。我们…没有辜负将军的嘱托,把南雀公主给抓回来了,还烧了他们的粮草。将军要不要听听事情的经过?很惊险、很好玩的…”

胡钧和汪魁相视点头,也在床畔另一侧跪下。跟黎章一样,握住老将军的手,低声回禀此行的经过。

听着他们娓娓述说。顾涧和刘副将军鼻头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大夫冲他们做了一个手势,三人走到一旁。

大夫轻声道:“这法子虽然不错,然一时半会也难以凑效。敢问将军,这三个人是否可信?若是可信,就暂时让他们呆在这里,陪老将军多说些话,在下再施以针药配合。或许能唤醒老将军也未可知。”

顾涧点头道:“无妨。就让他们呆在这里吧。刘将军,我们出去吧。”

刘副将军点头,又嘱咐了大夫几句,便和顾涧一块出去了。

何风正在前帐等候,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上来问道:“顾将军,属下能进去照看二叔吗?怎么黎章他们还不出来?”

顾涧道:“何指挥,你暂且不用进去。黎章他们正配合大夫,想办法唤醒老将军。”

何风大惊道:“这…这怎么成?黎章又不是大夫,他的话如何能信?再说,他对我二叔…”

顾涧皱眉道:“何指挥,老将军都能不计前嫌,分派黎章重任,你又何须对他耿耿于怀?你就算不信黎章,总该信任胡钧和汪魁,有他二人在,能出什么事?”

刘副将军点头道:“我观黎章对老将军甚是关心,何指挥放心好了。”

何风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个理由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开,重新去和众位副将军商议当前的军务。

此时,他们更多的是在等老将军醒来,故而没有之前的坚持和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