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娘得意间,感觉还是很灵敏的,脑后长眼睛般。转头看向他。
许是黎章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觉得心慌,遂讪讪笑道:“这位小将军真好仪表,穿上这身铠甲更显威武。当然了,若是我穿上肯定也英姿不凡。呃,你们确定不收女兵?我会些拳脚,也曾读过些兵书…”
黎章笑眯眯地说道:“确定不收女兵。”
只怕真的答应收下你,那时你又要找借口推脱了。
周姑娘白了他一眼,很不喜他用看穿一切的目光打量她。
黎章见她处在一群男人中间。却一点不忸怩作态,反而满脸好奇地四处打量。一副鬼精灵的模样,心中一动,笑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周姑娘笑嘻嘻地答道:“你听好了:本姑娘单名一个‘菡’字。我告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名字?”
黎章咳嗽一声道:“那你也听好了: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黎名章是也!是不是觉得如雷贯耳?”
众人都轰然大笑起来。
周菡却眨巴两下眼睛。猛一拍小手掌,叫道:“果真如雷贯耳!不就是那个发誓要娶南雀公主的小将军嘛!我说黎将军你也真是的,咱大靖多少好女子,你干嘛非要娶那南雀国的公主呢?这不是让咱们大靖女子颜面无光么,好像咱们靖国的女子都入不了将军青眼。非得从外国引进才成似的。”
黎章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当初那件事竟然传到民众耳中去了,连闺阁女子都知道了。
周围军汉们见他惊呆的模样,都笑得前仰后合。
黎水慌忙帮大哥澄清道:“周姑娘请放心,我哥哥没说要娶南雀公主,都是将士们不肯吃亏,为了壮声势,才故意那么喊的。”
遂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当日的情形,听得周菡瞪大眼睛,不住惊叹,连那个作书童打扮的小丫鬟也凑近来,扯着她家小姐的衣襟一起听故事。
黎章哭笑不得:这个阿水,怎么说话呢?还让人家放心,这干人家姑娘啥事?
钱明笑够了,低声对黎章道:“将军,看样子周姑娘对你娶南雀公主很不平呢!”
黎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可造次。
顾涧笑着对黎章打趣道:“年轻就是好啊!”
这样的氛围,让黎水开心极了。
几年来,她和师姐混在一群军汉当中,入目都是男人,最近她更是连师姐也见得少了,因此乍见了这位周姑娘,便十分喜欢。
她忘了自己眼下是男儿装扮,热心地邀请周菡主仆道:“外面乱得很,姑娘独自带个丫头回城不安全。不如等我们一会,我跟大哥忙完了也要进城的。”
黎章答应带她去街上逛逛,她就计算了一大堆要买的东西,因此早就盼着进城逛街了。
周姑娘听了十分高兴,忙说一定等他们,遂站在一旁看他们招收新军,一边和黎水叽叽喳喳地闲聊,问些军中的事。
魏铁和钱明见此情形,就挤眉弄眼地看着黎水笑,笑得她莫名其妙。
解决了周菡的事,黎章也不说笑了,将新招收的军士集中起来,一一叫过去简单问话,并查看体格身形、测试力气武功等,然后让他们分别列队。
他一边快速检视,一边对指挥使道:“有些武功底子的健卒,单独训练,将来充当主战军;行动敏捷、反应快速的归于斥候队…”
指挥使一一答应下来,仔细挑选。
直忙到正午时分,才将新军规整完毕。
顾涧便对属下指挥使交代了几句,言明下午就按这标准招收,老弱皆不要。然后对黎章道:“走,咱们去眉山县衙。朱县令即将离任,许多事还要请他结清才好。”
又对周菡道:“姑娘也一起去吧,说不定当场就能查清周家的兵役记录,也省得姑娘苦等。”
周菡自然求之不得,乐呵呵地准备跟他们一块走。
待军士们牵来坐骑,周菡傻眼了:她可怎么走呢?
眼光在顾涧和黎章身上一溜,甜甜笑道:“英明神武的顾将军,如雷贯耳的黎将军,能不能借一匹马给在下主仆呢?若是此举违反军规就算了,我二人跑步前行也是一样的。”
顾涧被她逗乐了,笑道:“这个么,不如请如雷贯耳的黎将军帮你解决好了。”
黎章瞅着周菡摇头,若不是年龄不对,他都要怀疑这姑娘是香荽了,都是一样哄死人不偿命的。
“你们会骑马吗?”他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那小书童立即道:“当然会了。我家小姐可能干了,什么都会。”
周菡瞅了她一眼,端着架子训道:“冰儿,怎么说话呢?略知一点皮毛,就吹得这样,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又转向黎章道:“小女子虽足不出户,但骑马还是会一点点。请将军放心。”
黎章一边吩咐军士再牵两匹马来,一边似笑非笑地对周菡道:“足不出户?在下怎么觉得姑娘常往外跑呢!”
周菡再次失声惊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章一个没绷住,咧嘴大笑起来。
黎水也跟着笑了,觉得这个周姑娘好可爱的样子。
等军士又牵来了两匹马,周菡谢了一声,和冰儿各自挑了一匹骑上去,果然很稳当。
待进入眉县城内,众人先去了县衙。
见了朱县令,说明来意。县令即命县丞查阅前三年的兵役记录,果然发现周家前后已经两次用家仆代主人应征了。
听顾涧说,要免了周家的兵役,朱县令就有些尴尬。
这种情况并非周家一户如此,朝廷要招人,他们这些地方官只好配合,谁敢误事?也不知这个周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竟然找到将军通融。
周菡亲眼看见县丞重新做了记录,这才放心。来到后堂,郑重地对顾涧和黎章道谢后,方才带着冰儿告辞离去。
黎水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送她,一边问道:“周姑娘这就要走了?”
周菡想是解决了心头大事,十分轻松惬意,走起路来,脚底一弹一弹的,对黎水挥手笑道:“走了!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各位了。”
黎章正和顾涧在座位上喝茶,闻言喷出一口茶水,无语地望着她的背影:也不知这个刚才还在军营嚷着要替父从军的小女子有何要事。
顾涧却误会了,以为她是急着要赶回家,把这消息告诉爹娘,便好心道:“周姑娘家住何处?朱县令,派人送她们回去。姑娘家的,出门该小心才是。”
不待县令答应,周菡慌忙翻身转回来,胡乱摇手道:“不敢劳将军和大人费心,小女子另有要紧事,暂不回家。将军请放心,小女子会谨慎小心的。”
她那副神情,黎章忍了又忍,才没问出“是不是趁机要跑出去玩”这话。
周菡被黎章了然的目光看得十分心虚,忙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再一次道别道:“后会有期,如雷贯耳的黎将军。”
黎章挑眉道:“这话姑娘刚才已经说过了。”
众人窃笑。
第262章 奇怪的周姑娘
周菡却回道:“那就麻烦黎将军再听一回。放心,小女子保证,多听这一句话,不会令将军耳朵起茧子的。”
黎章明智地闭上嘴巴,以目光送她出去,这才消停下来。
顾涧看着他微笑道:“这位周姑娘天真率性,倒十分有趣。”
黎章见他目光暧昧,想解释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转而向朱县令笑道:“大人在眉山县三年,政绩卓异。此次卸任,想是要高升了?”
朱县令谦虚地摇头道:“下官惭愧。皇上隆恩,命下官任岷州知府。”
顾涧和黎章听了,齐声恭贺。朱县令还礼不迭,面有得色。
黎章不经意地笑道:“朱县令任岷州知府,我等在边关防守,断不会再发生劫军粮的事。所以,朱县令大可放心,大人定会比前任知府张杨仕途顺畅。”
朱县令呵呵笑了起来,连声称谢。
随即,不出黎章所料,他满脸感慨地说起这位前张子易知府的过往,并在顾涧的好奇询问下,说起他的近况,“两年前,皇上下旨,让他在云州东北流地——黑莽原垦荒。”
“垦荒?”顾涧听了发愣。
朱县令点头,轻声道:“皇上,已经不像原先那么坚持了,这是在给张子易起复的机会呢。还有,各州府已经撤销对张家在逃长子长女的缉捕令。”
黎章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口,好险才控制住神情,没露出异样,故意懵懂地问道:“开荒还能起复?朱县令,本将军可是听糊涂了。这些文官的弯弯绕就是多。”
顾涧沉吟了一下,道:“想是让他戴罪立功。”
黎章当然知道是这个意思。但他想要多探听些关于二叔的事,只能装傻了,因此不以为然地说道:“黑莽原,听这名字就是个凶险恶地。他再有本事,拼死一年能开出多少荒地?如何起复?”
朱县令感叹道:“当初,人人都这么想。道皇上虽然给了张子易机会,他却未必有本事翻身。谁知他带着上万流犯,两年开了近二十万亩荒地。永平十六年只收了点口粮,永平十七年平均亩产一百五十斤小麦。当朝廷等着他永平十八年来个大丰收时,他于去年底通过师弟赵耘向朝廷提出一项举措。”
听到粮食,顾涧比黎章还急,忙问道:“是何举措?”
朱县令叹道:“他请皇帝下旨:凡有愿去黑莽原垦荒的百姓,所垦荒地无需出钱购买,且免除未来五年税赋。”
顾涧张大嘴巴:“这…这如何使得?这些年边关打仗。百姓流离失所,别说荒地了,就是原本田地都无人耕种呢!”
黎章也点头。
朱县令道:“朝中大臣亦是如此说,御史又弹劾‘罪臣张杨,蛊惑圣听’。可是张子易的师弟——户部侍郎赵耘却说动了皇帝,如今圣旨已经下了。二位将军猜如何?”
“如何?”
“各地州府得到消息晚,尚未有反应,然云州本地及云州相邻的州府。那些流民甚至乡绅,都纷纷出动。往黑莽原去了。”
“啊?”
“朝中大臣便弹劾赵耘,说此举让农税流失、国库受损。赵耘便分析道,若是没这圣旨,荒原还是荒原,流民还是流民,并不能变出粮食和税收来;如今因为这道圣旨。黑莽原即将要长出无数粮食来了。”
“可这粮食又收不进国库?”顾涧指出问题症结所在。
朱县令道:“赵侍郎道,张子易所恳的二十万亩良田可是国家的,且还在不断增加之中。新开出来的荒地可以卖给那些乡绅,也照样免税。卖地所得的银两,用来买百姓手中的粮食。而五年后。所有黑莽原的田地都要交税。黑莽原,就成了富庶江南了。”
厅中忽然静了下来,半响,朱县令才幽幽道:“将军可听明白了?用免税来吸引民众,用卖地来筹集银两,筹得银两再买粮,真真好算计!这还不算,等人去多了,商贸经济也活了,照样会曾加国库收入。”
黎章一声不吭,他心中太激动,怕开口就露出异样。
张家,有望平反了!
顾涧皱眉,疑惑地问:“既然自己垦荒得来的田地无需花钱买,谁还会花冤枉钱去买那些开垦出来的田地?”
朱县令扬眉道:“当然是那些有钱人买了。开垦的荒地不用钱,可垦荒是要花费人力和时间的,与其自己找人费时费力垦荒,不如买现成的,今年就能种粮食,照样能免五年税,何乐而不为?”
顾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朱县令笑道:“为了证明给反对的朝臣看,黑莽原已经卖出了几千亩地熟地。后来皇上舍不得,下令不许再卖了,毕竟那些地今年能有大收成。”
黎章终于插上一句话:“这下那些朝臣没话说了吧?”
朱县令摇头道:“怎会没话说?不知有多少人就此事弹劾赵侍郎。可是,这个赵侍郎深得皇帝宠信,他又是极厉害的,当即痛骂这些人居心叵测,奸佞误国。”
黎章心中大恨:这些家伙是冲二叔来的。
朱县令接着道:“皇上也大怒,怒斥道,国家正内外交困,此举既可弥补眼下国库空乏,又解决了未来的财税收入,还归拢了流民,让他们不再流离失所,有地可依;尔等为了对付张子易,却弃国家危难于不顾,其心可诛!好几位大臣因此被免官,胡家就有一位。”
顾涧不住点头,抱拳向北面恭声道:“皇上英明!”
朱县令感慨道:“思及赵侍郎和张子易,下官真真惭愧。不愧是老宰相得意弟子,出手就不同凡响。”
顾涧微微一笑,问道:“听大人的意思,是极为推崇张子易了?”
朱县令就笑而不答。
黎章面色潮红,心绪难平。
两年来。他虽也花心思打听朝中的事和张家的事,然地处边关,接触人少,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今天,终于知道一些详细情形了。
二叔起复有望,加上他这边的努力。张家平反指日可待!
心思电转间,见顾涧跟朱县令谈起了粮草的交接,这不属于他的公务,便跟顾涧告了个假,说要带黎水等人去街上逛逛,晚些再回军营。
顾涧连连点头,知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让他只管去逛。
这次出来,黎章带了十个亲卫。出了县衙。他对钱明等人道:“我跟阿水不用人陪,你们各自去逛吧。记住,不许欺压百姓。太阳落山后在县衙门口汇集,一块回军营。”
众人答应一声,欢喜地散去了。
黎章便对黎水眨眨眼睛,小声道:“走,咱们也去逛。你想吃什么,看见了就买一些。”
黎水见大哥心情很好的样子。高兴地应道:“嗳!”
两人便漫步在这边陲小城的街道上,一边小声评论这里的建筑。“大哥瞧,这儿的房子不是石头建的,就是竹木制的,他们不用砖呢。”
黎章不住往街道两边看,小声回道:“别说这些,小心让人听见。阿水。这有家酒楼,要不要进去吃些东西?”
才走几步,就发现一栋竹木搭建的小楼,门匾上书“美味酒家”,不奢华。却带着西南民风。目光下移,望向门内,看见两个熟悉的人,正跟人说话。
黎水已经欣喜地叫了起来:“是周姑娘和冰儿。”
见周菡正跟一个中年文士瞪眼竖眉地争吵,黎章十分好奇,忙对黎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两人很随意地走进酒楼,在离周菡最近的一张桌边站定。
那边的谈话立即传入耳中。
这一听,他和黎水都愣住了,也忘了坐了,也忘了点菜了,连小二招呼也不理了。
“那这个张子易就一直被流放,回不来了?”
“唉!你这小哥真是异想天开,去了黑莽原那地方,还有命回来?”
“那…那张子易的师兄弟就不管他了?”
“人情薄如纸。得意时自然都去奉承,失意时谁管人死活。”
“可恶!”
周菡一掌拍在油腻腻的桌上,“啪”一声响,跟着猛甩手,疼得小嘴直咧。
扮成书童的冰儿忙埋怨道:“小…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黎章醒过神来,对黎水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周菡面前,展颜笑道:“周姑娘,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菡从座位上惊跳起来,冲着黎章嗔道:“黎将军,你怎么能…能叫人家姑娘呢?”
黎章瞄了那中年文士一眼,呵呵笑道:“本就是姑娘。你以为能瞒过这位先生?”
周菡忙看向那中年文士,果见他一副了然神情,微笑道:“无妨!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这人想是见黎章和黎水一身军服,不想招惹,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了,丢下周菡主仆和黎章兄弟大眼对小眼。
黎章一屁股坐下,又把黎水也扯到身边坐下,方才对周菡道:“既然遇见了,就凑一桌如何?”
不等她回答,就喊小二点菜。
周菡对他们兄弟印象不错,因此并未推辞,还热心招呼黎水。
早已恭候多时的小二忙递上菜牌,黎章随意点了几个菜,将他打发了,然后打断正跟黎水说笑的周菡,问道:“周姑娘刚才打听岷州前知府张子易的事,难道跟他认识?”
黎水也好奇地望着周菡,等她回答。
第263章 跟张家是亲戚
周菡眼神闪烁,很蹩脚地掩饰了一会,才道:“这个,在下好奇问问就不成?他既在岷州当过知府,官声还不错,偏后来又获罪了,茶楼酒肆有人聊起他,有什么可奇怪的?”
冰儿立即道:“就是。我家小姐也是听刚才那人说起他,才多问了几句的。”
黎章点头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姑娘跟他有什么渊源呢。刚才在县衙,正好听朱县令说起这个张子易的近况…”
周菡顿时睁大了圆眼睛,修长的脖子往前伸了一大截,直问到黎章脸上:“什么近况?他怎样了?快说!”
黎章被她的急切弄迷糊了,狐疑地打量她,不确定地问道:“你真不认识张子易?那这么关心他干嘛?”
周菡见他这样,悻悻地说道:“好吧,我说。我跟张家是亲戚。”
黎章听了浑身一抖,心道你就使劲掰扯吧!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亲戚?你不是姓周吗?”
“哎呀,人家跟张大人夫人娘家是亲戚。”
“我听说张大人娶了国子监曹渊大人的女儿为妻,你家既跟曹家是亲戚,那为何不去曹家问消息?他们家住京城,肯定对张子易的近况了解十分清楚。”
周菡被他两句话就问住了,气呼呼地瞪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好吧!我说实话,我不是跟张大人夫人娘家是亲戚,我就是跟张家是亲戚。”
见黎章还是不吱声,她气极了,恨恨地说道:“好啦!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我就说真话吧:我爹跟张大人的哥哥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我才变着法儿打听张家的消息。”
“噗!”
黎章将刚吃进嘴的笋片吐了出来,见鬼似的瞪着她。
刚才说是二叔亲戚,他还有些不确定,如今都扯到他爹头上来了,当他是死人么?
黎水大致知道这周姑娘在撒谎了。她努力埋下头,不住偷笑,心中暗道,这个周姑娘大概做梦都没想到面前坐了个正宗的张家人。
黎章慢条斯理地掏出块布巾,擦了擦嘴,然后好奇地盯着周菡,问道:“你爹干什么的?怎会跟张子易大哥拜把子呢?”
冰儿低下头,不忍看自家小姐第三次谎言被戳穿的神情。
周菡不耐烦了,怒道:“就说个事。你问我那么多?不说就算了。”
黎章算是看明白了,她跟张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摆摆手道:“好了,我也不问了,这就跟你说。听说张子易奉皇上圣旨,在流地垦荒呢。”
周菡皱眉问:“就这样?”
黎章点头道:“就这样!”
周菡泄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这不等于没说。害我费尽心思撒谎。”
黎水终于笑出声来,黎章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一时,菜上来了,黎章便招呼三人吃菜。
闲聊了几句。黎章又问道:“周姑娘,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哦。是不是‘要事’没办完?”
周菡对周围扫了两眼,然后凑近他小声道:“我不准备回家了。我准备出去游历。”
黎章瞪着她,好一会才摇头叹气道:“周姑娘,这是不是太鲁莽了?你偷偷离开,就不怕令尊令堂担心?”
周菡不在意地说道:“不会的。我出来的时候给我爹留了封书信,告诉他我要去湖州府。”
黎水一怔。惊问道:“你要去湖州府?”
湖州,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亲切!
黎章更是双目爆出异样神采。
周菡看着二人,想了一想,低声对他们道:“我觉得你俩都不错,看着就像好人。我也不瞒你们。我跟你们说,我呀,要去湖州府的青山书院去游学。”
说完,眉头一扬,得意地抿嘴一笑,等着他们夸赞自己有志向。
黎章和黎水都怔住了,愣了好一会,也没有说话。
竟然,要到那个地方去!
周菡没有等到应有的反应,不高兴地“嗳”了一声,噘嘴道:“怎么,你们可是觉得,我一个女子,不应该出门乱逛,更不应该去书院求学,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绣花,是不是?”
黎章整了整心绪,正色道:“不!在下并不这样认为。姑娘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胆识过人,在下佩服!”
周菡听了,简直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追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你不觉得女儿家抛头露面有损清誉?”
黎章对黎水瞟了一眼,微笑道:“清者自清!不过,姑娘还是要慎重些,稍稍做些改装,也免得在外行走惹麻烦,你这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男子。”
周菡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多谢将军关怀。我一定会小心的。”
冰儿得意地插话道:“我们肯定要好好装扮的。这样子是小姐故意弄成的,为的就是让那些军爷不肯收我们。”
周菡忙制止她道:“哎呀,你怎么说出来了?”
黎章笑眯眯地说道:“你不用隐瞒了,我早就猜是这样。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不知掩藏呢,必定是故意为之。”
周菡听他夸自己聪明,高兴极了,越看他越喜欢,便叽叽喳喳地告诉他,自己刚准备去湖州的时候,怎么碰见军爷和官差上门,又如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然后替父从军,并设计脱身。
“谁知碰见你和顾将军,这计策就更万无一失了。”
黎水敬佩地看着她,不住地夸赞她有急智、有胆识,连冰儿也称赞到了。
周菡和冰儿也觉得黎将军这个弟弟人虽然长得丑,却十分讨人喜欢。
冰儿看看黎章,又看看黎水,好奇地问道:“黎大哥,怎么你大哥长得这样,你却长得另一样,你们看上去不像亲兄弟呢!”
话一出口,方觉有些唐突,忙又道:“我没笑话你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
黎水摇头道:“不要紧的。”
周菡忙道:“人长得怎样,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品性,还要健康。冰儿你真是的,不过就是脸上有个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阿水,你不用在意,你脸上的疤一点不难看。”
黎章微微一笑,心道这周菡倒是个善良的姑娘。
他便解释道:“阿水小时候脸上被开水烫伤了,家里没钱抓药,才留了疤,把身子骨也弄垮了。他就比我瘦弱一些。”
周菡和冰儿听了同情极了。
周菡用纤细的手指敲着桃腮想主意,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我们要去的青山书院,那儿还有个青山医学院。有个叫秦枫的大夫,听说医术十分高明。我这次去帮你问问,像你这种情况能不能治。若是能治,等打完仗了,你们就去找他治。”
黎水听呆了,她慢慢转头,和黎章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