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就觉得嗓子眼有些哽。

于是桌上呈现一派和乐情形,黄瓜、黄豆、青莲等人不停帮葫芦板栗几个搛菜,告诉说这泥鳅是自家晒的,那个腊肠是在下塘集买的…

另一边,紫茄也帮小葱等人搛菜。

小葱见那一砂锅雪里蕻烧鱼黄灿灿、红艳艳的,酸辣味直冲脑门,搛了一点鱼肚上的软肉吃了,只觉鲜辣满口。更兼雪里蕻特有的酸香味入喉,立即胃口大开。

她吸溜了下嘴笑道:“好爽快!这个菜下饭。可是师傅,大晚上的你做这个,不是害人么?这个菜味儿重,这么放开一吃,再喝些水,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云影抿嘴笑道:“我也没法子,还不是你外婆,说青山说的,他什么都想吃。亲自点了这些菜。全是你们往常爱吃的。我是奉命做的。”

紫茄微笑道:“不要紧的表姐,待会我们还要说话呢,又不是马上就睡。我还熬了粥。等晚上饿了再吃。往常不都是这样么,先都说饱,玩两个时辰,又喊饿了。”

她说的是过年的时候,几家的孩子凑一块。那真是没日没夜地闹,一天要吃五顿饭。

秦淼开心极了,对小葱道:“是啊师姐,你就放心地吃吧,反正明儿都在家,又没什么事。你又不上朝,又不用点卯。”

香荽笑眯眯地说道:“先吃,等会去院子里跑几圈。再打两趟拳。等肚子里东西折腾完了,接着再吃。”

刘云岚和云影听了忍俊不禁,小葱等人都大笑。

两岁的秦溪坐在秦淼的怀里,听见香荽说等会跑步打拳,就不依了。仰头嚷嚷道:“说故事。大姐,说故事。”

秦淼忙安慰她道:“等下让香荽姐姐说。”

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望向小葱。吐了下舌头,道:“我给她缠怕了,自我见了她,嘴巴就没闲过。”

香荽却十分有耐心,对秦溪道:“小溪,等下姐姐带你玩,说故事给你听。”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青山等人个个摸着肚子喊撑。

长途跋涉了这么些日子,才到京城又去胡家闹了一场,郑长河老两口子就有些撑不住,偏还不肯去歇息,扯着秦枫和云影窃窃私语,不时把眼光投向葫芦和秦淼。

小辈们就知道他们在商议葫芦和秦淼的婚事了,于是转入里间说话。

紫茄就忙忙碌碌的,喊青莲帮忙,拿了一套十个梅花形状的篾编精致碟子,往炕桌上摆茶果,有桃干杏脯枣子柿饼等,都是从家里带来,自家收的。

板栗等人见了,眼睛一亮,忙抢上去抓着嚼。

青山边吃边抱怨道:“紫茄,小叔肚子撑坏了要找你算账。你把这些摆出来,不是馋人么!”

紫茄听了就喜悦地笑,青莲也咧着嘴巴,端着碟子四处转,让大哥、表姐,又递到淼淼和香荽面前。

“四月里小葱姐姐回去,我听爹和二哥说,才晓得你们在西南。后来我每个月收了果子,就特意留着,准备托医学院的人带去给你们吃的。谁知好快就打完仗了,我就带到京城来了。”紫茄告诉小葱。

小葱感动地问道:“你留着这些,青莲可不没的吃了?”

紫茄瞥了青莲一眼,笑道:“四弟这么大了,懂事的很。听说要带给哥哥姐姐吃,他就不肯吃了。倒是三哥,还常常地摸几块吃。”

板栗听了敲了黄豆一指头,道:“黄豆?这小子啥时候都不肯吃亏。”

黄豆捂着头嘻嘻笑道:“我说他们就是想不开:那些东西留不长,费那个劲干啥?你问紫茄,可是坏了许多,都捡出来扔了。后来天冷了才好些。”

紫茄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点头说是。

一时摆完,又拿了许多靠枕和枕头来,紫茄招呼大家上炕坐,“这炕下午烧起来的,热乎乎的。上来坐着说话暖和。”

葫芦笑对妹妹道:“我坐不惯炕,就在下面坐着。你们女孩子上去吧。人多了也坐不下。”

青山也道肚子撑得难受,须得站着消食,坐不下身子。

说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于是小葱秦淼香荽等都坐到炕上去了,秦涛和青莲也上去了,只葫芦板栗黄瓜黄豆秦瀚端了椅子坐在炕沿边。

紫茄忙完,才上炕挨着香荽坐下,见大家说笑言谈,气氛温馨而热闹,心里高兴的很。

她觉得这么干坐着手有些空,便想做针线,忽然就想起一事,忙回身对青莲道:“青莲,去我房里把那个竹箱子搬来。就是装鞋的那个箱子,我帮哥哥们做的。”

青莲听,急忙从炕上跳下来,又拽上秦涛:“走,我俩去搬。”

紫茄就带他们出去了。

小葱对葫芦板栗笑道:“瞧瞧,咱紫茄长大了,这么心疼哥哥姐姐,忙到现在也没停。连青莲那个万事不理的性子,都这么乖巧。”

葫芦笑道:“小妹打小就乖巧懂事。”

一时青莲和秦涛抬了个竹箱子来,紫茄打开,竟然满满一箱鞋子,有单鞋有靴子有棉鞋,鞋头上还连着小布条,上面写着人名。

她便一一往外拿,“大哥,这是你的,这一双是小叔的,这是板栗哥哥的,这是小葱姐姐的,这是淼淼姐姐的…”

她一边发,众人一边接。等发完,每人怀里都抱了两三双,乐得合不拢嘴。

紫茄却对香荽抱歉地笑道:“香荽,我想着你跟姑姑在一起,就没帮你们做了。哥哥们在外面,表姐和师姐又是女扮男装的,肯定不能做针线,所以才帮他们做的。”

香荽忙道:“不要紧,我自己也会做鞋了。”

紫茄就将一个针线篓子打开,从里面拣出好几双裁剪好的手套,已经搭配好了,夹层中也铺上了棉花,跟香荽白果凑一块缝制起来。

不用说,这也是给哥哥们和小叔做的。

三人一边缝一边笑着看大家试鞋,这个说“刚刚好”,那个说“紧了点”,笑闹不停。

黄豆听青山说棉鞋有些夹脚,急忙凑过去道:“那就给我穿,我脚没小叔那么长。”

青山慌忙让开腿,将穿了新鞋的脚缩到一旁,不乐意道:“新鞋都是有些夹脚的,穿一阵子就好了。紫茄帮我做的,咋能让你穿哩!你在家,嫂子还能不帮你做鞋?你还没鞋穿?”

说得大伙都笑起来。

板栗又敲了黄豆一下,道:“你出息了,跟小舅舅争?”

黄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不是怕小叔穿不得,糟蹋了鞋么!既然能挤进去,你就挤着穿吧。”

小葱和秦淼穿着新棉鞋不想脱了,说是暖和到心里,那旧鞋死板冷硬,再也不想穿了。

“上回大典发的羊皮靴子倒不错,软和的很,样式又好看,我都舍不得穿。”小葱如是说道。

紫茄听了,忙停下针线抬头道:“回头买些皮子来,我照着样儿再帮表姐做一双。”

皇上新赏了银子,她心里有底气了,准备多多地帮兄弟姊妹们添置衣裳和鞋袜。

小葱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和香荽缝手套,便凑过去道:“我跟放牛似的在外放了几年,针线都荒废了,如今也该捡起来了。紫茄你们在做手套?我也来做一个。”

香荽忙道:“大姐姐,你先歇几天,过几天清静了,再做吧。”

于是姐妹们低声说悄悄话。

另一边,黄豆等人死缠住板栗,要他说水淹孔雀城的经过,说白天已经听小叔说过攻打蕃国的故事了,眼下该说如何打下南雀国的了。

板栗就眉飞色舞地对他们说了起来,故意用夸张的口气,把战争情形描述得神乎其神,惊得几个少年张大嘴合不拢。

秦淼听了一阵,暗自发笑,转过头对趴在炕沿上的葫芦小声道:“我也沾了两双鞋,帮你跟板栗哥哥做的。可是,这些日子坐在马车上,不方便使针,就晚上住宿的时候扎几针,到现在才做了半只鞋。”

第330章 我的孙媳我做主

葫芦想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忽想一屋子人,忙又缩了回来,笑看着她道:“你先歇息些日子,等安顿下来再做。”

板栗不知怎么听见了,转头问道:“淼淼,你可还能拿针么?别把针当剑使,那做出来的鞋可就好看了。”

淼淼嗔怪道:“我能那么笨?都是学过的东西,就算好几年没拿针,手生一些,也不能忘了。”

秦瀚诧异道:“板栗哥哥这话说的,怎么会把针当剑使呢?”

板栗自知失言,慌忙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秦淼投军的事,可是瞒着他们的,只说跟板栗小葱失散后,在乡间行医,怕的是他们年纪小,在外不小心说漏了嘴就麻烦了。

葫芦正要说话,忽然瞪大眼睛看向秦淼身后——

秦淼觉得他神色非常,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只见秦溪盘腿坐在炕桌边,怀里抱着个竹碟子,小手抓一把桃干往嘴里送,膝盖处的衣服上漏了许多枣、豆等,身边扔了好几个空碟子。

“嗳哟小溪!你这是…你吃这么多甜东西…哎呀,这个手…”

秦淼抱起妹妹,强夺过她手上的小碟子丢到炕桌上,那小手心黏糊糊都是糖粉和果子汁,兀自不理人,小嘴还在不停咀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葫芦这才开口说话,失笑道:“她晚上没吃饭?吃了几碟果子了?”

秦淼顾不上回答,忙忙地用帕子帮妹妹擦手,哪里能擦得掉,沾得很。

黄瓜便笑着站起身道:“这要洗才能洗得掉。我去弄些水来。”说着就出去了。

板栗笑道:“怪道半天没听见她叫唤,原来一个人躲着偷嘴。这小丫头,这么爱吃甜东西!”

秦瀚又嚷道:“她衣裳上面沾了柿饼…”

秦淼慌忙将秦溪举起来,果然身上、屁股底下压了好些桃干、杏铺。还有吃了一半的柿饼,炕上好几块黄糊糊可疑痕迹,也不知都是什么东西。

葫芦见秦淼抓狂的样子,忙从她手上接过秦溪,劝道:“别急,这些用热水擦,还是能擦得干净的。”

一边手快地将秦溪裤腿上一团杏脯抠掉,对着嘴角沾满糖渍的小女娃柔声问道:“你吃这许多东西,肚子不胀?”

秦溪见大伙都瞪她,仿佛也知道吃得太过。有些不好意思,便害羞地低下小脑瓜,两手攀住葫芦脖颈。将脸孔埋在他胸前,还不住地蹭。

葫芦浑身一僵,站住不敢动。

板栗哈哈大笑,跺脚道:“这下好了,你这身官服可香甜了!”

黄豆和秦瀚又是笑又是着忙。过来抱秦溪。

秦溪还不肯依,闹着说要白虎将军抱。

她听姐姐说葫芦哥哥是白虎将军,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但见人人都高兴稀罕的模样,早想亲近他了。

只是葫芦为人深沉内敛,不大说笑。她就有些怕他,不敢跟他闹。谁知刚才抱了她,还对她笑。很温柔地说话,让她觉得很喜欢,因此赖在他身上就不肯下来了。

小女娃两手揪住葫芦肩头衣裳,死死贴在葫芦身上,嘴里对哥哥秦瀚道:“不要你抱。要将军抱。”

小葱等人也早被惊动了,都围过来看她。

秦淼急得用手去掰妹妹的手。大叫道:“先洗手!洗了手再让将军抱你。看把哥哥官服都弄脏了。”她恨恨地瞪秦溪,“你晓得将军是啥,这么稀罕他?不如让玄武侯抱你,官更大。”

满屋子人都哄笑起来。

黄瓜端了水来,紫茄亲自上前,轻言细语地哄劝秦溪,这才让她松手,带到一旁清洗并换衣裳。

众人一看葫芦身上,一边肩头一个爪印,胸前领口处也有好大一块污渍,是秦溪嘴上蹭下来的,又是一阵大笑。

葫芦笑着对秦淼道:“刚才你擦都擦不掉,怎么到了我身上就沾上了?”

板栗道:“说明这官服的料子做手帕好用。”

小葱笑道:“她两手揪得死紧,还能不沾上?你把这衣裳脱了,我来洗洗,再用熨斗烫平了。不然明天人见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葫芦就让黄豆去帮自己拿件家常的外袍来换,一边笑道:“也怪我懒,回来只顾跟你们玩笑,忘了换衣裳。”

秦淼帮他去了袍服,一边嘟囔道:“我还想着娘生个跟香荽一样聪明的妹妹呢,谁知养了个小馋猫,吃东西没个足的。”

葫芦奇道:“她不怕胀?还是能吃?”

秦涛掀妹妹老底,解释道:“哪里是能吃。她喜欢吃甜的,逮着就猛吃。要是没人拦她,她就一直吃一直吃。有一回吃点心撑病了,把我娘吓坏了。”

板栗和葫芦听得目瞪口呆,叫道:“还有这样的?”

秦淼道:“可不是。今儿她吃了不少果子,晚上有的闹了。都怪我,忘了她这个毛病,不然早防备着也要好些。”

好容易一大一小都收拾干净了,却听外面吵嚷起来。

葫芦和板栗竖耳一听,对视了一眼,就走了出去,连小葱秦淼也跟出去了。

外面桌子已经撤到一边,长辈们正围坐在一块说话,当中放着两只盖了罩子的火盆。

郑长河听秦枫说了皇上给葫芦赐婚的事,立时就炸了。他也跟秦枫一个想法,望天质问道:“他到底是皇上,还是媒婆哩?皇上管天管地,他也不能管我娶孙媳妇哩!”

秦枫叹了口气,就把其中的误会一一都解释了,还说皇上也是因为葫芦立了功,才特意将宁静郡主赐给他的。

郑长河站起身,摊手对郑老太太说道:“这算啥事?葫芦是咱们的孙子,咱们帮他定的亲。咋打了一场仗,立了大功,这定的亲就不算数了?他皇上是大,可是在郑家我最大,皇上也不能随便换了我孙媳妇哩!”

郑老太太满心同感。一堆话涌到嘴边,无奈吐不出一句,急得瞪眼竖眉,不停嘎巴嘴。

刘云岚忙安慰她道:“娘,你别着急,秦大夫不是说,皇上也要听咱们当爹娘的意思么!”

正好马婶端了药进来,她就接了过去,送到婆婆嘴边,低声道:“娘。你先喝药。”

郑老太太接过药碗,试了试不烫,就要一气喝尽。

云影忙道:“郑婶子。这药要慢慢喝。最好是含在喉咙里,等一会再咽下去。这样才好的快。”

郑老太太听了,依言行事,慢慢喝着。

青木便问秦枫道:“这么说,皇上是想让郑家自己选?说的好听。这不是让我们白得罪肃王爷么!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就该他下旨,废了赐婚才对。”

秦枫苦笑道:“这话怎好说!皇上已经当着众臣的面认错了,若是逼他,只怕要被御史弹劾藐视天威。”

青木皱眉沉思。

这时葫芦等几个过来,各自搬了小凳子。找空隙坐下。

葫芦问秦枫:“秦伯伯,早朝散后,皇上可说什么了?是不是等我家人进京来。就要三家对面议定这事?”

秦枫摇头道:“皇上说,等张家人到京后再议。”

众人听了一愣——咋扯上张家了?

秦枫看着板栗笑道:“怕是皇上想要从板栗和赵锋身上着手…或者,是想把青鸾公主的亲事一并解决。”

见众人糊涂,秦枫只得又将孔雀王上午提亲的事说了,还说。若是最后取消葫芦和宁静郡主赐婚的话,恐怕要从板栗和赵锋中挑一个配给宁静郡主。

郑长河喃喃道:“皇上真比清北村的王媒婆都操心哩!”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

小葱和秦淼却顾不得笑。对板栗道:“一定不能娶青鸾公主。”

秦淼猛点头道:“当心她晚上一刀剁了你脑袋。”

郑长河吓了一跳,忙问咋回事。

于是小葱又说了一段故事,听得众人不住唉声叹气。

不知什么时候,黄瓜、黄豆等人也从里间出来了,听了这两档事,都惊得目瞪口呆。

最近的日子可真精彩啊,看来家里有的忙了。

郑长河仰面向天,固执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认淼淼这个孙媳妇。啥郡主我都不要!郡主来了,我老头子还能睡安稳觉么?”

郑老太太急切点头,嘴里“嗯嗯”不停。

刘云岚忙安慰她道:“娘,我晓得你的意思。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这样人家,弄个娇生惯养的郡主来,她自个委屈不说,咱们也过不自在。”

转头对葫芦道:“这门亲无论如何要推了。我们帮你定的亲,凭他是谁,也不能越过我们做长辈的。”

想想觉得这话似乎过了些,因为这天底下就有人能越过他们去,这人就是皇上,忙又加上一句:“咱们跟皇上好好说。既然是赏你,总要对你心思才成;没有赏了你,还让你不痛快的道理。那不是赏,是罚了。皇上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也不划算哩!”

青木递给媳妇一个赞赏的眼光,对葫芦道:“你娘的话有道理。”

葫芦对家人点头道:“这个我明白。爷爷奶奶放心。”

淼淼对葫芦看了一眼,笑眯眯地低头扭手指。

秦枫和云影也都满脸笑容,十分高兴。

板栗打趣道:“外公,你不要郡主做孙媳,如今淼淼也是郡主了。你没听秦伯伯说,皇上封他做仁王么?”

黄豆用胳膊肘拐了拐秦瀚,小声道:“往后你就是世子了。”

秦瀚撇嘴:“哼!谁稀罕!”

不过嘴角却是带笑的。

第331章 不嫁了

郑长河瞪眼道:“啥人王鬼王?那还不是秦大夫!淼淼就是淼淼,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做了郡主那也是淼淼。那个啥文静郡主,她到咱家能成么?她能跟咱们坐一块吃饭说话?”

听了“人王鬼王”四个字,众人都笑。

葫芦眼神一闪,对秦枫和青木道:“秦伯伯,爹,等三家对面商议的时候,你们都别说话,就让爷爷说。”

两人听了心领神会,相视一笑,都点头道:“好!”

郑长河一副忠厚实诚的庄稼人相貌,说话都是实打实的,就有言语冒撞,皇帝和肃王想必都不会跟这样一个人计较。

若是青木便不同了,他可是读书识字的,说的不好,皇帝会疑心他是有意为之,故意冒犯。

板栗拍手道:“这主意妙!”又对郑长河道:“外公,到时候你想啥就说啥,实话实说肯定不会错。还有,说不定皇上也在场。你甭怕他。”

郑长河听了,咽了下口水,心里直打鼓:见皇上啊?他想想还是有点紧张的。

老汉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儿就是清辉县令。嗯,杨子当县令的时候他也见过两次…

不对,抄家的时候,他还见到了那个湖州知府,就是那个公孙匡,虽然是个坏官,好歹也是知府…

还是不对,周夫子可是当过宰相的,比他们都大,他常跟周夫子一桌喝酒呢!

再把目光一转,落到板栗和葫芦身上:嗳哟,咋忘了自己孙子是将军、外孙子是侯爷这回事哩?

众人就见他一会皱眉,一会展眉,眼珠转来转去的,都疑惑不已,全不知他的心思从清南村转到京城。从清辉县令转到宰相侯爷。

小葱问道:“外公,你是不是怕见了皇上不敢说话?”

郑长河想了一通,觉得心中底气足了些,把手伸向火笼,一边搓手一边道:“怕啥?我老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我见的官儿多了去了。”

众人听了一呆。

黄豆傻傻地问道:“爷爷,你都见了什么官了?”

郑长河就掰着手指数道:“清辉县令、那个公孙匡、你张杨叔,还有周夫子可是做过宰相的,我孙子是白虎将军,我外孙子是侯爷。我见过这么多当官的。我有啥好怕的?我今儿下午跟胡家婆娘吵架的时候,不还见了他家男人么,那也是个官儿吧?后来又来了个啥王爷。哦,对了,秦大夫不也是王爷么?我连王爷都见过了,我怕啥?”

众人都大笑起来。

葫芦笑道:“没想到这么一数,还真是的!”

说笑一通。又扯到跟胡家吵架这事上,郑长河对秦枫感叹道:“秦大夫,我活了这么大,真没见过胡家这样的。就说清南村,那个柳儿娘都比混世魔王的娘讲理。”

秦枫点头,说乡下人就是纯朴。再坏也就耍些小心思。

青木摇头道:“不是这么说。乡下人没权没势,当然不可能太坏,不然人也不容他;若是也让他们有了权势。那便胆子大了,会怎样就难说了。”

长辈们闲谈,板栗把小葱扯了一下,两人起身走到一边。

小葱端了两个凳子,自己坐了一个。示意哥哥也坐,一边问道:“啥事?”

板栗犹豫了一下。才道:“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葫芦哥哥跟淼淼是有婚约的,就因为淼淼失踪了几年,皇上又帮葫芦哥赐婚,就变得有理了。那泥鳅爹娘帮他定了亲…”

他没有说下去,妹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葱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板栗叹口气道:“葫芦哥哥自然是一口咬定不能毁了原来的婚约。可是,若是泥鳅悔婚呢?哥哥守婚约,妹妹却坏人家的婚约,人怎么说你?况你跟泥鳅又是没有婚约的。”

小葱抬头,微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不会嫁泥鳅了。”

板栗一愣,问道:“你…是才这么想的?”

小葱摇头:“来京城之前。走的那天,泥鳅没来送我,只托人带了封信来。”

板栗呆了:“他怎么说?”

他竟然不知道这事,怪道妹妹这一路来京城沉默许多,他还以为是要恢复女子身份的缘故呢。

小葱苦涩地笑了一下,轻声道:“还能怎么说。要是在乡下,这事反没那么难办,如今…不会有结果的。并不是害怕被人说,就是…就是觉得,好没意思。这样的姻缘,争了来,怕是良心也不安,往后日子也过不顺。”

板栗看着妹妹落寞的神情,心里很难过,抓住她手,握在手心,安慰道:“还有敬文哥呢。他真的很好,长明叔和梅子婶婶又都那么好…”

小葱摇头道:“我也不会嫁敬文哥的。”

板栗急忙问:“这是为啥?你总不能因为泥鳅…”

“哥,我是那样没出息的人么?”小葱白了他一眼,“几年前,我选了泥鳅,丢弃了敬文哥;几年后,我又选了泥鳅,照样丢弃了他。如果眼下跟李家做亲,好像退而求其次的感觉,那不是太看轻他了。”

板栗也觉得她说的有理,又不甘心,道:“可是…”

小葱坚决道:“没有可是。敬文哥也不是非娶我不可的。便是他再喜欢我,两次被弃,退而求其次嫁给他,他也会觉得没意思。倒不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泥鳅,而是这桩亲事少了一份诚心。”

她耳中听说外公那边的说笑声,喃喃道:“都没意思。都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几年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回到原点。

跟那时候一样,她没能嫁给泥鳅,也照样无法嫁李敬文,一切都照旧。

心里空空的,却没有几年前的伤心,仿佛上次在清南村听见泥鳅要成亲的事。都伤心完了。

上次明明已经看到了结局,可笑她还妄想改变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