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道:“成亲的日子要等明日跟张家碰头,再请石头来一块商议。”

敬文娘点头,当下父子娘儿们又说笑一会,才各自安歇。

这一夜,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的,李敬文睡了几个月来最沉的一觉,天光大亮还没醒。

李敬武奉爹娘之命过来叫哥哥起床,见此情形,腹诽道:“哥哥昨天气得那样,这不睡得挺香的嘛!看来气平了。”

便叫醒他,说爹娘都等他呢,还睡!

李敬文忙起床,洗漱完毕,才去上房。

一家子正吃早饭的时候,却有宫里太监来传皇上口谕:宣李县令进宫见驾。

李敬文接谕不敢怠慢,急忙丢下才吃一半的饭碗,换上官服,将仪容收拾齐整了,跟着太监入宫去。

李长明两口子十分忐忑,不知皇上叫儿子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当下连饭也不吃了,匆匆赶往张家告知。

永平帝见了李敬文,十分满意。

玄武将军选的这个夫婿,去岁的进士,人品端方,既不辱没了她的身份。也没有深厚的根基家世,再好不过了。

他招李敬文来,并无要紧事交代,和颜悦色地勉励了他一番话,命他成亲后即刻携妻回任上,嘱咐谨慎为官、用心治理民政经济等语。

李敬文恭敬领旨。

原来,昨日玄武将军选婿,选中的新女婿却先行离开了,玄武将军又是那副情形,尽管玄武公竭力掩饰。邱公公跟了太后一辈子,如何看不出不妥?

他回宫后一五一十跟太后和皇上述说了选婿的情形,以及最后诸人的诡异表现。

太后听说玄武将军居然哭了。很是震惊。

永平帝也诧异:难道李敬文不愿意娶玄武将军?

那他所为何来?

这选婿可是自愿的,又没有人逼他来。

不管怎样,玄武公和白虎侯马上就要赴边关,走之前,他不允许张家再出事。于是今日一大早。就派人宣李敬文进宫。

从乾元殿出来,李敬文回望身后那巍峨的殿堂,心有余悸。

他最近有些神智混乱,真是被儿女情长搅昏头了,竟然忘了这次小葱奉旨选婿意味着什么,居然敢在选中后再悔婚!

便是小葱和张家不会对他怎样。皇上也饶不了他。

幸亏只是跟小葱置气,旁人又不知内情,才未闹大。

一路思索出了皇城门。忽然迎面来了一人,叫道:“敬文哥!”

李敬文一看,原来是小葱,“你怎么来了?”

小葱走近他,小声道:“我听梅子婶婶说你进宫。不大放心,就过来瞧瞧。如何。皇上没为难你吧?”

李敬文看着她关切的神色,心中暖暖的。

忽然他目无表情道:“皇上斥责我狂妄,说我配不上玄武将军。要替你重新择婿,命我立即滚回西南去。”

小葱听了面色大变,刚要有所行动,忽然瞅着他脸色发愣,好一会才“扑哧”一声笑了。

李敬文绷着脸问道:“你笑什么?”

小葱满脸笑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轻声道:“敬文哥,你不会撒谎的。装都装不像。”

说完又抿嘴乐,忍得腮颊泛红。

李敬文就有些讪讪的,又气闷,暗想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在她面前耍心眼了,尴尬之下低头只顾往前走。

小葱忙问道:“敬文哥,你去哪?”

李敬文道:“回家!”

小葱就道:“长明伯父和婶子都在我家呢。商议…商议那个…事儿。让我来接你过去。”

李敬文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低声道:“有长辈做主就成了。我去做什么?”

小葱听了一愣,略一思索,便紧追了几步,撵上他,柔声道:“听婶子说,你早上饭也没吃完就进宫了。我就熬了红米粥,还做了些小菜,特地接你过去吃饭的。”

李敬文听如此说,转过脸看她。

只见她满脸关切和期望,想起昨晚她说的,要熬红米粥给他喝,果然就熬了。

他满心不忍拂她的好意,便点头道:“嗯!”

小葱微微一笑,跟他并肩往长安大街走去,一边诚恳地跟他商量道:“长明伯父和我爹他们商议过两天就为咱们办大事,我觉得不妥,因此来问敬文哥一声,是不是缓一年再成亲?这样敬文哥也能好好想一想,我也能在家多呆一年——我不放心我娘呢!”

李敬文听了心里一沉,不知怎的,很生气,板脸呵斥道:“都说好的事,还缓什么?刚才皇上都让我即刻成亲后回任了,你想让我抗旨挨骂?”

小葱听了急忙道:“那就听你的。咱马上成亲。”

李敬文似乎觉得自己口气有些冲,停了一下又道:“你走了,不是还有红椒么?张家那么多人,还怕菊花婶子没人照顾?若说因为你是大夫,紫茄不也是?还有清姑姑也分娩过了,她的医术比你更好,也能请她照应一二。”

张家难道离了她就不能过了?

闺女养这么大还不出嫁也真少见,他大妹慕琴娃儿都生了,她居然还想在娘家赖着!

小葱柔声道:“你说的也是,是我瞎操心了。”

接着又低声道:“我该多想着你的。你一个人在丰县,要操劳公务,身边也没个贴心人照应,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在家的时候,婶子和慕琴事事都替你安置妥当,在外头就没那么方便了。刚才婶子还说呢,不放心你,要去岷州照顾你,又丢不下家里一摊子。她天天都记挂着。”

李敬文脚步就慢了下来,等她说完了,才道:“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你跟板栗在军中都能过,我这点苦还不能吃?再说,家里也派了人去伺候。就是菜花,从小就在我们家的。”

菜花是李家的丫头,小葱也有点印象。

便点头道:“有她伺候,你也省心些。”

李敬文心里一动,忽然道:“嗯,她还算聪明伶俐。你知道的,她从小就来我们家了,对我的脾气性格都清楚,凡事都能想得到。茶饭和女红也好,都是我娘教出来的;行事也温柔体贴,便是我晚上看书办公务,也都陪着,端茶倒水煮宵夜,勤快的很…”

小葱越听越觉不对劲:这是…红袖添香?

她若无其事地问道:“是个难得的。她多大了?咋还没嫁人?”

李敬文心里忽然就亮堂起来,微笑解释道:“她还不算大。你知道,调教一个人出来不便宜。好容易用顺手了,又要嫁人了,白忙一场。我就想着多留她两年,再不然,就不放出去了…”

小葱脚下一顿,差点要抓住他质问“留下干嘛”,好险才忍住了,想起两人还没成亲呢,自己还没进李家门呢,还没资格管这些。

于是深吸一口气,把疑惑压下去,心想自己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堂堂女将军,还制不住一个丫头?

还是不要大惊小怪,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往后家里什么丫头老婆的,多的很呢,这也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便暂时丢开此事。然心底却隐隐横了根刺,满脑子都是一副烛光摇曳、红袖添香的温馨图景。

她暗自想道,怪不得昨晚她跟爹娘商议,说成亲后还留在京城,以便照顾娘。娘坚决不同意,还责备她说,除非她想把夫君送人,真是糊涂什么的。

果然娘说的对。到底是长辈,过来人,就是厉害!

一边想,一边对李敬文微笑道:“你说的对,自己调教出来的人,用了放心,还顺手。这次,我们家从原来的佃户里面挑了一批小丫头带了来。我娘说,要陪四个给我呢。如今我天天都带着她们教导。”

李敬文把她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也微笑道:“是么?那也是她们的福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玄武将军教导的。医术、厨艺、武艺,样样精通。将来菜花你也好好教教她。她聪明的很,我偶尔教她认几个字、念几句诗,她都记得清楚的很呢!”

说完转身自顾去了。

又是菜花!

小葱霍然转头,盯着李敬文的背影,震惊地想:“他对菜花这么上心,真是觉得合心意,不打算放她出去了?”

正好他们来到长安大街,等候的随从牵了马过来,李敬文翻身上马,回头见小葱还愣着,奇怪地问道:“咋还不走哩?”

小葱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才翻身上马,二人便往张府去了,一路再无多话。

李敬文却一扫连日来的颓丧,心情开朗了许多,嘴角隐现笑意。

第391章 贤妻

有什么好难受的呢?

等佳人在怀,他有一辈子的光阴跟她缠耗、跟她私磨,泥鳅什么的终究会消失无影踪,他李敬文将会灌满她整个生命!

他就不信了,他把她捧在手心,她能不动情。

他们一定会像他爹娘那样恩爱的!

李敬文总结检讨,小葱也在想:敌情未明,先静观其变,待嫁过去再审时度势、临机应对,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以至失了先机。

二人各自思量,又不时相视一笑,看去颇有情义。

因把昨日的郁结和黯然都丢开了,面上笑吟吟的,竟然现出些春色来,他们却一点也不自知。

后面跟的护卫很高兴:大小姐终身已定,他们又要吃喜酒了!

就这样,二人到了张府,见了长辈,李敬文又转述了皇上的旨意,于是两家人都兴奋不已。

郑氏溜了李敬文和小葱一眼,见他们不像昨日那般闷困,心下微动,含笑对李敬文道:“你早饭也没吃完,饿了吧?”转向小葱,“小葱,你带敬文去吃饭。吃了饭再歇会儿。这里我们商量安排,也不用你们操心的。”

敬文娘急忙道:“就是,就是!你爹跟你张叔都把人全派出去了,个个都领了一桩事,没有办不了的。你只管跟小葱去。”

李敬文就躬身对长辈们施礼告退,随着小葱去了。

小葱安心要收服李敬文的心,况且她自己也要从头来过,今后一心一意待他,因此也不拘礼,将他带去东院西厢自己卧房外间,命荷叶和丫头们摆上饭来。

李敬文看时,却是一大碗暗红粘稠的米粥。并四碟清爽小菜,还有一碗汤。那菜都是清南村乡下常见的:酸笋皮,炒青椒,凉拌莴笋条,雪里蕻炒肉丝。

虽然是家常菜,却做得十分精致,色泽光鲜,香气诱人:酸笋淡黄;青椒碧绿;泡发的干莴笋条也绿莹莹的,淋上麻油,倒像新鲜的时令菜一般;黄灿灿的雪里蕻夹着粉红肉丝。让他见了腮帮子直冒酸水。

小葱一边用个小碗帮他盛粥,一边道:“这个红稻米是宫里赏的。平常都是给我奶奶、我娘、我二婶她们几个吃的。”

说完眼波流转,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将盛好的粥放在他面前。

李敬文心里打定主意,因此不再像昨日那般隔阂。端起碗先舀了一口粥吃了,然后望着她道:“你偷偷煮的?没让他们看见吧?”

小葱白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她坐在一旁看他吃,帮他将各样小菜都搛了些。然后又另取了碗舀汤。

李敬文很快吃完一碗粥,小葱立即接过空碗去,一边将那汤端到他面前,道:“你尝尝这个。”

李敬文诧异道:“吃粥还喝汤?那不是一肚子都是水了!也太淡了些。”

小葱轻笑道:“你尝尝再说嘛!又不是很多,哪里就喝一肚子水了!”

李敬文就喝了一口,抬眼对她道:“好喝!”

低下头慢慢喝着。又舀起些莹白透明的萝卜片和粉红的肉粒来,也吃了。

小葱就解释道:“这个萝卜汤里放了些火腿肉,带点咸香。清爽还不寡淡,开胃最好了。”

李敬文微笑道:“这些都好吃。就是素了些。”

确实开胃,害得他勾起了食欲,觉得眼前的清粥小菜不过瘾,想大鱼大肉地猛吃一顿才好。

小葱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吃这粥垫垫,也养养胃。等晌午我再做鱼给你吃。那鱼是红椒和山芋从黑莽原带回来的。你别说。那地方死冷,鱼和鸡的味道特别好,比咱清南村的还好。那鱼浑身一根刺,蒸了又嫩又鲜。送了些进宫,也就是个意思,谁知皇上和太后吃了都说好,又特特派人来要。亲戚们也都抢着要。”

说着,她忍不住就笑了。

李敬文忙道:“红烧吧!我喜欢吃红烧鱼。”

小葱摇头道:“这鱼极嫩极鲜,若是红烧的话,就没那个味儿了。通常都是用来清蒸或烧汤。你想吃有味儿的,我也有法子:我先把鱼清蒸出来,再另外用虾酱笋尖火腿肉熬些红汁出来,拌上葱花,淋在鱼身上,蘸着吃,倒还不失原味。”

李敬文眼前顿时出现一幅色香俱全的图景,肚里也寡,嘴里也淡,只觉刚吃下的东西全不管用,倒更饿了!

说话间,小葱又帮他盛了一碗粥,任他自己吃。

她起身进里面拿了一根木尺出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仰脸道:“敬文哥,你抬抬脚,我量个尺寸,帮你做双鞋。”

李敬文听了发呆,道:“做鞋?”

小葱点头道:“嗳!凡闺女出嫁,都要给夫家人做衣裳鞋袜的。我虽然来不及做许多,但也不能偷懒。旁人就不说了,总要帮你赶一身衣裳鞋袜出来。就是我的针线活计不大好,你怕是瞧不上眼。”

李敬文愣愣地瞧着她,也没心思吃饭了,问道:“纳鞋底可是费工夫的很,你能赶得急?”

还有,他十分怀疑,她还记得咋捉针么?

回头一只鞋底她三五针就纳完了,穿到脚上三天就得散开,那可就麻烦了。

小葱可不知他想了这许多,解释道:“不用纳鞋底的。我们家人多,各人的单鞋和棉鞋,那尺寸也都不同的,所以沾了许多鞋底备用,也都纳好了。你这个尺寸,跟我哥和我爹差不多,肯定能挑到合适的。”

李敬文听了,这才释然,忙抬起脚让她量。

小葱量好后,用纸笔记下,吩咐荷叶去找合适的鞋底来,她又从房里端出个秀气的针线箩筐,坐在他身边缝起衣裳来。

李敬文瞅着她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温柔模样,心头升起异样感觉。这时候,什么泥鳅,什么奉旨选婿,都不知丢哪去了,心里眼里只有这个从将军变为淑女的小女子。

“这衣裳是帮我做的?”他问道,一边胡乱吃了口粥,也不知是啥味。

“嗳!这个颜色你可喜欢?”小葱举起手上淡蓝衣袍问他。

“喜欢!”李敬文脱口而出。

“就是我手艺不好,做起来费劲的很。”小葱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李敬文轻声道:“不要紧,你慢慢做。”停了下,忽然又道,“以前你帮板栗和葫芦做的那种荷包,我也好喜欢,好想要一个呢!”

小葱听了一呆:他不嫌弃她做的不好,她当然高兴。可是,做针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赶制一身衣裳,已经够她忙的了,还要荷包?

呆了一瞬,她立即满口答应:“好!回头我就帮你做一个。”接着,她又不经意地问道,“那样式的荷包,慕琴不是也帮你做过?慕琴针线比我好多了。我的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见人呢!”

李敬文斩截道:“我就喜欢你做的!”

妹妹做的能跟媳妇做的情义一样?

再说了,这可是他小时候就渴望得的。

小葱便说他不嫌弃自己女红手艺差,往后她一定常帮他做这些,要多少做多少。

李敬文满意地笑了,一气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一顿饭吃完,两人情意又近了一层,隔阂又淡了两分。

小葱唤丫头进来收拾碗筷,自己边做针线边跟他说话儿,李敬文就看着她缝衣裳。

这人哪,干自己不在行的事,那个架势都不对。

小葱厨艺没的说,便不在自家厨房,随便街头一家小吃铺,挽起袖子照样麻利干活;虽然是女子,领兵也有气势,当日李敬文可是目睹过她的风采的;至于行医更不用说了,往病人跟前一坐,立即全身心进入状态。——要不当初怎会不避男女嫌疑为黄观治伤呢!

可是,这针线活计对她来说,确实有些个不大容易。

明明她做的很熟练,穿针走线很快,针脚也细密,效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点也不匀净。

还有,每缝到边角处结线,她总是左一针右一针地绞缠,将线头锁死缠紧,怕会散开。李敬文感觉那架势就跟他爹绞麻袋似的。当然,这样缝出来的东西很牢实,绝不会裂线的,轻易也不容易扯破。

他看得实在忍无可忍。

并不是嫌她缝的不好,而是觉得让她做这个实在难为她,不比做饭,那是她拿手的,因此就有些心疼。

想要劝她别做了,又想起刚才自己还让她缝呢,转眼就改口,好像有些无理取闹,只得继续忍着,暗想以后不让她做这些了,就让下人做好了。

小葱玲珑心思,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微笑,也不多说,闲谈中问起他丰县任上的公务和经济治理。

李敬文眼睛一亮,告诉她一件事,说他和泥鳅拟了个规划上呈给岷州知府,开通了蜈蚣岭和孔雀城之间的水路,另外动用军俘,从蜈蚣岭修了一条山路到眉县城,将岷州和南州彻底相连。

“如今蜈蚣岭可大变样了,山上驻扎了军队,山下聚集了许多百姓,形成了一个寨子和集镇。人来车往,热闹的很。”

小葱停手,惊喜地看着他问道:“这是真的?”

李敬文笑道:“那还有假!那地方属于眉县治下,泥鳅将山谷的田地出售,广招百姓,连南州都有好些人赶去买呢!”

说着话,不自觉地注视小葱,看她听见泥鳅的名字会怎样。

第392章 成亲前夕

谁知小葱跌脚叹道:“吃大亏了!我们忙一场,啥也没得到。早晓得我们就自己分了那些田地才对。如今转手一卖,肯定能赚一大笔银子。”

李敬文听了一呆,半响才道:“哪有那样的好事?你们当时在军中,都是有军饷拿的,开荒出来的田地自然也是国家的,怎能私下就分了呢?”

小葱一想,可不是么,她真是昏了头!

不过,嘴上依旧惋惜不已,毕竟那是自己亲手开垦出来的土地,“我跟你说,那些树,那些田,都是我带人伺候的。我比他们有经验嘛!”

李敬文见她述说在蜈蚣岭的那些经历,神情十分兴奋,他也听得很入神,仿佛随她经历了一遭,于是轻声道:“你喜欢那里,我就去那买几十亩地,修个小庄子。你闲暇的时候就去住一阵子。”

小葱摇头笑道:“费那个心思干嘛!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在那呆了两三年,当然喜欢那里了。可是,你不可能总呆在丰县,往后还不知会去哪当官。何必在那老远的地方置田地。”

李敬文认真道:“怕是几年不得离开。因为我跟泥鳅提的这项举措,知府上报给朝廷,今早皇上还问了我呢。皇上十分高兴,说只要我们好好历练两年,做出政绩来,就派我们去南州和雪州任知府。”

小葱听了傻眼,忽然哭丧着脸道:“我想家咋办?”

她才回到爹娘身边,在京城转一圈又回去西南,总共也没跟家人团聚几个月,这不是折腾人嘛!

还有,之前忙选婿,心思乱的很,况且也不知会选中谁。一些情形未及细想,此时才忽然意识到:如今可不比在清南村了,嫁人就要远离亲人和娘家。

便是当日在军中,虽然也跟亲人分别,但心底总在期盼团圆的日子;眼下就不同了,那是一辈子都住人家家了。

她看着李敬文瘪嘴,也顾不上装贤良温柔唤回他的心了,满脑子都是离家的恐慌和无措。

李敬文见她忽然展现这副小女儿态,不禁怔住。

仔细一想,成亲后就是他两人相依过日子了。连两家的爹娘也不在身边,顿时心底满满都是幸福甜蜜和期盼,再没一点之前的伤心不快。连算计征服她的心思都一并丢开。

他将凳子移到她身边,打叠起万般言辞安慰她,声音低沉温柔——

“我会努力上进的,争取早日能任京官,或者到京城附近来。或者。你想家想的不行了,就回京来住一段日子。”

见小葱还是神游天外,狠狠心又道,“要不,成亲后你就留在京城…”

不由自主的,就握住了她的手。

这话实在是口不由心。他一万个不想她留下来。

小葱正在心里计算,李敬文最快能几年回京,或者到京城附近就任。听了这话惊醒,急忙道:“不用!我跟你去丰县。”她想起了菜花,“你一个人在外,光靠菜花照顾你咋成哩?”

李敬文一时转不过弯来,诧异极了:“菜…菜花?”忽然想起之前的话。“哦,你说菜花呀!你放心。她很能干的…”

小葱便瞅着他微笑,问道:“很能干?”

李敬文这样撒谎还是头一回,见她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笑,心虚外加难为情,脸就红了,小声嘀咕道:“没有你能干!”

怕惹得她真起疑心生气了,忙转移话题,柔声对她道:“小葱,你放心…”

放心什么,他却说不下去了。

这实在无法保证。她想娘家,他又不能把她娘家给搬到岷州去,只能自己努力往她娘家靠近。这最快也要几年工夫。

忽然记起昨晚在那小食摊吃东西时,那个大婶说小葱怀孕的话,不自禁地想道:“等有了孩子,小葱就顾不上想家了吧!”

这念头立时就在心里生了根,挥之不去,红脸看着小葱傻笑。

小葱被他这样瞧着,不自禁脸也红了,低下头去。

正在缠绵间,忽然一声柔柔的呼唤传了过来:“大姐姐!”

是香荽。

从外边笑眯眯地跑进来,也没觉出两人间的不对,一头扑进小葱怀里,揉搓腻歪了好一会,才转头对李敬文叫道:“敬文哥!”

李敬文遗憾地放开小葱的手,笑问道:“香荽,刚才咋没见你和红椒哩?”

香荽低头,羞涩地笑了一下,才抬头道:“我们在帮大姐姐准备嫁妆。”

刚才娘交代他们兄弟姊妹,不要过来打扰大姐姐和敬文哥。

原以为敬文哥和大姐姐吃了饭就会出去的,谁知等了这半天也不见两人出去。红椒实在忍不住了,仗着香荽年纪小,就派她过来叫了。

他们姊妹弟兄比小葱自己更看清形势:过两天大哥大姐都要走了,能不难受吗?此时恨不得天天兄弟姊妹们腻在一块才好。可大哥公事忙,大姐却跟敬文哥扯不清,真是急死人了!

李敬文听得愣住了,“准备嫁妆?”

香荽用力点头,娇声恳求道:“敬文哥,你跟大姐姐去瞧瞧吧!那些东西都是我们亲自挑的呢!”

大姐昨天一天都不在家,要是这剩下几天都陪着敬文哥,她们姊妹连说话都没空了,因此,她先恳求李敬文。

李敬文还能说啥?

在香荽的嘴里,大伙儿都在为他成亲忙碌,他却跟小葱闲在这聊天,实在是不像话,因此急忙点头。

三人出去,才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忙碌,不时有人在东院和正院之间往来穿梭,奔走相告,呼唤叫人拿东西。

还没愣一会,李敬文和小葱就分别被人叫走了。

能不忙吗?成亲日子定在正月十八,就只剩下一天工夫了。

这么急,一是为了迁就李敬文。他在西南做官,若不趁着两家长辈都在京城把亲事给办了。回西南再成亲的话,那就更折腾了;二就是板栗和葫芦,他们正月二十就要开拔,赶赴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