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众人好一番训斥,然后责令姜二姑娘回去禁足三天,罚抄《女诫》十遍,又命世子夫人好好管教她,才让他们退下了。

等人都走后,老夫人才放松神情,一边亲自帮姜国公倒茶,一边道:“国公爷,不论如何,咱们都该管教儿孙。可是。眼下也没外人在,不是我说句护短的话:这事分明是郑家三少爷狂妄,成心给二丫头没脸,给姜家没脸!”

姜国公“哼”了一声道:“未必!若是旁人还罢了,这郑三少爷却是不同的。他小小年纪,却最是心思缜密。当年可是连京都有名的铁嘴讼师都败在他面前。他怎会如此莽撞。授人以柄?”

老夫人听他把郑家人夸成这样,觉得不痛快,半响才道:“谁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就瞧不上他们家遇事撒泼无赖拼命的架势。到底是乡下农户出身,封了王也不知收敛些。”

姜国公冷声道:“你瞧不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

老夫人不悦道:“就算封了王,也不至于狂妄到如此地步吧?他凭什么瞧不上姜家?”

“凭什么?”姜国公盯着老妻看了好一会,轻声道,“就凭人家不到十年之内,从一乡村农户跃居朝堂。进而封侯封王;就凭人家两代之内出了一个探花,三代崛起一批文武,连女子都封为将军,便是我姜家最鼎盛时候,也没有这等荣光。”

老夫人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姜国公。

姜国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并不理她。

刚才听了她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若是往常。定会自得自己娶了个气度胸襟不一般的世家小姐,然而。刚才他只觉得她言语十分可笑。

老妻可笑,自己也可笑!

不管什么出身来历,当差距过大时,再瞧不起人家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张家和郑家,已经不是他们可以瞧不起的了!

并不是因为封了侯、封了王,而是因为这两家蓬勃上升的态势。因为他们的小辈青出于蓝,绝非那些子孙满堂,然细论起来却后继无人、走下坡路的败落世家可比的。

世家的存续不是看眼前富贵,是要看子孙的。

两年前,张家刚平反、张乾刚封侯时。他还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甚至还起了拉拢交好的心思——这是上位者的胸襟和气度,或者说宽容和大度。

眼下却不同了。

昔日一个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泥腿子出身的新贵,几年间就可以跟姜家相提并论,甚至于…还有超过姜家的势头,这让他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别扭极了。

老夫人又不蠢,被姜国公一提醒,也悟出这点,心里也极不舒服。

她真不是嫉妒。

这满京城如此多的权贵,她若是嫉妒还嫉妒不过来呢。她就是觉得,像张家和郑家这样的乡下人,粗俗不知礼,居然还爬到这样的地位,她就是看不上!

换上任何一家世家大族如此,她必定会佩服;可是,张家让她佩服不起来。

可偏偏就是这个让她佩服不起来的粗俗人家的儿子女儿,不但救了皇帝,还救了整个靖国,当然也算救了姜家了,她心里能不膈应么?

正沉思间,外面有人回报国公爷,说如意楼的孙掌柜来了,正在外书房等候呢。

姜国公听了,急忙起身往前头去了。

“你是说,当时旷世子也在如意楼?”姜国公不敢相信地问孙掌柜。

孙掌柜哭丧着脸点头,说他赶去看时,世子已经走了。

姜国公气得浑身乱颤,使劲拍桌子骂道:“蠢货!既是世子在如意楼,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二小姐?为何不劝阻她息事宁人?”

孙掌柜叩头解释道:“小人…小人不方便说,当时好些小姐们都在雅间内。但是,小人劝了二姑娘的…”

姜国公死死盯着他,眼睛都红了,不住喘粗气。

他知道自己孙女性子,有些清高自诩,加上年幼不知轻重,若不告诉她秦旷就在如意楼,只怕寻常言语是劝不住她的。

这误事的狗杀才!

姜国公狠狠地“呸”了孙掌柜一口,骂道:“滚!”

孙掌柜不敢起身,用膝盖跪行,往书房门口退去。

才退了几步,就听身后喝道:“来人!”

他急忙又转头道:“国公爷,小人还有一事要回。”

姜国公重重地“嗯”了一声,等他回禀。

孙掌柜便将郑家三少爷从福缘茶楼过来的事说了,意在提醒他:今日之事不是郑三少爷故意针对姜家,而是碰巧遇见的。

他并非要为黄豆说好话,只是把真实情形告诉国公爷。有助于他判断情势和做出正确回应,这是身为合格管事的职责。

姜国公刚才确实要派人去查这事,见他已经想到这点,出事后能冷静应对,面色好多了。

可是,当他听说黄豆兄弟几个抱着孩子、牵着狗。从福缘茶楼大闹了一场后,再到如意楼来吃饭,面色又阴沉下来。

人家确实有预谋,不过那预谋是针对胡家的,自己这里不过是顺带而已,说的好听叫“适逢其会”,说的不好听是二丫头自取其辱,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一盘菜。

听着孙掌柜绘声绘色地学说黄豆在福缘楼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叱责王家少爷小觑寒门乡野、背弃祖宗一节。想起自己刚才跟老妻的对话,顿时像被人打了个耳光似的,觉得这话就是指着他鼻子骂的。

他觉得胸口堵得慌,闷得喘不过气来,挥手令孙掌柜退下,一个人枯坐了好久,才命人去叫世子来商议事。

************

再说王家,王突回去后。家人得知他嗓子受伤,都惊慌极了。请大夫拿药熬汤汁忙成一团。

王夫人把跟王突的小厮随从好一顿骂,命革去两月月银,又骂郑家小子刁滑,欺负她儿子。

王尚书细问了跟孙子的人,断然道:“这事不是郑家小子干的。”

王夫人不相信道:“这分明就是他干的。老爷怎么也糊涂起来?”

王尚书气道:“我会查案还是你会查案?我还能帮着人家欺负自己儿子?”

众人听了这话都想笑,只不敢露出来。

王大人继任刑部尚书以来。连续查清了好几桩积年悬案,一时间震动朝堂,威望日高,所以,他说不是郑家小子干的。肯定有充分理由。

王夫人便不再争执,只道:“那老爷可得仔细查一查,看这事究竟是谁干的。查出来可不能放过他。”

王尚书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言语。

忙乱一通后,王突用了药,才到书房问父亲,这事最有可能是谁做的手脚。

王尚书正在查阅资料,一边翻书,一边随口应道:“是那个小娃娃干的。”

王突失声道:“真是他干的?他有那么…聪明?”

他一大声说话,嗓子又不舒服了,忙闭嘴。

王尚书嗤笑道:“多聪明?不过是小儿淘气罢了。你不相信,只想想你哥哥,那才叫聪明!”

王突想起自己堂哥王穷,的确是挺吓人的,也就相信了。可是,他还是有些纳闷,“他哥哥们都赌咒发誓地说,他在家是最乖的,不可能干这样事。”

王尚书听了这话,才抬头道:“正是如此,为父才断定不是郑家小子所为。倘若他们故意要捉弄你,定会事先套好说辞,也一定会编的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再有,张家这个老儿子,为父也有耳闻,似这等聪明的孩子,行事绝不可以常理度之——你哥哥小时候就是这样——定是你表现不善,他感受到了,觉得不喜你,把你当坏人看了。”

王突苦着脸道:“父亲真说对了。儿子当时提议跟他们一桌坐,随口问他好不好——不过是逗他玩的意思,父亲猜怎么着?他说不好!”

王尚书呵呵笑了起来。

王突又道:“可是儿子并没有惹他呀!”

王尚书抬头,严肃地对小儿子道:“切不可小瞧孩子。什么是赤子之心?这便是了。他们心灵纯净,感觉最是敏锐。你定是露出对郑旻他们不善之意,才使得他不喜。”

王突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的。

第416章 上门致歉

 “那,父亲,此事该当如何?”王突问道。

“该当如何?不如何。”王尚书头也不抬地答道。

“就这么算了?”王突不相信地问,觉得这不像父亲行事风格。

王尚书停止翻书的动作,抬头对儿子道:“这孩子才三岁。莫说眼下为父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干的,就算查出证据来,证明真是他干的,对一个三岁孩子,你又能怎样?骂张家养子不教?哼,人家恐怕要骂我王家小肚鸡肠,连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不肯宽容了。”

王突听后连道晦气。

他也太倒霉了,白吃了个大亏。

王尚书见儿子这样,温声道:“你也别一副丧气模样。若是为父估计不错,那孩子回去定会对家人说实话,张家就算不会明着道歉,那郑旻过后也定会对你示好。”

王突听了不信:“真的?那小子能这样大度?”

王尚书沉脸道:“别小觑人!今天被骂的还不够?让人家指着鼻子骂背弃祖宗,是好有脸面的事?”

王突低下头,神情十分尴尬。

他父亲正要再说他几句,就听有人来报,说胡家三老爷来拜访。

王尚书“哼”了一声,本想说不见的,想了一会,才道:“带他去小客堂。”

来人是胡敏,他是上门来向王尚书请教的。

张家这一手,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如今满京城都在盛传:若遇见那欺男霸女之辈,女子就该拼命,愈是这样,才愈显刚烈。才愈有名节;还有那两出小戏,在福缘茶楼演了一遍又一遍,场场爆满。

“王大人,晚辈感激张家放了胡家一马,上门求亲也是示好的意思,想着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皆大欢喜?谁知弄出这般结果来。”胡敏叹息道。

从胡镇姐夫王统那边论,胡敏比王尚书矮了一辈,再说,如今他没了官身,也不好平辈论交,称晚辈那是跟王家攀亲戚。

示好?

王尚书看着胡敏,唇边溢出一缕讽刺的笑容。

他淡声道:“慎言(胡敏之字)也太心急了些。胡家前脚上门求亲,后脚全京城人都知道了,张家当然不高兴了。”

胡敏听了一滞。老脸就红了。

好一会,他才道:“晚辈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张家正盛的时候,怕是看不上我胡家。”

王尚书有些不屑,心道看不上就用这等卑劣手段?

因笑道:“慎言筹谋固然有些道理,然张家若是肯受人逼迫的,两家也不会闹得如此地步了。当年胡家兴盛时,张家尚在乡野,那时都不肯屈服权贵。何况如今封王!”

接着,他又诧异地问道:“慎言不会是真想跟张家结亲吧?”

他也跟张家想的一样。以为这是胡敏的伎俩,想要恶心张家呢。

胡敏急忙道:“晚辈也以为这不可能。是钊儿,他希望能娶张二姑娘。一来玄武王兄妹金殿求情,确实令晚辈等惭愧,想跟张家化解这段仇怨;二来,张二姑娘到现在也没说亲。这是受钊儿所害,娶她也是应该的;三来,不怕王大人笑话,撇开恩怨不提,谁不想高攀一门好亲事?”

王尚书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惊讶他说了实话。至少第三点是实话;好笑的是胡敏的自以为是。

他便好心提醒道:“慎言,我听说玄武王的母亲有些与众不同:她不喜儿女成亲太早。当年玄武将军选婿,都已经二十岁了,她还嫌早呢!这张二姑娘至今未嫁,就是这个缘故了,其实很多人上门求亲的。”

胡敏听他说的如此直白,禁不住又脸红了。

王尚书也不想做恶人,耐心指点他道:“慎言怕是想差了。我观张家和郑家,与我等世家颇有不同:我等世家大族注重的名节,对张家来说,什么也不是。这一招对他们不管用。胡家既然真心想求亲,就该诚恳些。慎言只想想令侄胡将军,张家如此恶胡家,却肯为他求情。为他求情也就罢了,为了不使他背负不孝之名,连他父亲也一并求情,这是何故?”

这是何故?

胡敏当然知道缘故,心里却极不舒坦。

难道他父子就是大奸之人,胡钧就是忠义之辈?

哼,若不是为了胡家,他操那份心干什么?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还搭上一个小儿子。

他就不相信,若是胡钧当年知道黎章就是张乾,还会不会帮他。

会不会?

就算不会帮他,至少也不会害他吧。

若不然,当时设计暗杀黎章时,自己也不会因为不放心这个侄儿,而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内情了,就是因为知道他的禀性。

两人又谈了一会,王尚书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不知如何能帮到胡家。其实他在心里想,胡钊娶张二姑娘,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送走胡敏,王尚书刚要回书房,忽听管家来报,玄武王陪同父母登门拜访。

玄武王来了?

王尚书一怔之下,立即笑眯眯地挥手道:“请入正堂!再派人去回夫人,迎接郡王母妃。”

板栗怎么跟爹娘来王家了呢?

这要从黄豆几个回王府开始说起。

黄豆带着黄初雨回到玄武王府,却听说姑姑和板栗哥哥去了慈安寺,又因为王府中来了好些小姐,他不便陪黄初雨进内院,便让个婆子带了她进去,自己到弟弟们房中,看他们打点行装。

黄初雨到了里面,来到红椒房中,只见好些少女,有方家的两位小姐,还有汪家的,曹家的等。小葱和红椒陪着几个大的说话,香荽青蒜绿菠则跟几个小姑娘在玩笑。

这些女孩子,有些是跟红椒要好的,听说张家要回乡祭祖。特来送她;也有些是为流言的事,特来安慰她的;再有就是各人家里都想跟张家攀亲,怂恿她们来的。

见黄初雨来了,大家忙围上来问好,又问她从哪里来。

黄初雨便含糊说赴诗会去的,从如意楼来。

刚才她被黄豆吓坏了。事情闹得这样大,自己又牵连其中,难免心中惴惴;她年纪又轻,也没经历过的,就不大会掩饰,面上笑容就有些僵硬勉强。

红椒已经知道胡家上门求亲的事,以及街上的流言蜚语,见初雨这副表情,认定诗会里那些人在背后说自己闲话。便愤愤道:“哼,嚼我的舌头?让她们嚼好了。臭清高,假斯文!我倒想瞧瞧,要是她们碰见我那样的情形,会怎么样?瞧不起我,我还懒得理她们呢!”

绿菠因为二姐姐当年是为了自己才跟男人打架的,难过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柔声道:“二姐姐。绿菠长大了一定不会假清高。谁要是敢欺负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恶狠狠的话被她柔声细语地说出来。真是怪极了。

红椒却赞道:“对!就该这样!”

小葱沉声呵斥道:“什么就该这样?你别乱教她!”

众人都笑,一边安慰红椒。

黄初雨不想给红椒添堵,想要告诉她没人嚼她舌头,可这违心的话又说不出来。刚才那些人可不就是在说她闲话么,还因此跟黄豆哥哥闹了一场好的,若是红椒知道这事。还不知会怎样生气呢,所以她闭紧了嘴巴不敢应声。

见红椒兀自气愤不平,小葱板脸道:“这算什么,就气得你这样?”

“我们姊妹虽然出身乡野,却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长大的。直到被抄家。”小葱定定地望着众人,轻声道,“过了不久,抄张家的公孙匡也被抄家流放了;再后来,胡家也获罪,荣郡王府和陈国公府也被抄了,更有边关战事,也是打了六七年。”

少女们听得愣愣的,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

小葱见她们疑惑,淡淡一笑,道:“我想说的是:世事无常的很,谁也不能担保一辈子就呆在深宅大院,身边伺候的奴仆成群;若是有那么一日,我等闺阁弱女厄运临头、被人欺辱的时候,该当如何,妹妹们可曾想过?”

众人都傻眼了,谁好好的想这个?

可是,小葱刚才数出来的人家,无一不是大家熟悉的,其中荣郡王府和陈国公府更是显赫一时,两家的小姐还是大家昔日旧友,这使得众人惊悚起来,对那未知的厄运感同身受。

这时,丫头送进来一盘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小葱接过去,挨个送到众女面前让她们拿了吃,一边道:“予以为,我等闺阁女子,当强时就该强。哼!若被人欺辱时还顾着文雅姿态,不敢还击,就真真太可笑了!”

一圈走完,她旋身回转,将竹碟放到桌上。

众女闻弦歌知雅意,当即纷纷表示,她们并不认为红椒当日举止失当,都钦佩的很。

汪三小姐笑道:“红椒,不管旁人如何说,我是最喜欢你的。我姑姑性子也是这样。她们跟我爷爷在边关住过,脾气最爽利了。我四姑姑那天还说呢,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女儿,全没有一丁点汪家女子的气概。”

红椒欢喜地接道:“你是说赵婶子?我也喜欢赵婶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称赞红椒爽利。

小葱觉得她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不想再解释,便微笑道:“到底我们姊妹生长在乡野,自在散漫惯了的,比不得你们大气稳重守礼。然一个人生成的性子,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倒是保持本色的好。不然的话,一味学别人,不但学不来真味,反成了‘东施效颦’了。”

众女听了分外高兴,觉得玄武将军很会说话,听着就是悦耳,又显真诚,不似寻常应酬敷衍。

第417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说笑间,有媳妇回说,太太回来了,众女便去上房拜见。

郑氏神色有些疲倦,略陪着大家说笑几句,依旧让小葱红椒招呼她们,自己靠在榻上,让人叫黄豆来说话。

黄豆进来,笑嘻嘻地问道:“姑姑,怎么明天都要走了,还去上香?”

郑氏直起身子笑道:“陪你板栗哥哥去的。”

见他空手进来,忙问道:“苞谷呢?他今天还好吧?”

黄豆忙道:“好得很!吃了饭回来,还睡了一会呢。刚才醒了,山芋他们正带着玩绒球。”

郑氏听了放心地点头。

黄豆想起苞谷干的事,心中一动,欲言又止,还是先不说,先将编小戏的经过,以及百姓的反应告诉郑氏,“那些人都气疯了,都说就算把闺女掐死,也不嫁给恶霸。姑姑放心,这两出戏很快就会在京城盛行的。”

郑氏听了,出了会神,才点头道:“就这样吧。也不必再做什么,不然倒像咱好在意他们,把他们当回事似的。当初既然做好人放了他家,就好人做到底吧。世人都明白的很,谁心里还没一本账!”

黄豆点头答应,又把如意楼一段事说了,道:“这是姜家借着红椒妹妹这事故意让咱们难堪。可气的是她们竟敢对初雨妹妹这样!”

郑氏就蹙眉不语。

黄豆有些不安,看着她呐呐道:“姑姑,我刚才也想了,之前是我莽撞了些…”

他一向机敏,回来就后悔,觉得自己今日做得太过了。于人无益,于己也无益,纯粹就为了跟个毛丫头争一口气,太莽撞了。

朝廷上不对付的人多的很,可少有人会撕破脸,再大的恨都放心里。见了面照样笑嘻嘻地寒暄,跟故交似的。

郑氏见他明白过来,便淡声道:“做了就做了,也不必后悔。反正他家本来对咱们也没好感,再让步也不会得他们感激,闹翻了也好。只是你要记住了:往后别轻易在外树敌。”

黄豆急忙起身应是。

他想了想又道:“姑姑,这么的也不是事。不如,把我跟红椒妹妹的事先定了吧。等明年我参加完会试再成亲。这样外面人也没的闲话说。”

郑氏听了他的话,愣愣地张大嘴巴看着他。

黄豆被她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小声道:“早些定了好。不然,人家还以为红椒妹妹嫁不出去呢。”

郑氏吐出一口气,忍住揪他耳朵的冲动,尽量放缓声音,轻笑道:“红椒妹妹!初雨妹妹!宁馨妹妹!黄豆,你老实告诉姑姑。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下轮到黄豆张大嘴巴,不仅如此。脸也涨红了。

他使劲用双手搓着膝盖,结巴道:“姑姑,我…我没…就是…”

郑氏抢着道:“你就是把初雨当妹妹,是不是?这可奇怪了,红椒是你正经妹子,你倒想娶她;初雨不是你妹子。你却把她当妹子,呵护她殷切周到的很;还有曹姑娘,我就不说了。连我这个做姑姑的都糊涂,你说,外人怎么看?怎么想?”

黄豆吓坏了。忙摇手道:“姑姑,我啥都没做!我…我可没对她们怎么样!”

郑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对红椒也没怎么样!还不如葫芦待小葱好呢!凭啥说要娶她?”见黄豆还要争辩,抬手制止道,“你先用心准备会试,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等会试完了,你再好好的、仔细的把这事想想清楚。记住,多情就是无情!我是断不能容许你娶了红椒再娶旁人的;黄家的女儿也不可能给人做小的!曹家的女儿也不可能!”

她说完这些话,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才稳下心神。

死小子,花心到她闺女头上了。

再不醒悟,瞧她怎么整他!

见黄豆兀自发呆,郑氏又给他一记重击:“你别被这些事搅乱了心神,以至来年名落孙山,那才好看呢!到时候瞧你怎么说嘴!田遥首先就要笑你。国子监的同学都说你明年最有可能得榜首,传得有鼻子有眼,要是你挂在榜尾,呵呵,想必我老郑家会再一次万众瞩目,成为京城人议论的焦点!”

黄豆遥想那副情形,脸就转白了。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才笑着对郑氏道:“姑姑说的是。咱们先不说这个,先准备会试要紧。”

郑氏见他转眼就镇定下来,心中郁闷极了。

刚才她还担心把话说重了,会伤害少年纯洁的心灵呢,谁知他神经坚韧的很,承受能力也远超她的预估,早知道就该说重些才对。

不是她故意刁难黄豆,实在是这小子拎不清,嘴巴又会哄人,弄得好些小姑娘见了他都眼冒星星,黄初雨就更不用说了,也就红椒神经大条一些,把他呼来喝去的。

黄家和郑家私下也默许了这门亲事,就差郑家上门提亲了。原本郑青木是想等他会试过了再提的,那样面子上也好看不是,中了进士也能配得上黄家小姐的身份。

这种情形下,郑氏当然不让红椒趟这浑水了。

黄豆不知姑姑正在算计他,他理清了思绪,正要起身告辞,忽然又坐了回去,对郑氏道:“姑姑,还有一件事,就是苞谷,他今儿干了一件事…”

把苞谷往王突和胡钦茶碗里投放怪味豆的事说了。

郑氏听说小儿子竟然做下这样的“案子”,有些承受不住,呆了半响,才吩咐丫头去把小少爷抱进来。

不等柳叶去前面,板栗已经抱着弟弟进来了。

于是,郑氏、板栗,外加黄豆,三人围着坐在榻上的小娃儿,如同三司会审般。你一言,我一语,套问真相。

苞谷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一边卖力地用小棒槌敲小鼓,“咚咚,咚咚咚…”玩得不亦乐乎。

郑氏夺过小棒槌。道“娘来敲”,又笑眯眯地问:“苞谷,你为什么要把豆子放在人家碗里呢?”

苞谷咧嘴一笑,和身扑到鼓面上,两条小腿直蹬,得意地说道:“辣死他!”

郑氏哆嗦了一下,又问:“苞谷为什么要辣死他?”

苞谷歪着小脑袋说道:“坏人!”

郑氏瞪大眼睛问道:“谁告诉你他是坏人?”

板栗觉得有些不妙,急忙转头,却悄悄地斜眼瞅向弟弟。果然。苞谷把脸转向他,指证道:“大哥说,哄人,坏人!”

黄豆哈哈大笑起来。

板栗见娘瞪自己,只得转身,赔笑着解释道:“娘,我也没教他什么。我就跟他说,不要随便听人的话。有些坏人专门哄小娃儿的。谁知他怎么就把王少爷当坏人了呢!”

黄豆乐道:“咱苞谷眼光没错,准的很!我也瞅那小子不顺眼…”

郑氏气道:“还说呢!你再胡乱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