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忍笑上前抱起弟弟。对娘道:“我就是怕弟弟这样乖,长大了会吃亏。他调皮一些才对。”

郑氏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教苞谷乱七八糟的,是怕他长歪了。她生了六个,也没这一个难教。

“这事怎么办?”郑氏问道。

“怎么办?当然算了。”黄豆肯定地说道。

板栗却摇头,瞅了黄豆一眼。道:“你今儿都得罪了姜家,还这么没脑子?苞谷这么小,就算认了这事,也不当什么;咱们要隐瞒下来,往后被人知道了。那才是问题呢!”

郑氏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黄豆问:“咱不说,谁会知道。”

板栗伸手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当王尚书整天在刑部玩儿呢?听小叔说,他可是素有‘明察秋毫’之美名。”

黄豆哼了一声,撇嘴道:“他那么厉害,咋就查不出我们云州的地产是被他族人霸占去了?咋就查不出美味斋掌柜和小二之死的凶手?还有胡家二太太和胡镇之死…”

板栗喝住他,道:“好了!云州地产一案就不说了,后面两桩案子,便是他能查得出,也要装作查不出。这你都想不到缘故?”

黄豆郁闷地想,怎么想不到,不就是不愿趟这浑水么!

当下,板栗便和郑氏商议,要抱了苞谷去王家赔礼道歉。

等张杨落衙,张槐也进来,两人听说了今天的事,都赞同带苞谷上王家赔礼;张杨又特地把黄豆叫到书房教导半天。

就这样,张槐夫妻和板栗带着黄豆、苞谷上王家来投案自首了。

王家厅堂,王尚书笑容满面地请玄武王父子上座,又让黄豆坐了,也不问来意,只管上茶款待。

张槐也不绕弯子,双方寒暄已毕,便命人奉上厚礼,一边躬身赔情,把小儿淘气、害得王少爷嗓子咳血的事说了,再四致歉;板栗也代弟弟致歉,又询问王少爷嗓子可有大碍等。

黄豆也起身道:“王大人,晚辈惭愧之极!王兄当时就怀疑那小子,是晚辈死不承认,还发了脾气。谁知回家后,才发现真是他做的。晚辈实在汗颜,都没脸见王兄了!”

王尚书见玄武王父子如此爽快,十分意外,心下暗赞,又听黄豆如此说,便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哦,郑小侄是如何发现真相的?听说你当时还查看过令表弟的手掌。”

眼神闪了闪,有些意味深长。

黄豆面不改色地叹道:“嗐!别提了这事了!晚辈想,若是誉满天下的刑部王尚书在场,定能即刻发现真相。可晚辈哪有王伯父眼光毒辣?也不够心细…”

洋洋洒洒一篇颂扬之词,饶是王尚书老谋深算,被他这样猛拍马屁,又用热辣辣、崇拜的眼光盯着,也有些撑不住了,只得低头装作喝茶,暗想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晚辈当时瞧了表弟的手,确实没发现异样。谁知到家后,下车的时候,晚辈无意中发现那个照看表弟的护卫身上沾有辣椒粉,这才明白,他是把辣椒粉擦在护卫身上了,怪不得没人发现。遂哄着问他,他才认了。”

第418章 情困

板栗笑对黄豆道:“你才几岁?能经历多少事?王尚书过的桥也比你走过的路都长,就敢在长辈面前说嘴!”

王尚书急忙打断他们表兄弟的话,说儿子并无大碍,经大夫瞧过后,已经好多了。说着让人唤王突出来见客,一面笑夸苞谷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一面留意察看玄武王和黄豆言行举止。

板栗就自豪地笑道:“王大人不知道,我这个弟弟最聪明乖巧不过了,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王尚书含笑听着,心道,那不是聪明,那是蠢!

“…听说王大人有个侄子,也十分的聪明,有‘神童’美誉,可是真的?”

这时王突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张槐和板栗见了礼,又跟黄豆招呼过;黄豆又郑重向他道歉,说是自己疏忽了,害他吃了苦头,还说等他嗓子好了,请他去吃酒等语。

板栗上下打量王突一番,对黄豆笑道:“比下去了!你虽然有些鬼机灵,比王少爷的大气稳重差远了。怪不得我听说你老跟人家杠,原来是嫉妒!”

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尚书不经意地笑道:“他哪有什么大气稳重,连他哥哥一分也赶不上…”

遂说起王穷的过往,也算回答板栗之前的问话。言语间颇为谦逊,却还是让玄武王父子和郑三少爷惊叹连连,都说这才是真正的“神童”。

王尚书虽不喜张扬,见他们父子这般,也不免暗自得意。

一时郑氏告辞出来,张槐板栗忙也起身告辞,道了叨扰,又把致歉的话再说了一遍。方才上车离去了。

等他们离去,王尚书对小儿子道:“如何?人家可是像你想的那样?”

王突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眼光太浅了。”

王尚书点头,又谆谆教导了儿子一番,才回房歇息,不免跟夫人谈起张家。

王夫人笑道:“都说张家乡下人不知礼,可我瞧玄武王的母亲就很好。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呢。老爷看玄武王父子为人如何?”

王尚书“哼”了一声道“那些人,除了他们自己,眼里看得上谁?不过是嫉妒罢了!”

又问玄武王母亲究竟怎样。

王夫人不知如何形容,想了想才道:“举止随和恬淡,并无富贵威严气象,但也不低俗轻浮;言语平常和气,很有些见地,像是很知书的样子…”

她努力措辞描绘自己对郑氏的印象,却总感觉不满意。最后道:“反正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乡下村妇,我看比那些夫人不知强多少。半点也不装模作样。她跟我说明日就要启程回乡,又说自己从小生活在乡下,住京城不大习惯;说起乡下的事,也是平静坦然的很,不见一点儿自卑惭愧。说的那些事也都很有趣味,听得我都想去小青山瞧瞧了。”

王尚书认真听完,然后道:“她若没有些见识。也不会在张家抄家的时候,告诉儿女‘这是张家崛起的机会’了。我观玄武王言谈。竟比他叔父张杨还要机敏权变,并非只会打仗的武夫。其父虽颇有见识,却并不特别出色,显然其母教导功不可没。还有那个郑三少爷…唉!张家和郑家至少要兴盛两代了!”

王夫人听他如此说,忽然道:“老爷既这样说,那…那云州地产的事。会不会咱们也被骗了?若真是王统伙同胡家占了张家的产业,到时候…”

不等她说完,王尚书一个激灵,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王夫人愣住了。

再说张家一行,板栗先送爹娘回府。然后再跟黄豆去胡钦家里致歉。这也没办法,总不能去一家丢一家,也显不出诚意来;他也不能让父亲出面——胡家还不够那个面子,只好自己亲自去了。

到了王府门口,正遇上小葱派人送黄初雨回家。

黄豆急忙走到车前,对里面问道:“初雨妹妹,怎么这样晚了才走?要不就别走了。我去黄家告诉伯父一声,明儿再走也是一样的,省得摸黑走夜路。”

黄初雨忙掀开车帘,对他说不碍事,小葱姐姐派人送她呢;又问黄豆哥哥哪去了,这么晚还在忙。

黄豆就笑了起来,凑上去小声告诉她缘故,听得黄初雨捂着嘴笑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黄豆又叮嘱了初雨许多话儿,说郑家和张家人大半都走了,叫她往后不要再过来,等有空他去黄家看她等等,好容易才完。

于是黄初雨再次跟众人告辞一遍,然后放下车帘走了。

黄豆目送马车离去,正要回头叫“板栗哥哥”,忽见郑氏居然下了车,站在当地含笑瞅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姑姑问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话,禁不住脸又红了,讪笑道:“姑姑,初雨不大出门的,我不放心…”

郑氏笑着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应该多关照她些。”走近一步,凑近他身边小声道,“想想看,要是有一天你不管她了,她可怎么活?”说完,扭头转身上车,马车就从王府侧门进去了。

黄豆就愣在那里,半响不能动弹。

板栗见了奇怪,招呼道:“黄豆,怎么还不走?”

黄豆胡乱应道:“走吧!”

迈步就走,却听板栗在身后叫道:“嗳,嗳,你往哪边走呢?这里,上车来。”

黄豆停下一看:方向反了!

该往街东边去的,再说他们也是坐马车去,而不是走路去,于是急忙掉头上车。

等他们都走后,玄武王府门前就安静下来。

屋檐下挂着六盏红灯笼,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朱雀大街上,越发显得街面清冷寂静;六个带刀护卫在大门附近往来走动巡查,并注视街面屋角等处动静。

远远的,却有嘈杂人声从高墙内传来。

这是刘黑皮在指挥众人安排车马,除众人随身携带的,其他行李都先行装车,结扎停当;又有跟随人手安排等等,都交代妥了,明日卯正三刻启程。

忽然,从英王府方向驶来一辆极普通的马车,无声无息地进入玄武王府东侧门对面的巷弄,停在暗影中。

王府其他护卫都没留心,出来查夜的孙铁却注意到了,遂警惕观望。

过了好一会,因不见王府侧门有人出来,车上人等得不耐烦,吩咐道:“毛凡,你去瞧瞧。不行的话,就找鲁三!”

毛凡哭丧着脸,小声道:“世子,玄武王府的护卫可都是从战场下来的。属下就这么去了,还不被当作宵小给绑了!”

秦旷低声叱道:“瞧你那点出息!谁让你翻墙当贼了?你就大大方方地过去,说找鲁三。”

毛凡只得答应了,才要动身,忽见对面侧门里闪身出来一个小身影,正朝东西两头张望不停,又问大门口的护卫,可见有马车来。

毛凡大喜道“来了,来了”急忙迎上前去招呼,也不顾暴露行迹了。

秦旷也激动起来,他掀开车帘,望着那个随着毛凡渐渐走近的身影,当看清她的面容后,原本忐忑不安、期盼渴望、紧张羞涩的心里如同浇了一瓢冷水——

来人是白果!

秦旷看着小丫头满脸笑容地对自己眨眼,忽然没意思起来,颓然问道:“香荽姑娘呢?”

白果就站在车前,对他回道:“小姐在洗澡。”

这时候洗澡?

他事先都告知了戌初会来,她还洗澡?

白果见他不出声,主动解释道:“今儿忙了一天,小姐累坏了。说明天上路后,要走许多日子才得到家呢;况且人又多,天气又冷,路上住宿未必方便,所以今晚好好洗个澡。等下还要忙呢…”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秦旷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问道:“香荽姑娘这些日子可好?”

白果忙收住话头,转而回答新问题,同样很兴奋:“好的不得了!说起回乡,小姐不知多开心呢!天天跟我说,清南村有多好,比虎王寨好一百倍。虎王寨世子是见过的,比那还美呢!虽然眼下是冬天,可王爷说我们最少也要住到明年春天才回来,我就能看见满山的花儿了…”

白果语气中透出的欢喜兴奋连毛凡听了都嫉妒。

能不喜欢吗?

这京城再繁华,整天呆在府里不能出来,也让人生厌,她自然是想去乡下的。

秦旷听得心情越发低落:香儿妹妹过得很好,不像自己,一点不好,很不好!

白果到底在大宅门里混了几年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懵懂,她觉察出秦旷面色不对,忙停止呱啦,歉意地说道:“瞧我昏了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秦旷精神一振,忙问道:“可是香荽妹妹要你告诉我的?”

白果点头道:“是小姐让说的…”

秦旷催道:“什么事?”

白果道:“小姐说,她要向世子道喜呢——世子就要大婚了,到时她不在京城里,所以先跟世子道喜。还说她已经准备了一份礼,已经交给我们二太太了,到时跟王府的礼一起送去…”

后面的话秦旷已经听不进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就要大婚了——十一月初八——这时候来找香荽妹妹干什么?

第419章 那是累的

 秦旷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白果是什么时候走的。

昏昏然回到英王府,进入枫院,侍卫和小厮们都看着他,面色很奇怪,然他并未在意,自顾进入书房。

帘幔深处透出昏黄的灯光,也将一个坐着的人影映在帐幔上。他顿时一惊,忙疾步走进去,却发现是父王坐在书桌前。

英王看着儿子沉声问道:“去玄武王府了?”

秦旷垂首站在父亲面前,低声应道:“是。”

父王想知道的事,没有人能瞒得住他。

听着儿子萧索的声音,英王不悦道:“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就让你如此颓丧?”

秦旷默然无语,似羞愧,似痛心,似茫然无措!

英王看着他尚显稚嫩的面孔,微微触动,放缓语气问道:“今天中午你在如意楼?”

秦旷立即抬头道:“是!父王,她如此任性嚣张狂妄,如何能做世子妃?”

英王沉吟道:“任性是有些,嚣张狂妄倒未必。”

秦旷叫道:“父王!孩儿亲耳听见的!”

英王嗤笑道:“亲耳听见什么?听见那颗黄豆喊话?”他见儿子似乎不满,解释道,“父王并非帮姜家说话,父王只是比你更了解那颗黄豆——那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姜二小姐遇见他,讨不到好的。”

他似乎想起一些往事,唇边隐现一丝笑意。

秦旷有些诧异,父王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的。

他一心牵挂香荽,忍不住嘀咕道:“要是香荽妹妹就不会这么做。”

英王盯着儿子看了好久,才郑重道:“你不会只娶一个女人!”

听了这话,秦旷并没有高兴,难受地说道:“香荽妹妹怎能做侧妃!”

英王蹙眉道:“做什么妃。不是你能决定的。”

秦旷听了黯然,是啊,他连娶谁都无法做主。

“也不是父王能帮得上的,父王顶多给她一次机会,剩下的要靠她自己;连你也帮不了——男人的宠爱是不会长久的,别看你现在放不下她。有把她丢在脑后的日子在。”

秦旷闻言大喜,精神陡然一振,疾声道:“香荽妹妹不一样,她是不同的!孩儿一定不会丢下她的!”

不同的?

英王心中暗笑,任何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会觉得她是不同的。可是,当时间消磨一切后…

他注视着初次动情的儿子,戏问道:“哦,就凭她收服过一群山贼?”

秦旷禁不住脸红了。低笑解释道:“也不是这样,所有见过香荽妹妹的人都喜欢她。王管家原来好讨厌她的,后来也喜欢了她,说是讨厌不起来。”

英王靠在椅背上,含笑听儿子喜悦地对自己倾诉心思,心中一角柔软起来,书房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过了好久,他打断不知疲倦的儿子。站起身,恢复肃然神情。丢下一句话:“先别想这些。先准备大婚吧!”

秦旷立即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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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王府门口,待秦旷马车走后,白果蹦蹦跳跳地穿过朱雀大街,往王府侧门走来,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孙铁拦住,沉声问道:“干什么去了?”

白果笑道:“孙大哥。我去见英王世子去了。”

她如此坦率,倒让孙铁意外,不知如何再问下去。

正踌躇间,鲁三不知从哪里闪身过来,将他拉到一旁。对白果道:“你快进去吧!”

等白果进去,孙铁瞪着鲁三质问:“你干什么?”

鲁三赔笑道:“孙老大,这事我知道,白胖子跟我说了…”低声对他耳语几句。

孙铁听完大惊,低喝道:“鲁三,你别忘了,你不光是三姑娘的护卫,还是王府护卫。三姑娘还小,你竟敢帮她私自通传消息,老王爷要是知道,看把你骨头都拆了…”

鲁三忙道:“属下哪敢!这世子也不是一般人,又是老早就跟三姑娘认识的,当年三姑娘落难的时候,也是帮过她的。他说要见三姑娘,我们还能不给传信?”

孙铁道:“那你也该去回老王爷。”

鲁三撇撇嘴道:“要回也该三姑娘自己回。孙老大,咱们要是管得过了头,那不成了监视少爷和姑娘们了?怕是老王妃也不许。”

孙铁不信道:“照你这么说,这一家子大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得了?回头有事,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鲁三耐心道:“那些小的当然不能任由他们皮,可三姑娘不一样,她知道分寸。”

孙铁知道他对香荽死心塌地,忠心超过了对张槐和板栗,无奈地说道:“只此一回。再有这样的事,我是一定要回老王爷的。”

鲁三急忙道:“这还用你说!”

当下丢开这事不提。

且说白果回去后,香荽已经洗完澡,脸上红艳艳的,坐在椅子上,胖婶站在背后帮她擦头发;两个丫头还在外间收拾东西。

“快去洗一把,就要睡了。”香荽见了她吩咐道。

白果答应一声,忙忙地到洗漱间洗了,出来见娘已经离开,香荽正笑着扑在床上翻滚。

“姑娘,快把被子盖上,看冻了。”白果忙劝道。

“一点不冷。我先前在桶里泡得时候久了,起来头上冒汗,到现在还热乎乎的呢!”香荽道。

“那也要盖上。这个天,好快就凉了。”白果说着,上前帮她盖被子。

香荽盖了被子,还不肯睡,靠在床头问道:“世子没要紧事吧?”

白果转身拿了件半新的葱绿小袄给她,示意她穿上,一边道:“没什么要紧事,就问姑娘好。我说姑娘好的很,要回乡了,可高兴了。”

香荽随口问道:“他听了怎么说?”

白果想了想。道:“世子好像不大高兴呢,没什么精气神——”说着还塌下肩膀、垮下脸,比划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神态——“也不知为什么不高兴。”

香荽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道:“别瞎说!世子怎会不高兴呢,他这是累的。要大婚了。事儿可多了,你只想想我葫芦哥哥和大姐姐成亲的时候,有多忙?他们皇家就更不一样了,娶亲规矩大的不得了,事儿当然更多。又不能跟咱们一样图省事。怕是他这些日子也累坏了。”

白果听了,果然有理。

她爬上床,对香荽笑道:“累成这样,大婚有什么趣儿?我瞧白虎侯成亲的时候,可是喜欢的很。整天笑不停,我见了都替他腮帮子酸得难受。咱们大姑娘成亲的时候也是的,姑爷可乐了,就见他傻笑。”

香荽笑道:“你急啥?等大婚那天,世子自然也是要笑的。成亲,能不笑吗?心里高兴,当然就会笑了!”

说完,把袄子脱了。身子往下一溜,滑进被窝。盖上长长的睫毛,幸福地呢喃道:“好软和,有太阳的香味呢!白果,今晚不教你读书了,明儿在路上再读…睡吧…明天一定不能…起晚了…”

白果见姑娘说着话就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道跟三小姐在一块就是开心,整天都高高兴兴的,哪像世子,脸拉老长,跟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似的。

她只得又爬下床吹灯。然后睡下了。

整个王府,正殿仪门后的这一片院落,老小也都睡了,只有东厢第一层院里还亮着灯。

张槐、张杨、板栗都在,还有总管刘黑皮和侍卫头领孙铁。

张杨问板栗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板栗笑道:“是黄豆说,赵翔也想回去,石头叔不让,请他帮着说情呢。我们就往赵家走了一趟。”

张杨笑道:“那个猴儿,到了清南村怕是没人能管住他。赵三叔要头疼了。”

板栗道:“怕什么,乡下地方大,随他折腾!”

说笑间,又问刘黑皮道:“黑皮叔,都安排妥了?”

刘黑皮急忙道:“都妥了,连仪仗执事等都齐了。”说完,一一回报各项安排。

原来,此次回乡祭祖,张槐等人原本想要低调出行,却被张杨阻止,道:“此事非比寻常。其他事可以低调,然回乡祭祖万不可低调。”

遂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世人求取功名,为的就是光宗耀祖,若祭祖不显耀容光,那不是白忙?再有就是,当日张家被抄,祖坟被刨,祖宗们被翻尸撂骨;一家老小离开清南村时,更是披枷带锁,恓惶无助,如今翻身封了王,当然应该衣锦还乡,洗净晦气,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还有就是板栗被封王,该有的威仪一定不能省,回乡祭祖若是低调,真要被人耻笑毫无王者威严气象了。

所以,综合几点,张杨认为,至少一出一进,必须摆开郡王的全副仪仗执事。出,指的是出京;进,指的是进下塘集清南村,这两场都不能省。

听了这番话,连郑氏都无言以对。

这时空的人对宗族和传承的看重,她很清楚,因此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全力支持和配合,不敢再图省事简便。

张大栓两口子更是赞同,出京也就罢了,进清南村的时候,若不风光一把,怎能出当年的恶气!

因此,这两日刘黑皮等人忙坏了,更换执事仪仗、安排车驾行头等,已经连续两晚没睡了。

张槐看着他有些清减的面容,笑道:“等我路上你再歇息吧,其他事我让王忠安排。”

刘黑皮呵呵笑道:“还撑得住。”

当下众人又从头点检,确定都妥了,方才分头安歇。

第420章 衣锦还乡

十月十五日寅时,张槐等人就先起来了,府里的管事家仆媳妇等更是往来忙碌、川流不息。

至卯初时分,张大栓、张老太太等老小也都纷纷起床,梳洗穿戴、简单进些小食,然后准备出发。

这时候,层层院落都乱将了起来,这个说“铺盖要卷了带上”,那个说“我眼下吃不下,装些点心路上吃”,又是叫丫头又是唤小子的,问东西齐不齐。

小葱急忙派人去各院吩咐:说所有东西都装好了,大家只要穿好衣裳,把平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就行,别再多事。

众人这才罢休,这才从各屋里涌将出来。

兄弟、姊妹们见面,互相打量,都是锦衣丽服,外罩各色皮毛大氅和斗篷,满脸兴奋和激动,又催促起来,“走吧,走吧!我们都好了!”

板栗走过来,对弟妹们笑道:“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那么多人,也没这样乱。都跟你们这样,敌人来了还不慌傻了!”

说完,忽然提气大喝道:“众军听令:男儿骑马,老人和女儿坐车,按之前分派好的即刻归位。”

众人轰然大笑一气,忙忙地分头行动。

当下,山芋、南瓜等人去骑马,红椒带着绿菠坐一辆车,香荽和青蒜一辆车,小葱单独一辆车;张大栓老两口、张槐夫妻带着苞谷、板栗,这三拨人则分别乘坐四轮垂缨华盖马车,车厢宽大、舒适。

丫头小子们则另行安排车马。

等都准备妥了,郑家的车队已经到了王府门口,接着赵家的也来了。

赵耘和汪氏进入王府仪门,来到张槐夫妻车前,先嘱咐了路上小心等语。然后道:“槐子哥,你可要帮我看好翔儿,要当自己儿子一样待才成。别让他玩野了。”又转向郑氏,“菊花姐姐,我爹娘怕是管不住这几个小的,你跟槐子哥要费些心。”

张槐笑道:“费心!我一定费心!赵翔要是不听话。我拿大棒子揍他。好几年没揍人了,苞谷太小,揍不上手,正好用你儿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