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小声笑,后大声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陈老爷慌了,忙道:“儿子,他们不能辨明真相,那是他们有眼无珠,阿爹也相信你。”

大苞谷摇头,慢慢止住笑,示意三人靠近木栅栏,压低声音道:“爹,你回去,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去赌场押我赢。聪明鬼,机灵鬼,你俩听好了,分几家赌坊,不能在一家赌坊押;也不能用一个人的名字押,都分开…”

嘀嘀咕咕,仔细交代了聪明鬼和机灵鬼许多话。

陈老爷听得心惊胆战,颤声问道:“要是…要是输了,怎么办?再说,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聚赌,京城管得却严。”见儿子脸一沉,忙又道,“不是阿爹不信你,是…是玄武王府太可恶了,不信你就算了,还把你伤成这样。儿子,听爹的话…”

大苞谷打断他的话,沉声道:“阿爹,你听好了:这个亲我一定要认,也一定能认得成。但是,儿子答应你:就算认成了,我也改姓陈,往后就给你当儿子。一辈子给你当儿子!下辈子还给你当儿子!”

陈老爷瞪大眼睛,似哭似笑地问:“真的?”

大苞谷斩截道:“真的!但儿子一定要向他们证明,我就是张家玉米。这口气我一定要出,一定要让那假玉米不得好死!也…也让张家不好过!”

他不认亲爹娘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证实自己的身份。

陈老爷激动万分,用力点头道:“阿爹帮你!阿爹帮你出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473章 不认爹娘了

大苞谷低声笑道:“爹放心,不能叫你吃亏。你想想,我们押这么多银子,最后我又证实了我就是张家的玉米,那个银子…呵呵…”

陈老爷愣了一会,恍然大悟笑道:“哈哈…”

聪明鬼和机灵鬼更是兴奋难耐。

赌场他们可不陌生,小时候就常跟少爷去混。这段日子为了打探消息,京城赌场他们也常去,因此熟知内中详情。

机灵鬼压低声音道:“至少能赚好几倍。少爷,刚才小的怕你难过,没敢说明白,其实赌场里清一色都是押那个假玉米赢。”

大苞谷冷笑道:“让他们押!”

陈老爷担心地问:“这会不会害了你?”

赌坊、妓院这一类的行当,实在难以禁止。大靖采取的政策是:不明令禁止,但严禁朝廷官员及其及家属聚赌、狎妓;对于骗赌、诱奸行为更是严惩不贷,定的都是斩刑,其税收也重;遇到那因赌而家离人散的,则大肆宣扬,旨在教化民众。

这是因为当年先皇说“堵不如疏”,将赌坊、妓院合法化,却又不任其泛滥,与当时的宰相周楠定下许多规章,虽不能从此太平,却也颇有成效。

陈老爷担心,大苞谷既然要认祖归宗,那就是玄武王府的人了,那是绝对不能沾赌的。

大苞谷明白义父担忧什么,因笑道:“爹不用担心。儿子自有主意。到时候爹就明白了。”

陈老爷听他说得这样有把握,才放下心来。

一时吃完了,大苞谷催他们赶紧回去办“正事”,不用管他。他今天一定会顺顺当当的。

陈老爷听了儿子的话,又喜又忧。

喜的是儿子说,就算认了亲,也还是给陈家当儿子;忧的是他要去办儿子交代的“大事”,不能陪他一起过堂,他不放心,还担心他身上的伤,不及时诊治,会恶化的。

回到陈家,老娘和妻子围上来。争相询问苞谷怎样,好不好,牢房里是否阴暗潮湿。昨晚睡得怎样等等。

陈老爷心中一动,把儿子受刑的事说了,让她们带了上好的药,又请一个大夫跟着,去为儿子治伤。又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今儿不能去刑部了。

陈老太太婆媳顿时慌得跟什么似的,立即吩咐丫头找东找西,请大夫拿药,乱成一团。

陈老爷则取了两万两银子,跟管家带着四小鬼分别去各赌坊下注。

按照大苞谷交代的。各人分头行动,一个地方只押五百两、一千两,然后再慢慢往上加。

再说刑部。小葱等人坐定,等候童侍郎升堂。

今日,不但童侍郎来了,连王尚书也来了。

因王尚书已经被皇上提拔为宰相,刑部尚书不过是兼任。只等寻到合适人选,就要交付卸任。因此刑部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左右侍郎来经管。

然昨日玄武王府真假玉米一案闹得轰轰烈烈,又牵扯上了海盗,所以他今日便亲自来了。

尚书既然来了,自然由他主审,童侍郎在左侧相陪,张杨和小葱依然坐在右下首,黄豆等人都站在堂下。

王尚书坐定后,命人带原告陈离上堂。

今日堂审公开,不仅来了许多百姓,就连许多学生和官员也便服前来观看。一是国子监官学的学生,冲玉米来的;还有就是王穷、田遥、赵文清等关心张家的人。

堂上堂下,阵势俨然。

小葱见玉米面色发白,微微颤抖,全无往日的机灵和笑容,知他彷徨不安,担心以后的命运,不禁暗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不是误打误撞,就是被人利用了,他是无辜的。

她将他叫到身边,安慰道:“玉米,你别怕。娘也说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张家的儿子。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玉米强笑道:“我明白。大姐姐,就算最后证明我不是张家儿子,但只要爹娘找到亲儿子,我也会高兴的。”

小葱听了欣慰点头。

花生则愤愤道:“这事还没弄清楚呢,你说这丧气话干啥?说不定那家伙才是坏人呢!总不能随便来个什么人,说是张家儿子,我们就认他,那这事还有完没完!”

张杨低声喝道:“闭嘴!”转向玉米,“你不用担心,我张家不介意多一个儿子,但其中牵扯到一些阴谋,则一定要弄清…”

玉米急忙用力点头。

他们只顾说,却没注意大苞谷在两个差役的带领下,缓步走上大堂,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醋海翻波。

再一扫堂上,爹娘依旧没来。

他脸色煞白,觉得身上、心上都疼痛难耐,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到脚底,浑身冰冷,死死地盯着玉米。

卫讼师已经从陈家人口中得知大苞谷昨晚被用刑了,他一进来,便上前扶住,正颜对王尚书道:“大人,学生有话要问:陈离身份尚未确定,何故私下刑讯逼供?”

王尚书听了一愣,他刚坐下呢,这话从何说起?

张杨小葱也觉得奇怪,再看陈离那模样,心头升起不妙的感觉,一齐把目光投向童侍郎。

童侍郎并不慌张,轻笑一声,刚要解释,就听一声凄厉的呼唤响起,大热天的,激起他一声鸡皮疙瘩——

“我的乖孙啊——”

陈家婆媳扑过去抱住大苞谷,掀开他身上囚衣查看伤势。待看清那年轻的身躯上或焦黄或黑红,皮肉翻卷,有的地方已经化了,正流黄水,老太太眼一翻,晕过去了。

陈太太呼天抢地地哭道:“天哪!这还有没有天理呀!”她转向小葱等人,“他是你张家的儿子。真是你张家的儿子呀!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喊一声,又惦记大苞谷,转身抱住他喊道:“儿子,娘求求你,咱不认这爹娘了!不认了!不认了…”

堂上堂下的人都惊住:到底谁才是亲爹娘啊?

陈家的丫头媳妇们都扑过来,有的要帮少爷料理伤口,结果看了后惊呆,不知如何下手,忙喊大夫;有的扶着老太太,有的喊拿药。乱糟糟一团,全不顾大堂的威严。

张杨霍然站起,朝童侍郎厉声喝道:“童大人。谁许你用刑的?”

童侍郎满脸正气地说道:“张大人,此人根本就不是张家少爷。请看这两个妇人,若不是亲生的,她能这样惊慌?何况陈家与海盗勾结,本官不过是正常审讯。并未动大刑…”

王尚书闻言眯起双眼:早听说这童茂是个酷吏,还以为是传言,原来是真的。把人弄成这样,居然说是正常审讯。

卫讼师反驳道:“大人有什么证据证明陈家与海盗勾结?”

童侍郎道:“溟州辖下东罗府上报朝廷…”

黄豆也被这一变故惊住了,好容易回过神来,闻言大怒道:“那也只是猜测。其中内幕还需审问才能定论…”

童侍郎傲然道:“本官昨晚可不就是审问吗!”

黄豆道:“大人滥用刑罚!”

童侍郎道:“朝廷设置各种刑罚。本就是为了审讯用的。本官审讯用刑,有何不可?”

黄豆气坏了,抖手道:“你…”

张杨冷冷地问:“眼下刑部审问的是张家亲子一案。而非海盗一案。海盗一案,该如何处置,尚需皇上委派。童大人什么时候得了旨意了?”

童侍郎顿时一惊,强笑道:“张大人,本官也是心急。怕张家被这奸猾小子给骗了,才连夜审讯的。”

他还是好心了!

王尚书制止张杨和黄豆再辩驳。道:“先诊治要紧。”

小葱盯了童茂一眼,目光如寒冰,然后匆匆走向大苞谷,要亲自帮他处理伤势。

“狗官!小爷发誓: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大苞谷一声怒喝,震得乱糟糟的大堂迅速静下来,落针可闻,小葱也惊得倒退一步。

童侍郎顿时变脸:“尔敢咆哮公堂,威胁堂官?就算你真是张家儿子,也容不得你如此嚣张!”

张杨冷声道:“若他真是张家儿子,就凭你不问皂白,私自刑讯,本官定要上奏皇上,问你罪责!”

同样是威胁,张杨的话却让童侍郎忌惮不已,赔笑道:“张大人,莫要被这人迷惑,他分明就是陈家儿子…”

众人心里都同意他这话。

说实在的,陈家婆媳的表现,若说大苞谷不是陈家亲骨血,谁都不信。

大苞谷仰天狂笑,指着他鼻尖骂道:“狗东西,我日你祖宗!小爷就咆哮公堂,有种你杀了小爷!”他一把扯开身上衣衫,大喝道,“杀呀!不用审了,杀了小爷,看看那血是张家的,还是谁家的!”

小葱听了这话,看着他身上的烙伤,和那狂怒的眼神,浑身虚软,站立不稳。

大苞谷忽然对她龇牙一笑,轻声道:“玉米,别忘了大姐姐。”

小葱眼前一黑,泪水就涌了出来。

陈太太又开始哭,断断续续地数落道:“就算是捡的,娘跟你爹也从来没动过你一手指头。谁知到了亲爹娘这,被折磨成这个惨样…这亲咱不认了!不认了!…”

这话说到大苞谷心里,令他五内俱崩。

虽说是童侍郎私自做主用刑,但若不是张家怀疑的态度和不用心,他能有这么大胆子吗?

这样想着,他帮陈太太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好,儿子答应娘,不认这亲了。但是——”少年扫了张家人一圈,慢慢举起双臂,坚定地说道——“这官司一定要打。小爷可以不认王府爹娘,但小爷要证明自己是张玉米——张离!这辈子,儿子都是陈家人;下辈子,儿子还当陈家的儿子!”

陈老太太正好醒过来,听见这话,精神立时振奋,喜极而泣,喊道:“我的乖孙嗳——”

第474章 母子相见

童侍郎冷笑道:“惺惺作态…”

一语未了,就见玄武将军猛然转头,对山芋大喊道:“去,叫娘来,叫爹来,叫奶奶来,红椒香荽都来!快!”

山芋抹了一把眼泪,慌忙撒腿奔了出去。

张杨等人都怔住。

他们依旧不能分辨真假,却被大苞谷的话给惊呆了——这是说,就算证明他是张家儿子,他也不认亲爹娘了?

等张老太太、张槐、郑氏,带着山芋红椒香荽,连上小苞谷,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入刑部大堂,小葱和陈家请来的大夫已经帮大苞谷清洗上药、包扎完毕。

王尚书等人急忙下堂迎接老王爷,并见礼,延请上座。

众人哪有心思理会他,进来就四下乱看,找那自称玉米的人,只有张槐胡乱跟他应对了几句。

郑氏目光落在那个黑少年身上,立即就定住了。

大苞谷看见这群人,尤其是郑氏和张槐,那容颜,竟然与九年前相差不大,只略苍老了些,顿时眼睛迅速涨红。

雾气蒙蒙中,他仿佛听见娘柔声喊:“玉米,你又淘气,躲哪去了?”

他再也无法镇定,委屈、伤心、怨恨,各种情绪交织,茫然无助下,猛然转头扑入陈太太怀里,抱着她哽咽道:“爹,娘!”

他也不想想,陈老爷根本不在这,喊谁爹呢。

小葱一直盯着他,见此情形,急忙对爹娘使眼色。

郑氏来的途中已经听山芋说了事情经过,心忧如焚,及至面对这黑少年。感觉既陌生又亲切。

陌生,是因为容貌,她第一次见他当然觉得陌生了。亲切,还是因为容貌,少年黑键的模样,别人觉得他不像张家玉米。可她和婆婆不一样,觉得这孩子有三分像张槐少年时的模样。乡下少年,大多都是肤黑皮实劲健的,除非天生肤白。

还有,那孩子红着眼睛看她的目光。令她心儿揪紧,不由自主地就朝他走过去。

张槐扶着张老太太也跟了过去,香荽早抢步上前。

满堂的人也都盯着他们。看能否认出蛛丝马迹来。

陈老太太却张开双臂,挡住郑氏,厉声问道:“你就是玉米的亲娘?”

葡萄姑姑站在郑氏身边,眉头一皱,喝道:“不得无礼!”

郑氏朝她一摆手,对陈老太太微笑道:“正是。”

“你是怎么当人亲娘的?你今天认不出他还能说得过去,六年前你怎么能认错儿子?才隔了几年工夫?”老太太毫不留情地质问。

“我娘并没有认错。我们那时候也不能确定现在的玉米就是我弟弟。”香荽抢着答道。

郑氏也用力点头。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假玉米的心情了。

“那你们还把他留在家里?”陈老太太陡然提高声音。似乎不敢相信一般,“你们把假的留在身边,那真的怎么敢回来?就不怕他伤心?要不是因为这个假玉米。你们家那个护…”

不等她说完,大苞谷猛然转过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他满脸是泪。呵呵笑道:“奶奶,人家可没当那是假的,人家觉得那就是她儿子。你什么也别说,咱们现在还是勾结海盗的奸细呢。这案子得慢慢审。”

听了这话,郑氏心里难受极了,要解释,又无从解释。当时情形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的,拿不准的情况下,张家怎么敢把玉米丢开!

张老太太看看这个黑小子,再转身看看自家的玉米,忽然张嘴哭喊道:“到底哪个是我孙子?我张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哟…要这么折腾我们…”

张家人听了无不落泪。

没有人能体会他们两难的心境:既怕伤了现在玉米的心,倘或他是真的呢?又怕这个新来的是真玉米,那不更伤心?

小葱怕老人家有个好歹,忙低声劝道:“奶奶,这次一定会弄明白的…”

张槐盯着大苞谷沉声问道:“若不是因为假玉米,你们会怎样?”

大苞谷对他一咧嘴,做了个难看的笑容,道:“不怎样。我不记得了。”

张槐怔住。

玉米看着爹娘兄妹都围着那个黑小子,心里也难受了,涌出一股冲动,上前道:“你要真是张家儿子,会这样对自己的爹娘?哼,若无阴险目的,何不大大方方将所有事都说出来?”

花生深表赞同,道:“你别总说话藏头露尾的…”

大苞谷立即炸毛:“谁藏头露尾了?狗娘养的才藏头露尾!不知哪来的野种,凭着一句什么也不记得了,屁也没放一个,就万事大吉了!就成了人家儿子了!也就你这瞎了眼的蠢货,拿一个狼崽子当兄弟,哪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玉米大怒道:“你骂谁野种?你有种就证明自己给人瞧。”

花生也大声道:“我眼睛亮的很,我就瞧见你折腾我张家。你这样的,就算真是张家儿子,我也不稀罕你做兄弟。”

大苞谷咬牙道:“小爷从来就没打算拿你当兄弟!小爷的兄弟里面没有你!小爷怎折腾张家了?你说?”

兄弟还没相认就已经反目,花生气得倒仰,大喊道:“有你这么认亲的吗?还来告状,吵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好像要把张家整翻一样,有你这样认亲的吗?”

张槐和张杨同时大喝:“都给我闭嘴!”

花生和玉米悻悻地退下。

大苞谷却不肯听话,大声道:“不吵?不吵出来等人家无声无息把我灭口?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蠢货?狗贼既然敢送个假的来,定在暗处安排好了等着我,我就是要让他措手不及。哼,要是进了王府,没准什么时候就出个意外,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还做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我从王府回家。就有人跟踪我,想暗害我。”

他虽然骂孙鬼胆小,但他一点没放松警惕,绝不认为孙鬼是杞人忧天。所以大张旗鼓地张扬开来,若他有一点闪失,那张家的玉米就难以存身了。

玉米气得浑身发抖。

人是花生派的。他结巴道:“你…谁暗害你了?”

大苞谷道:“又不让我见爹娘,又派人跟踪我,想干嘛?哼,不能暗中下手,就派人栽赃。想给我按个罪名,是不是?”

张槐等人都听傻了,不知该惊悚。还是该笑他异想天开。

小葱见大苞谷头上冒汗,对王尚书道:“王大人,这位小兄弟身受重伤,必须诊治休养。今天不宜升堂,不如改天吧。我们一家人也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不!”大苞谷断然拒绝,“我虽受了重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趁着今天把话说清,再过些日子再审。我怕自己活不过今晚,就被人灭口了。到时候,人家会说。这人眼看装不下去了,畏罪自杀了。那时我跟谁讲理去?就算告到阎王爷跟前,我也不得还魂了。”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

张家人更是愤怒,一齐把目光投向童侍郎。

这个人,别想张家放过他了。

王大人皱眉,威严地喝道:“谁敢?难道我大靖就没有国法了吗!”

大苞谷冷笑道:“不敢?昨晚上,人家可不就要弄死我么。是我机灵,说我知道海盗的底细,要等明天堂上再说,他才留了我一条贱命,等着我招供呢!”

童侍郎不料他这样反咬一口,气得连声喝骂。

然大苞谷一身伤摆在那,他是百口莫辩了。

王尚书犀利地盯了童侍郎一眼,道:“此事本官自有主张。陈离,本官问你,你一定要今天受审?”

大苞谷斩截道:“一定要审!”

又冷笑道:“好容易把王府的人请出来,可不容易呢。谁知下次还能不能聚齐这么多人。”

张槐夫妻和小葱都为自己的犹豫和谨慎懊悔不已。

张槐温声问大苞谷:“既如此,你可愿当着刑部大人的面将此事说清楚?”

刚才问他话,他可是不愿回答的。

大苞谷铿然道:“当然要说清楚。陈家变卖家产上京,就为了证实我的身份。这场官司就算打到御前,也要弄清楚!”他也不说找爹娘了,就为了证实身份。

郑氏听出他语气中强烈的仇恨,心里发抖。

她上前一步,柔声对大苞谷道:“然辨认亲子,是不需要各位大人和皇上的,只需要爹娘和兄姐,我们才能分得清楚。”

大苞谷似乎不习惯她的逼近,后退一步,红着眼睛大声道:“你不明白!你真要明白,就不会把这个狼崽子留在身边了。你要知道你儿子被人怎样掳走、毒打,逃走后又被人追杀、替换,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这件事,必须在公堂上审判!”

郑氏和张槐倒抽一口冷气,红椒山芋兄妹都红了眼睛。

玉米也狂怒道:“那你就说啊!当着众人的面说啊!别总是耸人听闻。”

张槐深吸一口气,对王尚书躬身施礼道:“烦请王大人费心。”

对童侍郎却理也不理。

王尚书急忙站起身,道:“职责所在,当仁不让!”一边伸手延请玄武太妃和玄武王父母入座。

等他们都坐定,才轻拍惊堂木,威严地喝道:“堂审开始。本官宣布:若有无故喧哗、咆哮公堂者,不论是谁,一律重责!”

他气度非凡,一开口便威势逼人,绝非童侍郎可比,公堂上下霎时落针可闻。

等堂上安静后,王尚书才将目光定在大苞谷身上,沉声问道:“陈离,你自称是张家第三子,永平十五年张家抄家时被奸人驱狼叼走。你可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来,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堂下跪着的黑少年。

大苞谷先磕了个头,然后朝上抱拳道:“大人,小人有个请求。”

又来了,花生和玉米气得直翻白眼。

王尚书道:“你且说来。”

大苞谷道:“小人身份待查,又被人污蔑牵扯海盗,因此被关押受审,小人无话可说。然而这个人——”他抬手指向玉米——“小人即刻证明他不是张家玉米,且居心不良。那他是否也该与小人一视同仁,换上囚服,一道受审?小人受的刑罚他也该照样受一遍,这样才合情合理,才显得我大靖律法森严。”

玉米顿时脸色煞白。

王尚书威严地说道:“若你真能证明所说,本官自当将他收押受审。然你所受刑罚,本是童侍郎处置不当,并非该受的。本官办案,轻易不动大刑,这个不能答应你。”

大苞谷问道:“那难道小人就白白被伤成这样?”

不等王尚书回答,张槐斩截道:“你只管回答王尚书的话。你所受的,本王自会替你讨公道。”

童侍郎既惊且怕,又觉难堪,面皮紫涨。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跟玄武王差了那么多。

第475章 真假玉米的交锋(一)

王尚书见大苞谷不再执着,便问道:“你且说来,如何证明张家玉米不是真玉米,又居心不良?”

大苞谷转脸,对卫讼师点点头。

卫讼师便走上前来,洋洋洒洒,一条一条点明。

首先,张家玉米不是被野狼叼走的,这一切都是有人事先谋划好的,背后主谋就是当时任梅县县令的白凡,依据有五:

依据一,张家周围山林被围墙圈住,护卫雇工无数,然头年就莫名出现狼踪,张家护卫曾追猎过多次,都没有捕获。

依据二,玉米被狼叼走时,亲眼看见有两条狗追了出来,其中一条叫黑子的狗眼看就要追上了,却不知从哪飞来一支箭将它射死了。

依据三,若不是有人驱使,野狼摆脱狗的追踪,为何不吃了玉米,却把他拖出那么远,送给人去救?这太离奇了。

依据四,玉米说他在白县令处遭受毒打和欺凌,还常吃不饱,并被一高一矮、形似“瘦竹竿”和“斗鸡眼”的两个下人全天看守,否则他也不会想法子逃走了。

依据五,玉米逃走后,白县令借县尊之便,全城搜捕,并到处说他撒谎骗人,让人发现孩子送回县衙。使得玉米根本不敢露面,最后在夜香女秋霜的帮助下才逃出梅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