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一锤定音(一)

为何要赌房子?

陈家没银子了呀!

如今可是真空了,就留了几百两当盘缠,以防万一输了,一大家子得回老家不是。

赌场的人见他这样大手笔,都心惊不已,尤其是庄头,不禁犹豫起来。

旁边有人笑道:“你要送银子给咱们,咱们不能不收。想当王府干亲,你就做梦吧!”

庄头眼见那么一所大宅子押上来,当然动心。他心想那么多人押王府的玉米,反正自己也不亏,怕什么,就收了他的房契,开出凭据来。

收完这一笔,立即就收摊子关门。

干嘛?去看审案哪!

今日审案结果可是关系着万千人的钱财。

七月十五,说艳阳高照那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烈日炎炎。等会到了中午,只怕大街上都能晒得熟鸡蛋。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京城人看热闹的热情,刑部衙门前的大街上人山人海。也不知他们都来干嘛。也不想想,这么多人,刑部不可能都放进大堂的,来了也白来。

果然,人一批一批地进去,根本没老百姓的份,实在太多了。

张家和郑家全部出动,除了老的没来——怕中暑,女眷只来了大房的郑氏和小葱姊妹,其他如紫茄、青蒜、绿菠都不准来。

陈家一家子当然都来了,连老管家和四猫四鬼都进去了,因为他们也要作证。少爷说了,今儿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出来,不用捂着藏着了。

然后是赵家的,赵翩翩哭闹着死活要来。因为这场堂审决定到她未来的命运,赵耘和汪氏拗不过她,就让她来了。

王家也来了不少人,因为王家麻烦大了。

新任户部侍郎白凡带着管家和下人也在场。

其他人家就不一一细数了。总之,这些人挤满了堂下,百姓根本进不来;小葱带来的一干证人都押在刑部后堂,等候传唤。

只见大堂上方。从左至右,顺序坐着大理寺卿张杨、刑部王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冯大人,三人均面容端肃、神情威严。

堂下左上首坐着玄武王及其父母、白虎公、玄武将军,红椒和香荽站在他们身后;右上首则是英王、户部尚书赵耘、户部侍郎白凡、奉州辖下河间知府王统。即已死的混世魔王的姐夫,还有胡钧之父胡敦等

云州云雾山屠杀案一报到刑部,板栗立即上奏皇帝。同时派人去奉州河间府。将王统一家看住,防止他逃跑。

如今安国几乎成了大靖官员的避风港,他当然第一时间防范王统逃跑。

虽然尚无证据证明王统伙同胡镇杀害张家管事庄户,但作为当年的地方官,办地契、杀人,都在他任内辖下发生,他当然逃不脱责任。更何况张家的山林还转到了他王家名下。

皇帝既然如此重视张家认子案,便没有理由拒绝玄武王的要求,何况云雾山屠杀案太惊人了,于是命王统进京。

至此,所有涉案官员都传来了,今日必要做个了断。

因为案情牵涉三司会审中的两位官员——大理寺卿张杨和刑部尚书王令宣,皇帝便派英王亲临刑部监审,可见重视。

堂上阵势俨然,张郑两家的兄弟、田遥、王穷王突等官家子弟,都在堂下站着;百姓们来的早的,就占据了大门口的位置,外面更是人头攒动,一个个被晒得面上流油。

待王尚书把惊堂木一拍,里里外外合计上千人——不包括街上的——顿时鸦雀无声,连街上的人都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

王尚书喝令,带陈离、张离上堂。

两个少年立即被带入大堂。

所过之处,人们都望着他们。

这一看,大家就发现:大苞谷长胖了些、白了些,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对着陈家诸人含笑示意;玉米则瘦了些,有些沉默。大家还发现,这样一来,两人竟然有五分相像,若大苞谷再养白些,猛一看去,倒像双胞胎。

堂上的张杨首先有这感觉,满心狐疑;郑氏更是惊悚,若不是她亲生的,知道自己只生了一个,她可能会以为两个都是了;张槐板栗葫芦等人无不觉得怪异。

其他人则惊叹,这背后主使者太厉害了,竟然找了这么相像的一个人来冒充,难怪张家人会弄错。

大苞谷和玉米上得堂来,也凝神打量堂上的人。

见今日各方汇聚,大苞谷十分满意,也不摆脸子了,对着张家人笑,还对葫芦挤挤眼,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大表哥。

葫芦挑眉,无声道:“死小子,敢骂大哥大姐!”

郑氏见他这副表现,和张槐对视一眼,高兴地笑了。

玉米看见赵耘、赵翩翩等人,不禁一愣;目光转到白凡脸上,更不是滋味了——他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埋在张家的一颗棋子呢?

白凡对他微笑颔首,神情十分亲切。

等二人拜见过三位主审官,王尚书先简单阐述了案情,以及上次审问留下的疑点,说刑部已经往梅县取得人证,接着审理。

正要吩咐带人证,谁知玄武王站了出来。

玄武王来到大堂中央,对三位主审官抱拳道:“各位大人,本王已经认定陈离就是永平十五年张家被狼叼走的玉米,现有重要人证和狗证。”

王尚书一惊,沉声问道:“人证何在?”

板栗对外大声道:“带孙鬼!”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这就认定了?

这可是玄武王说的话,不仅有人证,还有狗证,真是闻所未闻。

大苞谷更是张大嘴巴——他还没开口呢,还没亮出杀手锏呢,怎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玉米霎时脸色惨白,霍然转向白凡。

白凡却对他安慰地一笑。示意他冷静。

不知怎的,他的笑容让玉米心安,于是镇定下来。

等魏铁带着孙鬼、牵着小灰上堂,大苞谷气呼呼地瞪着大哥——把他的人和狗弄去。算什么本事!

板栗冲孙鬼喝道:“还不跪下!”

孙鬼见堂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官,吓坏了,身上挨板子的地方又疼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叩头哭叫道:“拜见青天大老爷!青天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该死啊!小人没用啊…”

小灰则扑向大苞谷,两只前腿搭在他肩上。用舌头舔他的脸。

大苞谷不住躲闪,使劲推它道:“别闹了!没见这是公堂?一点眼色都不懂。给我坐好了!”

王尚书等人均皱眉。

板栗也是眉头直跳,刚要喝止孙鬼。忽听大苞谷骂完狗又转头骂孙鬼:“老鬼。小爷还没死呢,你就嚎丧?瞧你那点出息!还不给我歇了呢!好好说。再哭我抽你!”

孙鬼一个激灵,忙停下哭声,抬头看向他道:“是。少爷。”遂规规矩矩跪好了。

那狗也乖乖地坐了下来,歪着狗头打量堂上三位主审官,后面尾巴直摇摆。

众人惊掉一地眼珠。

王尚书努力镇定心绪,喝道:“下跪何人?”

孙鬼忙答道:“小人姓孙名鬼。是张家的护卫。”

王尚书问道:“玄武王说你能证明这陈离就是张家丢失的玉米。你可将有关内情一一道来。”

孙鬼忙从头说起,张家被抄后,他如何奉堂哥之命去找三少爷玉米,又如何在溟州遇见三少爷和狗…一一禀明。

右都御使冯大人立即质问道:“当年张家平反,你为何不带你家少爷上京认祖归宗,却任由他小小年纪出海?”

陈老爷便上前跪下,说是自己从玉米日常嘀咕中,得知他就是张家丢失的玉米,因此当他得知张家平反、玄武侯进京的消息,不舍得将儿子还给张家,便将他拐出海去了。

此言一出,张家人都怒视他。

终究还是没有人出声责怪,因为要不是人家,玉米怕是早死了。

孙鬼点头道:“小人那时还不知道张家已经平反了。等知道了,少爷已经出海了。他嘱咐我留在家打听张家的消息。小人打听出来了,少爷又没了,张家又冒出个玉米,小人就不敢上京,怕被藏在暗处的仇家灭口,小人觉得他肯定等着我们上门呢。”

大苞谷低声喝道:“什么没了?是不在!臭嘴巴,说话都不会。”

听了这番话,众人再次惊呆,这陈离是张家玉米确定无疑了。

赵翩翩嘴一瘪,就要哭出来,被赵耘回头严厉地瞪了一眼,遂使劲憋住,无声流泪。

王尚书却猛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孙鬼,既是如此,上次堂审为何不上堂作证?”

孙鬼道:“因为小人那时不在京里。小人奉少爷之命,去云州查证张家山林被霸占一事去了。”

王尚书转问大苞谷:“陈离,你为何进京后不急着认亲,却派人去查张家祖产?”

大苞谷尚未回答,小灰见王尚书对少爷疾言厉色,不乐意了,张开狗嘴冲他“汪汪”狂叫两声,意思你再骂少爷我就咬你。

王尚书顿时面色发黑,堂上众人也都忍无可忍,不知该笑还是怎样,反正这样的堂审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大苞谷慌忙抱住狗脖子,低声喝道:“闭嘴!不许叫!你乖乖的,我等会带你去吃肉包子。”

小灰果然闭上了狗嘴。

大苞谷安抚住忠犬,这才抬头,冷笑道:“因为云州祖产关系到小人顺利认亲,小人当然要查了。不然能怎么办?我能指望谁?张家,郑家,两家子几十人,这么多年了都拿假玉米当真的,我还有什么指望?这老鬼——”他指向孙鬼——“胆子比芥子还小,当年得知张家平反的消息,死活不敢进京找我爹娘,我能指望他?我养父母倒对我疼爱的很,可他宁愿把我拐出海,也不让我认亲。大人想,我自己不操心想法子,我能指望谁?”

第488章 一锤定音(二)

说完那番话,大苞谷无意识地用右手摸摸小灰的狗头,“哼”了一声道:“小灰倒是能干得很,就是不会说话。”

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孤寂和落寞。

堂上众人都感受到了。

是啊,掰着手指头细数,亲的、干的一大堆,然他却只能自己筹谋自救。

从五岁那年被狼叼走,他就只靠自己了。

一时间,连王尚书都沉默下来。

他忽然觉得,郑氏在抄家前夕告诉孩子们,张家就要崛起了,绝不是一句空话、大话。张家这一抄,造就了一个玄武王,一个玄武将军,剩下几个自不必说,眼前这个陈离将来成就只怕不输其兄姐。

英王紧盯着大苞谷,眼睛发亮。

已经确定他就是玉米,张家人感觉自然比上次更不同,张槐郑氏难受自不必说,红椒和香荽已经满脸是泪,板栗、小葱和葫芦更是难堪。

板栗原以为今日可以搬回些面子,谁知上来就挨了这一耳光。

这辈子,他们兄弟都别想在大苞谷面前挺起胸膛了。

王尚书深吸了口气,接着问板栗道:“王爷确定这狗是张家的?”

板栗点头道:“确定。它追着玉米去的那年才三岁,今年十二岁了。”说完,对小灰伸手道:“小灰,过来。”

那狗果然起身,跑到他身边,对他摇摇尾巴,仰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不但如此,山芋、红椒、香荽上前叫它。它也是一样,都认得他们。而换一个陌生人上前,小灰则会耸起全身毛发戒备。

王尚书点头,对英王道:“如此。确实可以证明陈离就是张家玉米。”

真是太顺利了,连刑部在梅县找来的证人都不需要了,或者说他们的证词可作为佐证。

英王无话可说,颔首认可了这一结论。

不等王尚书开口。板栗转脸面向白凡,紧盯着他道:“白大人以为呢?”

白凡不慌不忙地起身,微笑道:“下官认为,陈离就是张家丢失的玉米。”

他如此坦然。令张家人意外极了,仿佛全力打出一拳,却落在空处。自己倒往前栽了个踉跄。

张槐和张杨对视了一眼。满心狐疑。

只有板栗不为所动,指着玉米追问道:“那这个玉米又是怎么回事?大人从哪找来的孩子?”

他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善了。

玉米呆呆地跪在那,仿佛待宰的羔羊,身子微微颤抖。

白凡回答十分干脆:“不知道?”

张杨冷笑道:“白大人,人是你送来的,你说不知道?”

白凡走到大堂中央,对上抱拳道:“下官没来之前。觉得这陈离怕是假的。不过,王爷提出的人证狗证,确实让人无可辩驳。下官真糊涂了,又不知哪里不对。若是自己辩驳,未免不能取信于人。就请各位大人按规定审讯,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下,连王尚书也疑惑了。

他眼神犀利地盯着白凡,觉得这人不是大奸,就是整个事件哪里出了问题。

正沉吟间,就听张杨问道:“白大人真的是从梅县城外的河边找回他的?”

大苞谷大叫道:“他撒谎!小人根本没在城外上案,他上哪找一个人来?”

王尚书轻拍惊堂木,道:“陈离,你且听着,莫要插嘴。我等自会审讯。问你的时候,你再回答。”

大苞谷很有眼色,乖乖闭嘴。

白凡先不回答张杨的问题,而是肃然对大苞谷道:“虽然你认定本官有加害你之心,然而本官问心无愧,否则就不会来了。哼,真要加害你,当年你才五岁,任你如何聪明,弄死你十次都够了,岂能容你活着逃走?”

说完,不理大苞谷的怒视,又对张杨道:“回大人话,是在城外河边找回来的。还有,今日不但下官来了,下官还带来了当年照顾玉米的管家、下人,和找回他的家人,一并听候传讯。”

张杨眼神一眯,道:“传!”

于是,五六个人又被带上堂来。有婆子,有汉子,有老头,都是大苞谷认识的人,斗鸡眼和瘦竹竿当然也在其中。

王尚书问:“玉米丢失后,何人找回来的?”

如今已经能断定,双方的分歧是从玉米逃出梅县城开始的。

两个汉子就叩头道:“是小人找回来的。”

接着将找回玉米的经过说了一遍。

张杨又问白凡:“白大人当时不在附近?”

白凡摇头道:“不在。是他们带回来给下官看的。下官见过后,就让老管家继续养着他了。”

王尚书追问:“你难道就没发现两个孩子有区别?”

白凡再次摇头道:“大人,本官之前总共也没见过这孩子几次,况且——”他轻笑转脸,示意众人看大苞谷和玉米——“大人觉得他们长相如何?”

张杨道:“他们虽然长得很像,但还是有差别。”

王尚书点头,对找回玉米的两个汉子叱喝道:“本官再问一次:你们真是从梅县城外河边找回玉米的?”

两汉子叩头,赌咒发誓说真是从城外河边找回孩子的。

小葱起身,对旁边衙役道:“带梅县一干人证上堂。”

于是,老何夫妇、小镇的土财主等人都上来了,跪了一片。

小灰立即冲着老何夫妇叫了起来。

老何媳妇疑惑极了,“当家的,这狗…”

老何激动地说道:“这就是送银子给咱们的狗。真是神哪!”一边对狗儿不住作揖。

众人无不称奇。

王尚书喝令肃静,逐个询问,令他们将当年的情形再说一遍。

众人都说了。

得知大苞谷就是当年那孩子,老何媳妇转身对他磕头,感谢他给何家带来了孩子,感谢他让狗给他们送银子;小镇上的几个土财主更是磕头如捣蒜。说全家都感谢他,还给他立了个善财童子的牌位,早晚都上香呢…

大苞谷不料当年无心之举有这般结果,咧着嘴巴傻笑起来;陈家人则郁闷万分:他们收养了大苞谷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带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白凡比他们更加郁闷:那都是他的财物好不好!

又不禁对大苞谷佩服万分,觉得输在他手上一点都不亏。

堂上堂下众人都对大苞谷一路创造奇迹佩服不已,今儿堂审可真是开了眼了。

小苞谷更是对三哥仰慕万分,生平第一次佩服一个人;张槐和郑氏相视一笑。这个儿子,福缘不是一般的厚。

问明后,王尚书重重一拍惊堂木,对找回假玉米的两汉子厉声喝道:“真玉米在此。狗也在此,一干人证都见过他们,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还敢狡辩?再不招。大刑伺候!”

两人顿时浑身筛糠般抖索。

白凡也沉声道:“你二人若说的实话。就无需害怕;若说的假话,趁早言明。否则,等查明真相后,便是官府不治重罪,本官也饶不了你们。”

两人便伏地求饶,告道:“这人确实是从梅县城外河边找回来的,但不是玉米。”

张杨立即喝问:“怎么说?”

一个汉子道:“当日。小人们找遍了梅县城,也找不到那个玉米。后来,听人说,头天晚上看见夜香王胡子的闺女带着个孩子往河边跑去了,小的们就去王胡子家…后来禀告大人后,就顺着河往城外找…进山后,在河边一棵树下发现一滩血迹,一直延伸到林子里去了。我二人吓坏了,心想这孩子八成被野兽吃了…回来半路上,就看见了这个孩子。觉得他长得跟玉米有些像,我二人怕被大人责罚,就用他混了大人,又找了一条狗…”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巧事,丢了一个孩子,正好就送来了一个,还不记得任何事了,这话谁信啊。

大苞谷气坏了,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嚷道:“他撒谎!”

都编得没影儿了。

板栗挥手制止他,沉声问道:“那他身上狼咬的伤痕是如何弄出来的?”

汉子道:“小人当时并不知这是张家的孩子,想不通老爷为何对一个捡来的孩子这么看重,又是派人看着,又是找人伺候。偏这孩子还不领情,老是骂人,说我们是拐子,小的们都很烦。用这个孩子代替玉米后,用兽牙在他肩上弄出伤来,借口他逃跑受了伤,要静养,老爷来看了一看,吩咐好好替他诊治就走了。当时他睡着,老爷没看仔细,就混过去了。原以为这事完了,谁知后来送给了张家,说是张家的儿子。我二人都害怕,都不敢说出真相了。想着那真玉米反正已经死了,也没人知道这事。谁知又没死,又找来了。”

板栗朝着白凡冷笑道:“白大人编出这等漏洞百出的话来,是将我等都当傻子呢!”

白凡躬身道:“下官不敢!”

小葱道:“你不敢?你派人掳去我弟弟,又毒打他,后又送个假的来,究竟是何居心?”

白凡猛然转向她,双目射出迫人光芒,沉声道:“将军说下官是何居心?是杀了他,还是残了他?至于下人打他,那是他见人就骂,下人们中也有不良之辈,如何能忍他?自从下官猜测他是张家儿子,便让老管家照顾他,就再也没有人打他了。不信你可以问他自己。不然,他逃走的时候,那些珠宝从哪来的?还有,当日送这孩子来张家的时候,下官也让张家仔细辨认了。你们自己都认不清,凭什么他们混下官,下官就该认出来?下官那时尚未成亲,不便将他带在身边,都是交给老管家养的,总共也没见过他几次,能有多大印象?还有,下官送这个孩子来张家,他可做了不利于张家的事,还是下官做了不利于张家的事,使得你们怀疑下官居心不良?”

第489章 玄龟认主(一)

小葱怔住了,众人也都怔住了。

就连亲身经历的大苞谷也怔住了。

因为当年他刚到那个院子时,确实被人折磨。自从白凡去看过他后,他日子就好过多了,挨打只有一次,那一次打得特别狠。等养好伤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打他的黑脸家伙了,他也再没有挨打过了。

这么说来,仿佛白凡真是好人。

他说仿佛,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好人,这一切都是他蓄意的。可是,他却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整件事无迹可寻,有破绽的地方也拿不出证据来。

太可怕了!

这个人隐藏太深了!

他死死地盯着白凡,白凡也坦然无惧地看着他,两人无声地传达别人看不懂的斗争:一个发誓要揭穿他伪善的真面目,一个说你尽管放马过来。

梅县来的老何媳妇忽然对大苞谷道:“白县令可是好官哪!他不是坏人。小爷,你是不是弄错了?白县令那年到处找你,可没让人害你,这事准弄错了。”

老何猛点头,道:“小爷,你说你那会儿就藏在我家的床底下,你不是听见了我们说话的?白县令真是好人哪,这我们梅县的人都知道。”

小镇上的几个土财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道:“白县令虽然不在我们县当官,那名声我们也听说过的。所以,我们都喜欢去梅县贩货回去卖。”

王尚书等人都面露异色。

玉米却盯着白凡,恨声道:“你没有居心?那我是从哪来的?我爹娘是谁?”

白凡一反之前的淡然,神情凛然,厉声道:“我现在说话有谁信?你信吗?既然不信,就不要问。要问,也是问你自己。你有过要害张家的念头吗?你当初到张家来是为了富贵吗?若没有,你怕什么?他陈离是真玉米。所以理直气壮;你没生过任何害人的念头,问心无愧,也应该理直气壮。你不比他差!要说错,也应该错在我身上。与你无关。等此案审清,有冤申冤,有仇报仇,那时再说!你慌什么?”

玉米被他凛然气势震住。又觉得他句句都振聋发聩,不觉精神凝聚,心气回升,看着他用力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白凡对板栗抱拳道:“玄武王指责下官阴谋暗害张家,就请亮出证据来,请三位大人审理。”

板栗和小葱顿时陷入僵局。

原以为没有秋霜也照样能把案子审清。现在看来是不成了。眼下非秋霜来不可。

正思索。忽然堂下有人大声道:“白大人带来的这个孩子是假的,陈家送来的也不是真的!”

众人一惊,一齐望向门口。

从人群众挤出一个中年书生,自称是刑部侍郎童大人家请来的黄讼师,要为童大人出首辩护。

王尚书沉声问:“何以见得陈家带来的玉米也是假的?”

黄讼师冷笑道:“本来学生有些地方想不通,可是这二位说——”他指着白凡带来的两个汉子道——“在山上发现血迹,找不到人。才用了个假孩子代替。学生就想通了。”

张家人和大苞谷都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敢信口雌黄,说大苞谷是假玉米。

王尚书道:“讲来。”

黄讼师道:“真玉米已经死了。这个陈离是他——”他指向孙鬼——“和陈家弄来混张家的。”

孙鬼大惊失色,呼天抢地地喊冤,被大苞谷厉声喝止。

大苞谷出奇地没有愤怒,但神情十分严峻,冷声问黄讼师道:“证据呢?”

黄讼师道:“证据?证据就是他身为张家护卫,找到小主子却不护着他,却让玉米出海去了;等张家平反,又说不敢来京城报信。这话你们信吗?”

他环视四周。

众人确实觉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