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么?”辕冽看那年轻人愤愤地将房门关上,问殷寂离。

“如何管?”殷寂离无奈,“如今女子名节比性命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他妹子失身又失财,一辈子嫁不出去不说,还要被人笑话,一世都抬不起头来。倒不如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说不定还能再定一门亲。若是对家是个老实孩子,还未必发现得了新娘子不是完璧。”

“那你刚刚说什么蠢极?”辕冽不解,“他们也是没办法吧。”

“我说的是世人这种女子名节重于性命的观念蠢极。”殷寂离问辕冽,“对了,那些媒婆有没有一个特别的聚集地?”

“有!”辕冽点头,“寒梅馆。”

“呵,好名字。”殷寂离笑得略带嘲讽,问,“在哪儿啊?”

“西面,要去?”辕冽问。

“嗯。”殷寂离指了指西面,对辕冽说,“带路。”

“你去做什么?”辕冽往寒梅馆走,不解地问殷寂离。

殷寂离挑了挑嘴角,道,“还能去干嘛?自然是去踢馆。”

“那里都是女人!”辕冽不忘提醒一声。

殷寂离挑眉,“女人怎么了?来个舌战群媒婆!”

第16章 替天行道

殷寂离大摇大摆地带着辕冽去踢馆,路上,途径市场,殷寂离掏银子,跟路边的贩子买了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用草绳扎了脚,提着继续走。

辕冽不太明白这祸害究竟想要去干嘛,只好在后头跟着。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殷寂离雇了两顶轿子,找了四个轿夫抬着,绿色轿帘的那顶轿子里头,放上那只公鸡,红色轿帘的轿子里头,放上那只母鸡,吩咐几位轿夫,不准说话,闷头抬轿子,办完了事有重赏,先给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

几个轿夫自然是乐呵呵答应了,抬着轿子一声不吭地跟着殷寂离。

辕冽更纳闷了,心说,这疯书生有毛病么?怎么好好两顶轿子给鸡坐,他俩两个大活人,倒是走路啊?

殷寂离见辕冽一脸狐疑看着自己,就微微挑起嘴角。这人也是天生的妖孽样子,一笑,下巴尖尖,眉眼里都是得意,看得辕冽心烦意乱,怎么世上有人生得如此祸害?!

到了寒梅馆的门口,就见大门敞开着。

殷寂离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命令那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在门口等着,自己和辕冽则是大踏步走了进去。

寒梅馆里,几个媒婆正坐在桌边,数银子外加嗑瓜子,见有人进来,以为有生意上门了,赶紧抬眼望过去,却惊了一跳。

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个,白衣纤瘦,风度翩翩,再看面貌,几个媒婆抽了一口气,好俊的男子啊!

,又一看殷寂离身后,更是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大将军辕冽么?辕冽在整个乐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虽然平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那也是乐都大部分女人的梦中情人啊。

媒婆们心说今日这事怪啊辕冽竟然会来寒梅馆?莫不是也想对一门亲事?这要是真的,估计整个乐都的姑娘们都要来排队了。

一个媒婆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和银子,站起来给两人行礼,“呦贵客贵客!辕大将军,这位公子,这是要对亲啊还是保媒?”

殷寂离笑了笑,对那媒婆很是客气,道,“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哦,叫我刘妈就行啦,那里是徐妈、张妈、吴妈”说着,刘妈给殷寂离一一地介绍了起来,这寒梅馆,总共有四个媒婆,是经常在的,平日里,这四人就够忙活了,若是遇上逢年过节人手不够了,那么会再请些来帮忙。

殷寂离很随和地跟众位媒婆都问了好,边坐下叹气。

辕冽不动声色,还是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坐在了殷寂离身边,看他如何应对。

媒婆们赶紧上茶,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哦,我姓闵。”殷寂离又把假名字拖出来了,辕冽估计他是要祸害人了。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殷寂离放下茶杯那会儿,叹了三口气。

媒婆问,“闵公子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唉别提了。”殷寂离摇了摇头,道,“难办啊。”

“什么事难办?”媒婆们问。

“啧”殷寂离道,“不瞒几位,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几位高人帮忙的。”

媒婆们面面相觑,面上都有喜色,笑问,“该不会是闵公子,想要对亲吧?就闵公子这条件,别说对亲,招亲都不是难事儿啊!这乐都,看了您就想嫁的姑娘,没有一千,估计也得有个八百。”

“哈哈哈。”殷寂离爽朗一笑,道,“几位妈妈真会说话,不是我对亲,而是我的两个朋友。”

“哦?”媒婆们对视了一眼,都问,“闵公子有朋友想要对亲?”

“对,是一对兄妹。”殷寂离点头,“哥哥呢,想找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妹妹呢,想找个人家,有个依托。”

“那敢情好啊!”媒婆们赶紧点头,问,“闵公子的两位朋友条件如何?”

“啧”殷寂离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们兄妹虽然有万贯黄金,可无奈样貌丑陋羞于见人啊。”

“哎呦!”几个媒婆眉眼都笑完了,道,“这娘头啊,有万贯黄金,就算是只猪都能嫁娶,一堆人排着队要呢!”

“哦,那可比猪好看多了!”殷寂离赶紧道。

“闵公子尽管吩咐吧。”几个媒婆道,“要什么条件的,或者是已经看上了哪家的丫头,我们帮您说下来!”

“好好!”殷寂离点了点头,道,“是这样,这位兄长么,不喜欢大家闺秀,喜欢野一点的丫头,所以啊最好是找个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媒婆们愣了愣,问,“什么江湖儿女啊?”

“就是最好家里头是干武行的。”

“哦!”媒婆赶紧点头,道,“这个有啊,南街万通镖局的刘总镖头不就是想给女儿对亲么?那女娃可标致了。”

“哎呀。”殷寂离摇摇头,道,“这位妈妈好眼光啊,我那朋友,也是看中了刘家的闺女。”

“那就撮合呀!”那媒婆来了精神,道,“那刘老头啊,最贪财了!”

“我那朋友太内向,不愿意说话!”殷寂离有些烦闷地说,“不愿意见人!”

“内向些好啊!”媒婆道,“太能跑动的靠不住呀!”

“他说,谁给他保了这份媒,对了这份亲,可就赏银五百两,是每人五百两啊!”殷寂离道。

“呵”几个媒婆抽了一口气心说,这媒可非得保了不可,她们平日一桩喜事才得五十钱,这个竟然给五百两,那该多有银子啊?

“没事儿,这们门亲事抱在我们身上了!”刘媒婆和张媒婆站了起来,说给保这份亲事。

殷寂离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个两位妈妈,我还有个小要求。”

“公子请说!”吴妈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我这朋友说了,他不见不相干的人,你谈妥了,老丈人同意了,姑娘出来了,他才见。”说着,殷寂离伸手一指门口那顶绿尼轿帘的轿子,道,“我朋友就在里头,他有话说了,谁若是在见到老丈人之前撩起帘子,他就不给银子了,还要拆了你这寒梅馆!”

“哦呦,你朋友怎么火气如此大啊?”刘妈忍不住问。

“他出身好地位高,这点脾气算是好的了。”殷寂离说着,问身边的辕冽,“辕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辕冽无言以对只得点头。

临走前,张妈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啊?”

“姓姬。”殷寂离笑道,“名叫公酉。”

“哦”媒婆们点头,示意知道了。

辕冽忍着笑,心说殷寂离疯了不成,那轿子里分明就只有一只公鸡!不过别说,酉年生人都属鸡,这可不就是鸡公酉么。

刘妈和张妈跟着轿子走了。

殷寂离又看徐妈和吴妈,道,“拿顶轿子里头的,是我朋友的妹子,也是相貌不太好,不过我朋友说了,谁能给他妹子把亲对上,赏金八百两!”

吴妈和徐妈的眼珠子都绿了,赶紧点头,“公子你说,姑娘喜欢什么人?”

“呵呵,这姑娘啊,也喜欢家里头练武的。”殷寂离笑。

“陈都统家里有个少爷。”吴妈赶紧道,“据说那小伙子倍儿精神,陈教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估计只要有钱,媳妇儿好看不好看不太在意。”

殷寂离一听,赶紧对两人拱手,“两位,这若是给我谈成了,不止我那朋友要谢你,我也得谢你啊!”

“ 姑娘名姓?”徐妈问。

“哦,叫姬暮酉。”殷寂离笑着回答,辕冽忍笑,得,鸡母酉。

吴妈和徐妈起身就要走,殷寂离叫住他们,道,“唉,两位妈妈,规矩跟我朋友一样,路上绝对不能撩开帘子,也不能让外人看着了,不然的话一钱没有不说,我朋友还拆你馆的!”

“自然自然!”两个媒婆心说,你身后站着辕冽呢,跺一脚都要我们的命了,谁敢不听话啊。

于是乎,两个媒婆带着那顶轿子就往东城,找陈教头去了。

殷寂离见人都走了,微微一笑,辕冽问他,“你搞什么鬼?”

殷寂离一耸肩,“先来些热闹的!”说完,先拉着辕冽奔万通镖局去了。

且说刘妈张妈来到了万通镖局,进门就给刘总镖头行礼,将轿中之人是一通夸,讲得他天上有地下无,有权有势有银子,还和辕冽辕将军是朋友,听得刘总镖头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点头。最后两位媒婆才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向些,样貌丑陋些。

刘万通一个劲摇头,道,“两位妈妈辛苦,就这条件,就算他长得跟猪似的那么难看,我也要了啊!”

刘妈和张妈对视了一眼,赶紧点头——成了!刚刚闵公子不是说了么?比猪好看多了!

于是,轿夫们将轿子抬了进去。

刘妈还挺谨慎,将轿夫赶了出去,不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以免那公子最后后悔。

等人都走光了,刘万通还叫来了自己的闺女一起看。

“公子啊。”张妈叫轿子里头的人,“可以对亲啦!”

可是轿子里头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张妈有些无奈,心说,怎么如此害羞呢?还不如个姑娘大方,这若是没有家财万贯,怎么讨媳妇?

叫了三声轿子里没人答应,刘总镖头笑,“还头一次见这么害羞的新郎官呢,我来吧。”说完,伸手,轻轻一掀帘子。

刘姑娘赶紧往里头望了一眼,这一眼,父女俩都愣住了。

“哎呦,其实也不丑”刘媒婆的话说到一半,看到了轿子里头的那只公鸡,彻底愣住了

“啊!”半晌后,刘姑娘捂着脸就边哭边跑了,刘万通气得整张脸通红,骂道,“你俩诚心戏弄我?”

“不是呃。”两个媒婆百口莫辩,刘总镖头一脚踹翻了凳子,骂道,“我虽不是官员,但是这乐都甚至是江湖上的高手,哪个不卖我几分薄面,你竟然敢如此放肆,来啊!给我乱棍打!”

“是!”几个伙计拿着棍子进来了,追着张妈和刘妈就打,打得她们是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就跑出镖局了,刘总镖头带着人在后面骂,“你们两个婆娘,今后不准再做媒婆,再让我看到祸害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而同时,吴妈和徐妈也被陈教头和家丁打了出来,“老货啊,敢如此戏弄你家爷爷,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在乐都保媒,不然见到就打死!”

那四个媒婆,抱着头,满头包,衣衫都破了,哭哭啼啼回会到了寒梅馆,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哦?!

殷寂离和辕冽一路悄悄地跟着,乐得哈哈大笑,殷寂离跺着脚喊,“解气解气!”

辕冽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头也是莫名欢喜,殷寂离笑起来,果真是好看。

“走!”殷寂离见几个媒婆哭哭啼啼回了寒梅馆了,就拉了辕冽一把,要往寒梅馆走。

辕冽一惊,拉住他说,“你害她们被打,她们必然恨你,你还要去啊?”

殷寂离一笑,道,“那是当然啊!刚刚不过是给她们一份见面礼,这几个媒婆害人家姑娘终生,罪行是罄竹难书,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绕过他们?干了坏事就等着遭报应,我这叫替天行道!”

说完,又没事儿人一样往寒梅馆走过去,辕冽无奈,只得跟上。他是不知道殷寂离还有什么妙招,但是这几个媒婆要倒大霉了,那倒是肯定的,这人忒损了些,那样的主意,谁想的出来?!

第17章 替人出头

殷寂离竟然还大摇大摆回去,这让辕洌相当佩服,要知道,媒婆猛于虎,一般男人都怕招惹这些善于叉腰骂街,撒泼打滚的中年妇人,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跟她较真,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殷寂离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

辕洌正在感慨,就见殷寂离回头,道,“辕将军,一会儿你要帮帮忙啊。”

辕洌不解,问,“怎么帮忙?”

“殷寂离对他勾勾手指,辕洌凑近,就见殷寂离靠近过来,单手轻轻放在自己肩头,嘴靠近耳,轻轻开口,低声说话。

只简简单单几动作,辕洌莫名觉得肩头被殷寂离手触到之处灼热难耐,耳朵更是滚烫,竟是有些被撩拨了的滋味。

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殷寂离先是微愣,随后竟笑了起来,还意义不明地对辕洌眨了眨眼。

辕洌咬牙,这人

殷寂离转回身继续往寒梅馆走,辕洌跟上,刚刚殷寂离跟他说的话很简单,就两个字——摆谱。

这谱要如何摆?辕洌有一点不太明白,照着自己的理解,大概是装腔作势,借地位压人吧。

两人到了寒梅馆门前。

“咳咳。”殷寂离轻咳了一声,往里走。

几个媒婆被打得挺惨,关键是憋气,都觉得殷寂离太过分了,竟然这样耍弄她们,一回头冤家竟然来了。

“你”

殷寂离走了进来,看了四人的样子,略带吃惊地“哎呀”一声,问,“四位妈妈,怎么弄成这样子啊?”

“哎呦!”刘媒婆先反应了过来,站起来就嚷嚷,“你你还问啊,不是你害我们的么!”

“就是啊!”张媒婆真想上来撕了殷寂离这张好看的嘴,只是辕洌站在后面,面沉似水,几人也不敢上前。

“与我何干?”殷寂离有些纳闷,便往外看了看,问,“我那两位朋友呢?”

“你”吴媒婆跳着脚骂道,“你那什么朋友?根本就是两只鸡啊!”

“就是啊!”殷寂离一脸的茫然,点头,“我没告诉你们我的朋友是鸡啊?”

“呃”四个媒婆鼻子都气歪了,跺着脚道,“唉,我说闵公子啊,你这可太不仗义了啊,您可没说你的朋友是鸡啊!我我们可是按着人给你去讲的亲事啊!再说了,这世间,哪儿有给鸡说媒的道理,还都是武人你,你看看我们这把子老骨头啊,要不是跑得快,早就被打死了!”

殷寂离听后也没有生气,倒是笑了笑,“就是因为难讲,才给你们五百两银子么,如果是个人,家里有家财万贯,那谁还要人说媒啊?”

“你”那四个老婆子见殷寂离牙尖嘴利,也说不过他,身上又疼,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殷寂离有辕洌给撑腰。辕洌一贯冷冰冰一张脸,今日听了殷寂离嘱咐要摆谱,更是威严不可直视,那架势跟要宰人似的,几个老太婆哪儿敢追究啊,只好忍气吞声,当倒霉了。

“也就是说,这媒你们保不了了?”殷寂离有些失望地问。

“这媒谁都没那么大的本事保。”几个媒婆都摆手,“您另寻高明吧。”

殷寂离点了点头,就左右找了起来,问,“咦?我那两位朋友呢?”

四个媒婆面面相觑,大概还留在镖局和教场里头吧,说不定让人炖了做汤了。

“谁知道啊。”张媒婆道,“我们被追打,只顾着跑了,那两只鸡大概还在轿子里头,不过现在肯定不在了”

“呵”

几个媒婆话没说完,就见殷寂离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脸惊骇之状,大声问,“什么?”

四个媒婆倒是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你们”殷寂离急得团团转,“你们把两位鸡兄弄丢了?”

四个媒婆点头,吴媒婆道,“很普通两只鸡么,公子再买两只不就成了”

“呸。”

殷寂离做天塌地陷大难临头状,“你们你们不想想,两只普通的鸡,用得着辕将军保驾来对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