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殷寂离其实是个懒人,半个月后,案子越来越少了,他就开始翻懒。

这一天,贺羽一身灰,好不容易将卷宗全部整理好了,拍着灰尘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头,一张竹榻,殷寂离靠着竹榻,手上捧着书幽幽地打着哈欠。

贺羽白了他一眼,走过去,“喂。”

殷寂离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继续打哈欠。

“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啊?”贺羽瞪他,“凭什么你睡觉我收拾卷宗到头来俸禄还是你的?”

殷寂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屁股对着贺羽。

“你”贺羽拿他没折,只好不理他,跑后头自己的药房里头忙去了。

殷寂离昏昏欲睡,就打起盹来。

正睡着呢,就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

殷寂离揉揉脸,闷头继续睡。

那人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屁股。

殷寂离就觉得动作有些暧昧,伸手捂住屁股,回头瞄了一眼,只见辕冽站在他身旁。

殷寂离一惊赶紧坐起来,问,“干嘛你?”

辕冽觉得好笑,道,“知府大人?你可真清闲。”

殷寂离往一旁让了让,看他,“你怎么来了?”

辕冽左右看了看,问,“衙门里就你?其他人呢?”

“本来也没多少其他人。”殷寂离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去井边打水洗脸。

“案子都办完了?还挺快么。”辕冽看着殷寂离将凉冰冰的水捧起来,往脸上泼,水珠子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往下流,流进了衣领子里,消失不见。

殷寂离回过头,就见辕冽在那里笑,问,“你笑什么?”

“出去走走?”辕冽问。

殷寂离眯起眼睛,觉得辕冽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出去,还走走?就问“去干嘛?”

“赌钱。”辕冽回答。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道,“吃喝女票赌我就喜欢喝,除了喝酒另外的我没兴趣的,我是个正派的人!”

辕冽懒得跟他贫,拽着他往外走 。

“唉。”殷寂离挣扎挣扎,“我好歹也是知府,你想干嘛?”

辕冽不说话,拉出去,推上马车,车夫抽了一马鞭子马车往前行。

殷寂离见辕冽上来要扯衣服,赶紧护住,“啊!我会宁死不屈抵抗到底的!”

辕冽嘴角抽了抽看着他,半晌才道,“换衣服!”说着,从一旁的包袱里头,拿出了几件衣服,扔给了殷寂离。

殷寂离接过来一看,就见是件号衣,皇城附近的守军穿的,就有些不解地看辕冽,“什么意思啊”?

辕冽道,“换上!”

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换衣服,边说,“这衣服怎么那么大啊”

辕冽见殷寂离腰那儿肥了一截出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讲究穿吧,我小时候的。”

殷寂离一愣,看了看辕冽身上的号衣,问“这是小卒的号衣吧?你辕冽不是大将军么?”

辕冽失笑“你当我们是出生就当将军的么?”

殷寂离眨眨眼,道,“哎呀,辕老将军果然很正直啊。”

辕冽听后笑了笑,道,“那是,爹可不是夏家那些无耻之徒,只知道靠着皇恩为非作歹。我和辕珞都是从小兵做起。”

殷寂离换好了号衣,问,“你要查什么去?”

“我怀疑军中有人克扣军饷。”辕冽道,“听说最近去赌场赌钱的军校特别的多。”

殷寂离愣了愣,问,“士兵们还有银子去赌钱,那就表示军饷充足啊。“辕冽白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没当过兵!“

殷寂离火大,回白了他一眼,“是啊,老子是没当过兵怎么的?你咬我呀?!”

辕冽看他,“那么凶干嘛?”

殷寂离斜眼看他,心说,你不凶我我能凶你?

“真正的皇城军不会赌钱的。”辕冽道。

“什么意思”?殷寂离不解,“当兵没什么乐趣,不都喜欢赌钱和逛窑子么?”

“乐都的皇城军分为两批人马,两班倒,一天守卫皇城安全,第二天就能回家去住。他们都有驾校,每月领军饷就跟官员拿俸禄一样,要养家糊口的。”

“这样啊?”殷寂离倒是吃惊,“那倒的确不太可能全部拿去赌了,也有可能是单身的小卒贪玩儿吧,怎么也跟克扣军饷联系不到一起去啊。”

“起先是因为我听到一些传闻,说将皇城军中有一部分士兵抱怨军饷不够花。”辕冽道,“但是我具体去问,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军饷都如期按量发放了,后来才查到,有很多平时品性端正的军校,几乎休息的日子就耗在赌坊里头,一直不走,赌钱。”

殷寂离听后也皱起了眉头,琢磨了一下,道,“哦这么回事啊。”

“你怎么想?”辕冽见殷寂离若有所思,就问他。

“嗯。”殷寂离笑了笑,道,“按照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变相地克扣军饷或者说骗僵尸们的钱,法子有很多种啊。”

“具体呢?说说。”辕冽问他。

“我最近也观察了一下,乐都的赌坊太多了,比别的地方多出了近乎三倍,这是不正常的。而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军人日日都去蹲点赌场,这本身就不合理,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赌啊?就算军饷全部发放,他们一两都不留给家里,都赌光了,也不见得能每天在那儿。”

辕冽点头,“而且还是很多人一起去!”

“谁都知道,开赌场需要很多银子做本钱,你没钱谁跟你赌啊?”殷寂离笑了笑,“很有可能是将校门数钱了没法还债,就借,月前越多,又有可能骗人入伙之类,总之手法多了去了,欠了钱就得还么,要不然继续赌,要不然就拿军饷还。至于入伙,你把本钱给他,他大头你小头,几乎没好处。”

“嗯。”辕冽点头,“很可能最开始的时候,还给了些好处,放长线钓大鱼,到后来将士们一个个想不赌都不行了。”

“那些将校门每天去,除了赌钱,也许还是去做赌场的帮工,好减少人力,省些本钱。”殷寂离笑道,“这主意聪明,我有一万两的买卖,拿你一两,以后啊,我挣一万两,你能分到一两。然后我就不管了,你为了能挣到一两而不是一个铜板都挣不到,所以拼命干。等到挣得钱了,大头就算是什么都没干却又多了一万两,你最终最多也只能拿到二两。”

辕冽让殷寂离一通一两二两说得头晕,道,“你只说兄弟们被坑钱了不就行了么?”

殷寂离又想了想,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道,“你是想假扮成赌客进去,然后看有没有人套我们上钩,再来个顺藤摸瓜么?”

“嗯。”辕冽点头

“可你身份特殊,不会被人认出来么?”殷寂离担心。

辕冽无所谓地说,“小兵基本不认识我,这部分皇城军也不是我在管辖,所以应该不会。”

殷寂离一听就眯起眼睛看辕冽,“哦你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将权利抢过来?”

“皇城军我只掌控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几个权臣的手里。”辕冽道,“我的兵马,都是打过仗的军兵,所以都在外围。我辕家军纪律严明,谁也不敢做这种事情,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城内那些妖魔横行的,基本都是那帮老糊涂的手下。”

殷寂离听了,点点头,“的确啊,城内有军兵也影响治安,衙门口的衙役这几天我试了,基本碰到跟军兵有关的事情就立刻哑了,好像生怕得罪了人似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乐都赌坊聚集的城西。

殷寂离和辕冽下了马车,殷寂离大摇大摆往前走,辕冽扯着他,道,“你就不能斯文点,你还是不是读书人啊?“殷寂离横了他一眼,道,“当兵的么,不都跩得跟什么似的。““就你这德行真要当兵早被人打死了!“辕冽狠狠瞪他一眼,“好好走路!”

殷寂离懒懒地跟着他往前走,辕冽摇头。

殷寂离看他,“唉,辕冽,我发现你好像看我哪儿都不怎么顺眼!”

辕冽倒是老实点头,“这是啊!”

“我招你惹你了?!”殷寂离不满。

“军人得有个军人的样子吧?”辕冽皱眉。

殷寂离咬牙,“辕冽,你有病啊!我又不是当兵的!”

辕冽一挑眉,“你穿着军衣呢!”

殷寂离踹他一脚,“那你他娘的以后别假扮太监,不然还不得割掉小JJ啊!”

“呵”

之前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后来殷寂离火了嚷嚷一声,什么太监小JJ的,一下子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周围人都对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辕冽觉得挺丢人,拽着殷寂离就跑了。

殷寂离还犯犟呢,不想理他。

辕冽道,“啧行了,我习惯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当兵的,对这方面比较注重。”

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我也从小就是念书的,我也很注重!”

辕冽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不应该跟殷寂离耍嘴皮子。只好赶紧不做声了,带着殷寂离往前走,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赌坊街。现在是大白天,窑馆基本都关着门,赌坊照旧热闹。

辕冽事先已经调查了几个赌坊,带着殷寂离,走进了第一家。

这一家赌坊叫财胜赌坊,殷寂离啧啧摇摇头,“这赌坊肯定是当兵的开的。”

辕冽不解,问,“怎么说?”

殷寂离瞄了他一眼,“什么胜啊、赢啊之类的,看得比什么都重。”说完,皱了皱眉,往里头走,辕冽不是很明白,只好跟着进去。

进了赌坊之后,辕冽就见殷寂离掏出一把银子来,放在手上甩阿甩,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微微皱眉。

殷寂离见他脸色又变了,就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辕大爷,你看看周围!”

辕冽转脸看四周,就见几乎所有的兵将都是这副德行,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赌得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辕冽恼火,就听殷寂离在他耳边低声说,“辕大爷,相由心生,上这儿来的可不是人品正直的将官,您老这么摆谱,脸上就写着我是大官几个字小心让人发现啊。”

辕冽尴尬,只好收敛了一些,但是他一贯都是如此严肃,所以要他摆出那种样子是不可能的。

殷寂离笑了笑,继续找桌子赌钱。

刚走了几步,就见有几个当兵的哭丧着脸,站在一张桌子前,阻力喃喃自语,“晦气晦气!手气真差。”

殷寂离听到了,往他们身边凑了凑。

“就这么点儿分利都赔进去了。”其中一人嘀嘀咕咕,旁边一个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说话。

那人还嘟囔呢,“可不是么,你不觉得我们很亏么?”

“亏了又怎么样啊,本钱都在里面呢,那可都是养老钱,我媳妇儿过几天还生孩子呢。”说着,两人就走了,去了后头。、殷寂离觉得有趣,跟过去看看,没走两步,突然撞到了一个胖子。

殷寂离觉得他身上肉太多了,软乎软乎的。

那胖子回头看了一眼,一愣

殷寂离心说,这是猪穿了人衣裳上这儿赌钱来了吧?这尊容当兵怎么没被打死呢?

就见那人穿着一身号衣,不过不是小兵的衣服,像是个小统领,腰间别着刀,脑满肠肥。辕冽暗自叹气,心说,这当兵的每天操练,怎么可能肥成这样子?

那胖子皱着眉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撞他,可仔细看了殷寂离一眼后,傻了,上下打量了半天,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了,道,“呦我皇城军里头,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子呐?”

殷寂离瞧了瞧他,往辕冽身边蹭了蹭,确定自己的位置比较安全,几遍踹他一脚也能躲到辕冽身后去。

那人也看见辕冽了,辕冽虽然脾气冷淡有些下人,但是不可否认的,他长得也是少有的英俊。那胖子嘿嘿直乐,问两人,“你俩是新兵吧?我怎么没见过啊?”

辕冽和殷寂离对视了一眼,该不会被试穿吧?殷寂离是个厚脸皮,笑嘻嘻,而辕冽则是比较耿直的脾气,不会掩饰。

那胖子一看,倒是乐了,伸手过来拍了拍辕冽的肩膀,还在他肩头捏了一把,笑道,“别怕别怕,第一次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来这儿可能挣大钱!“殷寂离瞪大了眼睛忍笑,就见辕冽脸都黑了,但是碍于这是个好线索不能发作,只好咬牙忍着,那神情跟要吃人似的。殷寂离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竟然调戏辕冽,这下子有趣死了!”

第25章 大打出手

眼看着辕冽的耐心经是最大极限了,殷寂离笑着帮他解围,问那胖将领,“将军,怎么挣大钱?”

“嘿嘿嘿。”那将军对着殷寂离坏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殷寂离一番,魂儿都快飞出来了,对他招招手,道,“来来,我告诉你。”说着,挺着大肚子在前面带路,带着殷寂离和辕冽往后偷走。一个拐弯,到了无人的后院,左右瞧了瞧,见殷寂离和辕冽跟出来了,就伸手过去,想要摸摸殷寂离的下巴。可肥厚的手还没挨着殷寂离的下巴颏,就见殷寂离躲到了辕冽的身后,将辕冽往前面一推。

那肥肥的军头笑了笑,伸手拍了一把辕冽的肩膀,“哎呦,这身子骨好健朗啊哎呀!”话没说完,辕冽一手抓住了他手腕子往后一扭。

“哎呦”

那军头嚎了一嗓子,辕冽一用力,单指一扣他脉门。

“呵”

胖军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叫不出声儿来了,呵呵地喘着粗气,“轻点儿哎呦,断了断了啊”

殷寂离看了看左右,对辕冽招招手,将那胖子从后门推了出去,塞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巷子里头。

辕冽先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了一顿,稍微出了点气来。

殷寂离嘿嘿一笑,蹲下去,问那原本就胖,如今被揍得比猪还要肿的胖军头,“唉,疼么?”

“你们你们是谁啊?”那军头捂着脑袋,苦着脸问众人。

殷寂离笑了笑,道,“别问了,老老实实回答,我们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军头还想说话,让辕冽一脚,赶紧老实点头,“我说,我说!”

殷寂离微微一笑,道,“早说么,就不用受那么多皮肉之苦了。”

军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句话没开口,就挨了一顿揍,这哪儿跟哪儿啊。““这赌坊谁开的?”辕冽问他。

“呃不能说。”军头赶紧摇头。

辕冽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来。

殷寂离往后退了退,提醒那军头,道,“你不要惹他啊,他脾气很坏的。”

军头吓得脸都白了,道,“这我说,是,太尉余广开的。”

辕冽皱眉。

殷寂离笑问,“只有太尉一个人么?军中有没有将领?应该有不少人合作开的吧?”

那胖军头愣了愣,看殷寂离,“你怎么知道?”

殷寂离一笑,笑得那军头有些晕乎乎的,问他,“军中还有谁?”

“呃有参军夏明坤,还有知事孔松。”军头回答,“另外,校尉什么的好些人呢,我也说不上来。”

“你是干什么的?”殷寂离问。

“我我叫孟勇,是副尉。”胖军头回答。

“哟。”殷寂离吃惊,“还是个七品官呐?”

孟勇哭丧了脸,“二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放了我吧”?

辕冽冷冷一笑,“你刚刚不是还说知道发财的法子么?怎么现在就变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勇欲哭无泪,“二位大爷,你们饶命啊,我不能说啊,说了我一家老小都得丢了性命的!”

辕冽看了看殷寂离,殷寂离一想,笑道,“少废话,不然可阉了你!”

“啊?”那军头好色至极,一听要阉了他立刻吓坏了,“别啊,我说,你们问吧!知道的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