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齐灵伸出手轻轻按住寂离的嘴巴,小声说,“不能跟别人说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寂离呆呆躺在那里,看着齐灵心满意足地坐起来,穿上衣服,临走前,齐灵小声跟他说,“寂离,我是不是和辕冽辕珞都不一样?”

寂离眉头微皱,他也有些拿不准昨晚自己做了什么,按理来说也不会啊,总不至于酒后乱性要酒后乱性估计也乱辕冽,怎么可能乱齐灵?而且自己一辈子都在酒后,没乱过性啊!

齐灵穿好了衣服,从后窗户走了。因为来路上所有的守卫都被她打发走了,所以根本没人看到她。

寂离呆呆坐在床上,直到天亮,手中拨浪鼓轻轻地转动了几下,苦笑连连,“原来如此蒋云蒋云,你我还真是像!你说辕冽和蛮王像,那你猜,辕冽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寂离坐在床上揉着头,穿上衣服发呆,直到外头传来了辕珞说话的声音。这事情不能让辕珞知道,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寂离不明白齐灵如此缜密计划了,为什么要留个小太监在门口,不过他还是躺下装作睡,将辕珞糊弄了过去。

辕珞一走,寂离立刻让一个出去的窑姐儿给齐亦带了封信。

当天下午,齐亦派人悄悄进宫,将寂离接了出来。

寂离被齐亦接走,出了皇宫,到了齐亦的军营,手上只拿着一本地理志作行李。这本地理志,是他这几天写的。他将想去的地方都写了下来,详细摘录好,想日后和辕冽一起去的。可是现在呢,还可能不可能?如果卦象成真,齐灵会有一个儿子,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辕冽会怎么样?他会怎么想!

他们之前的那些承诺,那一份信任,将被破坏。辕冽会不会变得跟蛮王一样?他和蒋云的结局会不会也一样?

寂离忽然怕起来,他再不像之前那样雀跃地等待辕冽来接自己,而是终日发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亦发现了寂离的异样,以为他思念辕冽等得着急,就劝他,“别着急寂离,辕冽快来了!”

齐亦越是这样说,寂离越是心慌意乱。

辕珞上完了朝回来,始终觉得今早的事情不简单。

他最后抓来了那个跟随齐灵的小太监,将他毒打一顿逼他说实话,最后太监扛不住刑罚,哭着说了之前齐灵让他找药,以及昨夜齐灵在殷寂离那里过夜的事情。

辕珞一听怒不可遏,就冲到了寂离的别院,只见院中已经空无一人,他暴怒不已,冲去找齐灵。

而齐灵此时,正坐在院中,欣赏着手上的一根淡紫色发带这是寂离平日惯用的发带,辕珞当然认得。

他上去一把抓住齐灵,“贱人,你”

“皇上,要赐死臣妾么?”齐灵淡淡一笑,“不止淫乱宫廷还杀害皇后,皇上三思啊”

辕珞咬牙切齿,“你为什么那么做,朕虽然不能杀你,但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已经生不如死了!”齐灵瞪圆了一双眼睛满是恨意,“是你!是你害得我众叛亲离,你害得我孤苦无依,我最爱的人都不会再理我了!你们爱寂离么,你们谁都得不到他,除了我!他这辈子记得最深的那个,还是我!”

辕珞盯着齐灵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忍不住咳嗽,越咳越厉害。

外头太监赶紧进来要请御医,被辕珞一脚踹了出去,他伸手一把拉住齐灵,盯着她问,“齐灵,你究竟是爱寂离,还是恨寂离?”

齐灵一双眼睛里有浅浅血丝,咬着牙冷笑,“我自然爱他,我恨的是你们!”

“我看不见得吧。”辕珞笑着摇头,“你根本就是在用寂离报复我们,报复我们所有人,我真是低估你了,不过最恨你的肯定不是我,是辕冽,哈哈是辕冽!”

齐灵一把推开边笑边咳嗽的辕珞,“你们一个都不爱我,那就都恨我吧!”

辕珞回到宫中之后大病一场,他养病的时候派人四处寻找殷寂离,但始终未见踪迹。

而更让辕珞震惊的是,西南那边传来消息,南国边境有大量人马集结,有人起兵造反。而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来传出死讯的国主辕冽。

一时间,风云突变,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辕珞是如何的弑兄夺位,如何的使用奸计害得辕冽九死一生。辕冽一年之后东山再起,将会带领辕家军攻入乐都,抢回王位。

这消息是真的么?当然是真的!

在贺羽给辕冽诊脉,说出“已经痊愈”四个字后,辕冽连一刻都等不及,跨马提刀,就带着十万兵马杀了回来。

辕冽回来了!

这消息在军队之中传开。

辕珞原本可以花更多的心思来笼络地方的势力和收复军队,可天不遂人愿,他的病让他不能操劳。因此这些事情是他准备痊愈后再做的,他原本以为有充足的时间,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

辕冽毕竟名声在外,而且此行势不可挡,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势如破竹。

辕珞听着群臣每日禀报,城池一日日失守,也心慌意乱,他万万没有料到,辕冽竟然中了那么强的毒药还没死,一定是贺羽那个妖医!现在寂离又不在了,而朝中大臣大多十分暧昧,齐亦更是直接上书,要求辕珞将皇位还给辕冽。

辕珞陷入两难境地,他只知道,这次辕冽应该不会放过自己!要如何是好呢?

辕冽虽然着急,但也不能一天就飞到乐都,不过他知道,很快就能见到寂离了。

贺羽比辕冽还着急,辕冽病好了就没他什么事了,他率先赶到了齐亦的军营,找到了还在那里发呆的寂离。

“寂离!”贺羽扑上去踹了他一脚。

寂离没反应过来,被踹了个正着,揉着腿仰起脸看贺羽。

“你干嘛,反应那么慢?”贺羽坐到他身边,“你可好了,辕冽接你来了。”

“他还有几天到?”殷寂离心烦意乱。

“不超过一个月吧。”贺羽见寂离似乎并不开心,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你不高兴?”

寂离捏着手指头,“没啊”

“我不管你了,总之你这次好不容易跟辕冽重逢,好好把握别再错过了,他可每日都想着你的。”说完,找萧洛去了。

寂离看着贺羽远去的背影,站了起来,觉得还是跟他再去喝两杯,就小跑着跟上去。

贺羽快步去找萧洛。

萧洛为了接应辕冽,这几天也到了齐亦的军营。

贺羽跑到附近萧洛落脚的院子门口,却听到里头有嬉笑声传出来。

寂离跟在后面呢,也听着觉得不对,往里头一看,咧嘴——萧洛要死了!

此时,只见院子里,两个清秀少年正和萧洛一道喝酒聊天,虽然举止正常,但眼神还是足够暧昧,萧洛还是那副风流的死性子。

贺羽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寂离一把拉住他,让他先别走,他冲进院子,“萧洛!”

萧洛被惊了一跳,看到是寂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寂离紧着对他使眼色,“这些人是谁啊?贺羽快回来了你块准备准备。”

萧洛无奈耸耸肩,“知道他快回来了所以喝几杯酒等着之后被他管么。”

寂离叫苦不迭,心说萧洛你个没眼见的啊,贺羽就在门外呢!

寂离对他挤眉弄眼半天,萧洛也没听明白,最后回头一看,贺羽已经不再了。寂离一跺脚,拿起个凳子砸过去,“你去死吧,贺羽刚刚就在门口。”

萧洛愣了半晌,抬脚就追出去,可哪儿还有贺羽的踪迹。

一个月转眼就到了,贺羽没找到,辕冽就快攻打到乐都城门口了,寂离一颗心也放不下来,只觉得烦乱。

这一天,寂离忽然听到了一个传闻——皇后有喜了,辕珞要大庆三天。

齐亦听了也是无奈,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有个外甥了。寂离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在军帐里头,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辕珞起了个大早,探报来报,说辕冽已经到了城门外,马上就要进城了。

辕珞只冷笑了一声,独自到了寂园,殷寂离的房间里坐下,等待着。

辕冽进入了乐都之后,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直冲皇宫抢回皇位,而是到了齐亦的军营,他想见寂离。一年没见了,不知道寂离现在怎么样

可他到达的时候,军营之中却是有些混乱,齐亦正召集人马寻找寂离,他不知道殷寂离去哪儿了,忽然就找不到人。

“糟了,会不会被辕珞找人掳走了?”齐亦也担心。

辕珞脸色一变,带着人马就杀进了皇宫。

辕冽找到季思,还没等他许君臣之情,拉着就问,“寂离在哪儿?”

季思也不太知道,不过辕珞应该是在寂园。

辕冽一听到“寂园”两个字,心头更是堵,他抓了个下人带路,找到了寂离院中,坐着独饮的辕珞。

辕珞抬起头,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辕冽依旧是英雄气概,比起之前稍微精瘦了些,其他没什么大改变。可再见,却是十分陌生,辕珞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恍如隔世“大哥,好久没见了。”辕珞笑了笑,给了辕冽一个敬酒的姿势。

辕冽冷眼看着他,冷声问,“寂离呢?”

辕珞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伸手指着辕冽“我懂了!我懂了”

萧洛连着几天都没找到贺羽,心中焦急不已,见辕冽攻入皇宫大局已定,应该没自己要办的事情了,就全心全意找起贺羽来。

到了贺羽常去的药铺,有个小厮递了一封信给他,说是贺羽留下的。

萧洛打开信一看,就见信上写了——我在城东别院。

城东的别院是萧洛的,贺羽很喜欢那里的风景,所以经常住在那里。

萧洛原本以为贺羽再也不会理自己,正后悔不已,不就一些流莺么,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没玩够没长大!看看寂离和辕冽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自己和贺羽也应该珍惜才对。

萧洛决定好好跟贺羽道歉,希望他还能原谅自己。

兴匆匆到了别院,萧洛直冲贺羽的房间,推开门一看,床幔放下了,床上躺着个人。

“羽?”萧洛跑过去,“我有话跟你说,你先别生我气!”

萧洛说完话,并没有人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撩开床幔。只看了一眼,立刻愣在当场

床上的确躺着贺羽,但是贺羽的身体外边,封这一层玉石一样的东西,类似于蜡封,或者茧萧洛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羽?”萧洛想要叫醒贺羽,但是贺羽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变成石头了,完全没有回应。

焦急间,就看到在玉人旁边放着一封信。

萧洛赶紧拿起来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句话,“做你想做的,我等你,等你玩够了,记得叫醒我。”

萧洛拿着信纸,呆坐在床头,“要怎样叫醒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想叫醒你”

乐都城外的官道上,一辆小马车驶过,马车上的人一手拿着酒坛子,一手拿着一卷书,翻了翻书,将头上大大的斗笠挑起来一些,“马儿啊,我们去峨眉山吧,下一站去洛阳、再就去西北、再就回家乡、还有江南、南海,我们逃走吧”

随着他慢悠悠报着地名,马车越走越远,官道上,只留下咯噔咯噔的拨浪鼓声音,随风消散。

第95章 乱世序曲

“你笑什么?”辕冽冷眼看着一个劲点头“说知道了”的辕珞。

“寂离走了,你找不回来他了。”辕珞笑足了,看着辕冽,“他不要你了!”

辕冽只觉揪心,脸色一寒,“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我哪里藏得住他!”辕珞咳嗽了起来,却还是笑,“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辕冽没吱声,只是让手下,搜遍整个寂园找寂离。

几万军兵在寂园都搜遍了,却还是没有寂离的踪影。

辕冽的刀架在辕珞的脖颈,“说!”

“你想杀我么?动手啊。”辕珞坏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殷寂离!”

“辕珞,你别逼我!”辕冽心烦意乱。

“那好啊,我能告诉你,不过你要把皇位让给我,肯不肯?”辕珞突然问。

“可以。”

没想到的是,辕冽连片刻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他,“人呢?”

“你不要皇位?”辕珞吃惊,“他殷寂离比你的皇位还重要?你辕冽二十多年流血流汗打拼下来的江山不及一个殷寂离?”

辕冽见辕珞诧异,皱眉,不耐烦地问,“寂离呢?”

良久,辕珞开口,“他走了。”

辕冽脸色一寒,觉得辕珞在耍花样。

辕珞却接着说出了一句让辕冽意想不到的话,“灵儿的孩子是寂离的,他不喜欢你我,喜欢灵儿!”

辕冽听后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辕珞,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寂离,他如果真是这样想,会正大光明娶了齐灵,不会让给你也不会迁就我。我明白了,是你对齐灵太过分,惹怒了她,她爱恨交加给寂离下了药,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是吧?”

辕珞愣在原地看着辕冽,眼中渐渐堆积出不甘和愤懑,“是啊你俩配!寂离如果真对你情深意重怎么不等你?自己跑了?!”

“他是跑了。”辕冽轻轻叹了口气“他怕,怕我变得跟蛮王一样,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昏君。如果一早蒋云也能像他一样硬起心肠出走,蛮王一定回去找他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受伤害的人,不是我们。辕珞,你不配喜欢他。”

“你滚!你说了江山给我,那你说话算话啊!”辕珞暴躁地吼了起来。

辕冽蹲下,看了看辕珞,伸手一把提着他的衣领子,拽着他进入建造在寂园南边的祖宗祠堂。将辕珞往地上一推,单手一把银刀插在他身边,“辕珞,我要你对天发誓,善待百姓、并且永远忘掉我和殷寂离,再不纠缠,不然的话,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叫你身首异处!”

辕珞跪在祖宗灵位前,睁大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祠堂上供奉的列祖列宗。

“说!”辕冽这说话的语气辕珞以前从未听过,全无温度且暗含杀意,仿佛有某种威慑在里边。

辕珞才明白,原来辕冽之前的冷冽,还含着几分大哥的纵容,如今完全弃了兄弟情分,才是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辕冽。

辕珞鬼使神差一般,跪在祠堂里指天发——善待黎民做个好皇帝,从今以后再不找辕冽和殷寂离的麻烦,否则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发完誓,辕珞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匍匐在地咳嗽。

辕冽又看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辕冽出了门后,别过辕家军众将士,将兵权全交给了齐亦,随后又别过季思,请他好好辅佐辕珞治理天下。最后拜别了父母,跨马提到,离开乐都,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寂离去了。

不久之后,辕珞正式登基成为皇帝,但他却是最被嘲笑的一个皇帝,用心爱之人换江山的说法,很多臣子都知道,对他不屑。

另外,辕珞身患重病始终无法医治,终日与药物为伍,辕璟被封瑞王,回来辅佐他管理内政。

之后的辕珞他男女不忌,在后宫之中养了几房妃宠,但都要有一个特点,就是眉眼之间与寂离有几分相似的。

一年后,皇后齐灵诞下一子,孩子生下来不足月,就从宫中消失了。

而从那天开始,辕珞竟然开始宠幸齐灵,偶尔同房,很有些皇后待遇。可后宫人满为患,寂园却始终空着,辕珞极薄情,今日还宠幸,明日可能就进入冷宫了。后宫妃嫔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心中想的是别人。

另外,辕冽还有个怪异癖好,广寻天下丹青高手,绘制寂离的画像,并且将他与众妃子的房事绘制下来,还要将妃子改为寂离,绘制成册日日观赏,又要换成寂园背景。仿佛是他与寂离日日都在寂园之中快乐生活一般。辕珞后来精神也渐恍惚,病势沉重不过他倒是不昏庸,精明得很,只不过无心朝中事务,反正他这个皇帝也没有兵权,无非是个摆设。

内政辕璟专权,外务又有齐亦把持重兵,辕珞只顾着养病,以及暗中筹划着什么,至于他真心在想什么,却也是无人能琢磨透。

辕珞已有多个子嗣,其中大多病重,有好些早夭,据太医说,乃是因为辕珞的病传染给了婴儿。

三年后,齐灵忽然有喜。

原本朝野之中以为辕珞必然高兴,可不料辕珞却在齐灵产下一个健康男婴后,将她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宫。

时光飞逝,山河换代风起云涌,转眼又过了两年。

江南一带的某个小山村里,一个五岁的娃娃抱着一卷书,蹲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书。

正看着呢,一个戴着斗笠,披着件大斗篷还蒙着面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家门口,蹲在篱笆墙外看他。

这人样子怪异,连那少年家养的小黄狗都觉得可疑,蹲在门口冲着他叫唤。

小娃娃仰起脸,一双大眼睛盯着门口的怪人看。

那怪人也歪着头看他,末了,伸出一根手指头,对他勾了勾。

小娃真就站起来,跑了过去,仰着脸看他,虽未曾谋面,却也不怕生。

“啧啧。”那怪人伸出手捏了捏小娃娃的腮帮子,手指纤瘦干净,一看就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