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欢在旁看了好笑,生怕再算下去她受不住刺激要赖帐,忙打断丁妈妈道:“好了,丁妈妈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人,哪能真这样一分一厘算得清楚,那不是连亲戚的情分都舍下了吗?我做主了,就一千五百两银子吧,要是太君那里还有话说,不足的钱数,就由我垫上了。”

她倒不是好心,钱是能多算,但也得章含芳拿得出来,谁出门在外往身上揣那么多银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章含芳要能如数给足,她都该谢天谢地了。

一千五百两银子啊

章含芳真的想要晕过去算了,这数目其实不吓人,起码吓不着她,她往常听着父母闲话生意和家里花用,银子都是成百上千论的,早都听麻木了,但轮到她自个要赔这么大笔钱时感觉就有点不同了,这才意识到一千五百两的真正价值

关妈妈着实忍不住了,苦着一张脸道:“姑娘,我看咱们赔个礼就算了,太君那里哪能真同您计较钱的事儿?”

这话里意思是要提醒章含芳,老太君往常还是很疼她这外孙女儿的,何况要强了一辈子,最爱脸面,因此亲戚份上都是做足的规矩,绝不可能让她花钱赔这损失。

章含芳犹豫了一下。

顾熙然就含笑道:“也是,表妹若赔不出就算了吧先前的话,就当大家都没说过。”

被出身贫家的情敌瞧扁已然难耐,再被喜欢的人瞧扁,那绝不能忍章含芳冲动的一昂头道:“谁说赔不出奶娘,拿钱去”

关妈妈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但知道她的脾气是不听劝的,没准越劝越糟,只得无奈道:“咱们没带那么多银子出来,再说那馥馥斋哪值这么多银子,在城内买上一处四间瓦房,不过七十多两银子。”

丁妈妈不乐意了,挂下了脸小声咕哝道:“那烂瓦房怎么能同馥馥斋比?要你这么说,自家搭个窝棚,建个草堂,十两银子就够了说话要凭良心,你也是大户奶娘,你不知道如今紫檀都卖成什么价了?我这算的还是往年的价呢,又没坑你蒙你”

关妈妈被堵得无语,只是一个劲的暗翻着白眼。

章含芳见她俩斤斤计较,吵闹得粗俗不堪,而顾熙然和舒欢都在旁看戏,生怕被他们看低,忙推关妈妈道:“教你去就去,银子不够,拿我的首饰匣子来。”

“姑娘”

“快去”

关妈妈强不过她,只得返身去找那群丫鬟,问她们哪个捧了首饰匣子,最后还是鸣鸾捧了过来,揭开匣子,满目都是金珠玉饰,在灯笼昏暗的光线下都熠熠生辉。

章含芳随手捡出一支金点翠嵌珠凤步摇,还未说话,丁妈妈先探头一看,咂舌道:“好精致的首饰,总要五六十两银子吧?”

这丁妈妈果然难缠,看见章含芳一张脸黑了下来,舒欢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只好偏过头去,躲在阴影里掩饰笑意。

章含芳怒了,再捡整支通碧水透的翡翠簪。

丁妈妈那双眼睛何等毒辣,赞道:“整块翡翠雕琢的簪子还真是少见,何况水头这般足,我看能值个三百两银子。”

章含芳赌气再捡一只金缠丝老翡镯。

丁妈妈瞟一眼:“二百两银子。”

一只羊脂白玉花蝶佩。

“一百二十两银子。”

章含芳彻底怒了,直接抢过鸣鸾手里的首饰匣子,往丁妈妈手上丢去:“你挑你自个挑挑够了告诉我”

丁妈妈连忙抱住首饰匣子“哎哟”一声:“姑娘您轻点儿,这要是失手摔了,您拆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赔不起啊”

听见这句话,章含芳脸色才算缓和一些,但关妈妈已经很想死了这回出来带了多少首饰,她心里是清楚的,别看那匣子里搁得满满当当的,但能压箱底的货色方才已被章含芳捡出来了,其余的首饰好看归好看,价值倒真不太高,毕竟出门在外,又是往亲戚家里去,带两样能撑脸面的首饰就成,太贵重的整套头面,仍旧搁在家里。

果然,丁妈妈抱着首饰匣子一样样清算,算到最后,皱着张核桃老脸笑道:“姑娘,不够,这里头的首饰统共算下来,也就值个一千两银子。”

正文第一百二十一章很傻很天真

第一百二十一章很傻很天真

章含芳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眼光是有的,但外头寻常首饰铺子里卖的那些货色压根入不了她的眼,她用的首饰,多半是家里拿出金玉,请位有名的首饰匠人上门来打,她只在意用料和做工样式,知道这个贵重,那个不值钱,但究竟什么价,她不太清楚。

因此听丁妈妈这样一说,她就暴躁起来:“只值一千两银子?怎么可能,你再算算清楚”

丁妈妈微撇着嘴儿道:“老婆子前前后后算了足有三遍,确确实实,就值一千两银子。姑娘若不信,请您这位奶娘瞧瞧,再不然回头喊个首饰匠儿上门来对。”

丢脸丢在顾家还不够吗?章含芳不搭理她,只是将狐疑的目光转向关妈妈。

关妈妈脸色极难看的,不情不愿的咕哝道:“虽说估的价低了些,但也差不离儿”

章含芳僵了一会,深吸口气道:“出门时太太不是给了三百两银子么?拿出来”

关妈妈擦着汗道:“姑娘,你赏人花用了不少,如今只剩二百两”

“拿出来”章含芳喝断她道。

关妈妈只好将那二百两银票取了出来,美景上前替舒欢接过。

就算如此,还有着三百两银子的缺额没有补足,章含芳真是窘了再窘,一口怨气噎在喉间下不去,差点要被活活气死,但事到如今,再反悔也不能了,她只得闷着声,发着狠,将头上身上手上甚至耳上的首饰一股脑的都捋了下来,往关妈妈手里丢。

“一百二十两银子。”丁妈妈尽职尽责的在旁报着价钱。

这火到底是夜半起的,章含芳先已卸了首饰睡下的,后来就算起了也没整妆,身上戴的首饰简单有限。

舒欢看她再不能凑了,微摇了摇头,不得不出声道:“剩下的银子就算了吧。”

不是心软,而是这脸已经打得太狠了,虽说错在章含芳,她烧了馥馥斋她就有责任赔,但这么多人一搭一唱的挤兑着她赔银子,再围观她脱卸钗环,还真有点欺负人的意味,外带她到底是老太君的外孙女儿,教她浑身比被强盗抢过还干净的出门去,那打的就不止是她的脸,还有章家的脸,容易将事情闹大。

顾熙然自然明白舒欢的用意,赞赏的望了她一眼,觉得她到底比最初来时想事周全妥当了些,因此也缓缓开口道:“这就成了,天也快亮了,表妹还是先歇歇去,我让人备好车,等你休息够了,随时能走。”

章含芳一直强忍着不许自己落泪,但此刻听见他这话,鼻子一酸,眼泪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只是她脾气既然娇纵,自然也生性倔强,铁了心的要把银子补上,于是竟不搭理他们,只是扭过头去,冲着她奶娘和丫鬟们道:“脱首饰身上有银子的统统给我拿出来回头到了家,我赔给你们”

自家姑娘都将浑身首饰褪了个干净,丫鬟们再不愿,也不敢出声,都低着头,默默的将身上戴的首饰和银子拿了出来。

章含芳出手散慢惯的,若是遇着她高兴,整锭的细丝银子她都能拿着打赏人,因此几个丫鬟和奶娘凑一凑,竟然也能凑出价值二百两银子的东西。

这已足够,章含芳自然不可能等着舒欢给她找还那二十两银子,也不管会不会摔坏了,将东西往地上一扔,就泪着流跑了。

“姑娘——”关妈妈一路追着去了。

剩下的那些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只有丁妈妈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弯了腰去捡地上那些东西。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舒欢此刻有些可怜章含芳,但到底是她自作自受,再说句心狠不好听的,活该因此也只是暗叹口气,就收了那些首饰银钱,对那些丫鬟道:“愣着干什么,追回你家姑娘,让她先去沐浴换衣,回头我会教人收拾了屋子,你们先歇一阵再说。”

丫鬟们答应着都追了去,顾熙然低头想了想道:“美景,你跟着瞧瞧去。”

美景应一声,将手里灯笼交给赏心,就追了上去。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远处还在救火的家丁们时不时发出的呼喝声响,再看看火势渐渐缓下去,舒欢只觉倦意上涌,撑不住,也不想再去看那馥馥斋烧成什么样了,只仰起脸对顾熙然道:“好累,我们回去吧。”

顾熙然点了点头,对着丁妈妈一笑:“你也歇着去吧,明儿到听荷榭来领赏。”

丁妈妈巴巴儿的陪着,就等这句话了,老脸笑出朵花来就应着去了。

等到回至听荷榭,舒欢将那一匣子首饰搁在妆台上,就瘫到床上累得动不得了,顾熙然跟着躺过来,两人对望着彼此微黑的眼圈,都觉好笑。

舒欢先道:“那些首饰怎么办?”

顾熙然一笑:“先收着吧,太君若是问起,那就交出去,若是没问起,就便宜了我们。”

舒欢点了点头,阖起了眼,没有再说。

老太君多半是不会问起的吧,除非章含芳回去哭诉,但她那样的脾性,这么丢脸的事哪好意思说,就算被家人问起,恐怕也是随口扯个谎儿骗过去。

念及至此,舒欢忽然觉得这傲娇姑娘也没那么讨厌了,毕竟明明能赖的赔偿,被人挤兑两句就乖乖交出来了,这种很傻很天真的人,还真是世上难寻了。不过得了她的银子,也没什么内疚不安的感觉,一来火不是他们放的,起初也没存着要钱的心思,二来老太君不会要章含芳赔钱,可是她这样骄纵跋扈,成天做些给人添堵惹麻烦的事,不让她就此受点教训,还真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胡思乱想着,舒欢就将朦胧睡去,迷糊中觉察到有只手在解她衣裳,她累得当真不想动了,只翻了身,含糊道句:“不要”

顾熙然哪有那么急色不堪,原只是看她和衣睡着不舒服,想替她解了衣裳让她好好睡而已,被她这话一说,才起了点绯色心思,不过还没来得及趁机吃点豆腐,就听美景在外敲了门道:“二爷,二奶奶,你们歇下了没?”

看来今日还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顾熙然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被子搭在舒欢身上,起身去开门:“什么事?”

美景不好意思道:“我记得二爷这里有扭伤擦的药酒,想取了去给章姑娘。”

是有,上回舒欢扭伤脚后,纪丹青给配的,顾熙然返身寻了出来,递给了她,这才问一句:“怎么,她扭伤了?”

“是是啊”美景有点尴尬,怕他多问,只道一句:“二爷您歇着,我先去了。”

顾熙然自然没有问的心思,“嗯”得一声就闭了房门。

美景这才长吁出一口气,暗道侥幸。

这不是烟熏火燎的闹腾了一夜,章含芳气头过去后发现自个浑身一股臭味么,她就直奔温泉池子沐浴去了,谁想太性急,下池时没留神,一脚踩进了铺池的石子缝隙里,结果当然会扭伤脚,而这铺池的石子之所以如此松散,原因就同美景有关了。

往常舒欢要画石时,都是美景去温泉池子里捡的白石子儿,这捡着捡着,天长日久的就将铺得严严实实的石子儿捡出个空隙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章含芳受了一场大气后,没有体力和心思再追究自个扭伤的原因了,顾熙然和舒欢自然也不会问,就问了,也不会罚她去替章含芳出气,倒正好教她逃过一劫。

正文第一百二十二章突来噩耗

第一百二十二章突来噩耗

次日晨起,送走章含芳后,别院内再没有瞧着不顺眼的人,舒欢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情欢快的捡起了她的画笔,摸回了绣花针,而顾熙然则是忙着处理火灾的善后事益,还打发了人回顾家大宅送信。

一日三餐,两人都是躲在房内相对而食,身旁没有多余的人,说话就用不着避忌,闲闲的边吃边聊,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仿佛此刻淡然而悠长的幸福,可以继续延续,直到白发苍苍,地老天荒。

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若生活在现代,他俩房门一关,就能享受二人世界,可在这人口多多,事情不断的大宅门内,即便关上了门,仍然会有人来敲开。

入夜临睡前,舒欢刚卸了钗环,散开头发,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顾熙然原是半躺在床上看书,听见这声音,十分不悦的拧紧了眉头,问一声:“又怎么了?”

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里俱是无奈。

门外响起的是慧云的声音,能让她急着这样的,绝对不是小事。

“二爷,二奶奶,快起来府里有人来传话,说大爷他他过世了”

舒欢心里一跳,忙丢下梳子,上前就拉开房门:“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慧云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问那传话的人,他也说不清,只说请二爷和二奶奶赶紧回去,家里都乱成一团了,老爷病倒了,太君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奶整个人都呆傻了,同她说话,她就只嚷着要找绳子”

顾熙然听到这里,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只道声:“备车,立刻走”

事情有点离奇,但很严重。

舒欢咬着唇想了想,连声呼喊丫鬟,最后还是带着一脸慌乱神色的美景急着赶了过来:“二奶奶有什么吩咐?”

“去纪大夫和杜师父那里说一声,我们即刻要走,他们愿意再住两天的,就住两天,若是不想再住,回头让管事的替他们备好车,杜师父此刻不方便跟进府里,就让他先在纪大夫那里住些天,等事情料理完,二爷自然会寻去。”

美景应了一声就走。

舒欢也来不及收拾什么东西了,只将金银首饰带了,再同顾熙然一起寻了两身厚衣裳,就随便挽了发,唤来赏心提了灯笼,就往别院门外赶。

一路匆匆,谁都无心说话,半道上云姨娘带着香茜追了上来,也是默默。

穿行于夜色之中,被凉得有些教人发抖的风一吹,舒欢就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天了,想看看是不是有变天的迹象。

明明是八月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刻,偏偏那月躲在云层里,连繁星也不见,深邃的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扑面而来。

她忽然就紧张起来,心里有一种野草肆意疯长的荒芜感。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顾熙天,对这个陌生人的死亡,自然生不出什么悲痛的心情,只是觉得人生流幻,世事无常。

一个前些日子还兴致勃勃计划着中秋过后要出远门做生意的人,突然就死了,怎么都让她感觉这里头透出一股浓浓的神秘气息,而顾熙天在顾家的重要性,注定了他的死亡,将在顾家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后的变化对她和顾熙然来说是好是坏,不得而知。

赶到门外,已有三辆车备在那里,别院里的下人自然不可能都即刻跟走,只捡几个要紧的跟着,其他的人,留着收拾完东西再回。

舒欢走到车前,发现匆忙之下,管事的连脚踏都忘了预备,还是顾熙然搭过一只胳膊来,撑着她上了车,还未坐定,忽然瞧见别院大门内有几盏灯笼追了过来,却是纪丹青和杜秋杜母他们,也赶着出来了。

顾熙然瞧见纪丹青身上背着药箱,不觉微皱了眉:“纪大夫这是”

纪丹青仍旧神态温和,拱了拱手道:“夜半赶路不太安全,在下和杜秋商议了一下,还是一块走吧,若有什么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你们都走了,我们待在这里也甚是没趣。”

顾熙然微微点头,扬声让管事的再备车,但送走章含芳已占了好几辆车,管事的此刻也只能勉强再凑出一辆车来,请纪丹青同杜秋坐了,杜母则去前头,与云姨娘同乘。

就在美景等丫鬟们都慌着要上车时,顾熙然抬眼瞧见了慧云,略微沉思了片刻,忽对她道:“你暂且先留在别院,什么时候回府,等我打发人来告诉你。”

慧云一怔,紧接着心里一酸一痛,不敢说什么,只将手里东西递给了美景,道了一声:“是。”

这等于变相的驱逐和疏离吧

她原以为,拖着不挑人嫁,总能再缓和上些日子,兴许事情会有转机,却没想到不论如何谨慎小心,仍然不能再留在顾熙然的身边。

云姨娘上车前刚巧听见这话,心念也是微动,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落到同慧云一样的下场,忽然就有种悔不当初的凄楚感满坠了心头,早知如此,就不该起任何不良的心思,守着自己的身份,过安分无争的日子。

及至众人上车,就听车夫扬鞭挥喝,赶着车前行起来。

只是夜黑,又没有月亮,只靠着车前数盏风灯照亮,车子无法驰骋,全由车夫在旁牵着骡马,小跑着一路前行,看上去非常辛苦的样子。

舒欢有点瞧不过去,低声问顾熙然道:“咱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照这样子也赶不了多少路,还不如等天亮了再走,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追上这段夜路,也省得这些车夫如此疲累。”

顾熙然微微叹息一声,撂下了车帘:“你想的是没错,但听闻噩耗星夜兼程和睡至天明再起身赶路,瞧在旁人眼里就是两回事了。”

这就是现实吧

有时候教人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不是想博什么手足情深的好名声,只是想尽量做到周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舒欢默默良久,忽然伸手拽了拽顾熙然的衣袖:“上回备的辣椒水还有没有,给我一点,我怕到时一紧张就哭不出来。”

她只在小时候经历过祖母和外祖父的葬礼,那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哀恸自然而然,但顾熙天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能有同情、叹息、怅然和淡淡的难过,可是绝到不了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地步,她真怕到时夹在一群失声痛哭的人群中,哭不出来会很尴尬。

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身世

第一百二十三章身世

星夜兼程真是很辛苦的事情,古代路况还不太好,颠簸外带心事重重,让舒欢和顾熙然都没有想睡的心思,只是睁着眼到天明的话,时间也很难熬,最后还是顾熙然在腿上铺了件厚衣裳,让舒欢枕着稍微闭闭眼睛。

枕着他的腿,会有莫名的安全感,舒欢朦胧间似有睡意,只是忽然听见有隐约的哭声断续传来,深夜中听来让人有点毛骨耸然,她立刻警醒的撑起了身子,将疑惑的目光对向了顾熙然。

顾熙然揭了车帘问外头车夫:“谁在哭?”

车夫侧耳听了听:“回二爷,是后头车上传来的哭声,想是念及大爷,过于伤心了吧。”

后头车上坐的是云姨娘同杜母,一个同顾熙天不可能有过深的交情,另一个压根就没见过顾熙天这号人,要哭也不至于挑这个时候哭。

两人再仔细听了听,见那哭声不但没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忙喊车夫停车。

他们这车走在最前面,一停下来,后头的车自然也停了,才下车就看见杜秋已经探身在杜母乘坐的那辆车内,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哭声持续着没断,杜母显然没有答话。

舒欢和顾熙然走到车前,借着半掀起的车帘往内一张,瞧见杜母和云姨娘相互搂抱着正哀哀痛哭,顿时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你们哭什么?”舒欢忍不住问了。

杜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回答,但话未说出口,止不住的哽咽声就先冲了出来,她不得不紧捂着嘴,才能不过于失态。

舒欢无奈的望向顾熙然,结果发现他眸光里闪着份若有所思,不觉一怔,猛然想到了些什么,立刻皱着眉头苦思起来。

最后还是云姨娘先抑止了哭声,一边拿帕子替杜母拭着泪,一边顺势跪了下去:“娘”

一声“娘”字出口,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才下车的纪丹青都愣住了。

舒欢是推测着猜到了一点,但听见云姨娘这声凄楚而深情的呼唤,仍然有点回不过神,直到被顾熙然牵回车内,待车身一震又开始上路后,她才轻吁出一口气:“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住在别院时,杜母也不是没见过云姨娘,还同她说笑过几回,但当时也没见她俩有什么心灵感应啊

她沉思着喃喃道:“难道嫣娘身上带着什么信物,或是有方便辨认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