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几个台不是在插播新闻,就是插播电视剧,薛宁关了电视,用脚把笔记本电脑夹起来,放到茶几上,开机。

她得想法子开溜了。

那家伙真的像苏先生说的,惹不得…

“我没让你离开我的房间。”顾旭白不知何时进来,嗓音喑哑。

薛宁吓的一激灵,直接把买机票的窗口关了,心惊肉跳的回头。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几许肌肉凸起的轮廓。

咽了咽口水,视线从他胸口离开。“有事这边不能说么。”

“不用说。”顾旭白迈开腿,径自过去,把她抱回了主卧室。

薛宁有点方,她的手成这个样子,他到底想干嘛。后背接触到床垫,双眼睁大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在眼前睁大,身体无意识的升起戒备。“你想干嘛?”

“以后睡这边。”顾旭白躺到她身侧,曲起手托住下颌,距离很近的看着她的眼睛。

薛宁直接懵逼,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五个字到底是个什么鬼,额上瞬间挂上三条黑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您…觉得合适么?”

“不影响。”顾旭白的目光更沉了。

“我觉得有影响。”薛宁迫切的想滚蛋。

她同意住进来,可没同意让他睡!再说了,他明明是说要保护自己的,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

去他大爷的!

顾旭白眯起眼,深深的看她。“手还疼么?”

“有点。”薛宁不假思索的回答。

“唔”顾旭白嘴里发出一丝声音,调整了下身体的位置,低头,直接吻上她的唇。

薛宁再次懵逼,脑子里像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早知道他问的那么一本正经也安好心,她就不该说话。

顾旭白吻了很久,满意的放开她,伸手关灯睡觉。

薛宁前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到后半夜困成狗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还做了噩梦。

惊吓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在泰柚实木地板上,映出无数顽皮的光斑。顾旭白呼吸绵长,睡颜清隽,一只胳膊横在她的腰际,占有欲十足。

薛宁胳膊动不了,使劲闭了闭眼,本想把他踢开,想想又放弃。

她得赶紧走。

试着挪了身体,不料顾旭白的手反而收紧力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依稀带着一抹才睡醒的慵懒。“今天休假,9点半,我带你去拍卖会。”

“拍王是谁鉴定的?”薛宁皱眉。

昨天打电话跟苏先生又聊了下,他也不能确定,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按照他的说法,东西的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东西的来历。

她后来仔细一想,自己确实走偏了,她的目的,不是证实真假,而是要找到这件东西的第一手藏家。只是心里依旧介意,到底是不是真品,如果是,才能解释得通,当初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丧尽天良。

“没有鉴定过。”顾旭白的手碰到她平滑的小腹,嗓音哑哑的,还带着一抹性感的磁性尾音。“不会送过去,给你留着。”

“谢谢,不过,请把您的手拿开。”薛宁僵着身子,感觉身上有团火在烧。

“好。”顾旭白撤回自己的手,掀开被子起床,只留给她一抹高大的背影。

薛宁翻了翻白眼,挪到床边,慢慢坐起来,用脚开了门,出去招呼阿姨上来帮自己洗漱。

这几天她在阿姨的帮忙下,几乎把书房里所有的藏品都看了个遍,除了那件拍王,再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所以她必须要去拍卖会。

神秘人把线索给自己,应该不单单只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沉香木雕镇纸,和那件尚未鉴定出真假的拍王。

计划赶不上变化。

薛宁跟着崔立珩落地帝都,时间正好中午一点。

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羽绒服,黑色打底裤雪地靴,带着崔立珩给她买的帽子和耳罩,出了航站楼随即打车去市区。

她把梁秋帮自己查到的地址给了苏先生,结果这事没能瞒住崔立珩,他主动先过来查了下,怀疑他是当年那件案子的知情者,于是回去把她带过来。

路上,薛宁的身体一直控制不住的发抖,额上冷汗淋漓。

那个人知情却不站出来,害得她家破人亡,亲生哥哥至今生死不明!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能查到是我跟苏先生把你带走的,还能知道你的邮箱,多半也是不希望这件事永远尘封。”崔立珩揉了揉她的头顶,无奈叹气。“叔叔阿姨在天有灵,看到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一定很欣慰。”

薛宁死死的咬着唇,出血了都不自知。

她不要他们在天上欣慰,她只想像正常的小孩那样,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再也不怕妈妈从楼上跳下来,自己接不住,再也不怕放学晚回家,留给她的,只剩一片火海…

“松开!”崔立珩发现她的嘴在流血,气得想揍她。“你这样怎么回去?你不想见九叔了!”

薛宁闭了闭眼,艰难松开牙齿,身上冒出凛冽骇人的杀气,漆黑明亮的眸子,依稀染上一抹赤红,木然的望着窗外飞驰倒退的高楼。

抵达目的地,才涌起的希翼转眼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扑空了。那个人再次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

天空飘起大雪,整个世界像是潮水退去,忽然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飞舞,地上很快起了一层白。薛宁站在染了几百年风霜的胡同里,平静的让崔立珩帮自己戴上耳机接通手机来电。

片刻后,薛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下去,比眼前肆虐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你是谁?!”

、Chapter 27

君安国际艺术品拍卖会,推陈出新冬春连拍分三个专场,“雅趣——釉色如新”明清瓷器专场;“风流——墨色如故”明代书画专场;“本真——碧色如洗”玉器木雕专场,时间为三天。

薛宁错过了第一天的玉器木雕专场,下了飞机,随着崔立珩一起去停车场拿车,直接回了珍宝斋。

到二楼茶室坐了大概五分钟,方桥从拍卖会现场回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台上,接入u盘,打开在会场偷录下来的视频。

苏先生摆手,示意他到楼下去看着,拿起紫砂茶壶给薛宁和崔立珩倒茶。

薛宁的手没法动,偏头看了看崔立珩。

崔立珩把茶杯端起来,喂她喝了一口,蹙眉望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玉器木雕专场,除了那件沉香木雕镇纸,再没有薛宁要找的东西。

薛宁有些失望,踢了下崔立珩,示意他给自己倒茶。“那个人又躲了起来,我在回来的路上琢磨了下,像是我爸以前带的那个协警郭自强,出事后他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上过高中会用电脑。”

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刻意的压低,但她还是有种古怪的直觉,她认识他。

苏先生不说话,沉默的品着茶,许久才把杯子放下,幽幽的看着对面的博古架。

“有证人活着是好事,倘若有一天能翻案,他肯定会出现。”苏先生年长,看问题也比较长远。“单子上提到的东西,现在找到了其中的两件,我们就从这两件入手,找到最早出手的卖家。”

崔立珩看了一眼苏先生,抿着唇,缄默不语。他找到了证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没第一时间带回来,没想到对方的警觉性这么高。

“如果真是郭自强,你找不到他的,只能等他自己现身。”薛宁知道崔立珩心里不痛快,又踢了他一脚。“帮我把手机拿出来。”

这几天手不方便,她只能用脚,袜子都没法穿。等着崔立珩把手机手机放到她身侧,随即踢掉雪地靴,解锁,查看刚刚收到的短信。

都是提醒自己有未接来电的,号码无一例外,全是顾旭白。

“君安今年的拍王真伪目前不知,但来历相对复杂,是通过纽约佳士得拍回的,第一次出现是五年前,当时也没确认是不是真品,媒体都不报道。不过提供此物件的藏家为华裔女子,今年约28岁左右,这是目前我查到的消息,其他的暂时还没有头绪。”苏先生抿了口茶,望向薛宁。“明天,让立珩陪你去见心理医生。”

“我最近很好。”薛宁侧对着他,一脸心虚。“下次有人跳楼,我不会再管。”

“你心里的恐惧若是无法克服,这件事就不用查了,让你爸帽子上的警徽永远蒙尘!”苏先生的嗓音沉下去,无比严厉。“你自己看着办!”

薛宁缓缓转回去,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先生恨铁不成钢的面容。“我去,苏先生您别生气,我听您的话明天去见心理医生。”

苏先生脸上的线条绷紧,拎起茶壶倒茶,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直到楼下传来方桥略微惊恐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楼上的三个人脸色微变,几乎同时起身,目光齐刷刷的往门外望去。

顾旭白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出现在楼梯口,一步一步朝着薛宁走过来,绷着脸停在她面前。“回家。”

他出个门她就不见了,兔子也没这么快。

“好。”薛宁冲苏先生使了个眼色,低头把鞋子穿好,从崔立珩面前经过时朝他点了点头,随即阔步下楼。

顾旭白危险的眯起双眼,丢给崔立珩和苏先生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施施然转身跟上薛宁。

回到锦湖,天已经黑透了。

阿姨做好了晚饭,看到薛宁跟顾旭白一起回来,马上去餐厅准备碗筷。

薛宁确实有点饿,一整天都在路上,又受了打击,胸口闷的难受。到餐厅坐下,阿姨盛好了饭,还没开始喂她,就被顾旭白给支开了。

“我说过,你这里也不怎么安全。”薛宁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目光平静的像似高山上的湖泊,清澈之余又透出几许看不清的幽深。

顾旭白喜怒莫辩的看着她,伸手端起阿姨盛好的汤。

薛宁对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如果有一天,我捅了天大的篓子,你也会站在我这边么。”

“会。”顾旭白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吹温,喂到她的嘴边。“我不会丢下你自己一个人。”

他想揍她。

薛宁张嘴把汤含到嘴里,微温的汤水顺着喉咙流入冷的泛酸的胃里,感觉好受一些,索性主动张开嘴。

一碗汤喝完,薛宁舔了舔唇,看他的眼神满是戏谑。“你是不是特别想睡我?”

她是不是该觉得庆幸,猎物主动送上门…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顾旭白跟念经似的,说完便沉默下去,端起饭碗,喂她吃饭。

薛宁直接给了他一对白眼,想睡就明说!

吃完,时间接近8点。

薛宁本想上楼休息,结果被他带到了君安国际大酒店。进去的时候,夜间场刚开槌,第一件拍品,是件明代的玉杯。口径6厘米,高6厘米,与灌南县博物馆收藏的那一件规格相同,造型却完全不一样。

薛宁看着大屏幕上的特写,心思却飞的老远。

一直给自己发邮件的人突然人间蒸发,但是用网络电话打给她说了四个字:海城齐家。

齐家的人她就见过齐天宇,还一点都不熟。想要接近齐家人,查清当年到底是谁带走了那批文物,还让爸爸背黑锅,顾旭白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对自己有欲望,这是她唯一能利用的。

至于梁秋那个狗腿无间道,吃喝玩乐找他还行,别的事就算了。他能卖顾旭白,卖自己的时候一定更加顺手,没准还打折。

烦躁的把腿伸直,使劲抻了几下,拉回思绪,偏头去看身边的顾旭白。

他侧脸的轮廓深深,神色淡漠,眉峰微微下压,似乎对这种场合并不是太感兴趣。

第一件拍品落槌,因为雕工略显粗糙,并未能拍出高价。第二件拍品举槌的间隙,入口的方向出现了两道引人注目的身影。女的一身红色羊绒裙装,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长腿笔直,妆容精致。如云的秀发随意披在一侧的肩上,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勾人。

男的很眼熟,是梁秋那个狗腿无间道。此刻正挽着那位水灵灵的大美人,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

再看那女人,果然很符合他的形容:高端大气上档次。

薛宁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跟梁秋的目光撞上,下一瞬就见他带着那位美人往这边走。皱了皱眉,主动往顾旭白身边凑。“跟梁秋在一起的那位,你认识?”

“认识。”顾旭白抬手,动作自然地搭到她的肩头,指尖梳进她柔软的发丝,很随意的捋了几下,低头,在她耳边凉凉的吐出三个字:“前女友。”

“你真不要脸。”薛宁调整了下坐姿,对上他深沉漆黑的眼睛,笑得一脸揶揄。“她不能满足你,还是…”

薛宁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秋意味深长的笑声打断了。“哟,石膏侠,你也来凑热闹啊。”

“嗯哼。”薛宁正回脑袋,看着停在顾旭白面前,几乎要僵成雕塑的大美人。

确实很美,狗腿梁秋说的没错,她真的什么都比自己大一圈,还都是关键位置。只是气氛好像…非常的不对劲,顾旭白的手还在自己的肩上没移开,身体向自己倾过来,靠的很近。

薛宁收回视线,皱眉看他。“我现在是小三?”

顾旭白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若不是距离太近,根本看不到他的这个动作。

薛宁跟他对视一秒,别过脸,继续看着大屏幕,神色泰然。

蒋卿云听到薛宁的话,脸色变了变,维持着高贵优雅的姿态,坐到顾旭白另一侧的椅子上。“旭白,不介绍下么,哪家的小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朋友的妹妹。”顾旭白的手指穿过发丝,在薛宁颈后轻轻的碰,一下一下,跟弹琴似的。

薛宁被他撩的有些不舒服,但手没法动,又不好弄出太大的动作,只能坐着不动。

“原来是朋友的妹妹。”蒋卿云笑的如沐春风,身体微倾,手臂从顾旭白胸前横过去,落到薛宁面前。“你好,我是旭白的女朋友蒋卿云,你以后可以叫我卿云姐。”

“蒋小姐好,我的手不方便,不好意思。”薛宁垂下眼帘,淡淡的看着蒋卿云的手。

那是一双常年练拳的手,骨节显粗,虎口的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个女人不简单呐,而且前女友和女朋友,差别大了去好么…薛宁弯了弯唇角,悄悄踢了顾旭白一脚。

“没关系,是我粗心了…”蒋卿云把手收回去,镇定自若的跟顾旭白介绍第二件拍品的特点。

她的嗓音很好听,绵绵的,咬字却特别的清晰,又柔又媚,听一会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思路走。

薛宁暗暗蹙眉,伸脚去踢梁秋。“梁秋,你要拍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卿云嫂子说什么值得收藏,我就拍什么。”梁秋说着就往她身边凑,头挨着她的头悄悄咬耳朵,态度亲昵。

顾旭白见状,眸光沉了沉,突然抽回自己的手,起身,不由分说的把梁秋拎起来,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跟着抓起薛宁。“回家。”

、Chapter 28

薛宁有种自己即将被人分尸的错觉,才站起来,蒋卿云就挡到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她没有看自己,而是深深的看着顾旭白。眼中有惊疑,有不甘和愤怒,还有几许幽怨,密密匝匝,像一张网,牢牢的锁定顾旭白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眶似有雾气弥漫,精心修饰过的眉蹙起,眉心拧出深深的皱褶。绵软如水的嗓音,在她开口一瞬间,忽然而然的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她是谁的妹妹?”

顾旭白不说话,也不看她,而是低下头,仔细的帮薛宁把外套的拉锁拉好,弹平衣服上的皱褶。

薛宁的神经下意识绷紧,并且毫不怀疑,蒋卿云攥成拳头的手,一旦扬起,必定是冲着自己的脸来。

“二…哥,你送石膏侠回去吧,我陪嫂子再看一会。”梁秋及时发挥他的狗腿本质,冲上来将薛宁和蒋卿云隔开,并悄悄冲薛宁使了个眼色:快走。

顾旭白手臂一伸,从容的将薛宁拉过来,自然而然的揽着她的肩膀,抬脚往外走。

蒋卿云僵在原地,脸色青了白,白了青,久久回不过神。

“嫂子…”梁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拉她重新坐下,刻意压低了嗓音。“太上皇还是不答应你们在一起,你要理解二哥,而且你看石膏侠那个样,他能做什么呀。”

蒋卿云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视线落向刚呈上来的物件,冷冽开口:“小秋,你跟我说实话,你二哥他真的是为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