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冷一热,真是令人无限唏嘘。

大禹王,将和他的妻子涂山氏一起合葬在涂山之上。

在送葬的人群里,大禹王唯一的儿子启王子走在最前面。他一身重孝,虽然沉默,但是,跟外界猜测的中毒已久形象完全不同,事实上,启王子英气勃勃,身板笔挺,若非满脸悲哀,他完全是一个阳光少年。

这和阳城人民所想象的纨绔子弟形象截然不同。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

大禹王时代的结束,便标志着启王子这个称呼的结束。

从今往后,他便只是姒启,而不是启王子。

大夏的王宫,已经和他彻底无缘。

当然,大费才是今天的主角。

作为下一任王者,他虽然在守孝期间还未正式登基,但已经是事实上的王者,所有臣下,都开始把他当王者对待。

此时,他手持玄圭,走在涂山侯人之后。

但见他因为父亲和大禹王相继去世的双重打击,形销骨立,十分憔悴,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不少。

送别的人们纷纷惊呼:“大费将军请多保重……”

“天啦,你们看,大费将军快支撑不住了……”

他在送葬的队伍里,只是满脸哀戚地向人民挥手。

大费将军的忠孝形象,再入人心。

就如他手里至高无上的玄圭。

今日之后,他便会入主王宫,只等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过去,便会天下改元,迎来属于他的时代。

再后面,是整个大夏的诸侯大臣。

再后面,是自动送行的百姓。

因为送别的人太多,队伍竟然整整从阳城拉到了涂山,绵延几十公里。

凫风初蕾一身便装混迹在送葬的长长队伍里,但见周围的百姓均满脸哀戚,有不少长者连连抹泪。

他们对大禹王的爱戴,是完全出自内心的。

就连她,也觉得内心很是不安宁。

并非是因为大费当了王者以后要杀他就更不容易,而是总觉得大禹王和皋陶都死得很蹊跷。仿佛一场大乱才刚刚要拉开序幕。

她又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手心里的玉瓶,看看时间,百里行暮这两天就该到阳城了。

涂山。

那是一座非常简单的陵墓,没有任何殉葬品,只有一具厚重的棺木,棺木里,便躺着一代伟人大禹王。

在他的旁边,便是他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原配妻子涂山氏。

当最后一抔黄土落下时,涂山侯人也不知道,母亲等待多年,到了今天,她在九泉之下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如释重负?终于赢了?或者已经太过失望满是愤恨?甚至根本不愿意跟这个所谓的丈夫在黄泉之下再有所牵扯?

大费率领大夏的十二部族首领一起跪哀,涂山侯人一一还礼。

大费眼眶通红,言辞诚恳:“启王子节哀顺变。大禹王功在千秋,日后在九泉之下也必将继续庇佑我大夏江山。今后,我还有许多仰仗启王子的地方。”

涂山侯人一扫昔日的漫不经意,他也语调真诚:“大费将军客气了,大夏江山以后就全靠你了。”

“唉,想我父亲和大禹王配合默契,君臣之间从无罅隙,几十年来,真可谓同甘共苦,亲密无间,但愿日后我俩也能效仿先贤,继续我大夏的宏图伟业……”

第147章 大费称王3

12部族首领纷纷附和:“大费将军智勇双全,日后必将带领大夏走向一个更高峰……”

“大费将军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我大夏一统天下的局面必将持续万万年……”

“以后若有启王子辅佐,真不啻如虎添翼……”

涂山侯人当然心知肚明,所有的逢迎之词全部指向了大费,时移世易,如今,是大费的天下,也难怪部族首领们全部转移了风向。

夏后氏和有男氏都和大禹王特别亲厚,如今,见大禹王只留下这一儿子,以后前途未卜,都不免忧心忡忡,可是,碍于大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是看了涂山侯人一眼,陆续告辞了。

大费留在最后面。

涂山侯人看着他,他也看着涂山侯人。

涂山侯人淡淡地:“大费将军还有何指教?”

大费沉声道:“真没想到,我俩的父亲居然差不多同时去世,这也算是天意吧。以后,我俩更应该继承先人遗志,精诚合作,不能让大夏江山在我俩手上衰落下去。”

涂山侯人何尝看不出他惺惺作态背后的嚣张和猖獗?

这话很明显,我的父亲已经替你的父亲做了一辈子臣子。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你也必将为我做一辈子臣子。

涂山侯人只是淡淡地:“大夏有大费将军就足矣,其他人充其量是锦上添花。至于我……”

他顿了顿,“我无才无德,也不能再为大夏做什么贡献。”

“启王子的意思是?”

“待大禹王丧事彻底结束,我便会离开阳城。”

大费肃然:“启王子何必如此?要知道,大夏正是用人之际,我还有许多要仰仗启王子的地方。”

涂山侯人笑道:“我就不留在阳城碍大费将军的眼了,你放心,我会尽快搬出王宫。”

也不等大费再说什么,他一挥手:“好了,大费将军现在是大忙人,就没必要在这里跟我闲扯了,还是早点回去准备登基的事情吧,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忙碌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话已经是极不客气了,依照大费昔日的脾气,早就翻脸了,可现在,他居然不气不恼,十分大度:“启王子也别急着搬出王宫,更不用急着离开阳城。否则,传出去,倒叫不知情的人民以为是我容不下启王子……”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好了,天下皆知你大费将军忠孝两全,大仁大义,你就别担心这区区小问题了。”

“嘿,启王子真是说笑了。”

他盯着他。

他也盯着他。

彼此的笑声里,看到洞箫和劈天斧的杀气交错。

涂山侯人敢肯定,如果大费自忖能一击成功,绝对马上出手了,可是,他碍于劈天斧的威力,毕竟,几次交手下来,他从来没有占过便宜。

而且,这是在大禹王的坟头。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大费将军快快请回吧,在你登上王位之前,若发生流血变故终究乃不祥之兆,也有损你大仁大义的美名……”

大费也笑眯眯的:“启王子真是爱开玩笑。好了,我就先行告退了。日后,启王子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向我开口。”

涂山侯人一挥手:“大费将军走好。”

大费将军听得他这话跟送别死人似的,心里大怒,可是,环顾四周,还是大步离开了。

四周,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涂山侯人独自站在这座孤零零的陵墓前面,忽然意兴阑珊。

帝王将相,有何意义?

纵然伟大如大禹王,死后连安葬之地都不能随心所欲——如果可以选择,他敢保证,大禹王根本不愿意和死去几十年的原配合葬——黄泉路漫漫,原本毫不相爱的夫妻,竟然连死后也只能凑合凑合。

有人无声无息靠近。

涂山侯人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云华夫人。

云华夫人没有哭,更没有悲痛得花容失色,相反,她依旧衣衫华贵,容颜端丽,神情也十分平淡,就好像从来没有大禹王之死这件事似的。

可是,涂山侯人看她一眼,又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傻眼了。但见云华夫人鬓边,居然有一缕白发!

西王母一族的女子,居然有了白发。

涂山侯人心里一抖,侧身一边,只深深一鞠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华夫人一直站在陵墓前,但是,她的眼神很空洞,仿佛神思早已不知云游到了何处。

许久,涂山侯人才低低的:“其实,大禹王根本不该被埋在这里。生前已经决裂,死后何必强求?一对怨侣,黄泉之下都还要彼此折磨,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她缓缓地:“启王子还在怪我?”

涂山侯人急忙道:“没有,没有,小子绝对不敢怪罪夫人……我的意思是,大禹王内心深处是肯定不愿意被葬在这里的,夫人,这一点,想必您应该比小子更加清楚……”

他长叹一声:“小时候,我总是不了解这一点,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强求的。”

她凄然一笑:“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大禹王,他是天下人的表率,纵然连死后,也必须做足道德楷模。所以,他必须,也只能被葬在这里……”

大禹王生前,没有再立任何别的女人为王后,对外界公开的原因是,他是因为惦念死去的涂山氏。

涂山氏,便是大夏之母。

若是他死后,却不跟涂山氏合葬,这如何对不明真相的天下人交代?

生前做戏,死后也不自由。

帝王将相,不过如此。

涂山侯人但觉一股嗖嗖的寒意从头到脚,明明头顶有久违的艳阳高照,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寒冬才刚刚开始。

许久,他低声道:“阳城乃是非之地,夫人不宜久呆。”

云华夫人却定定地看着他:“启王子作何打算?”

他一怔,缓缓地:“小子并没有什么打算。”

云华夫人叹道:“启王子既知阳城非久留之地,就该知道,既然有第一个丹朱,就难免有第二个丹朱。”

涂山侯人何尝不知尧帝的大儿子丹朱被舜帝流放的典故?可是,他只是跪下去,对云华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云华夫人坦然受他一礼。

涂山侯人再次叩拜:“小子一则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二则牢记父王临终前的遗命……”

他慎重其事:“小子虽然深知夫人本领高强,可是,今后无论小子在哪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但凡夫人有所差遣,小子必然赴汤蹈火。”

云华夫人长叹一声:“启王子起来吧。”

他又对云华夫人叩了三个头,这才慢慢站起来。

云华夫人正色道:“如果启王子还愿意踏上寻求《九辩》《九韶》的旅途,现在,正是上路时。”

涂山侯人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

再不走,大费就要出手了。

他点点头,肃然道:“夫人心意,小子心领。”

云华夫人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先下山去了。

冬日天短,才到申时,太阳便已经西斜,吹来的风也冷嗖嗖的,看样子,连续的几个艳阳天已经快结束,天气又要转冷了。

涂山侯人独自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一人一蛇,从灌木丛里走出来。

委蛇的双头昂着,语调也很沉重:“启王子,节哀顺变。”

他看着凫风初蕾,低声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凫风初蕾看了一眼大禹王的陵墓,叹道:“我早该向你道歉的……”

“何来道歉之说?”

“当日若非我要你帮我安顿姬真,也不至于让你陷入小狼王的陷阱。严格说来,其实是我害了你。”

涂山侯人笑起来:“反正我福大命大,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我这样的人轻易是死不了的。”

委蛇叹道:“要是那天你真的中毒死了,别说我家主人,就连我都一定要去宰了小狼王那小子。”

涂山侯人正色道:“死生乃天理循环,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或者欲望,谁也不敢保证到底是活着更好还是死去更好,有些时候,死去没准是一种解脱。”

“启王子能如此超脱,真是难得。”

他只是凝视凫风初蕾。

死生契阔,再会无期,谁又能真正超脱?

他只庆幸,此时此刻,身边还站着一个她。

二人一起走到山下,在分岔路口,涂山侯人忽然道:“你们先走吧,我今天还有一点事情,改天再来找你们。”

凫风初蕾很意外。

“我已经不适合再回王宫了,实不相瞒,今夜起,便要到处找客栈寄宿了。不过,这也是求之不得,当初我执意不肯回宫,却被大禹王派人绑回去,现在好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毕竟,王宫是个非常无趣的地方……”

凫风初蕾这才看到山路边,有两个拿着行李之人,正是当初大禹王强行为涂山侯人安排的贴身侍卫风胡子和邰桑。

鹿蜀也昂着头,它一身彩色的长毛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看到委蛇,立即非常亲热地鸣叫一声表示招呼。

第148章 大费称王4

委蛇哈哈大笑:“鹿蜀居然还记得我。”

涂山侯人笑道:“鹿蜀虽不会说话,但是它记忆力惊人。”

二人上前来,邰桑毕恭毕敬:“启王子,我们送你去客栈吧。”

涂山侯人接过行李,淡淡地:“不用了,以后你们不用照顾我了,我自己足以照顾自己。”

“可是,启王子……”

他还是笑眯眯的:“你们已经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又对凫风初蕾道:“等我处理了事情就去找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拎着自己的行李和鹿蜀离开了。

凫风初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摇摇头,和委蛇踏上了另一条路。

委蛇叹道:“涂山小子真是可怜,只有他一个人,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可是,大禹王一死,他便成了大费的眼中钉肉中刺,真要留在阳城,只怕凶多吉少……”

凫风初蕾默然无语。

国师老宅,一片肃穆。

大费正要进门,看到旁边的大树下。人影一闪。

他低喝一声:“出来吧。”

小狼王硬着头皮走出来,低声道:“我真没想到姒启的命那么大,他竟然没死。”

十万两黄金,化为泡影,小狼王的沮丧可想而知。

大费和颜悦色:“我已经送了五千两黄金到郊外僻静之地,可能你的属下已经接收。”

小狼王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五千两黄金算是我送你和姬真的新婚贺礼。”

小狼王不可思议,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我明明没有杀死姒启,你还给我黄金?”

“那是个意外,不是吗?姒启本是非死不可,却不知为何又活下来了。可是,没道理他次次都那么好运。”

“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帮你杀姒启?”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小狼王,你可以先拿着这些黄金,壮大实力。另外,我可以把西北偏南的几万公里赏赐给你白狼国,但是,你需记住,这几年万万不可在边境再行骚扰掠夺之事,如果大夏有需要,你也得及时配合,凡事听我号令……”

小狼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大费,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西北偏南的几万公里土地,是整个大西北最好的草原,曾被他觊觎多年,无数次扰攘边境,大肆掠夺,但都无法固守,三个几月,便又重新被大夏夺回。

现在,大费居然说,他把这几万里土地赏赐(白送)自己。

“你记住,这片土地虽然是你的了,但是,只能合理放牧,切切不可扰攘滋事。”

小狼王简直就已经懵了,真真有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脚背之感。

大费还是和颜悦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狼王,我既然已经用你,便会长期用你。以后,合作机会还多,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小狼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真真是感激涕零:“我小狼王以前真是很少服气过什么人,可大费王,我现在是真的服你了!你放心,日后你但有差遣,我小狼王无所不从!”

大费一笑,点点头,推门进去。

小狼王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大费竟然有如此的胸襟和气魄,难怪人人都推举他做大夏之王。”

近阳城时,正是日暮,大小酒肆,食客云集,酒菜飘香。凫风初蕾有些饿了,便和委蛇钻进了一家僻静的酒肆,随意找了个雅间。

一盘牛肉,几个小菜,吃起来却索然无味。

她又拿出玉瓶看了看,算算时间,距离百里行暮的半月之约,又只剩两天了。她不无担忧,像百里行暮这样的人,处理一件事情都需要一两个月,只怕事情的困难程度,难以想象。

委蛇却信心十足:“百里大人一定能按时归来!放心吧,百里大人从不食言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忧心忡忡。

有人进来,在她对面一屁股坐下,冷冷地:“涂山小子命可真大!不过,他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什么叫活着没什么意义了?”

“不是吗?启王子启王子,哈哈,可真是报应,大禹王尸骨未寒,儿子已无落脚之地。现在被大费驱逐如丧家之犬,比我这个小狼王还不如。”

凫风初蕾淡淡地:“大费还没站稳脚跟,他再恨涂山侯人,他也不敢现在动手。”

“哈哈,还需要动手吗?启王子都被赶出王宫了,从此,他无非是一个流浪汉而已,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没了他老子,他无非就是个浪荡子而已,大费哪里还犯的着搭理他?”

委蛇见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很是不爽:“小狼王,你快滚回去吧,大费动起手来,你便是死路一条。”

“你这怪蛇难道没看到大街小巷的布告吗?大禹王驾崩,大费登基,已经开启天下大赦模式,连死囚都赦免!也就是说,暂时没人来管我们了,全阳城的巡逻队已经彻底撤掉了。我们现在哪怕大摇大摆走在阳城街头不做任何伪装,也没人会理我们……”

“那你小子又何必藏头露尾?敢不敢跑到大街上大喊一声:我就是小狼王?”

“我这不是凡事小心为上吗?”

委蛇还是狐疑:“小狼王,你该不会又和大费有什么勾结吧?”

他翻了个白眼:“怪蛇,你休得胡说八道。”

“小狼王,我可提醒你,继续和大费勾结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小狼王想起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几万里土地,内心暗道:我的好处大着呢。

可是,他却长叹:“本来,我处心积虑要杀大禹王,结果,大禹王就这么死了,也算是老天爷为我报仇了,可是,怎么就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凫风初蕾盯着他:“砍下大费的头,你就会有成就感。”

他急忙岔开了话题:“凫风初蕾,你说,涂山小子为什么能活下来?明明是没有解药的剧毒,难道他是什么神胎仙体?”

凫风初蕾想淡淡地:“小狼王,你别想着火中取栗。大费之前肯和你私下结盟,那是为了对付大禹王。可现在他自己已经是大夏之王了,你认为他还会跟你结盟吗?当心他调转刀口第一个宰了你……”

“哈哈,凫风初蕾,要不,我俩结盟算了?”

他凑上去:“我说真的,和别人结盟我总是不放心,可是,和你结盟,我才真正信得过。只要我俩联手,以鱼凫国的广大疆域和白狼国的精锐骑兵,称霸天下也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梦想……”

他越说越是兴奋:“凫风初蕾,你嫁给我吧,就像当初我的老祖先盘瓠那样,我俩一定也会生育许多儿女,成就一番伟业……”

他见凫风初蕾不理不睬,忽然怒了:“喂,凫风初蕾,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什么对着涂山侯人时有说有笑,面对我,却冷若寒霜?”

他愤愤不平地:“不就因为他是什么启王子,大禹王的儿子吗?对他那么客气,却对我如此冷淡,不就是嫌弃我没钱没权了吗?若是我有钱有势,恐怕你早就扑上来了吧?外面的女人,都这样了,只看男人们的条件,从来不看男人的内在和潜力……”

凫风初蕾终于正眼看他,上下打量,不气不恼,“小狼王,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内在和潜力?”

“你人品很好?学问很渊博?见义勇为心怀天下?怜悯弱小扶危济困?还是你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万人景仰?”

“这些东西你没有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没有钱!”

小狼王悻悻地:“至少,我生殖能力强!”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其实,小狼王真有一个极大的优点,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吧?”

小狼王大喜:“你说,我有什么优点?”

“你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不会急着去责怪别人,而是先反省自己……”

小狼王忙不迭地:“对对对……”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每一次都是先反省自己,然后总能找到理由怎么把责任推卸给对方……”

委蛇一头敲在他的头上,大笑:“蠢小子,你都有这么好的优点了,哪个女人敢轻易嫁给你?没准分分钟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哈哈哈,你别以为这天下的女人都是姬真。”

小狼王气得脸青面黑,冷笑一声:“你们这么嘲笑姬真,在我眼里,还真不如姬真。至少,姬真懂得为男人无条件牺牲,无条件服从。”

“所以,你就该专心一意娶了姬真,别再癞蛤蟆缠着我家鱼凫王。讲真的,小狼王,每次听你向我家鱼凫王求婚,我都觉得是一种亵渎和大不敬……”

小狼王跳起来,一拳就砸向委蛇的头。

委蛇急忙避开:“瞧这小子,瞧这小子,居然还有暴力倾向,太可怕了……”

凫风初蕾沉声道:“小狼王,别闹了。”

委蛇眼尖,忽然道:“天啦……”

酒肆门口,仿佛多了一盏无比明亮的灯。

一美人姗姗进来,随手便关了门。

美人儿一身蓝色裙裳,上等的蜀绣,一针一线,夹杂淡淡的金色,就像天空和白云,美丽得令人忘记了呼吸——但是,这美丽裙裳在她身上,反而显得有些不妥,因为,不怎么合身。

委蛇大叫:“我的天……”

小狼王一看姬真这身衣服,也急了,饶是他,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第149章 不识贱字1

姬真却毫不知情,只是柔弱无比地走到凫风初蕾面前:“鱼凫王,奴家有一事相求……”

凫风初蕾淡淡地:“我什么都办不到。”

姬真也不管她的冷淡,径直说下去:“大王一心爱慕鱼凫王,所以一直滞留阳城,不肯回白狼国,还请鱼凫王看在小狼王一片痴心的份上,嫁给大王,纵然鱼凫王要做王后也是可以的,姬真愿意和鱼凫王一起好好服侍大王,一同为白狼国开枝散叶,鱼凫王也知道,我们白狼国被偷袭后,损失惨重,正需要女人多多生育,姬真只求鱼凫王念在大王痴情一片的份上,赶紧和大王一起回白狼国,如此,大王也可以尽早多多娶别的女人,多多生育,很快就会让白狼国重新兴旺起来……”

若是第一次见面,凫风初蕾一定会被这番话惊出脑水,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看了小狼王一眼,淡淡地:“小狼王,给你一群女人其实用处不大……”

姬真诧异地看着她。

“应该给你一头母猪,你很快就能创造一个世界!”

小狼王恼羞成怒,却一时语塞。

姬真却急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鱼凫王,我是真心的!虽然我们白狼国以前讲究纯血统,可是,如今时移世易,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你愿意嫁给大王,我愿意一直以你为尊,以你为大,大家都是女人,好好伺候大王可是我们女人的本分……”

也许是因为她语气太真诚,凫风初蕾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她。

她索性一指身上的崭新衣服,“这可是我们白狼国的至宝,是大王送奴的定情物,也是奴的新娘服,奴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只要鱼凫王愿意,奴可以把这件衣服送给鱼凫王,让鱼凫王穿着和大王拜堂成亲……”

委蛇哈哈大笑,蛇尾一扫,卷起姬真的裙摆,“姬真,你认识字吗?”

姬真低头一看,但见裙摆的最下角,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居然刺绣着一个字。

委蛇大笑:“不认识字是吗?想来你也不认识,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个字念‘蕾’,凫风初蕾的‘蕾’!这衣服本是我家鱼凫王的,是你们这位伟大的小狼王趁我们不备偷了去,没想到,还居然成了他送你的定情物了,哈哈哈……人家说狼心狗肺,我看你两口子分明是贼狼一窝……”

姬真惊呆了。

如果地上有一条缝,小狼王已经钻进去了。

可是,现在他只能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好一会儿,才狠狠瞪着姬真,厉声道:“谁让你来的?你疯了吗?”

姬真哇的一声便哭起来,可是,又不敢大声哭,只是泪盈于睫,委屈得就像是刚刚遭难的难民。

小狼王硬着头皮:“凫风初蕾……这……我……”

委蛇大笑:“小狼王,说真的,我见过许多厚脸皮,可是,像你这么厚脸皮的,天下真是绝无仅有!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丝毫羞耻之心吗?”

小狼王急了:“怪蛇,我……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们那会儿对我隐藏真面目?……早前我以为凫风初蕾就是个丑女嘛……要是你一开始就这么漂亮,我早就喜欢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凫风初蕾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忍无可忍:“小狼王,快滚!你但凡还有一丝羞耻心,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委蛇也跟驱赶苍蝇似的:“快走,小子快走。”

小狼王悻悻地:“要我走也可以,不过,凫风初蕾,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

“你非答应我不可,你不许嫁给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哼哼,既然不嫁给我,也不能嫁给别人。你记住,无论哪个男人敢娶你,我就把他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