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启王子这颗头颅真是太值钱了,可是货真价实十万两黄金啊!”

涂山侯人也大笑:“真没想到我这颗头颅居然如此值钱!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夏整个府库都没有三万两黄金,大费哪来的十万黄金给你?”

“这就不是你启王子需要担心的问题了。上次让你侥幸逃过一劫,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我非将你这颗头颅当场砍下来不可……”

大费的预付金早就到位了,剩下的黄金,约定是一手交涂山侯人的头颅,一手交钱。

小狼王不可能放弃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尤其,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在家呆着还没出发就等到涂山侯人自投罗网,如何还会轻易放过他?

他大喝一声:“杀死启王子,赏黄金五千!”

狼少年们潮水般地就涌了上去,恨不得当场将涂山侯人砍为肉酱。

无奈,帐篷地方很小,众人施展不开手脚,弓弩手们怕误伤自己人,也投鼠忌器。

涂山侯人之所以冲进来,便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于他人来说,可能是“请君入瓮”,可是,他深知,最是人多混杂的时候,劈天斧越是不吃亏。

小狼王也不着急,大笑:“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坚持下去,车轮战都拖死你。”

话虽如此,但他也看不出涂山侯人有什么败象,而且,眼看围上去的狼少年一群群倒下去,折损的人手越来越多,小狼王只想快点结束这缠斗,大声道:“涂山侯人,你若是束手就擒,本王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否则,就算你死后,也必将被砍成肉酱……”

“哈哈,我连魔鬼陷阱都闯出来了,还怕你这小小的帐篷不成?”

小狼王失声道:“魔鬼陷阱?你居然从魔鬼陷阱而来?”

涂山侯人也不答话,手里的劈天斧连续震飞了三四名狼少年。但是,随即便有更多的狼少年冲上来补位。

小狼王大叫:“这么说,金奎砂也在你身上了?”

金奎砂?

涂山侯人不解其意,而且听都没听过这玩意,却哈哈大笑:“你想要金奎砂?”

小狼王一听这话,以为金奎砂真在他身上,大喜:“有人要本王杀掉佩戴金奎砂的人,如果此人真是你,那本王岂不是一举两得?不过,金奎砂到底是什么玩意?”

涂山侯人忽然想起凫风初蕾送给自己的那片金叶子,正是靠着这片金叶子,自己才闯过了“魔鬼陷阱”。

难道这就是什么金奎砂?

他心念一转,十分干脆:“没错,金奎砂的确在我手里!”

只听得小狼王一声狼啸,竟是簌簌撤兵之令。

之前奉命搜捕千里之内陌生人的大军,全部撤了回来。

“众人听好了,大家要找的佩戴金奎砂之人,就是眼前这个启王子!只要杀死他,重重有赏……”

绝杀,比生擒容易多了。

小狼王得意洋洋,就像看着一只瓮中鳖,“启王子,还是乖乖先把金奎砂交出来吧。”

“你想看吗?有本事就来拿吧,就只怕你根本没这个本事……”

小狼王悠悠然地:“本王可不着急!等杀了你,这玩意自然就是本王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连续几声惨叫,接连有好几名狼少年被劈天斧震飞出去。其他少年慑于这声势,一时间,纷纷后退,竟然再也不敢围上去。

涂山侯人站在原地,睥睨众人,大笑:“小狼王,要不还是你亲自来?你的这些属下可真的不太成气候啊,比起万国大会上那些高手可差远了……”

第206章 深入虎穴2

小狼王冷笑一声,却后退一步。

一大群狼少年,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涂山侯人却并未急于下手,而是盯着小狼王:“小狼王,我今天来,并不是要和你拼命的!就算上次你和大费勾结对我下毒,我也不打算追究……”

“启王子今天是吃了大蒜吗?口气这么大?你要追究?你怎么追究?”

涂山侯人劈天斧一横:“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你说,凫风初蕾是不是真的中了大费的毒?”

“对!早就死了!”

小狼王干脆利落:“所以启王子你就别指望还有盟友了!”

涂山侯人上前一步,对面的狼少年,不由得后退一步。

劈天斧凛冽的寒光,令他们心底都有点发憷。

涂山侯人还是盯着小狼王:“凫风初蕾中毒,跟你有关吗?”

小狼王稍一犹豫,却狞笑道:“谁叫她故作清高坚决不从我?她是该死,活……该……”

“该”字没有出口,一股刺骨寒风钻入骨髓,小狼王眼前一花,往后就倒。

上百支狼牙棒砸向涂山侯人,小狼王侥幸逃过一劫,脸上火辣辣的,一摸,竟然一手的血。

劈天斧距离他还有三尺之遥,单这杀气便如此厉害,若是劈在自己身上,岂不拦腰成两截?

小狼王骇然,好半晌也不敢吭声了。

原来,涂山侯人一开始并未出杀着,也不想跟这些狼少年真的搏命,所以,一直是点到即止,且战且退,只想逃走就行了。可一听小狼王自认和大费勾结毒害凫风初蕾,这一下,便动了真怒,劈天斧再不容情,狼少年,很快一群一群倒下去。

小狼王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退下!”

一众狼少年急速撤退,涂山侯人哪肯放过这机会?跟着也一起冲过去,只听得身后呼啦啦的冷箭声音,若是稍微慢一点,自己的背心上可能已经和刺猬差不多了。

小狼王哪容他闯出去?又是一阵箭雨从背后射杀,可涂山侯人速度极快,一瞬间便已经跃过狼少年们的头顶,众人见他如此声势,本能纷纷避让,涂山侯人明知小狼王要的便是在开阔处好射杀自己,可是,他一心想捉住小狼王,也顾不得危险,直奔小狼王而去。

他速度极快,眼看距离小狼王已经不到三丈远,忽见小狼王脸上那种得意到了极点的笑容,直觉不妙,便生生停下脚步,可是,已经迟了,脚下轰隆一声,现出一大片陷阱。

饶是他反应极快,一只脚也掉了下去,好在劈天斧猛地落地支撑,他一个旱地拔柳又跳起来。

小狼王大笑:“启王子真是好本事,再来……”

头顶巨网,比他的话音来得更快,涂山侯人再也来不及闪避,便被兜头网住了。

小狼王布置这陷阱,倒并非是专门等待涂山侯人,他是吸取了上次婚礼被大费偷袭的教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一次,是严阵以待,无论谁敢擅闯,都是死路一条。

只是正好来的是涂山侯人,便派上了大用场。

此时,涂山侯人被网罗中央,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唯有劈天斧还是牢牢握在手里。

失效的陷阱,将他和小狼王隔绝成两个世界。

后面,是居高临下的弓弩手。

前面,是奉命撤回来的白狼国搜捕大军,加上精锐狼少年,组成了几千人的方阵战队。

小狼王拍拍手,大摇大摆上前几步,隔着那个三丈多宽的陷阱,冷冷的:“可能大禹王没有教导过启王子‘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

“大禹王一死,你启王子就孤立无援,这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想象。可能是启王子逞英雄惯了,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

涂山侯人虽困在网中却面不改色:“小狼王,你有种的来和我独战一场!”

他毫不客气:“本王为何要跟你单打独斗???本王是一国之君,被人保护是理所应当,何须跟你一样逞匹夫之勇?能抓住你,无论是什么手段,便是本王赢了!成王败寇,谁在乎以多欺寡呢?”

涂山侯人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狼少年大军,并未对小狼王反唇相讥。

这支大军,便是小狼王的本钱。

纵然败了,还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如果没有这一支大军呢?

“身为王子,却未能培养任何一点自己的私人势力,这本身就是你这个启王子无能无德的表现!没有百里行暮的本领,你就别学人家盲目逞个人英雄主义,英雄,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涂山侯人居然点点头,和颜悦色:“小狼王,我以前是低估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鲁莽的热血少年,不料,你是一个阴谋家!”

小狼王大声反驳:“阴谋家有什么不好?中原人不是最最推崇智谋和谋略吗?大费不就是因为阴谋上位的吗?现在,人家可是真正的万王之王!”

万王之王!

而且,大费那么年轻!

真真是少年得志的典范。

小狼王的声音里满是艳羡:“无数人熬到头发白才能登上王位,可大费并不比我们大几岁,人家就已经是万王之王了!如果阴谋能达到这个地步,每一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成为阴谋家!”

涂山侯人叹道:“我少时天真,总以为远离权位,就会远离阴谋。”

“所以,你只是一个绣花枕头!”

涂山侯人心平气和:“没错!在这之前,我的确只会吹吹曲子,看看山水,从来没有想过要蓄养自己的一支私人力量。”

小狼王肆无忌惮地讥笑:“这只能证明大禹王假清高,而你,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涂山侯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黑压压的大军,威严肃穆,旌旗猎猎。

纵比不上大夏的百万大军,可是,几千人的队伍,捉拿一个人,绰绰有余。

再是小国寡民,小狼王依旧是小狼王。

只身一人的落拓王子,则什么都不是。

以前,他认为自己至少还有朋友:凫风初蕾,百里行暮。

朋友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可现在,就连朋友也没有了。

他的一只手,下意识地靠近胸口,那是存放金奎砂的位置——也是他浪迹大漠唯一剩下的财富。

眼里,不由自主地悲哀和恐惧。

小狼王丝毫也没有放过这一丝悲哀之色,此际,正是涂山侯人最最软弱的时候。

“你去死吧!”

那是一句绝杀令!

罗网,瞬间被收缩,箭雨,顷刻间射来。

涂山侯人彻底被死亡包围。

可是,他只是仓促挥舞了几下劈天斧,敷衍似的,已经没什么章法了。

小狼王松一口气,大笑:“启王子,你要是下了黄泉见到凫风初蕾,记得代本王问候她一声……”

“轰隆”一声,天空就像下了一阵黑雨——雨点,便是被劈碎的网屑,纷纷扬扬,坠落一众狼少年的头顶。

而那些飞来的箭雨被一股大力改变了方向,直奔前方,绝大多数坠落陷阱,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射中了躲闪不及的白狼国大军,一时间,惊呼四起,尸横遍地。

涂山侯人已经越过三丈多宽的陷阱。

劈天斧,直奔小狼王而来。

小狼王也惊呆了,可是,他总算反应极快,狼牙棒一横,厉声道:“全力击杀启王子,退后者斩!”

这一次,他并未退缩,一马当先,狼牙棒迎住了劈天斧。

与此同时,十几只狼牙棒一起迎着了劈天斧,可是,这是徒劳的,很快,他们便发现,狼牙棒就像之前天空飞舞的网屑,手里的木棒竟然土崩瓦解,只剩下丑陋不堪光秃秃的刀刃。

狼少年们,目瞪口呆。

小狼王的狼牙棒虽然尚未脱手,却大感不妙,他且战且退,好不容易熬到又一群狼少年冲上来,可是,狼牙棒已经被劈天斧绞住。

森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涂山侯人的声音已经响在耳畔:“凫风初蕾真的死了?”

他骇然,一时间作声不得。

对答稍有不慎,下一刻,劈天斧便会生生将他的头颅劈为两半。

有笛声传来。

凄婉缠绵,低回交错,天空中,仿佛纷纷扬扬的一阵细雨,润物无声,周围的青草地都绿了起来。

涂山侯人本能抬起头,前方一片蓝色,委蛇的紫红色披风迎风招展,神气活现。

他喜出望外:“凫风初蕾……”

劈天斧垂下,小狼王本能地连退三丈远。

笛声,更近了。

那是深闺怨妇,疆场孤魂,再也回不了家的多年浪子……涂山侯人提着劈天斧,眼里竟然湿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就像母亲临死前,被一刀剖开的胸口,瘦小的身影,鲜血如注。

就像父亲临死前,气息微弱:启儿,你要好好照顾云华夫人。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父王把唯一的一颗不死药让给了自己。

最恨的一个人,却是最爱惜你之人。

他死后,他便彻底孤立无援。

甚至,不再有任何朋友。

“凫风初蕾?初蕾?好名字。你怎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小子,正经点。”

“问问我的名字难道就不正经了?好吧,我告诉你,我叫涂山侯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凫风初蕾的情景。

本以为早已忘记了,可是,于这大漠的孑然一身逃亡里,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里,泪如雨下。

第207章 深入虎穴3

狼少年们,悄然撤退。

四围空地,余他一人。

只是茫茫草原上,一个孤独的赴死者。

一如在湔山时生死一发的魔音——彼时,还有凫风初蕾提醒他,现在,谁能引领他走出自己的心魔?

那一刻,小狼王都犹豫了一下,他伸出的手并未马上挥下,在空中一顿,一咬牙,才厉声道:“杀……”

箭雨密密射来,很快,便将涂山侯人彻底笼罩。

嗖的一声,劈天斧出手了。

笛声,戛然而止。

正中空地上,几名狼少年被射为了刺猬。

涂山侯人迅捷无论的一击也扑了个空,只听得阴测测的一笑:“启王子,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涂山侯人停下脚步,看着被一众狼少年层层护卫的大业。

玉笛在手,正是当日他在小鱼洞偷袭众人的那首曲子,于蛊惑人心之时,痛下杀手。

大费终究不放心启王子独自在外,又得知他煽动诸人和阳招分道扬镳,所以立即派出了大业赶来。

不料,如此精心布置,居然仍旧被涂山侯人逃脱,大业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也对涂山侯人更加忌惮。今日他孤身一人,尚且如此厉害,他日与羽翼丰满,谁人还能是他的对手?

只一挥手:“大家听好了,今日若不砍下启王子的脑袋,大费王就唯你们是问……”

狼少年们听得他竟然拿大费王的名头压众人,均是不以为然,谁也不动手,只是看向小狼王。

小狼王虽然迫于压力,对大费俯首称臣,可是,哪里看得上大费的这个弟弟?但是,他情知现在不是得罪大业的时机,只一挥手:“杀!今日务必杀死启王子……”

狼少年们,蜂拥而上。

涂山侯人情知再也无法抓住小狼王,再也无心恋战,虚晃几招,拖了劈天斧就跑。

他吹了一声口哨,远远地,鹿蜀飞奔而来,雪白的鬓毛长长地,美若神话中的祥瑞。大业对鹿蜀觊觎已久,大喊:快抓住鹿蜀,要不然,就射死,快把鹿蜀射死,不要留给涂山侯人……

涂山侯人跃到鹿蜀背上,鹿蜀四蹄扬起,待得众人冲上去时,哪里还有涂山侯人的影子?

骄阳似火,马蹄声声,野生的雪白芍药花开满湖边,有麋鹿掠起,稍有声音便惊吓得拔足飞奔。

草原之景,绝美无比。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本该暗自庆幸,涂山侯人却垂头丧气,满脸茫然。奔出去很远,才蓦然想起,自己忘了通知沙泽、牟羽等人。

他坐在鹿蜀背上,眺望远方,但见一河之隔,后面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前面则是茫茫黄沙,正是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大沙漠。

但是,方向已经改变,他不知道这里距离沙漠腹心地带究竟还有多远。

身后,隐隐还有马蹄的声音,呐喊的声音,恍如追兵袭来,渐渐地,尘烟四起,好像是小狼王派出的大军在密集的搜索。

涂山侯人不得不催促鹿蜀过了河岸,双脚重新踏在了茫茫黄沙上面。一河之隔,气温却截然不同,他顿觉得汗流浃背,十分难受。

可他还是不敢停留,一直走过大片隔壁,确信追兵再也赶不上了,才停下。

从闯过魔鬼陷阱,再和小狼王等一番激战,他身上多了大大小小七八道伤口,虽都不致命,甚至只是小小皮外伤,可是,在这沙漠里,却不啻雪上加霜,高温令疤痕无法凝固,汗水一冲刷,很快便化脓红肿,到后来,他的右臂便高高肿起,连劈天斧都拿不起来了。

他沮丧地躺在一块稍稍湿润的沙堆下面,这时候别说小狼王等人追来了,随便一个敌人便会轻易要了自己性命。

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凫风初蕾给自己的那颗玉红草果实,凫风初蕾说,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只要服下玉红草果实就会痊愈,但是,服用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昏睡不醒,至于要昏睡多久,凫风初蕾也没说。

此时,他举着果实,真是举棋不定,担心自己服下去了,一睡不起,那就真要死在这里沙漠里了,可若是不服用吧,恶化的伤势照样会要了自己的命。

他想起小狼王的狞笑:“凫风初蕾早就被大费毒死了……涂山侯人,你赶紧滚下黄泉和她相会吧……”

他不相信凫风初蕾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明明告别之夜她还那么健康那么从容!

而且,还有百里行暮!

就算没有百里行暮,她自己也能幻变四面神的形象——身为颛顼大帝的女儿,幻变始祖原型时,别说小狼王,大费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一个人,怎能说死就死?

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可内心还是忐忑不安,毕竟,小狼王说了那是下毒——轮到卑鄙,谁又比得过大费呢。

金叶子,也在胸口撞击,对了,小狼王说,这就是什么金奎砂。

他想站起来,骑着鹿蜀绕道沙漠边境,赶紧出去打探一下凫风初蕾的消息,可是,只挣扎得一下,但觉右臂就像爬满了有毒的蜈蚣,正密密地将上面的腐肉一点一点吞噬,他惨叫一声,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醒来,已经夕阳西下。

他本能地伸展臂膀,但觉右臂已经彻底麻木,竟如废了似的,他震骇不已,须知,没了右臂,用不了劈天斧,自己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无力反抗。

他干脆坐起来,笨拙地左手举着劈天斧,一点一点地将右边臂膀上的腐肉剔除。

最初,利刃下去,腐肉层层脱落,只嗅到腥臭难闻的脓血,却一点也不感觉疼痛。到后来,疼痛就慢慢出现,以至于刮落贴在骨头上的最后一点腐肉时,他疼得哇哇大叫,就像中枪的野牛般狂跳起来,又跌落在地,整个人几乎晕了过去,却咬紧牙关强行支撑。

再大的疼痛,也有淡漠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慢慢坐起来,将玉红草的果实碾碎,敷在血红的伤口上面,尽力将自己的全身都隐匿在温润的沙堆后面。

不一会儿,便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内里升起,腐肉麻木处,痒痒地,可浑身啃噬一般的痛苦却慢慢消失了。

他又惊又喜,暗忖,这一下总算得救了。

只要能使用劈天斧,他便无惧任何敌人。

忽然,眼前一阵金光闪烁,他一怔,只见夕阳最后的一丝影子投射在自己头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恰恰地将自己笼罩在里面。

他急走几步想要逃离光圈的范围,可是,万花筒就像长了眼睛,他一动便跟着动,始终笼罩在他头顶,如影随形。

他忽然低头,看到脚下反射金光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正是那片金奎砂,想必是自己昏迷时不慎跌落地上的。

说也奇怪,他刚刚将金奎砂塞进怀里,那追随自己的万花筒立即就消失不见了。他慢慢明白过来,吸引这万花筒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金奎砂。就像一种精确的扫描,好像遥远地方,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下就将自己精准定位了。

他抬起头,天空东井星的方向一黯,月色便升起来了。

“启王子……启王子……”

他徐徐望去,只见远处荒漠里,一行人踏着黄沙而来,正是沙泽牟羽等人。

他大喜过望,急忙招手:“我在这里。”

沙泽等人飞奔而来,一个个皆满头大汗。他们见了涂山侯人,也惊喜不已,沙泽急忙拿出装满清水的水囊递过去:“启王子,你快喝一点。”

涂山侯人缓缓喝了一点水,又吃了一点干粮,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牟羽等人遵照他的命令原地隐藏,后来见小狼王派出的搜索队出去不久又纷纷折回来,便猜涂山侯人落入了包围圈,待要冲出去救援,半路上,只见涂山侯人骑着鹿蜀飞奔远去。他们自然不敢再去挑战小狼王,也趁着夜色追了上去。

可是,一过河岸,启王子便失踪了,他们已经在此地徘徊了好几次,遍寻不着,便往沙漠深处追去,追了相当一段距离,却发现此地忽然出现一片奇异的万花筒,就好像有人在半空着举着一只巨大的光束在照射。

众人觉得怪异,又纷纷折回来,不料,一下就看到了启王子。

沙泽小心翼翼:“我们刚刚看到光束照射的地方便是启王子站立的地方……怎么说呢?看上去感觉就像是一束神光笼罩了启王子……”

“神光?”

“对!是很大的一个白色光圈,在沙漠中特别明显,启王子没发现吗?”

牟羽接口:“一定是有神灵护佑启王子,要不然,启王子岂能率领我们走过魔鬼陷阱,逃脱小狼王千军万马的大追杀?”

涂山侯人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天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率先上了鹿蜀,高声道:“既然有神光护体,我们就赶紧上路,趁早把妖怪给揪出来。”

入夜,气温猛降,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东井星在空中,一明一灭。

涂山侯人一马当先,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和沙泽等人看法不同,并不认为那是什么神光,隐隐感觉自己已经被一股可怕的神秘力量盯上了,若不及时摆脱这片定位的区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第208章 东井星人1

果然,前行不到十几里,便听得喊声传来:“在前面……敌人就在前面……看,他们往左前方去了……”

尽管是夜晚,也能感觉到野骆驼腾起的巨大烟尘,追兵的喊声在茫茫大漠里,隔着很远的距离听起来也十分真切。

他回头一看,只见月色下,几十匹单峰野骆驼迅如战马,驼背上清一色的弓弩手,若非射程太远,众人早已被射成了刺猬。

沙泽等大惊失色,除了涂山侯人,他们都是徒步,在这毫无遮蔽的大漠里,如何能跑得过骑着野骆驼的弓弩手?

涂山侯人当机立断:“往右!”

右边,正是他之前逃生来的方向——横着一条小河,过了这河,便是小狼王的地界。

重回原地,不啻羊入虎口。可继续往前,立即就得被射成刺猬,众人一权衡,立即便跟着往右边亡命飞奔。

大漠落日,雄浑壮丽。

那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候,酷暑开始撤退,寒冷尚未到来,微风吹动地上细细的白色沙子,一浪一浪翻涌成不同的图案,时而如羊群阵阵,时而如花卉彩旗。

有丝竹之声,悦耳动听。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天啦,有人在沙漠里弹琴!”

委蛇接口:“会不会是涂山公子?”

百里行暮却眺望远方,没有开口。

乐声,是从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可视野所及的范围内,一片空旷,没有任何隐蔽之处,更不会有弹琴之人。

凫风初蕾奇道:“这人到底是躲在哪里在弹琴?”

百里行暮心里一动:“过去看看。”

丝竹声很美,如圣手拨弄,干净利落。

说也奇怪,丝竹之声一直跟随着人的脚步,好似一直保持着一里多的距离,不远不近,如影随形。

委蛇警惕晃动双头,两双蛇眼都睁得大大的:“真是邪门了,这弹奏的人好像就在我们面前,可我们为什么看不见?难道他能隐形?”

凫风初蕾也是同样的疑惑,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金杖,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沙地里随时会窜出潜伏的敌人。

彼时,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正好照射在这片沙地上,夜风也大了点,但见白浪起伏,丝竹声骤然加大,随即,风停声止,丝竹声竟彻底消失了。

百里行暮弯腰抓起一把沙子,笑起来:“这是鸣音沙,天晴的时候,有风吹过,沙子便会自行演奏各种曲子。”

“大自然的妙手,无法解释。”

凫风初蕾也抓起一把细沙,但见这沙子果然和别地不同,都是洁净无比的石英沙,她好奇极了:“这里每天都会演奏曲子吗?”

“只有天晴的时候,准确地说,只有温度和湿度以及风速刚刚合适时才会演奏。大自然可真是奇妙,沙地便是琴弦,微风便是妙手,风速的不同便是韵律的不同,每一天弹奏的曲子也就不同。”

凫风初蕾叹道:“竟不知沙漠原来如此神奇。”

二人一边谈说一边前行,不知不觉,圆月已经升在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