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理由。

他坦荡荡地将心事一览无余地吐露。

云英的泪水流得更急了。

来之前,她显然是不死心的。

尽管父亲已经告诉了她启王子坚决拒绝联姻的请求,可她还是执意前来走一趟。

没想到,这一趟,得到的结果更令人心碎。

“云英,回去吧,钧台绝非久留之地。”

她忽然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泪:“启王子,就因为她比我更漂亮吗?”

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就是因为她比我更漂亮吗?”

他干脆利落:“也许吧。”

自尊心,被彻底击溃。

涂山侯人并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可是,他在军中多年,单独和女性打交道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而且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出什么委婉好听的话?

只能直言不讳。

云英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跺脚,转身就跑。

跑不多远,几乎和夏后氏擦身而过。

夏后氏一把拉住女儿:“云英,云英……”

云英一把挣脱父亲,哭着跑远了。

夏后氏呆在原地,神色十分难堪。

涂山侯人,更是难堪。

可还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夏后氏语无伦次:“启王子,是我没有看顾好小女。你也知道,云英这孩子自幼骄纵,主意大得很,我说了启王子的意思,她总是不信,非要来钧台看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启王子谅解……”

涂山侯人叹道:“夏后首领这是哪里话?我岂会和云英生气?在我心目中,她实在是和我的亲妹子一般。”

夏后氏松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对于启王子的拒婚,他当然也心有不满。可是,夜袭有扈氏之后,启王子不但给了他最大的一份奖赏,而且从有扈氏的库存里特意挑选出一批珠宝首饰绸缎,言明是给云英的嫁妆。

更主要的是,启王子将他在军中的封号变为了夏后大将军,也就是说,夏后氏的地位,已经隐隐在涂山奉朝之上了。而且,也因为军功,大大提升了他的儿子云逸。

在诸侯抗议之前,大家都认定启王子会成为大夏之王,就连夏后氏自己也这么认定,所以,启王子的拒婚,绝对不是疏远。

以前,夏后氏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女儿才貌不差,启王子对自己也算是极为器重,联姻难道不是最好的事情吗?可为何启王子偏偏一再拒绝?

直到这一次,在远处目睹启王子和小鱼凫王一起散步,便什么都明白了。

若是换了别的任何女子,哪怕是天下任何诸侯强国的女儿,他都会愤怒,觉得受到了轻视和欺骗。

可是,因为是鱼凫王,他忽然觉得很茫然。

连生气的余地也没有。

蜀中一行,亲眼见识了金沙王城令人咂舌的繁华富庶,堆积如山的稻谷,花开千里的优雅,文武大臣们的齐心协力,褒斜、熊耳、灵关的大军驻守……隐隐地,鱼凫国又成了当初大禹王极其忌惮的强大之国。

尤其上一次钧台祈雨,他虽然奉命驻守在外围,可是,也随即得到消息,大费王刚看到鱼凫王露面,便望风而遁了。

大费王之所有放弃阳城,火烧阳城,当然不完全是惧怕启王子,而是惧怕杜宇带来的几万蜀中精锐。两相夹击,他当然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趁早逃之夭夭了。而且,那么多商队居然奉命到钧台凑热闹,除了鱼凫王,谁能做到?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现在诸侯们挑明了要启王子自动放弃兵权,放弃苦战获得的一切,再任他们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成为大夏之王——所有人都认定,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如果这时候,启王子能得到鱼凫国的绝对支持,那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纵然夏后氏也不得不承认:鱼凫王对于启王子的重要性,就算是十个夏后部族也比不上的。

启王子要联姻,鱼凫王岂不是最好不过的对象?

这天下,又有哪个女子还敢和鱼凫王抗争呢?

一念至此,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涂山侯人却缓缓地道歉:“夏侯首领,真是抱歉之极,承蒙错爱,我却辜负了这份心意。云英姐弟随我军中几年,吃尽苦头,我都明白,正因此,我更是深感愧疚……”

他肃然:“启王子言重了!其实,早在大禹王刚刚驾崩,启王子便表明了态度,只因为当初我没有理解启王子的心思,所以有了错误的坚持。你放心吧,前段时间,已经有不少部族的向我们提亲,其中也有不少相当不错的少年,我让云英自己挑选一个。小孩子嘛,气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夏后氏当然不可能向女儿那样耍小孩子脾气,一得到了启王子肯定的拒绝后,马上着手为女儿选择别的少年。

夏后氏的女儿,才貌双全,当然不愁嫁。

毫不夸张地说,求亲者,多得很。

涂山侯人如释重负。

第378章 情敌出现1

他微微鞠躬:“自从先父王驾崩之后,小子几乎被天下人唾弃,全赖夏后首领信任、厚爱,一直不离不弃。除了云英这件事情,今后但凡夏侯首领有所求,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这本是我分内事,岂敢居功?”

相视一笑,涂山侯人这才放下了心中大石。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谈。

夏后氏忽然道:“启王子,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既然启王子倾慕鱼凫王,我观鱼凫王对启王子也并非完全无情,否则,也不会再每一次关键时刻对启王子伸出援手了。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启王子何不抓紧时间向鱼凫王求亲?”

涂山侯人一怔,竟无言以对。

“实不相瞒,去年蜀中一行,我亲眼目睹白狼国的小狼王也来到金沙王城,不仅带来大批礼物,而且殷勤备至,很显然是求婚而来。纵当时不成功,可已经折箭为盟,发誓要和鱼凫国结为永远的盟友!小狼王此人野心勃勃,现在不但占据了西北几万里的广袤土地,更是借着华夏混战,无暇他顾,居然以白旗镇为据点,修建了临时的行宫,随即将白旗镇改为了白旗城,对天下号称暂时定都白旗城……”

夏后氏在金沙王城时,因为向鱼凫国讨要粮草,曾遭到小狼王的多番挤兑,对小狼王的印象便特别深刻。

尤其,当小狼王和鬼方女王和鱼凫王举行三方会谈,折箭为盟的消息传出后,他便一直担心小狼王会向鱼凫王求婚。

毕竟,依照小狼王这种野心家的性子,若不是有别的更大的目的,犯的着向鱼凫王献这么大一个殷勤?

而且,这次钧台之享,小狼王又千里迢迢赶来。

他赶来做什么?

除了凫风初蕾,还有别的原因吗?

若是小狼王真的和鱼凫王联姻成功,那这天下,谁还能是他们的对手?

排除自己女儿的因素,夏后氏也曾多次衡量,若是单纯从一个臣子的角度考虑,他都觉得,启王子若是能和鱼凫王联姻,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之前,一直没开口,是因为还抱着希望。

但是,被启王子彻底拒绝后,他反而释然了,干脆直言不讳:“大费虽然火烧阳城,远跑三苗,可是,他的根基尚在。而且,三苗地区自来就是他的私人领域,他在那些蛮夷的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人物。自舜帝起,三苗就屡次对中原发难,不时酿成大祸,历代王者都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安抚。大费此去三苗,必将利用三苗的人力物力,假以时日,卷土重来,为祸必将更加惨烈。启王子不可不早做准备……”

涂山侯人只静静听着。

“诸侯们提出四个月后举行华夏联盟大会,推举首领。这四个月中,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大费没准会通过他们卷土重来!也许,会有别的战乱出现,可每一种情况,对我们都很不利!”

夏后氏直言不讳。

“如果启王子成不了下一任大夏之王,那我们整个夏后部族,就会在大夏举步维艰……”

因为,他们把所有的身家背景都投入到了帮助启王子起兵的事情上,日后,无论谁登基做了新王,都不可能容下夏后氏一族了。

所以,在他们眼底,让启王子登上宝座,更胜过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启王子。

“当今天下,鱼凫国可能已经是最富庶的过度,年年丰收,粮草如山,只要启王子和鱼凫王联姻,那么我们就可以借助鱼凫王充足的粮草,径直和一切胆敢反抗的诸侯决战,启王子迅速统一华夏,成为伟大的华夏新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夏后氏莫名其妙:“启王子何故发笑?”

“夏侯首领的想法很好,可是,这却不太现实。”

“怎么不现实了?小鱼凫王既然亲自前来,又派杜宇率领精锐支援,怎么可能不同意和启王子结盟?”

“结盟是可以的。可是,联姻就不一定了!”

“这……鱼凫王对启王子绝不可能没有丝毫情谊……”

涂山侯人摇摇头,笑道:“夏后首领的建议很好,小子也可以斗胆一试。但是,至于成不成功,就不敢保证了。”

他苦笑一声:“也许,这希望微乎其微。”

这次,轮到夏后氏苦笑了,启王子居然用的是“斗胆一试”!

他暗忖,难道向鱼凫王求婚,有这么困难吗?

鱼凫王下榻的临时驿站,还没被拆除,屋子里,丝绸锦绣,软被高榻,诸侯们送来的上等贡品依旧还陈列其间。

可凫风初蕾非常疲惫。

她躺下去,又坐起来。

启王子派来的侍女们送来饭菜,她虽然饥肠辘辘,可拿起一个炊饼,又放下,一点胃口也没有。

大熊猫也就罢了,它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肚皮朝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色眼圈,睡得正香。

委蛇去无精打采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这时候,她并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那敲门声轻轻地,还在继续。

她缓缓地:“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了。

一少女急忙走进来,然后,反手就关了门。

她很意外,却还是和颜悦色:“云英,你怎么来了?”

云英走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已经泪流满面,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委屈:“小鱼凫王,求你了,求你帮帮我吧……”

她缓缓地:“我能帮你什么?”

云英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小鱼凫王,现在真的只有你才能帮我了,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帮我了,求你帮我这一次吧……”

她只静静听着,然后,把手抽回来。

这时候,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听任何别人的事情,可云英很显然,已经打算不说清楚就不走了。

“小鱼凫王,你和启王子是最好的朋友,你帮我劝劝他吧……”

她缓缓地:“我怎么劝他?”

“我喜欢启王子,你知道我喜欢启王子。我自从当年在万国大会上远远见他第一面起,就喜欢他了。尽管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我已经把他当做了心目中的第一大英雄,那时候起,就发誓,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万国大会上,启王子一战成名。

那时候,云英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小小的少女,一下就迷恋上了心目中的英雄,一见钟情,从此,他成为了她全部的幻想和渴望。

“真的,我发誓,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凫风初蕾暗忖,这么小的年纪,就说此生此世。

谁能真的此生此世,永不改变呢?

可是,她只是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可是,启王子说,只把我当成亲妹妹一般。这怎么可以?小鱼凫王,你说,这怎么可以?我那么喜欢他,怎能做他的妹妹?这是借口,都是借口,对吧?”

“小鱼凫王,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云英再次去拉她的手,可是,她很少有跟人执手长谈的亲昵时光,纵然是同性也不行,所以,便不经意地避开了。

云英的声音却更加热切了:“小鱼凫王,真的,我好喜欢启王子,万国大会上,我只把他当成独一无二的大英雄,可跟随他去沙漠一趟之后,我亲眼目睹他九死一生,目睹他大战西北妖魔,目睹他拯救了那些西北的商旅,还有拯救灾民,启王子,他真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大本事的好人,可以说,全大夏的男子,都比不上他,那时候起,我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他的未婚妻了……”

她泪珠盈余睫毛:“自大禹王起,便定下了我和他的婚事。到我追随他去西北沙漠,更是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会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未来的王后,可是,启王子,他怎么能辜负我呢……”

“你就算嫁给他,也成不了未来的王后!启王子,很可能成不了大夏之王!”

她一怔:“我不管!他就算成不了大夏之王,也不重要,我看中的本就是他这个大英雄,而不是别的什么,哪怕不是王后也没什么……真的,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男子,那就更好了,我愿意随着他远走天涯……”

一把斧头,一支玉笛,一个充满了英雄气概的男人。

就算跟着他流浪,远方也全是鲜花和传奇。

云英很固执:“若是启王子对我一点也不好也就罢了,可是,有许多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在西北大漠的时候,他怕我们姐弟吃苦,每每军中有一点好的东西,他便总是先让给我,让给我弟弟。每每遇到危险,他会保护我们,让我们不受到任何的伤害。就算他后来军中严重缺乏粮食,大家都食不果腹了,可他还是尽力把最后一点好的东西留给我们,到坚持不下去了,才送我们回到了夏后部族……”

她非常肯定:“启王子是我见过最有爱心,也最有魅力的男子。如果说,万国大会上,我只是出于崇拜他,可后来跟随他军中多年,则是深深了解他的为人之后,更加钦慕他,非他不可了……”

第379章 情敌出现2

某种意义上,她也赞同,云英其实才是姒启的良配。

毕竟,一个男人,很难找到这么用情至深的女人。

而且,夏侯部族对于姒启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

可是,她还是不吱声,这是他俩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她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感情这样的私事,也会倾诉给外人?

就算旁观者清,可旁观者哪里左右得了别人的内心情感?

云英见凫风初蕾苦笑,便收了眼泪,声音很低:“小鱼凫王,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感受,永远也不会知道……你那么美,那么漂亮,所有男人都喜欢你,迷恋你,为你发狂,就连启王子他,就连启王子……”

她迟疑着,不说下去了。

凫风初蕾也不问。

因为,她对这番少女心事,和她可能的争风吃醋,没有丝毫的兴趣。

就算云英把姒启不喜欢她的原因归罪到她的头上,她也无所谓。

此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反复想起那个可怕的镜头:干涸的羊皮,咩咩叫的小羊,然后被饿狼一口咬断了喉管……

可是,云英还是喋喋不休:“小鱼凫王,你可能永远没有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你那么美,本领那么大,又是女王,谁敢拒绝你呢?唉,可是我就不同了!启王子每次都拒绝我……他总说,我是个小孩子。我哪里是小孩子呢……”

她一咬牙:“启王子说,他根本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小孩子,只会在我和别的男人成亲时,送我一大笔嫁妆,把我当妹妹一样风光地嫁出去……”

每个少女,最怕的便是成为心上人的“妹妹”。

“实不相瞒,被启王子拒绝后,我也曾经想过,听从他的意思,找别的少年嫁了。也有许多诸侯上门提亲,我也见了起码十几个未来的诸侯人选。可是,那些少年公子们,有的连骑马都骑不好,有的射箭远远不如我和云逸。有的人武功倒还不错,可无非是赳赳武夫,胖得像一头熊,看着就令人害怕。还有一个长相倒不错,可是,我听说,他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小妾,见了我就跟花痴似的,不停地奉承我,讨好我,居然称赞我为天下第一美人,我看到他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他们没有原则和诚意地讨好她,奉承她,反倒被她轻视了。

可启王子就不同了。

启王子骑射功夫一流,一把劈天斧天下无敌。

更重要的是,启王子相貌堂堂,英武不凡,单单相貌,也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是数一数二的。

加上身为大禹王之子,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王孙气派。

这一切,令他在少女的心目中成为一座高大的丰碑,也衬得别的男子就跟狗屎似的。

“我父侯一再告诫我,不可肆意妄为,就在这些诸侯之子中挑选一个就行了。本来,我也想听从父侯的命令,可是,我越看他们,越觉得讨厌,一想到这么可恶的男子以后要成为我的丈夫,并跟我朝夕相处,我就觉得特别可怕……小鱼凫王,我不能认命,我绝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凫风初蕾还是静静听着。

内心深处,却巴不得这少女快结束这一切。

她对她的倾诉真的毫无兴趣。

“小鱼凫王,你帮我吧,你是启王子最好的朋友,启王子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帮我求求情,劝说劝说他,他一定会听你的……”

凫风初蕾终于长嘘一口气。

少女的眼光却更亮了:“小鱼凫王,你知道我为什么敢于来找你吗?”

“因为我在沙漠中见过一次百里大人,我知道,他才是你最爱的人……既然你已经爱了他,你就不会爱上启王子……”

有了百里行暮这样的爱人,哪里还会爱上其他的男人?

“就算百里大人去世了,我想,你也会永远爱他,绝不改变!“

这少女,可比想象的精明多了。

果然,她的泪眼变成了笑颜,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是,又并不失真诚,只是一个人毫不忌惮敞开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如果我不知道百里大人,我就绝不敢来求你。可是,有了百里大人,我便知道,小鱼凫王你并不是我的情敌。百里大人到底多好多好,我不清楚,可是,我相信,就像在我心底,启王子千好万好一般,百里大人在你心目中也该是无可取代的!就算启王子今天拒绝了我,以后他的王后也绝计不会是你……”

她顿了顿,慎重其事地强调:“因为你是小鱼凫王,你不会答应!你和别的姑娘不同,你看不上王后这个位置!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是我的敌人!”

“所以,小鱼凫王,帮帮我吧。求你了,虽然我没什么立场求你,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算是病急乱投医,你已经是我最后的一点希望了……”

凫风初蕾长叹一声。

这少女,绝非是姬真一般的盲目或者伪装,她很聪明,她有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的成熟——最主要的是,她不像姬真,以为小狼王是天下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

她很清楚,自己对姒启并无别的想法。

所以,她十分肯定:“小鱼凫王,启王子一定会听你的话,你的劝说,胜过一切,这一次,我才斗胆来求你。如你答应,我会非常非常感激……”

凫风初蕾盯着她。

她垂下眼帘:“若你不肯答应,我也不怪你,因为,你本来就没有答应我的义务,是我自己无法可想,异想天开前来求你……”

凫风初蕾转眼,只见大熊猫固然正在呼呼大睡,就连委蛇也闭着眼睛,好像睡得不知多么熟,竟然一点也没被这不速之客所打扰。

她忽然很羡慕,要是自己也能睡成这样就好了。

可偏偏,那干涸羊皮的影子,一直在脑海中交织徘徊,以至于头晕脑胀,巴不得云英快快离开。

“小鱼凫王……”

她终于开口了:“云英,我办不到。”

云英愕然地看着她,眼里渐渐又有了泪意。

她还是和颜悦色:“无论姒启喜不喜欢你,那都是你们俩的事情,或者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他的朋友而已,一切,无权带他做主。我也不擅长在这种事情上做说客,所以,今后你俩到底会如何,那是你俩自己的事情,准确地说,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倒是只有一言相告……”

云英紧张地问:“鱼凫王有什么忠告要对我说?”

“无论何时,求来或者缠来的都不是爱情。如果找一个人,不是非常爱你,只是你一厢情愿地付出,那就没意思了。因为,你可以坚持一年,坚持十年,可你坚持不了一辈子,到后来,你的一厢情愿会变成一厢埋怨……”

“不行,人生苦短,我不能让自己去嫁一个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正因为人生苦短,就更不能浪费生命给一个一点也不爱自己的男人!”

云英一怔。

好像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句话。

她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也很伤感,时而又有一种超越她这个年龄段的感伤。

好一会儿,她冲着凫风初蕾鞠了一躬,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感激:“小鱼凫王,无论如何,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么多话,还给我这样的忠告。谢谢你。”

云英转身离去了。

大门一直开着。

微风从大门里吹进来。

那是一个阴天,半空中有一团令人感觉压抑的乌云。

短短的时光,交织的是永不下沉的月色,和永不坠落的夕阳,现在,又翻转到了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进入了三个不同的世界,在体验不同的人生。

凫风初蕾有点恍惚,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门口的人。

也不知道他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

就连沉睡的大熊猫都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门口有人,又羞答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委蛇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茫然地伸长了两个脖子,小孩子般的神情带了一点微微的不安,好像梦中也没有什么美梦。

姒启站在门口,神情竟然有点紧张。

凫风初蕾见他这样子,就更是紧张。

他缓缓地:“初蕾,我可不可以单独向你说几句话?”

委蛇看看他的脸色,立即识趣地点头:“好好好,你们先谈谈,我马上出去。”

委蛇踢了大熊猫一下,大熊猫立即起身,委蛇走出去,还回头很细心地关上了驿站的大门。

那一大片阴沉沉的乌云开始移开,天空中已经有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好像天气终于慢慢地晴朗得很正了。

从开着的木窗里望去,大片的土地已经有了即将收获的颜色,山河已经慢慢开始焕发新绿,草已经长出来,偶尔天空居然还有飞鸟的声音。

生命的气息,已经一览无余。

大夏的土地,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生机了。

可是,她却老是想起有熊国的那片可怕的原始丛林。

她甚至想,金沙王城,会不会也被变成那样可怕的蛮荒丛林?

这一念头一涌上来,她的内心,就更是惶惑。

第380章 错失良配1

可是,他并不知道。

他一直不清楚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对某一件事情所深深惧怕——而且,是无能为力地那种惧怕。

他只看到她长长睫毛,雪白脸色,有一种软弱无比的凄清。

那天,她临时换了一件便服。

因为上次离开钧台,去有熊国时返回已经是四个月之后,她来不及准备参加钧台之享的王服,他便临时给她准备了许多便装。

当然,每个驿站里,都有便装,原是为了提供给诸侯们的方便。

便装的质量,好坏,精美程度,则就各有区别了。

但是,鱼凫国驿站里提供的,则是一等一的精美丝绸。

上次她来钧台,正是钧台辩论,他重伤之时,钧台真可谓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任何像样的东西,但几个月之后,他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给她女王一般的排场。

所有的服饰,都是远近来投靠的妇女当中的巧手绣娘完成,虽谈不上美轮美奂,可也是非常精致了。

但今天,她身上穿的却并非他的提供。

那是她自己的随身行装。

委蛇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无论何时,都携带着少主的包袱。

那是一件便装,雪白的丝绸上只刺绣了一丛红色的芙蓉,青枝绿叶红花,就像意境渺远的水墨山水。

这令她消失了一切的杀伤力,也不再是那个强大无比的鱼凫王。

只是一个文弱的少女而已。

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

她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幅静止不动的画卷。

可是,眼眸每每转动之间,那画卷便流淌起来,无比的活色生香。

他的心底,砰砰地跳。

那美,就好像是没有边际的,每一次靠近,分明就感觉比上一次更强烈许多许多。

他的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而心跳却快撞破胸腔了,一颗滚烫的心就像马上要破壁而出一般。

他忽然上前几步。

距离她一步之遥,他才停下来。

他一直凝视着她的双眼。

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