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库里,是另一个被篡改了的真相的版本。

“你要不是服用了帝流浆,这毒早就彻底扩散了……”

他见她疑惑的眼神,立即解释:“帝流浆是一种草本灵药,也很可能是目前地球上最有效果的一种解毒灵药。这种药不光能解毒,甚至能让一般的狐狸、山精等小动物延长上百年的寿命,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狐仙……不过,帝流浆也只能勉强克制病毒,却不能解除病毒,而且,克制的时间也不会很长,现在,你体内的帝流浆的药性几乎快彻底消失了……”

她立即想起来,云阳的古老的树洞里有成群结队的小动物,其中一只火红狐狸相貌非凡,非常可爱,甚至隐隐有一种气派。很可能就是服用了云阳赠予的帝流浆。

一想到云阳,不由得百感交集。

这孤独的树精,在长达十万年的漫长岁月里,天天看着自己身边的各种小动物死去,所以,忍无可忍,炼制了帝流浆,目的很可能只是为了延长这些小伙伴的寿命。

她凫风初蕾也是受益者之一。

自己得其援手,只怕终生难以报偿了。

“初蕾,到底是谁向你下毒?”

她慢慢坐起来,默然捏着金杖,还是一声不吭。

金杖上,八只鱼凫首尾相连,无论是造型还是工艺都巧夺天工。

这不是普通王杖,更不仅仅只是王权的象征,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武器,也是父王留给自己的护身符之一。

自从失去后,总觉得再也找不到趁手的武器了,她想,现在可好了。

她很高兴。

她只是不和他讲一句话。

他见她沉默,便没有说下去了。

他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离开了。

直到感觉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凫风初蕾才慢慢抬起头。

极目远眺,四周的景色和地形都很陌生。

天空蔚蓝,雪山渺远,头顶的雾气聚沙成塔千变万化,眨眼之间可以看透四季的景致。

这不是九黎。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是,究竟是何处,她却并不怎么关心。

她只是看着脚下柔软的草地,慢慢地躺下去。

草地上没有任何湿气,柔软得就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毯子。

她以为是身上衣服的缘故,便把一双手和赤足都贴在草地上。

手足感觉到的,也是同样的温暖,柔软。

那草地竟然是活生生的,温润的。

她以为是假的草坪,便伸手扯下一片草叶在手指上一楞,手指上立即沾染了绿色的汁液。

居然是真的青草!

她好生奇怪,可是,又抵不过四肢的疲乏,也不再追究这奇异的草地,干脆舒舒服服地躺平了。

背心,有一股淡淡的暖气,若有似无,非常非常舒服。

偶尔张嘴,能感觉到呼吸进来的气息甜蜜而清新,也令人非常非常舒服。

那些陈年的伤痕,那些无解的病毒,那些潜伏的病痛,仿佛在这片草地上忽然都被彻底瓦解了。

她从不知道地球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但是,也不想去追究。

多年的风雨让她学会了一件事情:如果暂时无法对抗,那你就暂时妥协。

妥协,并不是世界上最坏的事情。

她有时候看看一望无际的草地,有时候也看看蔚蓝的天空,发现这里的天空和别处不同:好像无形中有一张网,将所有杂质全部过滤,只剩下洁净和芬芳的气息。就算你看到太阳悬挂头顶,也感觉不到刺目,没有任何紫外线的侵蚀。

隐隐地,竟不似在人间。

准确地说,是不似在地球。

地球——紫外线——九重星联盟——半神人——四面神——广袤无垠的宇宙——生物的载体——热兵器——核子武器阿尼玛——超光速飞行器——曲率黑洞空间——弱水三千……这些新鲜的词语,一些是从百里行暮口中得知,一些是从半神人那里听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遇到百里行暮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世界曾经存在过。到九黎广场亲眼目睹半神人的聚会时,更是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诡异。

更诡异的是,那些大神,大仙,人类高不可攀的仰视对象们,居然也和人类一样充满了喜怒爱恨,贪婪执念甚至卑鄙算计,各种男女纠葛。

原本,她一直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同时,也是没有七情六欲,都是云淡风轻,不怒不喜的世外高人。

根本不是这样!

就像白衣天尊轻描淡写:那是你高估神仙们了,本质上,他们只是人类的升级版。但凡人类所有的毛病,他们统统都有——因为,这些毛病,其实是他们遗传给人类的。

久而久之,她很糊涂,根本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场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或者,是真实还是虚无。

以前,她从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知道。

现在,也同样很虚无:你以为你是真实的一个人,可没准你只是一个幻觉,一个别人给予的设定,甚至某一个半神人一念之间的一个场景罢了。

也许,只是某个大神一时兴起,比如白衣天尊,当他一梦之后,自己便如泡沫一般彻底消失了?

月色如轻纱一般无声无息将世界覆盖。

天上的云彩慢慢地变幻成各种形状:花鸟神兽,聚沙成塔,忽而又是银色的天河,雾气飘渺的山峰。

和许多小孩一样,小时候的凫风初蕾也无数次以为那些变幻莫测的云彩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琼楼玉宇,金碧辉煌。

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些所谓的神仙,其实并不是神仙——他们只是我们的前辈——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这个地球的创造者,也是人类的创造者。

那些半神人,其实也不神秘,说穿了,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后裔。

只是,和人间帝王或者百姓中的父母一样,神仙们也偏爱长子——那些先出生的,获得了全部的关注。而后来的人类,则集体被忽视或者是抛弃了。

当然,现在她也已经知道,那些神仙也并不居住在云雾缥缈的仙宫里,他们已经分散居住在各自喜欢的星球,而在各大星球之间穿梭时,他们也不是乘风破浪,更不是踩着五彩祥云,他们都是乘坐了宇宙中最先进的超光速飞行器……

他们的总部,便是九重星联盟。

但是,九重星联盟究竟在哪里,则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件事情很明确:黄帝大人担任过九重星联盟的中央天帝。

云阳说,黄帝是唯一一个曾经同时掌管天界、鬼界和人界的中央天帝。

自颛顼之后,四面神一族的势力开始衰退,只能掌管鬼界和人界,渐渐地,鬼界都脱离了其掌控,只能主管人界了。

鬼界的掌权人,是禹京。

早前,她对禹京毫无兴趣,现在,她却很想见一见禹京。

第620章 爱是容忍4

可是,从金沙王城到幽都之山,比十万八千里外的周山还要远很多很多。而且,幽都之山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大海深处。

此时,她看了看自己露在月色下的手臂,枯瘦,单薄,就像风中的一截白色的竹竿。

这样的体力和精力,当然去不了幽都之山。

脚步声,慢慢传来。

其实,那不是脚步声,那只是一种感觉。

她立即闭上了眼睛。

白衣天尊以为她睡着了,慢慢地在她背后坐下,然后,托起她的头颅。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每个夜晚他都会前来替她疗伤解毒。尽管那毒性已经渗透五脏六腑,可是,他还是生生凭借他高超得惊人的元气,一点一点将她肺腑里的毒素所排除。

遗憾的是,四肢百骸的毒素容易驱散,可到了心脏的一点,毒素便再也无法缓解了。

它被固定在某个点上,不许其向核心部分移动,可是,那固定也只是暂时的控制,稍有不慎,立即便渗透心脏,那样,她就必死无疑。

最初,他只以为那是一个很高明的下毒行家,可连续几次排毒之后,他已经很清楚,这个人不但是个下毒的行家而且是一个半神人级别的高人,甚至,其本领远超一般的半神人。

他自认交游广阔,九重星绝大多数的半神人纵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略知一二,可是,现在,他却怎么都想不出,到底哪个人能有这么高明的下毒手法——根本不是直接下毒,而是通过某种药物的变种,或者引发某种细小的病菌来培养病毒的繁衍。

这个半神人,到底是谁?

他忽然起了一丝胜念——我就不信,这世界上居然有我解不开的病毒。

一股热气,顿时从凫风初蕾的背心开始往下。

她一惊,可是,她无法反抗。

以她的本领,除了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抗衡的力道。

可是,元气一下去,他立即明白自己错了:这元气除了很小一部分能达到她的身上,绝大多数就像渗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

那是一种令人沮丧的感觉:就像你在往一个有一个洞的碗里倒水,无论你怎么努力,那碗最后都是空空如也。

他的震惊更是非同小可。

那高明的下毒者竟然连这一点都算进去了——为了防止有厉害人物替她疗伤,下毒的人干脆做了个阴毒到极点的设计:疗伤者一旦启动元气,那元气就会像泄洪的水一般,因为无法遏制,导致疗伤者的迅速衰竭。

冥冥中,仿佛看到下毒者模糊的面容在黑暗中狰狞大笑,那么嚣张:别试图挑战我的能力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忽然怒了。

迅速流泻的元气忽然凝聚到了一根指尖。

那已经不是元气,那是一种意念,一种远远超越人类的脑电波……九重星大神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掌握的脑电波转移法。

凫风初蕾原本感觉到背心灼烫,好像自己身陷火山爆发的关口,很快就要被四分五裂一般,可是,一阵风来,那炙烤的感觉立即消失。

月色,慢慢地黯淡下去。

她终于能站起身来。

背后的白衣天尊闭着眼睛,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神色也十分委顿,竟如元气大伤一般。

她后退几步,暗叹一声,你这是何苦呢。

事到如今,你怎么努力都已经失去意义了。

他抬起头,凝视她。

但是,她已经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候,他很想跟她讲话,跟她聊天,或者,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但是,她沉默。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她仿佛成了一个哑巴,而且,决定永远也不再他面前开口了。

她终于抬起头,但是,并不看他,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天空那一轮圆圆的月亮,然后,漫步离开。

这里,没有屋宇,也没有任何建筑物,但是,有各种高大的树木,有广袤无垠的土地,而且,气温是恒定的,不冷不热,更不会有刮风下雨,霜雪冰雹……大自然对人类的种种威胁和肆虐,都在这片天空止步了。

这里,比九黎更神秘得多。

尽管凫风初蕾从不问一句,但是,她想,这一定是白衣天尊的静修之地。

每一个大神都有一个神秘的静修之地,据说,他们往往很长时间呆在自己的地盘,每到了一定时间,就需要经历一次渡劫——就像人类社会的一种考核。

过关者,继续长命万岁,或者亿万岁,失败者,则永远失去现在的载体,必须换一个载体换一个新的修炼场所——按理说,换一个载体,换一个场所,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只要转换载体之后,你便不能再见到任何的故旧熟人,当然,他们也无法见到你,也就是说,你整个从他们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已经换了载体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不得而知,可是,活着的人,却总是惧怕这种事情的发生,尤其,惧怕自己的亲人爱人或者子女……

他们把这叫做死亡。

凫风初蕾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是不是已经相当于更换了一次载体,她只是慢慢地往前。

一直走到一条小溪边。

月色下,溪水洁白,就像透明的镜面。

因为,这溪流是她心中的意念,她刚这么想,面前就出现了一片溪流。

镜面非常清晰地倒影出她整个的样子。

她蹲下去,把自己看的清清楚楚。

还是那个凫风初蕾,并没有被转变成什么诡异的载体。

所幸的是,水中倒影已经蛮像人样了。甚至比起刚回金沙王城时也好得多了。

可是,她也并未盲目乐观:自己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略显干瘪,空荡荡的袍子下面,不盈一握的一把骨头。

纵然自己的眼睛往往最能美化自己,但是,凫风初蕾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还是普通人而已。

纵然说不上吓人,可是,也决计说不上动人。

就如大街上任何一位擦身而过的普通女子。

昔日的美貌,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她便更疑惑了:那个人,他图什么呢?

要说爱慕美貌吧,可美貌已经消失;

要说灭绝敌人吧,可一刀杀了不就好了?又何苦还白白耗费自己的元气?他们虽然是半神人,可是,要修炼元气也不是轻而易举,现在,一下浪费了这么多,又是何苦来着?

她觉得自己该制止他,可一来她没有制止的能力,二来她根本不愿意跟他讲话——哪怕一句话都不行。

到了黄泉都不相见——何况是交谈!

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出尔反尔?

可是,他元气的流逝还是令她暗暗吃惊,也越来越不安了。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再接受他的好处,哪怕一点点,都不愿意了。

很久很久,白衣天尊才慢慢站起身。

急剧流逝的元气总算被控制住了,可是,另一股气却在体内游走,飘忽,就像一个捣乱的孩子钻进了一个房间,到处翻箱倒柜,到处乱砸乱扔。

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一种剧毒挥发,有时候,他又觉得这剧毒根本不是实体的毒,因为,那是没有实形的,只出于人类一知半解的描述。

本质上,这病毒根本无法判断,无论是对于中毒者还是企图解毒者,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双杀。

这就十分可怕了。

这个下毒者,竟然企图用摧毁拯救者的方式,恐吓一切胆敢企图给予解毒的人——哪怕是半神人都不行。

也因此,他对这个敌人就更是好奇了。

当浑身的元气慢慢平定时,他这才看向远方的背影。

她已经离开了。

她总是和他保持了距离。

自从能走动起,她便距离他很远。

此时,她坐在草地上,就像月色下的一幕阴影。

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诗歌一般的背影,也绝对不会有散发出如此浓郁的忧伤和悲凉的背影。

他慢慢起身,走过去。

直到走到她的面前,她还是一声不吭。

她的安静,令他分外不安。

自从她来这里后,她从来不说一句话。

这沉默,真令人忧虑啊。

他宁愿就像第一次见她一样,那固执的女王,那倔强的少女,她完全无惧被融化的危险,她不管不顾,欺身上前,一把揭开自己的金色面具。

被囚禁后,她甚至不在乎自己重伤的程度,一睁开眼睛就急不可耐,哈哈大笑:“百里大人……百里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只要能开口,她便讲述。

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她只要见到他,立即便叽叽呱呱问个不停,讲许多故事,笑话,甚至许多有关那个叫做“百里行暮”的男人的过去。

百里行暮离开之后的金沙王城,百里行暮离开之后,她的种种念想……

尽管他对百里行暮真的毫无兴趣,也压根不关心这个男人过去到底做过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更不在乎这男人有什么英雄了得,可是,架不住她那样温言软语的描述,架不住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那种钦慕崇拜之情——女人,只有非常非常崇拜一个男人,把他当做偶像,才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

第621章 可怕的沉默1

很显然,百里行暮就是她心目中的一个英雄,而且,是唯一的英雄。

纵然他曾经亲自前去金沙王城,彻底摧毁了槐树居的老槐树,斩断了颛顼留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神秘武器,她还是没有彻底警觉。

她还是固执地认为他就是百里行暮。

也因此,当她从有熊山林死里逃生,毁容醒来,依旧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自自己的猜忌,委屈,不甘……她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毁容的可怕,她以为只要见到这个男人,一切危险便无影无踪了。

以至于他都感到惊诧:这曾经显赫一时的女王,这曾经令人类的英雄、巨人的好汉,甚至东井星上的半神人们都感到闻风丧胆的女王,她真的是鱼凫王吗?

她真的足以精明到成为一个女王吗?

可笑她连自己心爱的男人都认不清楚,糊涂如斯,是如何当上女王的?

而且,这样一个叽叽呱呱,口无遮拦的凡人,真的有那么大本领吗?

天知道,他从来都很讨厌那些夸夸其谈之人。

天知道,他一直认为人类最大的毛病就是:话多!

祸从口出、言多必失、沉默是金……人类自己总结了许多不该多话的大道理,遗憾的是,能够严格遵守之人却少之又少。

话一多,是非就多。

话一多,贪婪就多。

大神们之所以越来越厌恶人类,这个因素也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女人,只要一唠叨起来,简直就太可怕了。所以,女人,尤其是话多的女人,就更加令人憎恶。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不耐烦她那样无休止的叽叽喳喳了,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很不喜欢她半夜跑到自己的冥想室,一坐下就说个不停……

也许,换了一个人,他早就一掌打出去了。

可是,可是!

她那么美——

那么美!

美丽得讲话的声音都像一串流畅而婉转的乐曲。

她笑,她哭,她发脾气,都像是一首没有乐谱的歌。

因为美丽,许多错误也就不是错误。

因为美丽,怎么犯禁也不让人憎恶。

直到有熊山林再次见到她。

直到将身负重伤的她带回九黎再度施救。

那已经是一具可怕的僵尸了,纵然见多识广的半神人见了也得吓一跳。

可她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丑陋,一旦醒来,依旧叽叽呱呱。

纵然相对第一次沉默了一点,可是,很快,她又开始在他面前叽叽呱呱,讲述她在有熊山林的可怕遭遇,讲述那场心惊动魄的大战,讲述委蛇的惨死,讲述她满头满脸缠满青草蛇时的恐惧、绝望和担忧……

有时候,他都听得不耐烦了,她还是讲个不停。

他狐疑,这少女怎么就一直没看出来自己压根不想听她的哆嗦呢?

以至于他常常好奇:难道她在臣民大会上也是这么啰嗦?

可是,他从未试图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原因同上。

她那么那么可爱。

她的声音那么那么柔软,清晰,悦耳。

纵然哭诉,都是一首无言的歌曲。

更离谱的是,他也从未觉得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女的外貌有什么改变——并不是因为他是半神人,能看透所谓的皮囊,觉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绝非如此!

而是他一直认为,这少女依旧是那可爱的样子。

因为可爱,一直叽叽呱呱,也能忍受。

因为可爱,趾高气昂,蛮横霸道,也能忍受。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哪怕她闯入万神大会,哪怕她指着比鲁星大神等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也变相地骂他白衣天尊,他也觉得她很可爱。

所以,哪怕是冒着被众神指责的危险,他也愿意竭尽全力救活她。

所以,哪怕是憎恶颛顼到了极点,他也不打算趁机绝了四面神这个种族。

直到现在,直到再次相逢,直到那么多天的相处——直到自己站在她面前,直到这地方安静得就像是一片坟墓似的:没有声音,没有嘈杂,好像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只因为她再也不讲一句话了,天地之间便停止了一切的声音。

飞鸟,游鱼,花开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

万事万物都开始沉默以对。

就好像当初在她的喜房里,她的那一番痛骂都是假象似的。

忽然很想她说点什么,哪怕骂点什么都行。

可是,她连骂都不骂了。

自从离开了金沙王城,她再也没有讲一句话。

没有倾诉,没有抱怨,没有反抗,没有痛骂,甚至没有任何的质问……什么都没有,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哑巴。

她已经不再跟他讲话。

无论如何,也不再开口。

也许,永远也不会在他面前讲半句了。

有时候,他替她疗伤,二人不得不对坐半晌,她还是一言不发。

原本,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

就像他和那些半神人朋友一样,静坐半天,相对无言,往往一盘棋走完,彼此也从来不发一言。

半神人们,讲究格调。

格调越高,语言越少。

格调高了,但凡你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声咳嗽,别人都会战战兢兢去领会你的意图。

地位低微者,才说个不停。

越是级别高的半神人,便越是懂得沉默的可贵。

比如青元夫人。

若非正式的酒宴,青元夫人是很少开口的。

她一般只是坐在最尊贵的位置,面带微笑,听着众神对自己的吹捧和大献殷勤,然后,微微一笑,或者轻启朱唇。

纵然开口,也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绝对不会有半句废话。

所以,她才成了高不可攀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