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想象一下:一个整天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疯疯癫癫,说个不停的女人,再是美貌如花,又怎么成得了女神?

藏不住话,一言一行,一思一想,统统都毫无保留告诉别人的女子,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吸引力。

他和青元夫人的相处,已经习惯了沉默,比如,每每饮酒赏花,同走很长很长的路,二人也相对无言。

青元夫人很具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但凡话语,适可而止,她宁愿在沉默中,无声无息绽放自己的美丽,也让人欣赏到这种沉默的高贵。

白衣天尊,本来早就习惯了这种高贵的美丽。

可现在,他忽然很不习惯。

他觉得这样子不对劲,可是,又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想听到声音。

想听到叽叽呱呱,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

当你天天听到的时候,不以为然,可一旦再也听不到了,方觉得世界那么无趣。

人类之所以生长了舌头,便是用来说话和表达的。

否则,舌头这玩意长来干什么呢?

原来,沉默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沉默,并不就是懂事的表现。

沉默,也并不就是高贵的表现。

沉默,更多的时候往往代表:轻蔑,不屑一顾,懒得理你!

或者,干脆就是装比——

原来,有些人在你面前叽叽呱呱,那是因为你在她心目中是最特别的存在。

就如她所言:我当你是百里行暮时你才是爱人,可你是白衣天尊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本质上,她其实也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

鱼凫王,从来都不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

因为确信被一个人所爱和信任,所以,才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因为确信被一个人所爱和信任,才乐于和他分享一切的秘密:高兴的、不高兴的;恐惧的悲哀的、有趣的甚至幼稚可笑的……她统统都乐于告诉他。

谁知道,那一切的信任,原来都是自己的愚蠢。

一个人,又岂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三次?

她岂肯再向他袒露任何的心迹?

她岂肯再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任凭他的奚落?

她紧紧闭着嘴巴,防备都来不及,岂肯再和他畅所欲言?

他忽然很忧虑,很不安,隐隐地,生怕她真的一辈子也不再开口跟自己讲话了。

其实,他已经站在她身边了,可是,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她还是将头枕在自己交叉的双臂上,仿佛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

他慢慢地在她旁边坐下。

风很轻,月色很朦胧,他清晰地听得她柔软的呼吸声。

她的脸颊还是瘦瘦的,尤其颈部的锁骨很凸出,要恢复昔日的珠圆玉润,不知还要耗费多少的时间。

明明这时候,她还是枯瘦而憔悴的,可是,她安静的模样,令他想起一朵月色下的睡莲。

他很诧异自己的心态。

为何无论什么情境下看到她,都觉得那么可爱?

他忽然很高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

和预想之中一模一样,她没有回答。

她平静的呼吸表明她根本没有睡着,可是,她已经不愿意张嘴了。是真的无话可说。

反倒是他,没话找话。

“初蕾,你的毒气已经被克制了,不过,我暂时找不到办法将其彻底清除……”他似在自言自语,“也许是我离开九重星联盟太久了,久得开始落伍了,居然连出现了这么厉害的病毒高手都不知道……这毒,我想一定是某位半神人所下,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622章 可怕的沉默2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微凉的面颊,呵,夜色下,她的凉凉的面颊竟然有一种玉一般的温润。

比起她的新婚之夜垂垂待死的时候,已经不啻为某种程度上的新生了。

他问出了心中那点小小的意外:“初蕾,你的皮肤恢复得比内伤更快,这是什么原因?”

她当然不会回答。

“看样子,你是服用了什么万年树汁之类的?只有树汁才有复原肌肤的功效。可是,却无法解毒。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地球上,上万年的大树已经不多了,上十万年的大树更是屈指可数……莫非你认识周山上的云阳树精?不过,云阳树精也还没有整十万年寿命……”

他顿了顿:“云阳树精是一个很有趣的树精,江湖上有许多关于它的传说。只可惜,我一直没有见过它。等空了,我一定要去周山走一趟,看看它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她听得这几句话,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消失了。

这人好虚伪。

这天下,最虚伪者,莫过此人。

百里行暮啊百里行暮,你躺在周山一万年,你竟然不认识云阳。

事到如今,你再在我面前这么演戏有必要吗?

我一个废人,有什么值得被你欺骗和隐瞒的?

齿冷心寒。

早前,她觉得小狼王这些翻来覆去的小人,大费这些伪君子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恶棍了,可现在才明白,他们真是弱爆了。

他们的伪装,一眼就能被看穿。

而那些真正的演技派,是明知道自己在做戏、也明知道你知道他在做戏,可他硬是能面不改色一直把一场戏若无其事演完。

纵然是小狼王,大费,也会自愧不如吧?

只怪自己以前瞎了眼睛。

她用力闭紧了眼睛,忽然觉得,何必跟这虚伪之徒搅合在一起呢?哪怕仅仅是寄望于被他救命,也真的没有必要。

可是,她也没法在这时候站起来,也罢,就暂且任由他继续表演吧。

白衣天尊却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还是和颜悦色:“云阳树精的树液虽然有效,但只能拯救外表,内里的解毒还需要别的方法。初蕾,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彻底治好你,当然,也包括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他本以为她听得这话,怎么也得振奋一下,毕竟,要彻底恢复她的容貌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而且,这天下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哪个女孩子愿意被毁容呢?可是,她还是闭着眼睛,连一点动容的神情都没有。

她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一下。

他暗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潺潺的溪水,变成了平静的湖水。

那是新的一天。

朝升暮落,凫风初蕾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只是每每看到朝阳和月亮更替时,才能察觉新的一天的到来。

每一天,这里的景致都会变化。

但是,今天的变化特别大,直接从山间流淌的溪水变成了平静无波的湖水。

诺大的湖面,就像是一面雪白的镜子。

湖泊岸边长满了红色的木槿、蓝色的蓝花楹,不知名的绿色伞状叶面上,大颗大颗的露珠从白色的花串上面轻轻滑落。

一颗小石子抛出,平静的湖面立即被击碎,无数飞鸟煽动白色的翅膀,整个天空就像被下了一层洁白的雪。

湖水清澈得泛着蓝色光芒,能看到下面一个个巨大的蚌张开,露出大颗大颗晶莹的珍珠。

那珍珠的颜色也各自不同:红的、白的、黑的、绿的……前面几种也就罢了,可绿色的珍珠却是第一次见到。

那珍珠绿得就像一颗硕大的宝石,可是,它货真价实又牢牢地生长在老蚌的躯体之内,以半成熟的姿态,就像蚌壳里开出的一朵绿色的花。

凫风初蕾有点好奇,不由得伸出手,可是,手一入水,便哑然失笑——那蚌壳看起来触手可摸,可事实上,只是因为水面太过清澈,加上反射的原因,就令人看起来很近。事实上,湖底很深,纵然自己合身跳下去,也不见得能真的抓住那些蚌壳。

有一只红色的蚌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张开的双蚌壳迅速合上,拇指大的红色珍珠立即被关在里面。

旁边的两只黑色蚌壳见状,也纷纷合上了自己的外壳。

凫风初蕾看得有趣,干脆又连续扔了几颗小石子下去,果然,那些蚌壳都受惊了似的,纷纷合上了自己的蚌壳。

绿色的珍珠最后关闭,也许是太大太成熟了,反应也太慢,闭合的速度也很慢,而且,在关闭的一刹那,凫风初蕾清楚地看到一只小小的不知名的游鱼趁机也混了进去。

她忽然很好奇,这只小鱼还能活着出来吗?

又或者合着绿色的珍珠一起被同化成了珍珠?

这湖底,除了珍珠游鱼,又还会不会有别的生物?比如传说中的美人鱼或者龙人什么的。

但是,她看了很久,看不到任何大型的生物,更没有任何大型的海兽海怪。一转念,这里估计也不太可能出现大型海兽,便作罢了。

凫风初蕾干脆脱下鞋子,将一双小腿全部放在湖水里。

雪白的湖水被搅乱,粼粼波光揉碎了周围的水草。

湖水也是温暖的,有淡淡的热气。

置身其间,就像浸泡在上好的温泉世界里,令人非常惬意。

她一时兴起,双足乱蹬,雪白的水花便飞溅起来,镜面似的平静彻底被破坏,一些受惊的游鱼更是到处乱窜。

白衣天尊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低下头,看着雪白湖水里雪白的一截小腿——莲藕似的,充满了新生的能量。

云阳树精的十万年树汁给了她表面上的痊愈,他耗费的元气给了她内在的新生——尽管毒素尚未完全消除,可是,她已经慢慢地在往康复的路上行走了。

在这里的每一天,她的模样都会有些改变。

那是因为元气的增加,令她的外形也一天天恢复原来的样子。

假以时日,她真的可能彻底痊愈。

他很欣慰。

目光再次露在那嫩藕似的小腿上。

发现来人,她已经不再胡乱赤足拍打水花,只静静地坐着,小腿被绿色的水草映衬得白得近乎透明似的。

那是人类的肌肤。

极美极美的人类的肌肤。

多看几眼,他忽然很口渴。

那是突如其来的焦渴,仿佛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很久,一下就渴得无法忍受了。

他不由得再上前一步。

她刚好抬起头。

对上他的视线时,她微微诧异,却立即移开了目光,头微微一偏,盯着前面的湖水。

她仓促要起身。

可是,双足尚未离开湖面,他柔声道:“初蕾,你看……”

湖中,忽然荧光闪烁。

那些原本已经合起来的蚌壳,一瞬间,纷纷再度展开了自己坚硬的外壳,只见一颗颗色彩各异的珍珠便纷纷露出来,一眼望去,竟不知到底有多少珍珠。

那颗绿色的珍珠并未现身。

很可能那老蚌机警,受惊一次之后就躲起来了。

可是,她顾不得寻找绿色的珠子,已经被琳琅满目的珍珠彻底吸引了,那简直是一个珍珠的海洋,每一颗但凡流露出去,都可能成为人间的至宝。

“初蕾,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珍珠?”

她惊奇地盯着正中一颗红色的珍珠,那珍珠就像宝石一般散发出温润美丽的光芒,看样子,有鸡蛋般大小。

他顺着她的目光,一抬手,那红色珍珠便冉冉飞出水面,径直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红色珍珠,就像一朵红色的玫瑰。

可是,她感到好奇的并不是这珍珠别致的颜色和那独特的光芒,而且这珍珠太大了。

比她以前任何时候见过的珍珠都大。

除了红色的珍珠,还有蓝色的珍珠。

那些蓝色的珠子,没有特别特别大的,每一颗都是大拇指一般大小,随着蚌壳的聚聚合合,就像在跳舞似的。

她多看几眼,真疑心有绝世无双的美人会从蚌壳里跳出来,可是,看了很久,也不见有美人的影子。

忽然,柔光一闪,她的目光完全被蚌壳旁边一丛丛彩色的树枝吸引了——

那些,其实并不是树枝,而是一丛丛七彩的珊瑚,矮的不过几寸,高大者却如一丛丛巨大的灌木,枝桠纵横,高达丈余,美丽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些珊瑚、蚌壳群中,则有一队通体鲜红的小鱼,只见前面有一条小鱼领头,后面的鱼群则尾随其后,刚好排列成一个“人”形,沿着同一个方向游动。

小鱼的数量十分庞大,可是,没有任何一条脱离队伍,其规律的整齐和鲜明,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忽然,一颗小石子下去。

只见鱼群被惊扰,中间的一只忽然飞速倒退冲到了最前面,其他的鱼群见状,立即掉头跟上去,又沿着反方向一起整齐划一地向前游去。

看样子,这鱼群的领头竟然不是固定的,好似无论那一条鱼都有机会成为领头者,而且,一旦换了领头者,其他任何鱼群都不会反抗,更不会故意捣乱,都心甘情愿立即跟随。

第623章 可怕的沉默3

白衣天尊兴致勃勃:“这种鱼很好玩,如果没有外力的改变,它们会周而复始一直沿着同一个方向游弋,但是,如果受到外力的破坏,它们会立即做出改变,换一条领头鱼,往反方向周而复始游弋,从不改变……”

人和鱼一样,都是群居的动物。

所谓羊群效应,但凡有领头者,其他的人便会蜂拥而上,跟着往前,绝不会再有独立的思考。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那一群壮观的鱼群已经远远地游走了,水面上,只剩下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和满地的珍珠。

凫风初蕾一松手,那颗红色的珍珠划破水面的平静,不偏不倚落在了那颗空荡荡的蚌壳里面。

可是,珍珠脱离母体之后,那蚌壳已经不会再立即合上了。

湖水的宁静,彻底被打破,各种水中生物仓促逃窜,整个世界就像发生了一场外来的入侵。

凫风初蕾慢慢站起来。

跟他擦身而过时,她看到风轻轻吹起一片白——雪白的袍子,熟悉得刺目。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他分明看出她有话要说,他便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初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的背影僵了一下,可还是沉默着离开了。

他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凫风初蕾一直往前,可是,漫无目的。

这片草地很宽,好像四面八方全是一模一样,无论你往什么方向走,都是同样的景致。

只是,这草地有时候会变幻,湖水,森林,山脉,云雾,端看此间主人的心情。

她来到这里之后,这里至少已经变幻过三种季节的风景了。

只是,无论季节怎么幻变,气温和环境都是恒定的。

走了好一会儿,她看到前面一片金色的芦苇丛,于是,她便慢慢地扒开一丛芦苇,慢慢地坐下去。

这里的芦苇丛和别处不同,地面并非泥土,而是松软的洁白的沙子,随手抓起一把,从指缝间洒落,却不留下丝毫的尘埃。

这细细沙地,舒适度并不如外面的草地,可是,她宁愿整夜整夜坐在这里。

这片土地上是没有房间的。

唯有这四面芦苇,隐匿其间,那让她觉得稍稍安全。

她将头伏在膝盖上,能看到芦苇高出了自己的头,就像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在野草中捉迷藏一样。

只是,这一次,玩的不是捉迷藏。

潜意识里,把这里当成了一间小小的屋子。

她想,若是能在芦苇丛的顶端加上一面金色的屋顶就好了。

就像之前所见到那些颜色各异的蚌壳。

壳,便是它们的家。

她很遗憾,人类不能自己背负一个壳,但凡遇到风雨或者不想露面的时候,就躲进自己的壳里。

家——准确地说是拥有一间房子——是许多动物的天性——

毒蛇再厉害也需要一个深深的巢穴,凶猛如老虎熊罴也都有自己的洞穴;甚至小鸟们也都会筑巢而居,为自己搭建一个小窝,哪怕是蜗牛,也得自己背着一个房子。

大自然的许多动物,都有“修房子”的本领和必要。

人类就更不能例外了,吃饱之余,一定得有一间遮风挡雨的屋子,甚至没有风雨也必须有一个容身之地,哪怕仅仅是为了藏起你的隐私。

也就是说,人类的一切活动,除了吃东西和一间房子,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换而言之,房子,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和吃饭一样重要,其他什么都比不上了。

房价之高,并不始于兵变战乱的开始,而是始于人类与生俱来的需求。

现在,凫风初蕾很想有一座房子。

这神秘的世界很美,风景很独特,也从不刮风下雨,无论躺在什么地方都如躺在熊皮毛毯上一般舒适柔软,可是,她还是需要一间屋子——一间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屋子。

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哪怕再也看不见头顶蓝色的天空。

她想反锁了房门,一个人想睡觉就睡觉,想发呆就发呆,就算什么都不干,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至少,不为人所打扰。

就如她旅途上一路携带的神奇小屋子。

可是,那小屋子已经随着委蛇的惨死一并消失在了有熊山林。

现在,凫风初蕾只能凭借芦苇丛暂时栖身。

她想,有一片芦苇,也总比没有的好。

她尽力低下头,到后来,干脆躺下去,让起伏的芦苇丛彻底将自己所遮挡。

这令她稍稍有了一些安全感。

夕阳,慢慢地从西边洒落,她躺在洁白沙地上,慢慢地睡着了。

白衣天尊站在对面,看着她。

这几天,他已经注意到了,她总是喜欢藏身芦苇丛中,仿佛要找一方天地将自己彻底隐匿起来。

可是,这里没有任何建筑物。

这里,是忘川之地。

这里,具有银河系最充足的微量元素,最新鲜洁净的空气,各种有益于身体健康的有氧离子以及各种药用植物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疗伤芬芳。

这里,是九重星联盟最好的医疗试点,投放了全宇宙最好的无形药物。

这里,能让任何重伤之人或者中毒之人获得最好的休养。

这里,本质上是一个疗养场所。

因为,头顶无形的天网便是一个巨大的屋顶。

本质上,这一整片土地便是一间巨大的疗养屋子。

再要加盖屋子不但是画蛇添足,还会遮挡空气中的微量元素,对于疗伤解毒都是不利的。

七十万年之前,世界大乱,半神人中,许多人争强好战,受伤中毒也是家常便饭,于是,忘川之地便成了半神人们最有效的疗伤休养之地。

高峰时期,这里挤满了半神人,以至于联盟不得不通过名额限制来阻止一些不必要的伤者的进入。

七十万年之后,争战已经大大减少,半神人们几乎已经甚少受伤,而且联盟也不再单独在这里投放最新的药物和各种微量元素,忘川之地渐渐地成了被遗忘之地。

可是,就算是空置,一般的人类也是没有资格被引入其中的,否则,便是违反了九重星联盟的法律。

白衣天尊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不知为何,他心血来潮,随手一指,芦苇丛就彻底消失了。

凫风初蕾本能地跳起来。

那是一个人,忽然失去了赖以遮挡的外壳。

可是,她很快便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对面。

月色下,一座小小的木屋。

木屋有圆圆的屋顶,屋顶上有闪闪发亮的银丝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

木屋前面开了一道门,门也是圆形的,非常可爱。

白衣天尊笑容满面:“初蕾,你不进去看看吗?”

她略一迟疑,便大步走了进去。

木屋,不过一丈方圆,高也不过一丈而已,屋子里有南瓜似的灯,有一张蓝色珍珠铺设的案几,案几上有敞口的精致玉瓶,玉瓶里盛满了不知名的琼浆玉液,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墙壁上,有一排排的小花,它们好像自动生长在木壁上,从上而下,流苏似的垂落下来,紫色、红色、黄色、蓝色,正好将四面的墙壁分成四个颜色。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那间神奇的小屋子,那屋子没有这么浪漫美丽,可是,却更加实用,就像一把锋利的武器。

只可惜,她在拥有的时候一直没有好好利用,等到彻底失去了,才知道这样的东西,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初蕾,你可喜欢这屋子?”

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色下,他白衣如雪,笑容满面。

就连那一声声“初蕾”都和昔日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蓝色头发就像这屋顶上的蓝色丝草,美则美矣,却陌生得根本不是梦中人的样子。

百里行暮是红色头发。

她在心底默念三遍,内心,竟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百里行暮

如果,你不把这个人当做百里行暮。

是不是一切便会好受得多?

我们无法接受最亲爱的人的背叛,可是,如果本来就是敌人,那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

一念至此,她心平气和,慢慢地伸手,将小木屋的门关上了。

终于坐在了久违的屋子里,她嗅着地板上散发出来的橡木的芬芳,第一次觉得踏实而宁静。

一切的风雨,全被阻挡在外。

尽管这里从来没有风雨,也根本不会有风雨。

屋顶是透明的,全部用蓝色丝草编织,就像是一种万千星空倒影下的一幕蓝色的投影,看久了,令人分不清楚是星光坠落在了草丛中,还是草丛中出现了无数的星星。

凫风初蕾干脆躺在地面上,双手交叉枕着,十分惬意地欣赏。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天空的星星,仿佛随手一摸,就能摸到一颗星星似的。

有一颗星星很近,就在头顶。

于是,她真的站起来,伸出手,然后,跳起来。

当然,她摸到的只是蓝色丝草,而星星还是一动不动挂在天空。

白衣天尊的笑声传来:“呵呵,初蕾,你还记得人类许多有关太阳、月亮,以及各种星星的浪漫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