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不用可是了。”夷梦看了看揉着肩膀的王子昱,道,“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啊,我只不过是去旗袍店定制一件新旗袍罢了,小凰你又不喜欢旗袍,就好好待在店里吧。昱。”

“什么?”昱一脸不高兴,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你要听小凰的话,这里的事她比你懂得多。”

“听她的…”昱指着那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凤凰,本想发作,但一见到店主那责备的眼神,便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是…”

“好。”夷梦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朔日走出店来,远远地听到小凰还在大叫:“还不快写!”

“给我骨头。”

“你要骨头干什么?”

“刻字啊,要不你要我刻在哪里?”

“你这个白痴~~~~~~~~~~~~”

小凰的声音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扎入略带浓金色的天幕中,发出低沉的鸣叫。

夷梦叹了口气,道:“真是两个让人头痛的孩子。”

朔日不置可否,良久才道:“大人,为什么这么晚了你才想到去做旗袍?白天的时候不是有很多时间吗?”

夷梦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因为…这个旗袍店只有晚上才开门啊。”

江南古镇位于本市的东北方,紧挨着闹市区,却保留着浓浓的古味,里面全是明清一代的建筑物,挂着火红的灯笼以及古老的酒幡牌匾,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又血脉相连,跨进街头那扇高高的牌坊,便感觉恍若隔世。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变成了一种深沉的蓝,连身上的衣服都仿佛变了颜色。朔日跟着夷梦走在已经很少见到行人的街上,踩着已经被磨得光滑的青石路,看着街边的店铺一间一间地关上门,遮去白日的繁华。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一间挂着玛瑙门帘的小店前,敞开的木门镂刻着花草虫鸟,门楣上挂着木色的牌匾,上书‘香雾’二字,端庄秀雅,轻柔妩媚。

“就是这里了。”夷梦上前撩起门帘,便见一个穿着纯白七分袖旗袍的女子正低着头,坐在一张摆在角落里的小木桌旁,细细地绣着花,那是一朵金色的芍药,怒放如同天边醉人的晚霞。

店铺里的摆设很简单,没有太多的装饰,墙上、衣架上挂着各种各样,或艳丽或淡雅的旗袍,柜台后的木制柜厨上则放着许多料子,上等的绸缎在灯光下闪烁明亮的光泽。

夷梦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女子,她的指带着细如发丝的针在布上穿梭,花朵栩栩如生,旁人都几乎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娴静怡人,醉人心脾。

“你来了啊?”那女子没有抬头,半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这次想做什么样子的旗袍?”

夷梦没有答话,只是深邃的眸子在店里转了一转,皱起眉头:“你的那件‘月影芍药’呢?”

“卖了。”女子的声音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

“卖了?”夷梦的眉皱得更紧了,“为什么要卖?”

“为什么?”女子放下手中绣到一半的芍药,终于抬起了头,那是一张不甚漂亮的脸,平凡无奇,只要一落入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但是在她的眉目之间却有一丝刚毅,使得她突然变得显眼起来,“因为买主坚持啊,我是做生意的,怎么能够不卖?”

“坚持?”夷梦的声音里竟有一丝少有的怒意,“我一直很坚持,为什么你不肯卖给我?”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夷梦并未避开她的目光,两种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慢慢滋长。

朔日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店里的气氛变得很怪异,她感到喘不过气来,只好转过身退了出去,独自一人立在寂静地街头,仰望漫天繁星。

她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况且夷梦大人的闲事也轮不到她来管。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好。

良久,才听店里传来一阵长长的吸气声,仿佛压下了满腔的怒火,竟是夷梦大人:“你卖给谁了?”

“这是顾客的隐私,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又是一阵寂静,门帘响动,朔日转过身,见夷梦大人独自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一件浅紫色的旗袍。

“走吧。”她的脸一片阴沉。

朔日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走出小镇,才见夷梦大人转过头,道:“你不问我她是谁么?”

“如果该我知道,大人会自己告诉我。”朔日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一片淡然。

夷梦重重叹了口气,道:“她是我旧时的相识,曾经与我生活在一起,只是后来…”她的声音低下去,闭上眼睛掩去悲伤,“算了,都过去了。朔日,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何氏企业千金的生日宴会吧。”

朔日微微一怔,没想到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大人竟然会去参加什么生日宴会,颇为惊奇。夷梦看出她的心思,道:“何氏的总裁在我的店里买过一套唐朝紫砂茶具,想请我去为古董做一下保养,顺便再参加她女儿的宴会。我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只是现在…”她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旗袍,无奈地道,“似乎不能不去了。”

朔日静静听她说完,眼中有了一丝兴趣,顺从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大人去一次吧。”

回到阅新堂,已是黑夜深沉,撩开竹帘,两人一怔,转瞬便目瞪口呆。

小小的店铺里,一片狼籍,地上凌乱地扔着织锦桌布以及破碎的瓷片,小凰与昱似乎已经累了,一个趴在红木桌上,一个趴在柜台上,嘴角带着一滴清液,睡得香甜。

夷梦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进屋,小心地收拾着满地的垃圾,朔日站在一边,似乎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面无表情:“大人,您不该留他们独自在店里的。”

夷梦迟疑了一下,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转眼又是一个日起日落,小凰和昱醒过来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争吵,直到两人都冷哼一声负气走进内室,夷梦二人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放下手里的线装书,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朔日倒了一杯“女儿香”,放到她的面前,道:“喝杯茶吧,他们会好起来的。”

“一队欢喜冤家啊。”夷梦不住地叹气,“我们准备一下,去何氏的生日宴会吧。”

“恩。”

两人换了旗袍,夷梦穿的是从香雾旗袍店买回来的那件紫色衣服,胸前用上等的绣线绣着一条龙,周围用一圈黄色紧紧围住,保留着浓厚的民国风味。

“我们走吧。”

“大人,我很期待。”

“哦?”夷梦脸上的无奈已经不见了,换上了惯有的若有似无的笑意,“期待什么?”

“当然是那件您念念不忘的‘月影芍药’啊。”

何氏企业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集团,何家爱女何淑雅每年的生日宴会都极尽奢侈,别墅带着欧洲洛可可风格,大厅宽敞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灯闪烁醉人的光芒。

灯下是众多身穿豪华礼服的上层人士,儒雅的,气宇轩昂的,英俊的,深沉的,热情的,粗俗的,充斥着夷梦与朔日的眼帘。两人眼中是深深的冷漠,看着这些外表光鲜,内地里却不知干着什么勾当的男女,连鄙夷都显得多余。

两人坐在纯白色的欧式三脚桌旁,手中托着一杯鲜红的葡萄酒,谁也没有说话。就在她们喝掉半瓶之后,何淑雅终于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沿着旋转楼梯缓缓地走下来。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头发盘在头上,用卷发器打着漂亮的卷,丰肌似雪,眉目含情,樱唇带笑,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旗袍,怒放的粉色芍药一簇簇拥在她的身上,透露着倾城绝世的风情,一颦一笑间风华绝代。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然后众星捧月般向她涌去,每个人的嘴里都在称颂着她的容貌,有的女子已经在向她打听化妆品的牌子和美容院的名号。

夷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浅浅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看着何家千金春光满面的得意神情,嘴角挑起一抹冷冷的笑。

“以前的何淑雅不是这个样子。”她道。

“女人都是很善变的。”朔日并不是太在意,“在这样的地方,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夷梦放下手里的酒杯,从随身的小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冷漠的朔日,她的眼中立刻迸出惊讶的光芒。

照片上的女子很时尚,穿金戴银,但是容貌平庸,身材微胖,气质低俗,只不过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太妹,与面前这个女子简直有天壤之别,只是一种感觉还在告诉着人们她就是那个平凡的富家千金。

“这…”

“很惊讶对不对?”夷梦嘴角那丝笑意越来越浓,“这就是那件旗袍的魅力啊。可是,这种美丽却是有毒的,只是人世间的女子宁愿要这样不长久的美丽,却不懂得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朔日的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放下照片,道:“那么…大人想要那件衣服又是为了什么呢?不会是您所鄙夷的有毒的美貌吧?”

“当然不是。”夷梦的目光落在了花团锦簇的旗袍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我想要的是…”

朔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隐隐发现那花团中透出两股惨然的绿光。

眼睛!那是野兽的眼睛!

朔日平静如水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激动,在她那朦胧的记忆里,她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跟随曾经的主人射杀过这样的怪物,可是…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呢?她的主人是谁?那只怪物到底是什么?

“朔日。”一声呼唤,将她游离天外的心拉了回来,她看着年轻的店主,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不远处,那里有一个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

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即使他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和魄力,让人不敢轻视。

他的眼睛,也直直地盯着何淑雅,但目光却落在了那身紫色的旗袍上,眼里是如野兽一般贪婪的光。

“他是…”

“看来,他也是为了‘月影芍药’而来。”夷梦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过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向那男子走去。

朔日恢复了冷漠,深潭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涟漪。

夷梦走到那人的身边,露出一道温和的笑容,道:“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一惊,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冰冷:“我姓吴。”

“哦,吴先生。”夷梦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睛斜了一眼正春风得意的何淑雅,道,“怎么,吴先生也喜欢那件旗袍?”

男子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旗袍?”

“因为——”夷梦顿了一顿,诡异的笑容浮上那张美丽却不施粉黛的脸,“她的身上也只有那件旗袍吸引人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子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过身去,“失陪了。”

“它是我先看上的。”夷梦低声道。

男子一震,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

“它是我看上的。”夷梦继续道,“我不许其他人打它的主意,吴先生,你还是请回吧。”

男子猛地回头,狠狠看着这个年轻的店主,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很好,看来今晚会很有趣。”

“真是个不知道体谅别人苦心的男人啊。”夷梦缓缓叹气,“我本来不想伤人的,既然你敬酒不吃,我也就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淑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上佩带的钻石发卡,从黑暗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她露出满足的笑容,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只要一穿上这件旗袍,她就可以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迷人。但是,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纨绔子弟一般的男人,空有着一张俊脸,气质却极差,一进门便扑过来将何淑雅抱在怀里,尖声尖气地道:“宝贝,我来了。”

“我知道,死鬼,我可等你很久了呢。”何淑雅站起身,将下巴放在他的脖子上,脸上是残忍的笑容,“我好饿。”

她的眼中喷出冰绿色的光芒,露出只有野兽才有的狰狞神情,张开嘴朝他的脖子狠狠咬去。

房间里传出野兽啃噬肉体的声音,鲜血一点一点地蔓延,绿色的光点闪闪发亮。

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她必须变成凶残的食肉动物,以吃人为生。

“人肉的味道如何啊。”一个声音在门边响起,“九尾狐小姐。”

何淑雅一惊,猛地抬头,道:“谁?”

“我。”夷梦走进屋来,反手将房门关上,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你是谁?”何淑雅狰狞地放下手里的尸肉,满屋都是猩红的血,将她的漂亮的旗袍染成通红,又一瞬间消失,仿佛那古老的衣服正在吸食血液。

“我叫夷梦。”年轻的女店主倚着雕满西欧风格花纹的门,冷笑着看她,“你的父亲应该对你提起过我。”

“你就是那个古董店的老板?”何淑雅站起身子,她的手长出了黑色的指甲,尖利得如同锋利的刀,她的身上溢出了浓烈的杀意,却不敢轻易出手,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你想要做什么?为这个男人报仇么?”

“我和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要为他报仇?”夷梦用手指玩弄着自己垂到耳边的长发,一副轻松的模样,“我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

“确切地说是为了附在你身上那只九尾狐。”夷梦道,“即使是在遥远的太古时代,九尾狐也是非常稀有的动物,特别是它们毛皮,若是做成了狐裘,将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何淑雅心中一动,以极快的速度向夷梦扑去,手上的黑色指甲已长到三寸左右,闪着金属才有的寒光。

“哼。”夷梦冷冷地笑了一声,“真是愚蠢的动物,也不枉被做成衣服了。”

说完,她眼中寒光一闪,何淑雅便向后摔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

“本来还想让你活下来的。”夷梦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脸上出现少有的残忍的笑,“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住手!”一声低喝,两只拳头向她激射而来,仿若两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带着青色的火焰。

夷梦跳起来,保持着站立的身形,向后退去,两只拳头在空中交错而过,两个黑色的人影便站在了动弹不得的九尾狐面前,挡住了夷梦的去路。

“我说过让你不要插手的。”夷梦的眸子斜了一下身后,那里有一个男人,一个年纪已经不轻却依然英俊的男人。

“但我并没有答应。”男人冷声道,“我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九尾狐的。”

“真是可惜啊。”夷梦转过头,对那两个偷袭她的黑色人影并不在意,只是紧紧盯着这个男人,嘴角挂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我说你怎么一直袒护这只孽畜,原来是她的同类啊。我后面这两个也是吧?不过你们身体里有人类的血,经过多年与人类的杂交,应该已经不能再变成狐狸了,呵呵,不过是一群人不人狐不狐的怪物罢了。”

她放肆地笑起来,那两个狐族脸上已经现出了深沉的杀意,双手紧握,眼神如刀,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我不管你是谁。”男人尽力压抑自己胸中的怒气,但眼神却冰冷得可怕,“拥有正统血液的九尾狐就是我们的王,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她。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个是留下来,让我们送你下地狱。”

“哈哈哈哈…”夷梦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还有第三个选择?”说到这里,她保持着笑容,眼中却喷出强烈的杀意,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令人全身发冷,“就是杀了你们!”

她的身上溢出了一股强大到可怕的气,在屋里激起了流动的气流,化做锋利的风,在她身边环绕:“现在你们没有任何选择了,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两个狐族勇士动了,一个使拳,一个用刀,他们知道,这个女人很可怕,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他们必须出手,为了勇士的尊严。

夷梦抬起食指,轻轻一划,狐族勇士的表情立刻僵硬在了脸上,他们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天旋地转,然后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以及喷着血的脖子。

他们的头颅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姓吴的男子以及何淑雅都目瞪口呆,这个面相温和的女子竟然如此可怕,手段如此残忍,她究竟是谁?到底与九尾狐族有什么深仇大恨?

“接下来是谁呢?”夷梦邪邪地笑,手指从何淑雅身上移到吴先生的身上,又移回来,欣赏着他们恐惧的神情,道“是你?还是你?该先杀谁呢?你们自己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你…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吴先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冷,像落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窖,“我们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可惜啊,你错了。”夷梦的脸色冷下来,“你的祖先就得罪过我哦,他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陷害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还让我亲手杀了她。这笔帐,什么时候都还不完!”

“我们的…祖先?”两人都是大惊,那遥远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他们的祖先到底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害得他们要遭到这个恶魔的追杀?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杀人游戏,就从先在开始吧。”夷梦不再多言,举起了手,在她手臂周围,亦缠绕着锋利的气流,“从谁先开始呢?”

“很遗憾,你谁也不能杀。”

身后的墙壁荡起一阵涟漪,宛如一片落叶划破满池的春水,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在这水纹的中心,缓缓走出一名黑发及肩的女子,她有一双细长的单凤眼,肌肤洁白,五官还算精致,但一眼望去却不是特别美丽,反而有些平庸,像个普通的中学女生,但眉目之间却有一丝刚毅,令人不敢忽视。

“果然是你。”夷梦的脸又沉了下来,“琅缳,你每次总会在我想杀人的时候出现,到底想阻碍我到什么时候?”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杀九尾狐,我都会出现。”琅缳转过身,蹲下来,将手放在何淑雅的身上,一时间金色的光芒一点一点晕染开来,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蔓延,将它整个罩在金色的结界里,宛如一只巨大而美丽的茧。

“琅缳!”夷梦眼神一凛,环绕着身躯的风瞬间暴胀,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将满屋的家具都切成不规则的块状图形,“你真的要与我作对?”

“我不想与任何人作对。”琅缳依然背对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我不希望你再继续制造杀戮,这也是我不愿意把旗袍卖给你的原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它卖给这个女人?”夷梦用冰冷至极的声音道,“难道你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要将这些九尾狐放出来?”

琅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是它自己在呼唤她,若不随了它,倒是会引发何家的灾难,谁叫这位何小姐的欲念太深了呢?”

“就因为这个,你就放它出来吃人?”夷梦冷笑,“真是滑稽,以你的力量还压不住它么?你是可怜这个女人吧,可怜她和你一样平庸的容貌,所以你想帮她,对不对?”

琅缳的身形微微一震,开始轻轻颤抖,她直得像乌丝的头发垂下来,将她的脸整个遮住,但还是能够看出从她身体里一点一点溢出的痛苦和悲伤。

夷梦的心也在流血,她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在深深地伤害自己,她和她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只能互相伤害?

这一切都是九尾狐造成的!是它们害苦了她!可为什么她还要继续袒护它们?

为什么她这么傻?

“琅缳!让开!这次我绝不让你任性!”夷梦眼中燃起仇恨的怒火,仿佛要烧尽世间一切邪恶。与此同时,那只金色的茧子也越来越亮,似乎在抵抗着她的怒气。吴先生的面前毫无遮挡之物,只能用双手挡住面庞,但仍然感到一股强大的魄力,令他无法呼吸。

“大人。”琅缳的声音有些幽怨,始终没有回头,“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和尚抱女子过河的故事么?”

“什么?”夷梦一惊,风小了下来,“你说什么?”

琅缳轻轻柔柔地抬手,金色的茧子慢慢升了上来,浮在半空,闪起一阵光晕,隐入了空气里,化为无形。

“你…”

“大人。”琅缳终于转过了头,脸上有一道释然的笑,那么温暖,令漆黑的天空都仿佛明亮起来,宇宙亮起点点繁星:“我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你还放不下呢?”

夷梦眼中亮过一道光芒,转瞬即逝。凛冽的风停了下来,漾起一阵阵波浪的旗袍也静静垂下,琅缳消失在了窗外茫茫的夜色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夷梦几近虚无的声音响起,吴先生渐渐放下了挡在脸上的手臂,“当初是我冤枉了她,对此我几千年都无法释怀,可是她却早已原谅了罪魁祸首的九尾狐。我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傻瓜…”

说完,她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有太多的悲哀和无奈,一圈一圈晕染开来,在血腥的房间里蔓延,吴先生仿佛掉进了一场梦魇,一幅幅古旧的画面在他脑袋里闪现,他的脸上现出恐惧与惊讶的神情。

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夷梦已经不见了,刚刚在梦里所见到的一切都雾霭沉沉,模糊而遥远。

他竟然不记得刚刚梦见了什么!

夷梦,这个恐怖的女人,她到底是谁?

月,分外清冷,洁白的大地仿若洒上了一层凄凉的霜。

夷梦静静地走着,朔日也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至极。

良久,夷梦终于打破了僵局:“你…为什么不问我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不想问。”朔日回答得很简练,“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明天那个房间必然会很热闹吧?不过,吴先生应该会善后才对,你不必太担心。”

夷梦叹气,朔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得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