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地突然震荡起来,两人大惊,差点被震倒在地,整个城市都在地震中颤抖,遥远的地方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

“大人!”琅缳惊道,“这个震荡…莫非是盘古大帝…”

夷梦的眼神现出一丝绝望,右手张开,从手心漾出金色的光芒,像溪流一般流入大地里,在大地上蜘蛛网般蔓延,直到天的尽头。

很久之后震荡才停了下来,屋外是满目的苍痍,夷梦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低低地道:“他还是去了,我就知道,总是会有这一天的。我的罪始终要让他知道…他…会恨我吗?”

冥王宫的侍女们都很惶恐,她们跪在冥王殿下的寝宫外,全身瑟瑟发抖。

她们的恐惧来自她们的王,冥王的暴戾和残酷是六界出了名的,若是谁惹得他生气,必然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受油炸火烹之苦。上个月还有位得宠的妃子因为动了冥王的宝物而被丢进了磨身地狱,被巨大的磨石碾成了骨渣,一代国色就这样灰飞湮灭,连魂灵都没有留下,被处罚的宫女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刚才,她们的王怒气冲冲地回到寝宫,脸色冷得可怕。这是宫女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神色,仿佛地狱里的恶神冲破了封印,来到了人世。她们的直觉告诉她们,这个美丽的冥界将会有一场浩劫,一场几乎毁天灭地的浩劫。

寝宫里静了很久,她们终于听到了冥王略显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咆哮道:“来人,去召卞城王来见我!”

“是。”众使女如获大赦,连忙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卞城王便抱着文书跑了进来。他已经四十开外,身上穿着红色的官服,胸前是绣着飞鸟的补子。下巴上长着的厚厚的长须几乎将那补子完全遮住。

他来到冥王寝宫门外,诚惶诚恐地跪下,道:“臣卞城王参见殿下。”

“进来。”冥王的声音冷得宛如万年的寒冰,卞城王一惊,立刻变了脸色,殿下有多恐怖他是知道的,现在召他来,到底所为何事?

“是…”他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颤抖着上前推开门,只见英俊的冥王正坐在书案之后,脸上结着冰凌,眸子里是深深的愤怒和绝望。

一见到主子这样的表情,卞城王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臣…臣…参见殿下…”

“卞城王。”冥王的声音出奇意料的平静,但可怜的卞城王依然可以听见那平静下翻涌的怒潮,“昱在你的监狱里么?”

“是…”

“很好。”他一字一顿地道,“立刻把他丢进剥皮地狱,我要将他的皮送给寒渊女神。”

卞城王一听到女神的名字,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色一片灰青,额上缓缓地流下豆大的汗滴,连话都说不出来:“殿…殿下…您…您刚刚说…说…”

“寒渊女神!”冥王咬着牙,声音里充满了仇恨,“你什么时候变得听不懂我的话了?莫非是这个卞城王当得太久了?”

“不…不…”卞城王全身如同筛糠,伏在了地上,道,“殿下…女神是六界之母啊…您…您得罪她就是得罪六界啊,到…到时候其他五界都会…会发兵冥界…您…您…请您三思…”

“住口!”冥王怒喝,吓得卞城王全身一抖,“你认为本王赢不了其他五界的天主么?”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神毕竟是昆仑之王,您…您还是…”

“你敢抗旨?”冥王终于大怒,霍地站起身来,整个冥宫都开始颤抖,“卞城王,你真是长本事了,连本王的话也敢反驳!来人!”

“在!”几名金甲武士冲了进来,跪下了身子。

“将卞城王押下去,打入地狱!”

“是!”两名武士伸手便去拉无力的卞城王,他正想求饶,却觉得天地一阵摇晃,坚固的屋顶梭梭地掉下石块和灰尘。冥王一惊,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天边一束金光冲天而起,直破天际。整个冥界都在震荡,遥远的冥河发出低沉的轰鸣。

冥王的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仇恨、有嫉妒,也有激动:“他终于来了。”

阴暗的王宫里,到处都是充满了恐惧的喧闹声,宫女内侍惊慌地四处奔逃,十大阎罗都聚集在末章殿里,齐齐跪倒在王座下,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

“陛下…”一向大胆的楚江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英俊的帝王满脸阴霾,“刚刚…莫非是…盘古大帝降临了么?”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冥王的语气出奇意料的温和,十大阎罗面面相觑,只听独孤寒继续道,“当年我与寒渊女神的事在冥界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盘古这次来,是找我寻仇的。”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十个阎罗王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腿肚子开始抽筋:“陛下…陛下…这是灭绝九族之罪啊…恐怕…整个冥界…”

“所以我才让你们到这里来。”冥王缓缓地道,“你们也侍奉我这么久了,我也不希望你们给我殉葬,况且…我若是真的与大帝动起手来,冥界…怕是真保不住,你们都快快逃难去吧。”

十个阎罗王生生地吃了一惊,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向冷傲暴戾的冥王嘴里说出,都惊诧地望着侍奉已久的王,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突然,独孤寒的眼神倏地变了,站起身来,全身都开始暴出精气,宛如浪潮一般从他身体里涌出:“他来了,不要再耽搁,你们快走。”

说完,也不等阎罗们答应,一挥手臂,十个人影便化做烟雾散去了,只留下十声或大或小的惊呼。

“没想到你也会体恤下属。”强烈的光线从门外射进来,令长期以来都习惯了黑暗的独孤寒眼睛有些刺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慢而沉重地踏着步子,跨过了高及脚踝的门槛,“独孤寒,好久不见了。”

冥王一震,放眼看去,只见一个长发及腰,身穿白色T恤的男子正站在大殿的中央,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憎恨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心寒的气息。

独孤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原来是盘古大帝,属下久候多时了。”

“我问你。”盘古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捏出血来,“六千年前,你到底对寒渊做了什么?”

独孤寒冷笑道:“原来你是来问这个。那我就告诉你吧,她是我的女人了。”

“什么?”愤怒像潮水一般汹涌,直直地击向王座上的冥王,独孤寒双目一凛,眼中寒光掠过,化做暗黑色的光,回迎向那愤怒的浪潮,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竟爆炸开来,整个冥宫都陷在刺目的火光里,灾难像蜘蛛网般蔓延,一丛一丛的建筑物多米诺骨牌般塌陷,只听见此起彼伏的轰隆声和惨叫声。

“你这个混蛋!”盘古与独孤寒被包在一团光芒中,英俊的帝王看着自己曾经的部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寒渊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敢对她不敬!她是你的主母!你简直畜生不如!”

冥王冷冷地听着,面色突然之间暴出冲天的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为了蓬莱的那个女人不惜抛弃女神!你算什么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她?只有我是对她真心的,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住口!”盘古大喝,“你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说罢举起了右手,手上聚集起一团金色的光球,有电光在球边噼噼啪啪地作响,冥王也不再多言,双手举在胸前,结成一个法印,印中黑色的光芒四射。

这次两人都倾尽了全力,如果真撞在了一起,整个冥界都会灭亡,六界的平衡也将破裂。就在这一刻,两人突然听到了远出发出隆隆的响声,仿佛大海在发出悲鸣,那是海啸的前兆。

“忘川?”独孤寒惊呼,“是谁?是谁在使用忘川的力量?”

昱坐在地狱的监牢里,四周是一片黑暗,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丁丁冬冬地响,他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这么平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幽暗的冥府能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出生的时候,曾来过这里,曾经听过冥河忘川低沉的吼声。

突然,他一惊,转头望向监牢的洞口,那布满荆棘的方格牢门传来海啸般的撕吼,不多时便见汹涌的河水奔了进来,穿过一个一个方格子,向无处可逃的昱袭来。

昱大惊,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狂怒的河流将自己吞没。

小凰站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冥宫上,鸳絮坐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刚才的地震与塌陷显然已经让原本就柔弱的她吓得目瞪口呆,双手紧紧抓住小凰破损的裙摆。

小凰抬起头,望着剑拔弩张的盘古和冥王,双拳紧握,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忐忑和恐惧,她当然知道,这一战,恐怕天与地都会毁灭,不管是谁赢了,到最后被吞噬的都无辜的民众,这场战斗,真的值得么?

汹涌的忘川涌过来了,带着怒吼与撕嚎,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小凰转过身,将鸳絮抱起来,纵身飞去,巨大的火红色翅膀刺破了她的背,带起一股辛热的火焰。小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比涅磐时还要痛苦,全身上下撕心裂肺地痛。

“啊——”她发出一声惨呼,手一松,鸳絮便掉了下去,落如冥河里,瞬间便被淹没,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

河水涌了上来,一朵巨浪打来,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了起来,她望着四周泛白的水流,只觉得天空都塌陷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创始之初。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只见昱、盘古、独孤寒都站在不远处,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那他们目光停落的地方,黑暗被撕开了,就像电影一般拉开了一道幕布,刚开始是一片白,然后便是凌乱的颜色,过了大概一刻钟,那图案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手中抱着一只巨大的蛋,蛋壳上有淡淡的图纹,依稀可见凤凰飘逸夺目的羽翼。

小凰大惊,那只蛋壳,不就是她孵化之前的居所么?那个女子是谁?莫非…是她的…

那是一个很高贵典雅的女子,长长的黑发一直从头上泻下来,将整张床都铺满了,宛若高挂的瀑布,她的肌肤异常的白皙,双眼狭长,眸子清澈如水,黑色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兰色,眼角处带着一点晶莹的钻石,像是两颗妩媚的泪痣。她望着手里的蛋,眼中充溢着幸福和莫名的哀伤。

“寒渊?”盘古惊呼,“那个蛋…那个蛋是怎么回事?”

[全书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