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把他面前的酒杯端过来,一饮而尽,“怕我下毒不成?你不喝我喝。”

她原本确实想把这厮灌醉,问一问为什么老是恰好出现在她面前,可人家有了警惕心,她也就没机会了。

一边愉快地吃喝,她一边东张西望的睨着船下河岸的动静,突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四处打量着,就差大声喊她的名字了——不是蓝姑姑又是谁?

墨九扒了扒酒杯,拿出弹弓,往船下一弹,铁弹丸正好落在蓝姑姑的脚边。

弹起的河沙吓了蓝姑姑一大跳,她猛地抬头看来,见到墨九,顿时大喜,“姑娘,原来你在这儿,让我一顿好找。”

这一刻,墨九也觉得自己心都操碎了,“不是说分头回农庄吗?你寻我做甚?”

蓝姑姑拿袖子拭着额头的汗水,“可我找不到农庄。”

墨九无奈地叹口气,“你能活到今日,老天爷真是慈爱。”她正待让辜二放悬梯把蓝姑姑弄上来,突地又想起一件事,“玫儿呢。”

蓝姑姑哭丧着脸:“我正想告诉姑娘,我跑过来的时候,听见玫儿在哭哩。她好像被人抓住了,还挨了打……”

墨九问:“她为什么也没跑?”

蓝姑姑哇一声哭了,“她也找不到农庄。”

揉一下额头,墨九已经没有力气感谢老天爷的慈爱了,她目光烁烁地转头看向辜二,“可不可以……”

“不可以。”辜二皱眉道:“九姑娘,此事辜某不便插手,毕竟只是萧家的家事儿。”

墨九瞪他,“放心好了,我摆得平。我只想告诉你——”她指了指漆桌上的酒食,“这个酱爆鸭爪不错,给我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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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其实二锦昨儿说的萧六郎和旺财快出现了,是说的“快”嘛,这一字误解,差点让小媳妇儿们暴打一顿,告歉告歉。

不过,这一回,真的是快了。

众妞(怒):抓回去,继续暴打——

二锦(哭):不要啊!明天,肯定出现。

坑深034米六郎的人

一脸豪气地说完,墨九上岸往回走。

本来盘腿而坐的辜二绷紧嘴角,也顺着悬梯下来,走在她的后面,不远不近,也就十来步的样子。

墨九心念一转,调头看去,“不是说不想插手吗?”

辜二道:“辜某看热闹。”

墨九:“……”

一个这样子的人会喜欢看热闹?墨九当然不信。

她一直记得宋骜和萧乾说过,这辜二功夫很了得,是当朝丞相谢忱派到谢丙生身边的,那么,他应当算谢忱的人。

可他老在她面前转晃,到底为了什么?

墨九疑心他,可河岸不是她家的,人家要跟着她无法,只好心建议道:“你不如把漆桌搬过去,拎两壶美酒,拿上酱爆鸭瓜,边看边吃。”

辜二:“……”

忧心着玫儿,墨九与蓝姑姑脚步很快。

再回到先前的河堤时,发现比她逃跑时,更加热闹了。

一片璀璨的河灯与行人拎着的牛角灯交相辉映,把一团拥堵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都在往前挤,骚乱不堪,却又自动围成了一个圈。

圈子里面,玫儿被一个家丁模样的粗壮汉子抓在手上,强跪于地,又是一个耳光,“贱蹄子,说是不说?”

“啊……我不晓得,我真不晓得啊……啊……”玫儿的惨叫声凄厉、尖锐,像被人活活撕开了血肉,听之心惊肉跳。

河堤上又一阵骚动,像养了一窝蜜蜂。

一个家丁揪住玫儿的头发,强迫她把头仰起,另一个又一巴掌抠在她脸上。她显然已挨过暴揍,粉嫩的小脸高高肿起,变了形状,衣衫与头发也凌乱不堪。

萧二郎早已闻讯赶来,对准玫儿的心窝就踹上一脚,“臭丫头,不想活命了?快说,你把大少夫人拐哪里去了?”

玫儿蜷缩着身子,嘴里痛苦“唔唔”着,拼命摇头,试图挣扎。

可时下的男人都崇尚武力,几乎都会点儿拳脚,更何况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哪里拧得过孔武有力的家丁?便是双手双脚和嘴巴都用上,也不过陡增他们的戾气。

“臭丫头,敢咬我?”

一群壮汉像野狼撕扯绵羊似的,一个扯住她的头发,另一个人掐住她的喉管,用一种几近窒息的力道迫着她,“说不说?”

不知是不是咬破了舌头,一缕鲜血顺着玫儿的唇角流下,染红了她的衣领,在胸前滴下点点血花……

“这小丫头也太倔了。”人群里有人惊恐起来,“少夫人的事与她何干,只要供出来,不就免了皮肉之苦吗?”

“丫头,快说吧!”

“说吧!”

有同情心的人,都忍不住劝将起来。

玫儿的脸已经不成人样,但她哭泣着,紧紧咬住牙齿,“玫儿不晓得姑娘在哪儿,不晓得……呜……不要问我了……玫儿不晓得……”

墨九匆匆赶到,听见玫儿的哭喊,急不可耐地钻入人群,只见萧二郎把脚踩在玫儿的头上,把她本来漂亮的小脸儿压在河沙上碾磨,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没有人性的漠然。

“再不说,二爷活剥了你,信也不信?”

“呜……”玫儿发出一种动物似的悲切痛呼。

蓝姑姑站在墨九身后,看这画面吓了一跳。但她顾不得那许多,她此时只想保护墨九,一双颤抖的手拖着她,几乎使尽了力气往回拽,拼命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可墨九猛地回头瞪她一眼。

这一眼,很冷厉。

是蓝姑姑认识她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冷。

轻轻拨开她的手,墨九把弹弓拿在手里,装上一颗铁弹丸,指向萧二郎的脑袋,“萧家二爷果然好本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丫头,好生威风。”

她冷冷的视线看过来,映着河灯,照着皎月,肌肤的柔美、青葱,生气让她的样子更为灵动,小仙女儿似的,艳美得不可思议。

萧二郎满眼都是星星,“嫂嫂终于舍得出现了?”

墨九下巴一抬,“你不是在找我?放了她。”

轻呵一声,萧二郎又踩住玫儿的脑袋碾了碾,轻松道:“只要嫂嫂心甘情愿随我回府,我自会放了这丫头。”

墨九弹弓压低,指向他的眼,“你觉得我心眼好?”

萧二郎白净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光,“你心眼自然好。”说罢他摆手,那两个扼住玫儿的家伙就去扒她衣裳,那两双大爪子放在玫儿纤细的小身子上,毫不客气,扯得玫儿生生挣扎叫唤。

“姑娘……快走……莫管玫儿……”

墨九目光微微阴冷。

她心眼确实不算很好,若面前的小丫头不是整天跟她腻在一块的玫儿,不是把她当神一样崇拜的玫儿,不是宁愿被萧二郎毒打也不供出她的玫儿,她不会为她失去自由。

慢慢的,墨九收回弹弓:“你赢了。”

萧二郎干笑两声,“心甘情愿?”

墨九点头,“心甘情愿。”

萧二郎又问:“不跑了?”

墨九很老实:“不跑了。”下一次她用走的。

萧二郎转动着手上的一串碧玉珠子,笑容柔和了几分,“嫂嫂想通就好。你我好歹一家人,不必伤了和气,回去之后,我自会在奶奶面前替你美言,嫂嫂也不必害怕受罚……”

墨九“哦”一声,“听上去你好像蛮厚道。”

萧二郎暧昧一笑,“待嫂嫂么,我自然厚道些。”

轻轻笑着,他的脚离开了玫儿的头,两个家丁拎鸡仔似的把玫儿拎起来,丢在河沙上,像一个破布娃娃似的,没有丝毫怜惜。

墨九静静看着这一切,不声不响地走到萧二郎的面前站定,又看向他身侧的家丁,“借你棍子一用。”

说罢不待人家反应,她抢过短棍,二话不说便朝萧二郎当头砸下。

一记闷棍,“啪”一声响,世界安静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打人,而且还打得这么狠。

萧二郎抚着额头,鲜血就从他的指缝流下,那场面比玫儿流血的样子还要狰狞恐怖,“你居然敢打我?”

“嗯。我打你了。”墨九诚实地点点头,又镇定地把棍子塞回家丁手上,淡然弯下脚,把玫儿扶起来,交到蓝姑姑手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蓝姑姑带着她离远点,然后直视萧二郎,“二爷破了相,怕是不好替你大哥行拜堂礼了罢?”

“你个臭娘们儿!”萧二郎挨了打,又被她一激,彻底爆发了,他抹一把脑门上的鲜血,指着墨九道:“来人,把她给二爷绑回去。”

“啪”一声,又一道闷响,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不待萧二郎话音落下,那家丁的棍子就敲在了墨九的后颈上。看萧二郎愤怒地瞪他,家丁无辜地道:“这样她便乖顺了,可不由着二爷?”

萧二郎一怔,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抿抿唇,阴阴走向墨九,“倒是好主意。”

墨九挨了一记闷棍,脑子发晕,只觉面前的人影奇怪的扭曲着,河灯像一颗颗闪耀的星星,昏天黑地……可在敌人面前暴露虚弱,就是找死。她很清楚不可晕倒在萧二郎面前,所以就算把眼皮子撑破,她也决计不能倒下。

“萧二郎!”她镇定喊他,默默在大腿上掐一把,用疼痛稳了稳神,突兀地问:“你可晓得我是谁的人?”

萧二郎阴阴一笑,“入了萧家,你自然是我萧家的人。”

墨九一哼,“糊涂!难道你没听人说过,我其实是……萧六郎的人?”

后面几个字,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旁人听不见,独独入了萧二郎的耳。

他虽是国公府的公子,可萧六郎却是当朝枢密使,由不得他不忌惮。

可只一愣神,他就冷笑起来,“你若说旁人,二爷也就信了,若说六郎……”他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就算你美若天仙,他也未必肯多看你一眼。”

萧二郎两束似笑非笑的目光,像“嗖嗖”的利箭,直入墨九渐渐模糊的瞳孔,他毫不掩饰的猥淫之意,有一种盯上猎物的掠夺感,让墨九汗毛一竖,紧了紧手上的弹弓,后退一步,“你还要不要脸了?我是你嫂嫂。”

“你自然是嫂嫂。我奉老祖宗之命,特地接嫂嫂回去。嫂嫂若撑不住了,就老实跟我回吧……”看着她摇晃的身子,萧二郎风流地舔下舌头,慢慢逼近她,用极低的声音道:“今儿晚上,我会好好照顾嫂嫂的……”

“哦。”墨九咽口唾沫,与他墨迹,“那就麻烦你,先来一顶软轿吧。我累了,走不动路……”

河堤上人山人海。

只要她不离开这里,萧二郎便不会太过分。

可她显然高看了这厮的人品。

众目睽睽之下,他低下头来,一把拽住她的肩膀,“我背嫂嫂——”

被他爪子一碰,墨九浑身鸡皮疙瘩,可想要甩开他,身子却无力。

这时,一道不温不火的声线从嘈杂的人群外面传了进来。

“二哥请人的方式,让为弟大开眼界了!”

有一种人,天生便有这样的气场。他不必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就可以让人心生敬畏,从骨头缝儿里感到害怕。

萧二郎心脏一抽,和众人一样,齐刷刷循声望去。

拥堵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萧六郎从中走出,一袭月白的轻薄锦袍,衣染香,面带笑,似踏着月色与河灯而来,颀长的身影沉稳挺拔,被一团暖色的微光包裹着,似妖邪又似仙道,分明纤尘不染,却又冷漠寡情,凉薄得令人不敢正视。

“不倒不倒我能不倒。”墨九默默念着,觉得也不能在萧六郎面前示弱。

于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站直身子,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突地一声“嗷呜”狗叫,一只黄毛大狗闪电般朝她冲过来,可不正是旺财?

“汪!”这狗就是狗,它看不清形势,久别重逢自然高兴地扑上去亲热墨九。

只见它两只爪子往她身上一扑,墨九本就站立不稳的身子便“扑通”一声,重重栽倒在地。

“死狗,我宰了你红烧!”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墨九形象全毁,看着面前吐舌头摇尾巴,歪着狗脑袋要亲她脸的旺财,脖子一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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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圣诞节快乐!每一天都快乐、平安、幸福、吉祥!

嗯啦,尤其是看到我们家老六和旺财,这么强强联手的扑倒墨九,大家一定要快乐。

坑深035米 送两颗蛋

萧六郎一来,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整个楚州再没有比萧家更尊贵的家族了,所以先前萧二郎惩罚一个府里的小丫头,虽打得狠了些,有人同情,有人唏嘘,却绝没有人上前阻止。

丫头的命贱啦。

可如今萧二郎把长嫂给打了,这厮的品性与花花心肠楚州无人不知,大家都为那小娘子悬了一口气,半路却杀出一个萧六郎,围观的人松口气,都觉得闹剧更有看头了。

楚州萧二郎靠色出名。

萧六郎却是真真靠才华靠传奇了。

萧家的六郎,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不仅因为他出生异数,幼年磨难,青年得志,官拜枢密使,也因为他桀骜于人前的医术——老子爱医才医,不爱医的人死在面前也不医。

多少人对他,又敬畏又害怕,又想拉拢。

话说回来,萧二郎原本也有些忌惮六郎,可人都有这么一个禀性,若只有他两兄弟,他装怂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河堤上这样多人,若他把墨九交给萧六郎,无疑被人当场打脸。

不想上,硬着头皮也得上。

“六郎来了。”萧二郎热络地招呼完萧乾,又回头喊鲁成贵几个,厉声道:“六爷都亲自来寻了,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把大少夫人抬回府去。”

他是想和稀泥。

给了萧六郎面子,也给了自己台阶。

鲁成贵当然晓得个中缘由,对他兄弟二人,哪个都不想得罪,自然把人抬回去了事……可鲁成贵正要过去,那只狗却坐在墨九的身边,撅起尾巴就扑过来咬人,“嗷!嗷!嗷!”

这狗凶起来,把鲁成贵吓了一跳。

“旺财,吁,是我啊!”

旺财识得他,冲他摇了摇尾巴,又坐回墨九身后,虎视眈眈地瞅着不挪位置。那狗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带走“它的女人”就不会咬他。

鲁成贵哭笑不得,抬头去看萧六郎,“六爷,您看?”

狗是萧六郎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没人敢动旺财。

可它恶霸似的守着墨九,他们只能求助。

萧六郎似乎不爱搭理这些人,先前旺财咬人,他也视而不见,如今也只淡淡瞄一眼睡姿不雅的墨九,回头喊一声薛昉,吩咐了几句,又慢慢望向萧二郎。

“二哥寻找嫂嫂也累了,先回去歇了吧,我会让人把嫂嫂带回府。”

萧二郎横行霸道惯了,不习惯吃亏,而且他惦念墨九好些日子,都快成魔了,不太想放手,又实在想不通萧六郎为什么会插手。就他所知,六郎并非好管闲事的人,府中上上下下的大事小事,他几乎从不过问。

没由来的,他想到墨九先前说的话,又想到萧六郎自告奋勇去盱眙接人,于是,萧二郎也有些犹豫了……难道墨九真与六郎有什么苟且?

他试探道:“孤男寡女的,六郎这般带嫂嫂回去,怕是不便。”

萧六郎说话很直接,“莫非二哥不是男人?”

萧二郎:“……”

这反呛,毒点太大。萧二郎咽下一口心头血,看着萧乾眼底浅浅流转的光芒,一步步走近,特地拔高的声音:“六郎可能不知,二哥是奉了老祖母之命办事的,可六郎你……又为何出来寻找嫂嫂?”

他反将一军,想把萧六郎绑在对嫂嫂“居心不良”的道德柱上。可萧六郎并不在意,只一句不温不火的话,轻轻道来:“因为二哥的人品,为弟信不过。”

“轰”一声,周围有人笑起来。

若论名声,二郎和六郎完全一个天一个地,二郎就像钻入花丛的小蜜蜂似的,哪家有漂亮的闺女都得躲着他,可六郎却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是楚州闺女们心里的良婿。

在楚州,哪家女儿不想嫁萧六郎为妻?

所以萧二郎反诘的话,无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了一个笑话。那些先前悚于他淫威不敢笑的人,因了六郎在,也都哈哈大笑,更有抱孩子的妇人小声教育孩子道“做人要向萧家六郎学习,可莫学那二郎,不学无术”,就连鲁成贵这种萧二郎的贴身小厮都低下头,觉得脸颊上有火在烧。

人都是要脸的。

萧二郎想要脸,可萧六郎不给他脸,他又找不到脸,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在人前与萧六郎打一架吧?若说打得过还可以一试,就连打都不打过,他只得服软了。

但灰溜溜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于是为了挽回颜面,他冷哼一声,放下狠话。

“回头你去向老祖母交代吧。”

说完这一句,他趾高气扬的走了。谁都晓得他是老夫人的心肝宝,如今萧府里若说谁最大,当数老夫人无疑,在一个重孝道的年代,说老夫人是老祖宗,那还真就是老祖宗,也正因为此,萧二郎才一直做着萧家的小祖宗。

——

墨九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那家丁敲在她后颈上那一记,并没有下太重的狠手,这一路颠簸摇晃,她渐渐有了意识,觉得有一根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脸上刷过来,又刷过去,想半晌终于睁开眼,看见一只狗屁股……

“死狗!”她骂一句,喉咙干得缺水。

“嗷嗷!”旺财愉快地扑过来,墨九悲痛地偏开头,“不要把口水弄我脸上……信不信我把你宰了,先熬汤,再吃肉。”

“姑娘醒了?”蓝姑姑也在马车上照料她,速度却比旺财慢了半拍。看见她又能骂人了……不,骂狗了,觉得整个天都亮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擦在墨九的衣服上,“可吓死我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娘子交代啊。”

墨九嫌弃地看着她的手,“把手拿开!”

又嫌弃地看一眼旺财的爪子,“把爪子拿开。”

旺财放开爪子,在她身边趴下来,把长嘴巴支在她腿上,闭上眼睛装乖,蓝姑姑却又抹一把眼泪,在她身上擦了擦,“姑娘想吃点什么?使君车上有好多吃的……”

相处久的人,果然了解品性。蓝姑姑也聪明了,墨九一听见“吃的”,立马精神了。她摸了摸钝痛的后颈子,顺着蓝姑姑所指看了过去。

嘿!莫说萧六郎还真奇葩了,墨九坐过两次他的马车,以前除了药品和书,并无其他杂物,极为干净整洁。如今那架子上,放了一个晶莹的琉璃瓶盏,瓶盏里装了糖、蜜枣、果脯等各种小吃,地上还有一篮他不知哪里打劫来的咸鸭蛋。

扒开凑过来想分一杯羹的旺财,墨九打帘子望向车外骑马的萧乾,“喂,看不出来你还挺够意思的嘛。从临安回来,特地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谢了啊。”

萧六郎淡淡瞥她一眼,并不回答。

墨九却晓得他那一眼的意思,无非是“别特么不要脸了,谁给你带的吃的?捡到吃的你就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么……”

不过她不介意,至少萧六郎今儿晚上帮了他。

于是,她一边剥咸鸭蛋,一边嫌弃:“其实我不太喜欢吃咸鸭蛋,下回你要买,就买松花蛋好了,我好久没吃过,怪想念的。”

“松花蛋?”蓝姑姑看着她,“那是什么蛋?”

墨九愣了愣,这才想到或许这个时代还没有松花蛋,不由眼前一亮,只觉又找到一件可以装逼的本事,哈哈大笑道:“那可是人间美味,想来六郎也没有吃过吧?嗯,回头我做一些,送你两颗……”

咦,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住了嘴,看萧六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察觉到有何猥琐,又放了心,边啃咸鸭蛋边道:“不过做松花蛋需要一些时间,我若离开了萧家,你也就吃不上了。”

萧六郎目光一凛,这回有了声音,“你还想离开萧家?”

墨九点点头,吃着东西含糊道:“你把我从萧二郎手里救下,肯定就是想放我离开嘛,要不然,又何必多些一举,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忍心看我嫁给你体弱多病不能人道的大哥守一辈子活寡……咦……”

她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抬眼一瞄,就看见面前夜幕下巨兽似的萧府。

墨九抽搐下嘴角,萧六郎也慢慢转头,视线定在她脸上,“还有三天便大婚了,嫂嫂收收心。下回再跑出去,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了。”

墨九一瞬不瞬看他,“你没开玩笑吧?”

萧六郎不理会她,只对出门迎接的管家仲伯道:“把大少夫人送回去。”

看着那一肩铁铸铜钉的侧门,墨九生无可恋了。

众人鱼贯入府,远远的花间小径上,温静姝拎着羊角灯款款走过来。

大抵在萧二郎那里触了霉头,她一脸的死灰色,但看见墨九与萧乾,也微微一笑,“六郎把嫂嫂接回来了?”

萧乾“嗯”一声,把马缰绳交给薛昉,从温静姝身边走过,径直离开了。温静姝怔一瞬,走过来扶墨九,“嫂嫂受委屈了,刚才老祖母说,让静姝先送嫂嫂回去休息,明日再去仙椿院……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