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妄没有否认,只目光微暗,“是,姬辰是姬然的弟弟。”他刚说到此处,门缝“吱呀”一声就被挤开了,可除了风,却没有人,好半晌,才探出一条狗头。

旺财从门缝里挤入,摇头摆尾地看着墨九,冲过来要与她亲热。

“财哥来了?”墨九笑着蹲身摸它的皮毛,“怎么还不睡,跑来找我?”

旺财脑袋往她腿上蹭,也说不了话,嘴里全是撒娇的“嗷嗷”声,长长的嘴筒子不时叼住她的裤腿往外扯,墨九是很喜欢旺财的,见状不由抱紧它,泪奔不已:“我财哥是饿得有多厉害?连我的腿也想啃了……”

有了旺财在那里磨人,墨九与墨妄的对话没法子再继续,不过趁那短暂的空当,墨妄也向墨九透露了一些事情。方姬然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子,当时她不知他是萧府长孙,后来他们的恋情被萧家发现,萧家嫌弃方家的门弟,上去闹了一回,方姬然的父母自觉颜面全无,打了女儿,方姬然尔后才出了事……

很老套的一个封建社会爱情故事。

虽然男主角是墨九现任的“夫婿”,但墨九还是唏嘘一回,抽空又问墨妄,“那师兄你与方姬然又是什么关系?”

像是被人戳到了软处,墨妄爽朗英俊的面孔,微微一沉。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姬然是我的师妹。”

听得这话,墨九一惊,“方姬然也是墨家弟子?”

墨妄点头,“我师父就收了我与姬然两个,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大抵牵扯到墨妄的师门秘辛,墨妄不想说得太多,墨九如今也只算半个墨家人,没好意思继续打听人家的**,晓得了这些关系,她也就不再问了,这会子她比较关心旺财为什么吃她裤腿。

“你这毛病,得治了。”

敲着旺财的头,她把这家伙拖了出去。

走过庭院,她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萧六郎。

他似乎是为寻找旺财来的,只着简单的家常打扮,一袭白衣立于门楣之下,身上无半点饰物,可人长得好,便是不穿衣服也掩不住俊气与贵气。他不温不火的目光,淡然地扫过墨九,在见着旺财时,方含了一抹淡笑,似梨花绽放,如罂粟魅人,这俊美风姿,瞧得墨九嫉妒不已,情不自禁就瞪他一眼。

“三更半夜扮鬼吓人,多大仇多大怨?”

萧乾依旧淡淡瞄她一眼,向狗招手,“过来!”

旺财这东西养不熟,转眼就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往它主子的身边蹿去。

墨九半眯着眼,又生恨又眼热,“狗东西。”

听见她的骂声,萧乾并不生气,只冲她点点头,转头入屋,关上了房门。

墨九冷冷地呵一声,半眼都不再瞟他,仰着脖子走了过去。

支开的木窗里面,薛昉看着她的背影,“使君,九爷回屋了。”

萧乾摸了摸旺财的头,并不多说,只吩咐薛昉道:“明日回楚州。”

薛昉一愣,“那赵集镇物资之事?”

萧乾道:“叫迟重来见。”

薛昉答应着出去了,不多一会儿,人高马大的迟重就身着盔甲走了进来。一身笨重的戎装,他身形却很利索,走到萧乾跟前,抱拳行礼,“使君,你找属下有事。”

萧乾道:“谢忱那边如何了?”

迟重考虑一瞬,回答:“谢忱家的眼线刚刚来报,这些日子,谢忱与我们在楚州与招信地界四处捉迷藏,想来是以为已经把我们被麻痹住了。今夜他调集了有大批人马暗自潜入赵集渡,想来与物资有关。只不晓得,这谢忱是想把物资献给朝廷,抢个首功,还是转运给珒人……”

“谢忱敢给珒人,这胆子也太大了。”薛昉接过来就是一阵痛骂。

萧乾摇了摇头,却道:“谢丙生的事,不与谢忱有关。想他坐到丞相之位,又是太子外戚,位高权重,未必舍得一身剐……谢忱此番,只为给死鬼儿子擦屁股啊。”

薛昉重重一哼,还是火大,“真是为难他了。”

萧乾修长的指节在书案上敲了敲,交代迟重道:“随时注意谢忱的动向。另外,你即刻亲点人马,轻骑绕行至巽墓周围,一旦看见他们的人转运物资就围堵擒拿。”

迟重抱拳称是,转而又问:“若遇阻挡如何?”

萧乾淡淡剜他一眼:“杀!”

迟重单膝叩于地上,“得令!”

------题外话------

九儿与六郎要回楚州了哩。

接下来会入临安,这复杂的故事……写得我头好大。

嗯,不过妹子们要相信我,一定会很精彩的,相信六郎是暖男,请继续追文。

一人抱住啃一口,送上二锦今日的初吻。

坑深061米 别扭

出来了这些日子,这又要回楚州,墨九就像在天空自在惯了的鸟儿要被关回笼子,打心眼儿里不乐意。

次日早上起床,从洗漱到吃饭,她始终一言不发,早膳时遇到萧乾,她也懒得看他一眼,始终黑着个脸。

萧乾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情绪,默默吃完饭就自行离开了,墨九瞪着他的背影,把旺财唤过来,在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才算解了气。

行程是薛昉安排的,怜墨九大病初愈,薛昉特地为她安排了马车,可她偏生要骑马,还非得走在萧乾的身侧。

他越怕什么,她就越做什么,她寻思,他不就怕人家晓得他们两个曾经走得很近嘛,她就偏生要与他走得近。

不过,她走在他的身侧,却不与他说话,一路只与墨妄和薛昉等人谈笑风生,偶尔把旺财拎到马背上逗一逗,看旺财吓得狗尾巴夹着,脑袋耷拉在马背上,她便笑得花枝招展。

“旺财你这样胆小,怎么做狗哥?”

旺财成了替罪羊,舔着舌头,却无处申冤。

萧乾对她视若无睹,二人相安无事。

快入楚州城时,已至晌午。墨九看路边有个饭馆子,就不爱走了。她是私逃出府,不可以与萧乾同路回府,便要在这打尖儿,等他先走,晚点再回去。

这个借口是合理的,墨九知道萧乾会答应,可她没有想到,他会留下来与她一块打尖吃饭。

这么大一群人入了饭馆,小二脸上快要笑开花了。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这群吃饭的大爷,就像来要债的,一个个冷静得可怕。

墨九与萧乾都黑着脸,侍卫与禁军们都不敢吭声,便是墨妄与申时茂也不好管他们的“家事”,一大群人正襟危坐,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

饭馆虽小,菜式却很不错。墨九早上与萧乾置气,没怎么吃东西,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这会饿了吃着尤其有滋味儿。

薛昉伺候在萧乾的身侧,看他把一张白净的绢子递过来,什么也没有说,便接过来把它递给了墨九。

“九爷擦擦嘴。”

墨九头也没抬,拿着绢子就擦。可闻到绢子上面独有的香味儿时,她愣了愣,又把它丢开。

薛昉赶紧捡起,小心地看萧乾的脸色,“使君……”

萧乾不多话,抿紧了嘴。

看他二人这么别扭,这行亲卫包括墨妄等人,都没有食欲了。墨妄张了几次嘴,原本想说点什么,可看墨九吃得很开心,心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吃了这几口,墨九肚子填饱,也就不那么饿了。她打个饱嗝,突地吸了吸鼻子,“什么酒,好香?”

“客官好灵的鼻子!”小二高兴地接过话,看了一眼她脚底下的旺财,突然觉得这话不对,又咳一声,笑道:“这是小店自酿的苞谷酒,除了小店,绝无二家。”

苞谷酒?

时下自酿的粮食酒,酿得好的,就像饮料一样,酒精味不浓,却特别爽口。墨九想都没想,“来一壶。”

“不许喝!”萧乾冷着脸,说罢又解释,“你病刚好,不宜喝酒。”

“来一壶!”墨九不看他,只瞪小二。

小二尴尬地看看她,又看看萧乾,左右都不是人,一时间僵在那里。墨九看这般是要喝不成苞谷酒了,不由恼怒,“我说来一壶!”

萧乾皱了皱眉,瞥她一眼,“来一壶。”

小二松口气,“嗳,就来。”

这苞谷酒的口感,其实并没有小二吹嘘得那么好,不过墨九心里与萧乾较着劲儿,加上吃了东西有些口渴,索性“咕噜噜”往嘴里灌,一滴也没剩下,把一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舔舔嘴。

“再来一壶!”

小二看萧乾黑着的脸,都不想卖给他们了。可墨九喝了酒,脸红了,眼红了,脾气却罕见地好了,她不管小二,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乾。

“六郎,我还要喝一壶。”

这杀招一出,连薛昉心里都叹气了。

他用膝盖猜也知道他家使君扛不住这样的请求,更瞧不得墨九这般可怜巴巴要吃的样子。偏生这货酒入了喉,胆子大,模样俏,心性却真的好。看萧乾不吭声,又竖起一个白生生的指头。

“就一壶。”

萧乾看她双颊通红,沉了脸,“打包。”

墨九不依,“就在这喝。”

萧乾有些着恼,“打包。”

说罢他站起来就走,看上去严肃冷漠,可“打包”两个字,又哪会没有纵容?这些亲卫们都没看过他们家萧使君这般惯着谁……何况还是一个妇人?

墨九跺跺脚跟上去,萧乾已经上了马。

“萧六郎,你为何要与我做对?”

她在马下瞪他,萧乾骑在马上看她,“上马。”

墨九不高兴,“我不与你回去,也没法与你一起回去。你先走呗,我还要在这里喝……晚上我自己会回去,就不劳你操心了。”

“墨九。”萧六郎突地低喊。

“嗯?”墨九狐疑瞪他,“怎么?”

“你告诉我,苞谷酒是什么味儿?”

他问得突兀也奇怪,可墨九仔细一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吃下肚的苞米酒到底是什么味儿了。脑子里天旋地转一般,似是真有些酒精上头了。她咂咂嘴,瓷白的脸上红润润的,晶亮的眼里像嵌了星辰,语气却极是赖皮。

“正因为没尝出味,我才想再要一壶。”

萧乾盯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可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我给你打包,回去再喝。”

墨九撑了撑额头,“好啊,回去可以,我要骑你的马。”

这货得寸进尺,萧乾终是忍无可忍,“把她丢上马车,醒醒酒。”

墨九双眼红红地瞪着他,过去就抢他的马。萧乾面前还没有这么放肆的人,众人都呆住了。萧乾眉头紧紧皱着,倒没有生气,就是看没人敢动“九爷”,自个翻身下马,拍拍她的背,一把将她拎起来……丢在了马车上。

于是,墨九就在马车上睡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昏暗,只有墨灵儿守在她的身边,而她还睡在马车上。听墨灵儿说萧乾一行已经先行回去,她也没着急,打个呵欠,先去了一趟食古斋,吃了晚饭又领着墨灵儿在楚州城晃荡,准备夜深了才从辜二家的院子翻回去。

逛了一会,她想去买些吃的回去慰劳蓝姑姑和玫儿,可就在她与灵儿路过萧府门外的长街时,却看了一出好戏。

一群乡里人模样的家伙,围在萧家的大门口,喧闹个不停。墨九凑在人群里听了几句,这些人好像都是温静姝的族人,他们听说温静姝在府里被捅了一刀,前来讨要说法的。

这事墨九自是知情。

可在她离开楚州之前,宋妍就被宋骜领着同回临安了,温家到底晓不晓得是小郡主动的手?若知道,怕是不敢闹事吧?

温静姝的族人个个泼辣,明显是来找晦气,故意闹出这般声势,但萧府是体面人家,却不好做得太过分。

管家仲伯小声劝着,让温家人进去再说。

可温家族人晓得进去就不好说了,趁着围观的人多,叉着腰就大声道:“各位街坊都来看看,我们家那闺女,是个好闺女啊,又孝顺,又懂事,可这孩子苦命呐,自从嫁到萧家,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人得熬了一圈,如今又平凡被捅了一刀,也不知是死是活……萧家便是官大,朝廷里有人,今日我等草民也非要讨个说法。”

温家人的勇气值得欣赏,可墨九不认为蚍蜉可以撼树。萧家这是顾着脸面与他们好好说话,但真惹急眼了,这群人又能把萧家怎么样?单从萧家只派了一个管家出来接待他们,就知道萧家对温家人什么态度了。

管家仲伯是个会处事的,他点头哈腰着,从袖子里掏一个银钱袋来,塞到为首的汉子手上,“他二伯,二少夫人的事,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只那一日府中闹刺客,二少夫人是为了护着大少夫人,这才……”

“放你娘的狗屁!”温二伯一把将银钱袋甩在地上,还踩了两脚,“这点钱就想堵住我们的嘴?分明是你们家娶了长孙媳妇,欺我温家小门小户,骑到头上拉屎……旁的不多说,把你们家大少夫人喊出来,今日非得给一个说法。”

墨九摸着下巴,不禁想:这又是什么故事?

难道这些日子她不在府里,故事版本已经变成她捅伤了温静姝?

温家人还在说:“就算我家静姝做错了事,那也应当由她男人来管,她婆婆来教,由老夫人来责打,何时轮得到她大嫂子动手了?这若大少夫人扇她一耳光,踢她一脚,我们只当闺女愚钝,入不得大少夫人的眼,也就忍了,可这动不动就要打杀了她,真欺负我们娘家没人了怎的?”

听到这里,墨九恍然大悟。

这事儿还果真如此。不晓得哪个好心人故意诬陷她捅人的,可人家把故事编得很圆,妯娌矛盾也确实是普天下所有家庭都有的矛盾,符合逻辑。她有动机,有时机,据说还有人证……

于是她就成了一个蛮横不讲理的疯子。她先推二少夫人下水,再拿刀子捅得她重伤,若非萧六郎救治,就一命呜呼了的事情,就在萧府内外传得沸沸扬扬了。

世间最可怕为众口铄金。

听到这些议论,墨九突然很想收回此地民风淳朴那句话了。

墨灵儿捅捅她,“姐姐,他们若一定要见你,可怎么办?”

经了她的提醒,墨九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个时候,她还站在这里看热闹似乎不太好?

就这会工夫,温家人已经往里冲了,管家喊来家丁护院,可毕竟不好与亲家打架,时人注意名声,这传出去萧家虐待媳妇,杖打亲家,对门风可不太好。

墨九皱眉:“看来我得回府去了。”

灵儿嘟嘴,“姐姐还是不要回了,与灵儿和左执事回神农山去吧。”

墨九侧头,“哦?”

灵儿小声道:“神农山可好了,我们墨家人那样多,才不要怕他们。姐姐贵为墨家钜子,会有很多人帮你的,走遍天下都不怕,何必在这里受他们的气了。”

墨九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可大师兄说,我这会去神农山,很有可能会被人碾成肉饼呢?旁人且不说,就那个尚雅,就不会放过我,她那情郎乔占平死了,她那媚蛊也未解……噫,万一她看上我怎么办?”

灵儿:“……”

两人正小声叨叨,萧家大门口喧哗声突地变大了。先前只是言语上的争执,萧家人也不可能动手,哪晓得温家两个妇人突地坐在地上,也不晓得头发是被人扯的,还是自己扯的,总归披头散发在哭。

“萧家欺负人,想打死我闺女……还不要脸的打我这小妇人了……大家快来看啊,萧家打人了……”

这动了手,场面越发热闹了。

仲伯脾气好,也气得不行,“我们何曾动过你们一根手指头,亲家这般撒泼,让人看了笑话,有什么好处?”

“你们欺人太甚,欺我们温家闺女,还打温家妇孺,今日就与你们拼个痛快。”

看一群汉子要往里冲,仲伯怕闹出事,赶紧招手让几个家丁过来堵在门口。场面一时混乱,温家豁出脸不要的大骂,萧家堵在门口有理说不清,这时,便听见有人大声喊。

“萧使君来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温家人嚣张的气焰也冷却了。

墨九看见萧六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调头就走,“看来只有对不住蓝姑姑和玫儿了。”

灵儿奇怪,“与姑姑和玫儿何干?”

墨九边走边道:“这些人闹入府,老夫人说不准就会拎我去见上一见。到时候我若不在,岂不是把戏都拆穿了嘛?……所以,那筒儿糕和鸭脖子就买不成了,她们也吃不成了。”

灵儿哭笑不得,“姐姐难道不是自己想吃嘛?”

墨九走得很快,也不忘回头瞪她一眼,“你这丫头不晓事。看穿了人家,也不要揭穿嘛!”

灵儿抿着小嘴轻笑,“姐姐放心,灵儿等下就去买了给姐姐送到府上来。左执事说,姐姐不会拳脚功夫,难免会吃亏,身边也不能没有保护的人,左执事让我往后近身护着姐姐。”

“啊。”墨九竖眉,“你缠上我了?”

灵儿嘟嘴不高兴,“是保护,灵儿可厉害了。”

听灵儿说她厉害,墨九眼一亮,又严肃地点头,“好吧。可就算我容得了你在身边,萧府也不能无端多个丫头,而且老夫人不给你发月例钱,你还得让墨妄管饭,多亏啊?”

灵儿笑道,“左执事都与萧使君说好了,萧使君也是同意的。老夫人那里,姐姐就不必操心了。”

萧六郎同意的?凡是他同意的,墨九就不想同意。她指着灵儿,“不行,不许跟着我。”

她说着转身就走,灵儿在背后喊她,“姐姐,筒儿糕,鸭脖子也不行吗?”

墨九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限你一个时辰。”

——

萧府门口的热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墨九悄悄地来去,没有任何人看见,只是,当她绕到辜家后院的时候,那辜二照常站在院子里,一眼就盯上了她。

二人对视,他道:“这围墙是不是要加高了?”

墨九瞪他一眼,从围墙跳下来,“加高做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围墙与锁一样,只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像我这样的梁上君子,不管来去多少次,你家都很安全。若是小人,你把围墙砌到南天门,也能给你凿一个窟窿……”

一边说,墨九一边往萧家的围墙爬,那“嗖嗖”的小动作,看得辜二神色怪异,却也没有动作。只看她手滑了一下,他方才好心上来,“需要我托你一下嘛?”

墨九叹息,“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一直爬到“冥界”的围墙,她才松口气,回头看辜二安静的身影,突地道:“辜二你若不是谢忱的走狗,一定会可爱更多。幸好在赵集渡你没有助纣为虐,若不然,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完蛋了。”

辜二不高兴,“我不是走狗,我只听差办事。”

墨九翻个白眼,“就算是吧,可你还是谢忱的人。”

辜二又道:“我是朝廷的人,不是丞相的人。再有,我们之间……何时有什么友谊?”

墨九瞟他,语气很严肃,“就在我吃了你家的鸡鸭,而你没有报官开始。这就是友谊,由吃发展而来的友谊……不过,辜二,我有个与友谊无关的事想问你。”

辜二:“问。”

墨九先是笑,“你叫什么名字?”

辜二目光眯了眯,“你骑在墙上问这个好吗?”

墨九又笑,“不好吗?”

辜二点点头,“辜仇。”

这个名字墨九琢磨了好久,第一反应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脑海里的。于是两个大写的“辜仇”无端端就变成了形似的两个字:一个“睾”一个“丸”,她沉吟片刻,讷讷道:“你父亲真会取名,多大仇恨呐!”

辜二根本不知她眼珠子一转一愣间,已经倒了几个弯,只道:“九姑娘问完了,还不回去?”

墨九双手趴在墙上,把半个身子吊下墙来,注视着辜二,认真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加不友谊的问题要问你,你会不会告诉我?”

辜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那左眉下的疤痕便露出一抹狰狞的无辜来。看得墨九眸子一缩,突然觉得他单名一个仇,也并非没有道理的。换她美美的脸上被人砍了一道疤,活生生毁了容,她也改名叫墨仇……

念及此,她收回神思,小声问:“辜二,你跟谢丙生那么久,晓不晓得转运兵失踪的案子?当然,案子本身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那赵集渡墓里的机关是谁拆除的?谢家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对机关术很是在行,你可知是谁?”

辜二平静的听她说,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等她问完,他才道:“我若知晓,就不会在这里看你翻墙了。”

墨九疑惑,“啥意思?”

辜二叹道:“如今转运兵一案,乃是朝廷大案,莫说萧使君亲自督理这案子,便是官家也很重视,刑狱司上上下下都在为此事忙活。我若知道个中内情,这会该在临安吃牢饭了。”

见墨九静静盯着他不吭声,辜二眼皮垂了垂,又道:“发生那个案子的时候,我被谢丙生调离招信,去办别的差事了。他是防着我的。”

这么一说,墨九就明白了,他不在场。

“你还真是可怜的,人人都防着你,这次谢忱在赵集渡做事,不也防着你呐?好吧,你没白姓一回辜,果然无辜。”

墨九猜度着跳下围墙自去了。

可她心里的疑惑,却未减轻。

辜二若真是一个事外人,当初就正好出现在赵集渡的花船上?这次送她去赵集渡,他也只是赶巧?甚至这会在院子里碰着她,也是凑了巧?

墨九很快回了南山院。

这会儿温家人在外面闹腾,府里都在说这个事,南山院这边因为萧大郎要养病、好清净,所以向来没有什么人过来,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蓝姑姑与玫儿见到她,惊喜不已。玫儿冲上来给她一个狠狠的拥抱,开心不已。蓝姑姑却一边拭眼泪一边骂她,“总算晓得回来了,你这一走,害我和玫儿担心死了……”

“担心被人发现吧?”墨九笑眯眯的。

“你也晓得啊!”蓝姑姑破涕为笑,张罗着给她备水沐浴换衣服。

墨九没有抗拒,只道:“走了这样久,我都好想念姑姑了。姑姑去给我做一碗你拿手的小刀面吧,等我沐浴完出来刚好吃上……”

这叫想念姑姑了?蓝姑姑哭笑不得,把沐浴的事交给玫儿,自个去南山院的小灶房和面。

墨九坐在浴桶里,估算着时间,想那老夫人何时会让人带她出去见温家族人,再与他们宅斗一番。可等来等去,小刀面都吃下肚子半碗了,也没有动静。

这就奇怪了。

温家人来闹她,分明欺负她娘家没人,怎么突然又收了手?

墨九擦了擦嘴巴,吩咐蓝姑姑,“去前面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蓝姑姑皱眉,“既然不关咱的事,那就不要问了。”

墨九瞪她,“怎会不关咱的事?你都没听那些人说的话,又推人下水又捅人卧床又害人性命的,我这杀人夺命的恶毒头衔,能由着人戴上嘛。”

这姑娘向来没心没肺,可不代表她肯吃亏,蓝姑姑不想理会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在萧家没有根基,也没有地位,这种事不在于谁对谁不对,只在于谁的势大谁的势小,没有人会帮她们的。既然人家不找上门来,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