珒兵怒瞪着双眼,看向她。

她的手上,确实是他们的王爷完颜修。

……一个他们视为神邸的战将。

她怎么会不知不觉的掳了他去的?

众人哗然,惊叫声四起。

也就在这一刹那,好几个珒兵因为这一瞬的迟疑与紧张,死于了南荣兵的刀下。

人在濒临死亡时的嚎叫声,最是令人惊悚。

墨九鸡皮疙瘩掉一地,对着萧乾大吼。

“大帅,投降就不杀啊!”

萧乾立在马上,看山坡上英姿飒爽的女子,一动不动地静立好久,方才抿紧嘴巴,抬高手臂,阴沉着一张冷脸,厉声喝道:“停!”

南荣兵一收手,主帅被擒的珒兵也自然停战了。

一场血腥的战事,似乎霎时便烟消云散。

“吁!”墨九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可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她的后背上也些许汗湿。

默默看一眼围上来的珒兵与南荣兵,她下巴微微一抬,扫向那些人,高声喊道:“珒国人输了就输了,有点气度啊,不要给我玩阴的。还有,你们的王爷,如今是我的俘虏,你们不要妄想救回他,否则,我就要他的小命。”

珒兵果然停下脚步。

墨九瞥一眼完颜修,又轻声笑道:“不过你们放心,他既然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会好好饲养他的。”

她出位的话,洪亮震天,引全场惊呼。

今儿的完颜修,一身镫亮的战甲,身系精工巧绣的披风,腰身紧束,玉带战靴,鼻梁挺秀,有几分高傲,有几分狂妄,更有几分俊美。

莫非墨九看上他了?

要晓得,他俩差一点拜堂呢?

尼玛这到底是打仗还是抢亲?

众人心里腹诽,小声议论,完颜修却像被雷电劈中了,怪怪地看她片刻,唇角露出一抹邪佞的笑。

“你要怎生饲养我?”

墨九眯眼,怪怪地冷笑,“带你上天,包你舒服。”

完颜修一怔,唇角抿了抿,带出一抹浪荡的笑,“小王恭候小娘子垂怜。”

墨九唇角一扬,负手调头就走。

“小王爷,带上他,跟我来。”

“……”宋骜啐一口,“到底哪个是王爷?”

远处的战场上,萧乾黑眸微阖,满是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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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万语一句话,追我的书,你别怕。

姒锦一定会好好写的,么么哒……感谢追文的妹子,辛苦哒

坑深150米 吃味儿的萧六郎

击西瘪瘪嘴,扫他一眼,乖

闯北道一声“阿陀弥佛”,哼哼道:“你若不争气,佛都渡不了你,我又如何管得了?”

击西可怜的眨眼,“你也不管我了?”

“在主上跟前说话,仔细着点儿。 乐-文-能不提九爷与完颜修,你就不要提。若不然屁股开花,可没有人再管你!”

为免击西又犯错,闯北见萧乾尚无责怪的意思,赶紧趁着泡茶的工夫把击西拉开,把北岸那事儿说了一下,又仔细交代。

主子这会子明显与墨九别扭着,他看不出来?

击西这货愣是不开窍啊。

闯北扶额。

说到这里,他憋不住心里的疑惑,找死地又问:“对哦,怎么不见九爷哩?难道九爷出什么事儿了?”

“哦。”击西拭了拭并没有泪水的眼角,察觉了今儿的气氛有些不对,不敢再瞎咧咧,却在转身时,又问一句,“泡哪个茶呢?是九爷昨日亲自给主上做的佛手甘露茶,还是那一罐铁观音?”

“击西,主子累了,还不给泡茶?”

闯北总觉得“墨九看上完颜修”这个事儿,比九爷逃掉还要严重。可瞥着萧乾的冷脸,他不想代击西挨打,只轻咳一声提醒。

击西想想,吓住了,“难道是九爷又逃了?”

闯北:“……”

他看萧乾黑沉着脸,又瞥见闯北怪异的面色,不由一愕,“闯北眼睛不舒服?挤来挤去做什么?哦,难道仗打输了?”

可击西哪晓得厉害?

看击西刚刚蠢过又在犯蠢,闯北站在萧乾的背后,一直冲他挤眼。萧乾分明就在生墨九的气,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屁股痒痒,诚心想被笞臀么?

“您得给击西做主啊,九爷欺负人!说好与击西玩一个好玩的游戏,结果击西输了,她把就击西捆在这里,就走了,就真的走了……”

“主上——”嘴巴一得解放,他便呜咽着喊叫起来。等闯北为他松了绑,他“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失声哀号。

他与薛昉的命运一样,被墨九锁在了金州的宅子里。只不过,他比薛昉更加倒霉一点——嘴被墨九用布条堵住,手脚也都被她用粗麻绳捆在了大梁上,见到萧乾推门进来,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嘴里“呜呜”有声。

偏生击西是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人。

走南、闯北亦步亦趋,走路都小心翼翼,被墨九锁在船舱里误了事儿的薛昉,更是头都不敢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火烧身。

从北岸的烽火战场到隔江的金州城,他神色微寒、怪异、冷峻,却不见太多恼意,只沉沉的眸色里,依蕴满了狂风骤雨,让几个熟悉的侍卫,心下惶惶。

打了胜仗,南荣兵个个都兴奋得很。可他们还在兴致勃勃的善后,萧乾便乘船返回了金州。

看他扼住完颜修不慌不忙地从敌军中走出来的样子,谁敢说他宋骜不是热血须眉?谁敢说小王爷只晓得吃喝嫖赌?

不管怎么样,活捉了完颜修,减少了南荣兵的伤亡,赢得了正面战场上的绝对胜利,不仅她墨九是大功一件,连带着那个混账王爷宋骜,也成了军中津津乐道的人物。

墨九哪晓得会生出那么多事儿?捉住完颜修,她兴奋得很,与宋骜那个“督军”商量着办去了,看萧乾没有给她好脸色,她也没有凑过去与他说话。

硝烟未散,江面旷野,处处烟雾袅袅。

汉水滔滔,说不尽的风流故事……

民间野史上,更是为墨九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意指她被掳之后,与完颜修在金州有过一夕风流,且委身嫁之,却又在逃回萧乾身边后,以美色惑之,导致完颜修兵败金州,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墨九生擒完颜修”一事,很快便演变成了无数个不同的版本,甚至为这一场没有温度的战役,增添了香艳的笔墨。

只说此番金州北岸大捷,萧乾的战术谋略、墨九的机械巧术、宋骜的神武悍勇,很快便以疾风般的速度传扬开去。

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于是,不再信任完颜修的珒国,面对屡战屡胜的萧乾以及勇猛善战的北勐雄狮,不得不渐渐地走向了夕阳西落……

但世上的事,总有共通性。任何一个组织的瓦解,往往都不是来自外部因素,而是被内部吞食。珒国皇室长期的政斗,让完颜修在金州的失利,亢奋了一些皇子的热血,在他们的操作下,珒国皇帝竟然也相信了传闻——“若修不愿,为何而败?”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珒国内有强主强将,外有悍勇兵卒,武力震慑天下,少了一个完颜修,也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

完颜修之于珒国,相当于萧乾之于南荣。完颜修的阵前被掳,让珒国皇帝不得不重新拟定战术方针,重新委派战将……

在后来的史书上,有学者称,这次战争的失利,是珒国在随后对南荣、北勐发动的数次战事失败的前因,也是导致珒人覆国的导火索。

可除了那些亲历战场的人之外,很难从几行冰冷的文字,以及后来史书上的寥寥几笔感受到那一日的硝烟、战火、鲜血、死亡,以及那些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意外。

南荣与珒、萧乾对阵完颜修,这一场举世瞩目的战役以戏剧化的方式结束了。

坑深151米 痛并爱着

辜二如今已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能直管于他,并被他恭敬称为“公子”的人,这个世上除了东寂,再无旁人。 し

可东寂远在临安,怎会忽然到了金州?

墨九询问的目光瞥向辜二,他却泥鳅似的滑开。

“九姑娘,请吧?”

“呵。你这狡猾真是千年不变。”墨九笑着负手,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边走边调侃,“辜将军什么时候说话,也能多一点儿表情?以前我瞧你就够像僵尸人了,如今官儿越做越大,都大到皇帝跟前了,怎么脸上也不见多几分笑颜?”

辜二的脸,有刹那僵硬。

当然,这样的改变不明显。

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那样的一副面孔。

墨九并不试图改变他人的行事风格,只随意与辜二絮叨几句,便跟着他的脚步从回廊往中庭而去。一面走,她一面观察。从辜二的表情来看,东寂到金州,似乎并没有惊动旁人,只不知萧六郎这会儿晓得没有?她需不需要派人通知他一下?

可那厮好像还在生她的气呢?

唉!她心里感慨,谈情说爱真是麻烦。

一阵微风拂来,她打个喷嚏,她揉一下鼻子,正猜测是不是萧六郎在惦念她,便见心涟和心漪两个丫头从宋骜的屋子里出来,一袭薄纱的裙裾拖在地上,行色匆匆,一头绾好的发有些凌乱,脸色略显苍白,似乎不太好看。

墨九心道:这都搞完事了?宋骜那厮也太快了吧?

这快枪手!回头她非得嘲笑他几句不可。

“姑娘!”心涟抬头见到墨九,福身施礼。

“嗯。”墨九含笑的目光带着审视,从她二人身上溜来溜去,正待转弯抹角的问几句宋小王爷的闺房秘事,便见宋骜那厮也慢腾腾地从屋里出来了。

站在廊下,他笑了一声,对心涟勾了勾手指头。

“你,过来!”

心涟脸色一白,看着廊下鲜衣怒马的俊美皇子,再不若先前想到宋骜时的花痴模样儿,甚至脚步都有点迟疑,一步一步挪到走到宋骜面前,手心攥紧,声音都有点儿颤。

“小王爷有何吩咐?”

宋骜扶了扶额,云淡风轻地笑道:“去告诉姓薛的,让他找他家主子给我弄点儿药来。”

心涟一怔,“什么药?”

宋骜讪笑,“你说呢?他送老子两个美人儿,不给弄点药来,不是让你们看老子的笑话?”

心涟意味到他话里的意思,小脸微微一红,动了动嘴皮,像是想说什么,可终究不敢多言,是低低道一声“是”,便默默退了下去。

心漪看见她离开,也像被厉鬼撵了似的,匆匆向宋骜和墨九福了福身告辞,便脚步仓惶地下去找薛昉了。

这情形有点奇怪了。

墨九怔了怔,挑眉道:“小王爷这是还不够尽兴?怎么把两个美人儿吓成这副德性?”

宋骜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瞪着她,“我告诉你啊小寡妇,等萧长渊回来,小爷一定要好好和他算账!好端端地弄俩娘们儿来什么意思?真当小爷是酒囊饭袋,在战场上还要玩女人是不是?”

“……”墨九心道:难道不是?

宋骜犹自不悦,“敢坏小爷名声!回头看我不弄几个娘们儿,扒光了捂他被窝里,看他干是不干!”

“……”墨九对男人的报复心表示汗颜。

说来宋骜平常没少玩女人,心涟与心漪两姐妹长得确实不错,属于女人中的极品,可今儿他也不晓得为什么,看到两个漂亮小娘含羞带怯的入屋,他就像尾巴被人给扯住了似的,不仅膈应得慌,甚至有一点恼羞成怒,一时没压住火气,当即发了火,把两个小娘吓得落荒而逃。

“小王爷这是真的转性了?”墨九狐疑一下,哂笑,“还是嫌心涟和心漪两个丫头不够水灵?你放心,回头我与薛昉说一声,这金州城里,肯定有比她们对小王爷胃口的姑娘。”

“放屁!”宋骜脸一沉,“小爷对小娘没兴趣!”

墨九惊讶,“那是……开始喜欢小倌了?”

宋骜磨牙:“……小寡妇!信不信小爷扒你皮?”

“额!”墨九眯了眯眼,“小王爷忽恼!主要你这突然从禽兽变成了衣冠禽兽,属实让我有点儿不解……”

宋骜对她的讥讽不以为意,目光掠过她的面孔,扬了扬唇角,眉宇间有一种怪异的嘚瑟,就连语气也轻快起来。

“小爷已经想好了,在我儿子出生之前,小爷绝不再碰任何女人,就算是为儿子积点德,做个好爹!”

“噗”一声,墨九忍俊不禁。

这样有节操的男人,还是风流情种宋骜吗?

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双狡黠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他。片刻,确定他没有开玩笑,方才慢慢朝他做了一揖,“这真真儿是极好的!我替彭欣谢谢你了。但愿小王爷的话是由心而发,而非一时情绪。”

“拭目以待好了。”宋熹挑眉。

“嗯嗯,这样最好了。”墨九点头不止,“小王爷,我还有点儿事,先行一步。”

说罢她便转身,宋骜瞥一眼辜二,目光微微一沉,“上哪儿去?我正准备找你一同去牢里找完颜修哩。今儿在荷亭里,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识得我的,他就被长渊给押走了,奶奶的……”

看辜二已有几分不耐烦,墨九随口打个哈哈。

“不急不急,回头再说。”

若不是东寂在等,墨九真的很想留下来多奚落宋骜几句。不过,宋骜那句话,不管能坚持几天,至少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都为彭欣感到高兴,甚至也希望宋骜在有了儿子以后,真能收心,只对彭欣母子好……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是一个愿意相信美好与奇迹的人,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说宋骜就不能回头?

——

庭院里的风,带着莲荷的气息。幽香,淡雅,吹皱了墨九的心扉。临安一别,她许久未见东寂了,平常也很少想起他。可私心底,不管她愿意承认还是不承认,东寂于她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至于这种特殊情绪到底是什么,她一时分辨不清。

庭院里很清净,屋子里也莫名安静。

正堂里,宋熹负手而立,背着对她,墨色的长发绾在头上,束一个精美的墨玉冠,背影显得丰神俊朗,干净俊逸。他望着墙上的一幅画,似陷入了沉思,身姿久久不动。

辜二瞥墨九一眼,拱手道:“公子,九姑娘来了。”

宋熹脊背微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身。

迟疑一瞬,他慢慢回头,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脸上带出一个久违的、温暖的笑痕,如同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入墨九的心底,瞬间便生出了暖意。

她含笑福身,“陛下……”

“叫我名字!”宋熹打断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笑意不减,“我此次微服到金州,并无旁人知晓,阿九在我面前,更不需要客套。”

墨九唇角扯了扯,只道出一个“哦”字。

宋熹站立片刻,从屋内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炯炯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像跳跃的火焰,滚烫、灼热,似久别重逢的友人想要深情拥抱,却又不得不拼命克制。

“九儿,你瘦了!”

是吗?墨九双手抚了抚面颊,笑道:“这随军打仗的日子,确实不如在临安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在,瘦是在所难免的呐。”

感受到东寂一双审视的眸子,墨九清了清嗓子,四周张望一张,转移了话题,“这金州天天打仗不得安生,东寂不在皇宫里享福,却是跑到这里做甚?”

宋熹微微一笑,“微服私访啊!”

微服私访?墨九只晓得清代的乾隆皇帝最爱干这样的事儿,没有想到东寂这么有先进意识,居然也晓得微服私访?

她抿唇笑道:“不错不错,像一个有作为的好皇帝。”

宋熹并不多言,只瞥头看了辜二一眼。

“我自然不是白来的,顺便也为九儿准备了些吃的。”

“哈哈哈。”墨九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说到底,她与东寂因食结缘,因食成友,到最后也脱不开一个“食”字的友谊了。

她欣喜道:“果然还是东寂了解我。”

两个人相对而坐,隔了一张楠木桌案,相视而笑。辜指使挥便在旁边充当着小厮的角色,把之前从临安快马送过来的碧海白鱼、竹乡鲜笋、还有一盘桂花肉,一壶梨觞一一摆在中间。

放好碗筷,辜二默默退下。

想了想,他撩墨九一眼,又补充。

“这桂花肉与碧海白鱼,是公子亲自下厨做的,为免天气太热失了味儿,特地从冰窖取冰冷藏,快马送到金州,方才我去唤九姑娘时,才让人加热的……”

墨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早就听说唐皇为了杨贵妃一笑而千里快马送荔枝,没有想到她墨九也会有这样的奇遇。

而且还是皇帝亲手做的。

她望向东寂,真诚一笑,“谢谢。”

东寂回眸,面色温暖,“即是食友,小事一桩。”

他说是小事,但墨九却不把这当成小事。

如果东寂还是当初的东宫太子,做一顿饭倒也花费不了他太多时间。可如今的他贵为南荣皇帝,又是在与珒国开战之机,身居权位的他,每天都会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批阅不完的奏折,各路人马的闲言碎语,王公大臣的攻讦是非……他的忙碌,即使她没有做过皇帝,也能想像。

所以这桂花肉与碧海白鱼,来之不易。

她轻轻叹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为了让我吃上正宗的临安桂花肉,东寂费了这么多苦心,我是决计不能辜负了的。所以,今儿这些菜都归我,我保证全部扫入肚腹,不留半点在人间。”

东寂笑着,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放在她的面前,“不急,慢慢吃。这三五日我还不会回京,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谢谢!谢谢!”墨九嘴里咀嚼着,含含糊糊道:“这个我可就真的消受不起了,皇帝千里迢迢来给我做厨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恐怕真成红颜祸水,得被人当妖怪烧死了。”

而且,就算旁人不宰了她……萧六郎恐怕也会宰了她。

想到萧六郎那一双冷飕飕的眸子,墨九觉得耳朵有一点发热。她揉了揉鼻子,继续吃。

食物是特地为她准备的,东寂并不怎么动筷子,只是手握一杯梨觞,浅抿、慢饮,目光偶尔飘向支摘窗外,看那一片片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的残红,渐渐远去,目光有一些迷茫。

夏季的花儿,盛开正旺。

这个庭院郁郁葱葱,幽静清雅,他能这样与墨九对坐而饮,光景美好得竟有那么几分不真实。兴许是心底念想得太久,如今得偿所愿,他微微笑着,心底竟涌出一种感动的热流。

喜欢一个人,求不了天长地久,能求得这样安静与她对坐而食的片刻,也是上天的眷顾了。

庭外花香沁入心脾,屋内他静坐而思。一颗爱慕她的心,早已如那菩提之台,被他天天拂拭,已无半分世俗的尘埃……而她,在他的菩提台上越沉越香,慢慢就变成了他岁月里最美的一杯梨觞。

“公子……”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墨九端着酒杯回头,见是心涟端了一个托盘过来。

“薛侍统交代,给公子送上雨前龙井……”

薛侍统?墨九愕了愕,反应过来。

对哦,宋熹来到金州,住进了萧乾的宅子,不可能不派人知会萧乾。薛昉已经知晓他来,萧乾自然也会知道……可萧六郎为什么还不回来接驾?

难道说他还在生气?墨九撇嘴。

心涟款款入内,看见宋熹心脏怦怦直跳。

她与心漪一开始属意的人是萧乾,可萧乾却是一根木头,根本就不解风情,不识她姐妹二人的好。后来他们退而求其次,觉得宋骜小王爷也不错,虽俊美不若萧乾,却生得风流倜傥,且观他眉目,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子,这才向他自荐枕席。

……哪里料到,会被宋骜赶了出来?

她们不甘心做侍婢,一辈子伺候人。可已经被知州送给了萧乾,若不能抓住救命稻草爬上岸,那么可能真就是做奴婢的命了。想她们从小被培养,就为伺候男人而生,怎么可能甘心?

薛昉让她来送茶,她先前不乐意。

这一入屋子,顿时便亮了眼。

宋骜也算长得好看俊气,可到底年纪轻,显得浮躁了一些。俊气有余,沉稳不足。这个被所有人恭顺地称为“公子”的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凌驾于人的尊贵,一看便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而且他面色和善,嘴角上扬时,那微微勾起的迷人笑容,简直让她挪不开眼。

若能跟了这样的男子,此生不愁富贵荣华了吧?

心涟把茶放在桌案上时,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公子请用茶……”

宋熹“嗯”一声,并不多言。

见她磨蹭着还不退下,辜二皱眉道:“退下吧。”

心涟应喏,目光却情不自禁地停留在宋熹的脸上,后退的脚步,也根本就不听使唤……

她异样的神色,自然引起了墨九与宋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