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听问:“魏西楼放你出来的?”

“什么叫放我出来,”李清宁叫:“我又没有犯案,难道要把我抓起来?如果你说的是别墅里死的那几个人,你猜怎么着,魏叔叔也问过,我还真认得他们。我也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说到这里,李清宁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虽然是天师李氏的传人,可是李清宁的志向却不一般。

她是个追星少女,而且因为追星,把自己追到了影视城,立志要钻入娱乐圈,成为一个能跟偶像肩并肩的演员。

只是娱乐圈里的混沌不堪也随之扑面而来。

死在五华别墅的那几个人,是有点钱的富二代,家里有些资金投在影视圈,因为这个便利关系,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其中有个跟李清宁认识的女孩子也给他们盯上了,只可惜这女孩儿跟他们之前认识的不同,是个真正洁身自好、不愿意靠歪门邪道的手段上位的,可是这种坚持,在几个无法无天的青年眼里,却像是欲拒还迎的矫情而已。

有一次饭局,这几个人故意设局,骗那女孩子服下了毒/品,结果可想而知。

沾上那种东西,从此这女孩子就彻底毁了。

李清宁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剧组口耳相传,自然瞒不过,眼看着之前像是一朵蓬勃向上的花似的姐妹以肉眼可见的颓靡往绝路上狂奔,李清宁在愤怒之余心中生出了一股杀机。

但当事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猎物,心甘情愿受他们摆布,李清宁也无可奈何。

苏小生永安广场见面会,李清宁作为小粉丝自然也到了,在骚乱才开始的时候,苏小生一行人早就开始撤退,撤退途中,苏小生看到地上的羽蝉。

就在他想要捡起来的时候,旁边的李清宁鬼使神差地抢先一步。

苏小生倒也没有跟她抢,反而很有风度地向着她一笑:“是你的东西吗?”

李清宁给他那惊艳的笑容融化,舌头僵硬无法回答。

“好好留着,别再丢了。”这是他离开时跟李清宁所说的话。

李清宁鬼使神差得到了永生羽蝉,并一相情愿地认定是自己的苏哥哥送给她的。

可俞听知道,永生羽蝉所选的主人大概是当红小生苏某。但李清宁毕竟是天师李氏传人,居然能够在关键时候打破这种因缘。

按照之前的规律看来,羽蝉跟随的主人越是举足轻重,造成的影响越大,这大概也是羽蝉想跟随苏某的原因。

没想到有李清宁横空出世。

俞听并不相信什么巧合。眼前这个丫头虽然是个半吊子,可毕竟有李氏的血脉,她以为自己在永安广场抢先捡起了永生羽蝉是“鬼使神差”的意外,殊不知,一切皆有所定。

“那么,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俞听问。

李清宁长吁了声:“魏叔叔也问过我,可是发生的事情,连我自己说起来都有些不大相信。”

“哦?”

李清宁得到羽蝉后,整个人如同焕发新生,本来她的演技很令人着急,在影视城各处应聘,最多只能当个排行千百号外连脸都模糊的龙套,可是自得了羽蝉后,突然给一位导演助理赏识,不由分说地要安排她在剧组里当一个女n号的角色。

那是一部武侠剧,加上李清宁本来就有些功夫,一试镜居然又给导演看中,不由分说提拔她出演女四号。

李清宁在高兴之余,却得知了一个不幸消息:之前那女孩子遭遇车祸身亡。据说是吸的精神恍惚才没看路的原因。

当天晚上,李清宁做了个梦。

她听见了瑟瑟的蝉鸣。

她只记得自己心中有一股恨意在飞快地暴涨,她想要那些罪有应得却逍遥法外的人死。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厉嚎叫声,奇怪的是,当时在梦寐中的李清宁觉着心里舒畅的很,像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是梦啊。”俞听喃喃,“那么,昨天现场的□□爆炸呢?”

没有了羽蝉的魔力驱使,提起那几个人的死,李清宁稍微有些不忍。

听了俞听问才忙说:“那跟我没有关系,虽然那个导演曾经骂过我,但我也没就想他死,是个意外。”

俞听笑了笑:意外吗?

人类的认知中,会有黑白是非之分,但是羽蝉这种东西,显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是非观。

主人心中细微的一念欢喜,一念厌憎,对于永生羽蝉来说,却像是明确的“因”。

有了“因”,就会不管不顾地种出“果”。

李清宁看着垂眸沉思的俞听,她的审美观跟俞听不大一样,她觉着俞听打扮老气,气质也太恬静平淡了些。

奇怪的是,居然越看越觉着喜欢,这种眉眼看着真是舒服……

李清宁吓了一跳,她拒绝这种怪异的感觉:“对了,那个跟你形影不离的小东西呢?”

“小东西”这个称呼有些诡异。

李清宁看着俞听疑惑的样子,左顾右盼:“就是那只形状很猥琐的小黑蛇,它是什么?为什么它会有神龙金光?难道是将要化龙的小蛇吗?”

俞听的喉咙痒极了,她拼命忍住笑,往旁边看了眼。

兰寿这种金鱼种类本就胖鼓鼓肉乎乎的,这时侯好像又胖了几倍。

俞听想:如果玄灵着实忍不住跳出来,倒像是很有趣。

幸而是李清宁先跳起来:“算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个露脸的角色,要赶紧赶去影视城。改天再来吧。”

这像是要常来常往了?俞听才要制止,李清宁回头:“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哥哥走出去……你们认识?他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觉着他好帅呀!”李清宁抓着腮,土拨鼠似的尖叫:“我觉着他可以进演艺圈!一定可以成为新顶流啊!”

“顶、顶什么?”俞听目瞪口呆。

等李清宁如一阵风似的离开后,俞听好不容易回神,她叹息:“天师一脉之所以式微的原因我好像知道了。”

鱼缸里兰寿百无聊赖地往上吐着泡泡,像是诅咒:“就让他们消失吧,完全消失吧。”

俞听忍笑之余,想起李清宁“猥琐的小蛇”的评语,又想起她刚才说起季明俨时候垂涎三尺的样子,忽然觉着,以后绝对不能让李姑娘看见玄灵的真身。

☆、网中客(1)

数月, 季成的伤已经全好了,夫妻两个收拾行李准备出外差。

跟以前离家的愁思百结相比, 这次季氏夫妇却要放心的多, 主要是因为季明俨的转变。

季成以前常受到学校的电话, 每每是说季明俨逃课、懒散,态度不端正,虽然没有犯大错, 但毕竟叫人烦心加担心。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像是正在长的小树, 一个不慎谁知道能往哪个方向疯长呢。

偏偏两个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们不能跟孩子朝夕相处, 不能两全, 无可奈何。

但在季成养伤的这段时候,季明俨的所作所为大为收敛, 旷课早就是昨日黄花不复发生, 而且成绩更是火箭一般往上窜。

很快的, 季明俨的成绩就算在高手如云的尖子班里也能称得上名列前茅了。

说来也怪,虽然成绩这样突出, 却并没有看到季明俨怎么挑灯夜读。

可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个好的转变, 季氏夫妇思来想去,把这归结为是因为季成出了事,刺激了季明俨,才促使儿子转性,奋起直追。

两夫妻十分欣慰。

至于在学校里, 因为季明俨之前的成绩一直都在六十分档里上上下下, 绝对不会跌破六十, 更加不会冲破这个数。

所以在第一次随堂测验上,看到季明俨的卷子上出现一个整数八十的时候,连批卷的老师都以为自己弄错了,不得不回头又把所有题目都核对了两次。

直到连续几次测验,季明俨的成绩总是稳步上升,绝无任何下滑,稳的令人不敢相信。

起初看到季明俨分数挪动的时候,大家从上到下都是吃惊的,但吃惊归吃惊,一次两次“发挥失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后在季明俨持续稳固上窜之后,才让众人真正的跌破了眼镜。

有任教老师百思不解之余,怀疑季明俨是用了什么方法作弊,大家联合起来,特意针对季明俨另出一份试卷单独测验。

谁知道季同学真金不怕火炼,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的游刃有余。

一时之间教务处都轰动起来,向来冷静睿智的老师们开始研究季同学究竟是突然开了窍……还是天生的奇才的可能性。

陆涛自诩十分了解季明俨,自然不会怀疑他作弊的可能,一再缠着季明俨询问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老大,做兄弟的不能自己出风头,好歹也带着兄弟们一起飞才够义气啊。”

季明俨给他纠缠不过,只能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口香糖,装腔作势地说:“来,爷赏你一个,这是沾了小爷灵气的仙丹,便宜你了。”

男孩子们扭成一团。

眼见寒假将至,季明俨的成绩已经能够维持在班内前五,成功地从最后拉后腿基因突变地进化到领头羊。

最喜极而泣的是班主任,当初因为季明俨总是逃课,班主任头疼之极,甚至几次想把他踢出自己视为精锐的尖子班,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见他之前的苦口婆心并没白费,年底的奖金估计也能再丰厚一些。

“我说的没错,你之前的确是故意的是不是?”在所有敬仰季明俨的目光中,班长梁静英的意见与众不同。

季明俨转头看了女孩子一眼:“什么?”

“你以前也有能力进前五,是你故意不肯的,我就知道没有人的分数会一直保持在六十,还是每科都这样!”

“你是柯南啊这么异想天开,”季明俨不以为意的,“老师们不是说了嘛,本人是因为洗心革面奋起直追才逆袭的,这其中是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艰苦过程的,不是发白日梦就能一蹴而就的。”

陆涛听着季明俨的官腔,在旁边嘻嘻地笑。

梁静英的脸却又有点红:“你就贫吧,哼,横竖我心里知道。”她才要转身又想起一件事,“让我想不通的是,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这次季明俨没有贫,只是微微一笑。

先前他长长地说了那段话,却让人觉着什么都没说,但是现在只是轻轻的浅笑,却仿佛有说不尽的万语千言。

梁静英看着他昙花一现的笑意,心突然不受控地急跳了两下,她竟不敢再看,只忙低下头回身落座了。

寒假来临之前,学校里自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要走,那就是发奖状。

这次有一个奖引发了所有人的瞩目,那就是“最佳进步奖”,得主正是季明俨同学。

校长更是特意为此发表了三千字的演讲,声情并茂,澎湃激昂。

在许许多多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季明俨上台领奖,掌声响起的时候,场面有些过于隆重,在这时候季明俨突然想,假如俞听在现场看到这幅情形,她会是什么反应?

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陆涛赵帅等跟几个向来不错的同学拦着季明俨,要他请客庆祝。

季明俨心里只惦记着要赶去姑妄听,挨不过死党们的纠缠,七八个人结伴出了校门,找了个小饭馆聚餐。

赵帅嚷嚷着要喝啤酒,陆涛也跟着起哄,季明俨之前点菜之类都一概不管,听到这里才制止了:“本来你们的猪脑子就不够用,再喝酒是找死呢?”

陆涛吐吐舌头:“要不怎么说是老大呢,老大的话大家一定得听。”

于是一帮少年都乖乖听话,仍旧喝果汁的喝果汁,牛奶的牛奶,可乐的可乐,杂七杂八地互相碰杯。

赵帅摇晃着手中的可乐:“希望咱们也能跟老大一样,一个个成绩青云直上,金榜题名!”

大家轰然鼓噪起来。

店老板看着这帮孩子如此可爱,倒也喜欢,特意又赠送了两罐可乐,又问:“我们后厨还有一只鸽子,要不要现杀了做个汤?那可是好东西,最补脑子的。”

陆涛说:“我看行。老大你说呢?”

季明俨本来不打算插嘴,有也可以没有也行,突然给陆涛问了这句,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眨了眨眼:“现下的东西已经够吃了,再说你们这么多人去吃一只瘦不啦叽的鸽子,也太凶残了。”

大家哈哈大笑,虽然觉着季明俨在开玩笑,却也真的听了他的话,不要那只鸽子了。

季明俨又叫店老板再端一个果盘来,老板也高高兴兴地去了。

眼见大家吃饱喝足,隔壁又来了两桌客人,正商量着点餐。

季明俨借口去卫生间,实则是去结账。

等付了钱顺便去卫生间,经过后厨的时候忽然听见咕咕的声音。

他探身往内看了眼,果然瞧见在地上放着个铁笼子,笼子里有一只白色羽毛的鸽子,正盯着他咕咕地叫。

季明俨愣了愣,才要走近看一眼,店老板走进来:“把那只鸽子拿出来杀了,3号桌客人要了。”

厨师听了打开笼子,轻易地将白鸽捉了出来,那鸽子挣扎了一下,似乎知道劫数难逃,居然不动了。

季明俨见要杀鸽子,本来要走开的,可是鸽子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他,小眼珠微微地红,那种眼神像是认命,又像是最后的哀求。

店老板见他站着不动:“同学,是不是还要点什么?”

季明俨张了张嘴,忽然说:“这只鸽子、我要了。”

老板愣住:“啊?你们刚才不是说……而且现在是隔壁桌的客人点了。”

“多少钱我照给就是了,”季明俨掏出钱包,“您就说鸽子死了不新鲜了,再让他们点些别的菜,不是更好吗?”

店老板哈哈:“这帐算的不错,你是要死的还是……”

“不要杀,要活的,”季明俨把钱点给老板,又叮嘱:“用东西包起来我带走。”

店老板吩咐了厨师,转身去跟那一桌的客人再商议。

剩下厨师一边包鸽子,一边对季明俨小声说:“这个有脚环的,应该是赛鸽,同学你拿家去是要吃还是……”

季明俨接了过来,里面的鸽子一动不动:“我养养看。”

“挺好,”厨师笑笑,“赛鸽其实老贵了,一般主人都舍不得卖,这来卖的也不知是主人还是什么,可不管再怎么名贵,到了这里就是一盘菜啊。”

季明俨把鸽子抱出来,招呼着少年们一块儿离开了饭店。

在街口上跟大家告别,季明俨打开书包看了一眼,白鸽十分温顺地蹲在里面,歪头看着他。

季明俨摸了摸鸽子的头,又拉上拉链。

到了什因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点钟,路上的人仍旧不少,季明俨穿过十字路口,在熟悉的砖墙边上站住。

天气很冷,甚至渐渐地飘起了雪花。

大街上渐渐地没了多少人,季明俨把外套的帽子盖在头上,跺着脚等。

每一刻他都觉着下一秒钟俞听就会出现,这样盼着,等待好像也并不怎么难受了。

就在季明俨快要变成冰棒的时候,背后书包里的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季明俨差点忘了还带了这样一个活物,生怕也冻坏了,忙把书包取下抱入怀中,才要打开看看鸽子,动作却忽然一停。

他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来,正看见对面红绿灯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俞听,她站在彼处,头戴着一顶小礼帽,穿一件过膝的毛呢长外套,底下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季明俨一见她,原本冷透了的身心突然暖了起来,那股暖意是从胸口徐徐透出的,十分熨帖。

路灯下少年的笑容,温暖灿烂的,也像是一点太阳之光。

☆、网中客(2)

外面风雪交加, 室内却温暖如春。

这种暖意是自然而然的,恰到好处,并不是空调那种令人发闷的暖, 也不是火炉那样干燥。

季明俨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得意洋洋的满面生辉:“我等的就是就猜你一定不在, 不然怎么会不理我呢?”

“你还挺自信的。”俞听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里头是天鹅绒的黑色中式斜襟贴身上衣,显得又干练又优雅,底下却是长到脚踝的裙子。

季明俨看呆了,手鬼鬼祟祟地往书包里探去,很想把手机掏出来咔咔地拍上无数张。

俞听没察觉季明俨的意图, 只是冷冷淡淡的说:“既然早就猜到,怎么不见机行事及早离开?要我一整夜不回来呢?你是要程门立雪?”

季明俨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引的书包里的鸽子动了动。

俞听看过去:“你怎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