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寻移眸至低下展览的平台,不紧不慢,“你若是觉无人谈心,只想寻一个朋友,那我答应你也无妨。”眸底荡开的色泽淡然着,“只不过我素来不愿同重色而轻友之辈相好…”

我听罢,忽而明白他这些年不待见我的缘由,立马澄清,“我决然不是那种人的。”不留神说溜了嘴,“咱都处了这些年,你还不知道我么?”

夜寻凉凉道,“自然知道,千溯地位超然,木槿地位不可撼动,至于第三,颜胜者暂居,偏爱妖娆纤细一款,我说的可是?”

我哽了哽,一面想难得今个夜寻同我说了这般多的话,一面又想他话语如此犀利精辟,竟叫我无言以对。

瘦弱纤细的冰渐默然捂紧了自己的领口。我一脚将之踹得更远,与夜寻干笑道,“既然你成了我头一号的挚友,那便是第三了,颜都是次要的,毕竟你我也有万年的感情不是。”

 

第65章 变故

会展交易进行到一半,已是小半天的过去,冰渐有点犯瞌睡便伏在我的座椅边睡了。

我成功入手了那枚龙族的古蛋,抱在怀里却感知不到其一点生命的脉动,果真是如冰渐所说,没有一定的代价是无法将之唤醒的。

交易仍在继续,我却没什么心思了,正好下面展示台上,有女子端上来条挂饰坠链,乃是以木槿花原型雕刻的,看似是寻常饰物,事实上却是难得一见的高阶法宝,那式样该深受女子的喜爱的。

只不过,这挂饰坠链纵然是高阶法宝,也不过茫茫赝品中的一个,至多算个高仿。这一套完整的坠链在木槿那,是我再其成婚之际亲手交给她的,千凉的遗留之物。

瞧着那挂饰,我也有一瞬的喟叹,忽而想起一事,对相处万年,今个终于与之修成正果成却挚友的夜寻道,“今晨我收到千溯闭关的消息之后,未过一刻便听闻些许有关妖界的传闻。说木花痕他,好似是醒了。虽说这消息几乎是每隔千年都要沸沸扬扬的传那么一次,但这次却总叫我觉着有点异样。妖界忍气吞声多年,难免将心思寄托在木花痕身上,盼着其归来的。”

夜寻眸光落在下方陈列的“木槿花”上,并没有做回复。

我手中摸着那枚龙蛋,继而道,”幸得木槿早已嫁了,不然待木花痕醒来同我抢人,那可是有趣了。事到如今,就是着急也该是果子的事。”

“你好似并不在意妖界强盛与否?”夜寻忽而道,“木花痕可是妖皇。”

我道,“自然不在意。木花痕同当今的妖皇不一般,是个主战之人,又因自小生在魔界,对仙界并无多少好感。倘若他回来,仙界现在又无撑场子的人在,妖界同仙界的联盟十有□□会破裂。若他一方独战,我也是不惧的,毕竟他是沉睡了那般久的人。”

夜寻饮了口茶水,不慌不忙,“妖、仙两界联盟破裂,仙界便是岌岌可危,你也不在意?”

我顿了顿,笑道,“木花痕有没有醒还是未知之数,不必过多的担忧吧。”

“他的确是醒了,就在昨夜,妖族如今正是乱着,故各方消息也掩盖得七七八八。我今日随你出来是担心你会因木槿之事径直去寻木花痕,怎想你丝毫不上心,却不过是来逛逛街。”

我咦了一声,“既然是昨夜的消息,为何千溯却当此关头闭关了呢?”正是因为他的不慌不忙,漠不关心,也让我从其态度中便觉着这个消息是不真切的,打一开始就没往深处想。

夜寻道,“倘若千溯未能闭关,妖界盛起后同仙界决裂,启悟等魔主必当主动请命,在妖族鬼族下手之前围剿仙族。”意味深长的撇我一眼,风轻云淡,“他在,便是与你为难。左右他为了顺着你,是连仙界都可以不要的。”

我的笑容在夜寻言语的淡然之后渐渐僵在脸上,半迟疑,”你说的,当真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夜寻望入我的眸。

我想了想,”也是,你从未骗过我。”脑中一片混乱,久久的呆坐之后,竟是笑了,“看来我并非是悲观,而是个实打实的乌鸦嘴,想什么便来什么,但凡是不好的事,就从未出过错。”

夜寻静静将我望着。

我吸了吸鼻子,“我总觉得你纵然不受我密隐阁的消息供给,该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有些事对你说来从无负累。既然你成了我挚友,有些话万万年以来不曾对你说过的,我也该坦白了。”抬起头,认真道,“但凡是个上古的魔,手上的血腥早已数不胜数,有时候平和的法子行不通了,即便是我也会有些偏激的想法。千溯他让我掌权,大概亦是想让我走出过去的一道坎,可那道坎我是过不去的,死也过不去。”

冰渐在睡梦中呓语了两声,拉住我的手,又睡熟过去。

我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勉力平静下来道,“过去之事暂且不提,昨夜我已然知晓渺音一事的前因后果,他立场在仙界,而我的立场也不可能更改。我过往从未意识到‘立场’二字,故简单以为只要两情相悦便可。及至昨夜,忽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觉千溯过往不让我接近折清才是明智之举。无论多少年,仙魔两届的对立是不可能更改的。我甚至有那么一瞬觉着折清就好似彼时的落灵儿,纵然千溯答应我不会伤害他们,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同他本不是能共存的关系又怎么长久。”顿一顿,“我理解折清的立场,正如我对千溯的心是决然不会逆转的。”

不紧不慢,“所以呢?”

我想了想,“我会尽力保下仙族,但倘若一日刀剑相向,我只会站在千溯身侧。”

夜寻静了良久,在我原以为他不会再就此说什么之际,忽而开口,“你说过不去的那道坎,是指,你亲手杀了千凉的事么?“

在冰渐手臂下我紧握的手,一点一点失了血色。

夜寻难得的笑了笑,”原来当真是你。“他眸中的神色有些灰暗,又好似蕴着有某种更深的执着,“难怪如此,你为了千溯便是连千凉都可以舍弃,更遑论是折清?”

我无言以对,默然的将他瞧着。

夜寻敛了眸,握住我冰凉的手,浅浅笑着,“我很是不习惯你这样神情,就好似在道俗世所有的情感都不过小打小闹,入不得你的眼,你的心。是不是非得在你年幼无助之际伴在你身边的人,才可占据你心尖尖的位置?洛儿,相差的这年岁,便是永恒不可弥补了么?”

即便是著《山河野史》的童生该也不会比夜寻了解得更多了,千凉是我亲手杀了的一事,甚至连千溯都不晓,我觉得心很慌。

自小到大我就瞒了千溯这么一件事,也曾因为无法释怀与木槿坦白过。木槿道,她没有千凉那样的娘亲,她只认我。看她绝口不提千凉的形容,分明是不可能会告诉夜寻的。

回去的路上,冰渐自然成却苦力,我靠在夜寻的膝上假睡,实则心中纷纷扰扰,不晓在想些什么。

落地之后,夜寻将我从冰渐背上抱下来,一面往我寝宫走的时候,一面道,”眉头皱得这样紧,装睡好歹也有个基本的样子出来。”

我硬气的没有吱声,夜寻便又道,“你我成了‘挚友’,我才会对你坦白这么一件事,无论你醒着还是未能醒着,这话我都只说一遍。”

我默然的竖起耳朵预备聆听…

“洛儿,我是你这边的。”顿一顿,“安心了么?”

我心中的忧虑,忽而之间烟消云散,风光霁月,不争气的笑了。

木花痕醒了,木槿没过两日就大大方方走了一趟离镜宫,将千溯的门敲得震天响都没能将之唤出来,便又来寻我。

我早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缩在夜寻的屋内没好出去,待她干净利落的如我一般从院外翻墙近来,堂而皇之的道了一句叫我骇然的话语,“姑父,我姑姑呢?”

在外院的夜寻风轻云淡的将我出卖了,”里屋。”

木槿一进门,我迎着上前两步将之紧紧抓住了,咔吧道,“你,你乱喊什么?”

木槿颦眉极其刻意的喊了声疼,我吓了一跳的松手,见之贼笑着道,“我乱喊什么了?是姑姑你幻听了吧?你听成什么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嫁人了,胆肥了?”

木槿即刻收敛,换脸换得半点没有拖泥带水,肃然道,“姑姑,你看我亲爹他现在醒了,于情于理,我们是不是要跟他去要些抚养费云云的,不然怎对得起姑姑和舅…呃,千溯的养育之恩。”

我干笑道,“我私以为,他不是那么负责的人。”

木槿接着逼近道,“他不负责,姑姑你偏要他负责不就可了?”

我哽了哽,“那虽然是你亲爹,但是我其实和他不熟。”

木槿一摊手,冷然的眸像极了千凉,“谁管那么多,我要去妖界,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一句话。”

木槿执着于妖界已经多年,但鉴于魔界同妖界并不交好,她又带了五分妖族血统,我怕出什么变故不很乐意带她去妖界游玩,她法力不济自然也就没了那个机会。这次木花痕醒来,我再怎么不信任妖族,也不能在木槿提及过后还不让她去见见她亲爹,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件麻烦事,尤其当此时局不明的状况下。

细思之下,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要不要缓一阵再去,你爹刚醒,不也还需要时间缓缓么?”

木槿眸中的光趋于冰一般的淡蓝色,凌厉得很,睨我一眼,”你不答应便算了。“

我忙笑,“算了好。”

她又接着,“我让我姑父带我去。”

我先是因姑父这个词不适应了好一阵,接着才无不松口气道,“恩恩,你去寻他吧。”左右你能将他说动,那我也是服了的。

正巧夜寻执着经书从外遭走进来,我看见木槿笑着凑上去了,暗自为之感到心疼,给人一句打发拒绝的痛楚那压根是一句两句话能诉说的。

但我听到的对话是这样的,“姑父,咱们加上姑姑一起走一趟妖界好不好?”

风轻云淡,“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爹。”

“恩。”

握在我手中的,夜寻平素偏爱的一套白瓷杯,咔嚓一声碎了。我兀自在心中嫉妒愤然,为何你待我就没这么好说话!

第66章 和好

夜寻虽是答应了,但当下这个状况贸然离开魔界委实有些不妥,我说服木槿让她在魔界留上一阵,等风头过去,妖界那边态度分明起来,若当真无事的话我陪同她去一趟妖界也是无妨的。

木槿晃了晃自地上捡起的白瓷碎片,眉目含笑道,“千万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十天半月,我也不好继续无理取闹不是。“意味深长,“姑姑现在担心的人可是有些多,不能若从前般独宠我,也是必然的。”

唔,我从这句话中听出她心情略略欠佳。

三日过去,妖界始终安静,不过木花痕醒来的消息倒是确定了,木槿天天在后花园中懒散着,渐渐不耐。

我靠坐在梨树的树枝上查阅这几日来各方领主递交的书信,木槿则躺在另一侧的树枝上懒懒散散的啃着梨,亦或是在嘴巴闲下来的时候同我道道冥界的事,两三句总离不开果子,很是能叫我感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

木槿正是孜孜不倦说到一回见到双面鬼的恐怖经历时,我整了整怀中堆积的书信,伸手摘了个梨,偏头不经意瞧见层层落落的绿叶那头,好似是有人入了花园,气泽独特而熟悉。

木槿沉着嗓子,渲染气氛一般的问我一句在听吗?我点了点头,“在听。”

然后便见折清自然而然似是散步一般,走过园中的碎石小路,不期然停在挺拔于花园正中这一颗煞风景的梨树下,抬头望了我与木槿一眼,浅浅微笑,算是个招呼。

我同样回馈与一笑,稳稳的拍了拍身侧的树枝,”折清夫君,上来吃梨吗?”

折清稍微怔了怔。

木槿咔嚓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梨,一派不知情人士般超脱的笑道,“姑父,这可是我亲手种的梨树,好歹尝尝?”

折清最终还是在我身侧落座,事实证明,木槿果真是比我讨喜得多。

只是我再一次从木槿口中听到姑父二字,心中滋味难言,她倒是对谁都能喊出这么句话来。一时又觉得汗颜,夜寻身份上本就是我的面首,木槿这么叫虽然让人意想不到,但前几日却是我反应太大了些,不应该啊不应该。

多了个听众,木槿半点没有平素认生的架子,反倒在折清分外配合之下,更加致力于冥界的宣传,听得我昏昏欲睡。

午后,秋凉过来问要不要用膳,我扶着鼓囊囊的肚子,打了个哈欠道不必,木槿却是一溜烟的跳下了树,喜滋滋道,”许久没尝过秋凉的手艺,难得回来一趟自然要试试。”回头对我挥挥手,“我去了,姑姑。唔,姑父去么?”

我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折清道,“我也不去了。”

木槿点点头,乐呵呵的走了。

我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忽而想起点什么,觉着有些好笑的道了,“说来原是木槿高你一辈,如今却是你高她一辈,咱们这姻当真是联得奇怪啊。”

“倘若辈分在婚姻之中如此重要,仙魔妖三界大抵四成夫妇都很是奇怪了。”折清不咸不淡如此回道。

我怔了怔,“我没有旁的意思。”

折清淡然的望着我,“我亦没有。”

此话落定之后,两厢便是一阵长久的寂静,气氛很是微妙。

我不晓得是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呆了良久之后,正要说句什么来缓缓气氛,怎想折清却先与我一步开口,撇开眼,低声道,“对不住。”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不用介意,毕竟…”说话不经大脑也是我的不好。我原是想这么说的。

但事实上折清忽然凑近,一把将我抱住,双臂环拢将我扣在怀里。

做为一介被动给抱的人,我惊讶到一瞬忘了自己先前是要说什么,待得想起来了,话题却早不是那么回事了。

耳边的声音低而寂然道,“尊上,你已经决定放弃了么?”

我的手抬起,搭着他的手臂,沉默。

有时候我会感慨,身边的人总是太过于聪明,也太过于会看人脸色。就好比折清,我自那天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他,没提过什么事,甚至也就对他说了两句话,却连心中的一点情绪都被他看穿,这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静了一阵之后,缓声道,“渺音的事,过了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换做是我,大抵也会同你做同样的事。但凡事涉及立场,便是无转圜的,我不想同你说假话。”顿一顿,”如今木花痕已经苏醒,我大概半月左右后会走一趟妖族,局势是好是坏还说不清楚,所以…现在说放弃还太早。但你指的若并非是当下,那…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

折清枕着我的肩,良久之后,竟是笑了,”尊上说话委实是直接得残酷了。”

我稍默。

“你可曾想过,若是有一天仙魔打破平和,我亦是有可能站在你身边的?“

我认真道,“想过,但是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

折清紧扣在我腰背上的手猛然收紧,像是忽然承受某种痛楚无意识的反应一般。耳边的声音轻轻似是呢喃,又似是无力的妥协,“倘若我有舍弃一切的心理准备,尊上,可还会要我?”

我伸手,不自觉抚着他发,一瞬间竟觉着自己有些残忍,道不上缘由。

静静道,“恩。”

我和折清和好了。

当我欢欣鼓舞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夜寻的时候,他一面将手中的黍子撒给环聚在院子周遭的鸟,一面风轻云淡的回应给我一个字,”恩。”

我想了想,只觉得心中就此事有无数的话想说,但碍于无处开口而憋屈着,“但是…我觉着有点心头梗得慌的感觉。”

夜寻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黍子撒完,“你好像把我当成能给予你心里安慰的疗养师了,但我实在没那个善良的爱好。”

我从墙头跃下,失落且讪讪,“呃,嘿嘿,我还以为你比较闲的。“

“与其来找我商量,不妨直接去同折清说,你难道不知,夫妻之间的事若是毫无防备、一股脑的讲给异性好友来听,难免…”

我凝神,“难免什么?”

夜寻凝着我,淡然道,“难免婚姻不和。”

我拧着眉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发问,”为什么?“

夜寻莫名其妙的瞅了我一阵,转身,淡淡,“唔,想起要晾的药材还没有摆出来,你莫站在那占地方。”

我一时没跟上这跳跃,“恩?那我该站在哪?”

“院外。”

“…”

第67章 我在

一连多日过去,妖界始终没有稍官方的消息传来,密隐阁打探到的是木花痕醒来后没隔一日便闭关了,想是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愈是上了年纪的人,珍惜自己的身体远比身外之事来得多,一是看得淡了,二则是寿命将至,谁不想挣扎着多喘几口气。启悟道,木花痕这次勉强醒来,八成是自己的天劫将至,他的杀戮罪孽大抵同我相当,此回轮回天劫若是依照从前的躺着怕是十成十的躲不过了。

这事我没同木槿提,她纵然是个对亲生父母点滴情分不留的,但我就怕她有一遭突然想起这么件事心里头难过,毕竟是血缘至亲。

如此局势,木槿自然坐不住。

我同折清清静的喝茶,她就在一边拔草。我同折清在花园随意走走,她就在一边招蜂引蝶。于是,我看懂了她这暗示,喟然道,“妖界的这一趟我迟早是要走的,折清你要不要同去?”

木槿眼中顿时雪亮,切切的将我和折清望着。

折清道,“你这次去多半会遇上妖界的皇族,我若是同行怕并不合适。”

我点点头,尴尬是双方的事,谁也不能说自己能把握对方的意思,他如是道,我也只能应和。

自和好的这些日来,折清的行为就好似我俩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有时候也会想,他对我说出那些话,应该是对我有点情分的意思,但是渺音…唔,我只能说我总是在脑海刻意的忽视她的存在。这样,折清的举措才会合情合理。

翌日,我,夜寻,木槿三人踏着晨光按时出发。

木槿兴致勃勃在我的云头上拖后腿,云下千篇一律的绿色看得我有些发昏,多年没这么走过,实在有点发蔫。

若不是顾忌到木槿法力微薄,我同夜寻携空间灵石,两个长距离的幻影移位转瞬便可到了妖界入口,再稍微休息调养一下就好了,怎还会似现在一般在赶路上花去两天的时日。

这云与绿色看得久了,我亦随木槿一般的往云上一趟,心中涌起希翼的对夜寻,“夜寻,你累不累?”

夜寻挑挑眉,很机智的没回答我。

奈何我的面皮是很厚的,他即便不搭话,我也能将这话接下去,“你看上去好像很悠闲的样子,嘿嘿,咱们能不能来个轮班制,就是一人六个小时的御云,不然这样子多无聊。”

夜寻静了静,自然而然的转上我的云头,在云侧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恩。“

我咳嗽一声,”这云是我现在法力掌控的。“

夜寻风轻云淡的抬头,”恩,所以你御吧。“

”…“

于是,我的云上有了两个拖后腿的,简直要命。

木槿睡着了,占了颇大的一个地方,动不动还滚上两遭,手脚很不安分。夜寻眼见木槿已经滚到他身侧,不动声色的起了身,坐到我身边来。

我霎时感动,一面打着哈欠,几欲含泪,”你是要和我提前换班吗?”

夜寻施施然笑笑,“你想多了。”

我的眼皮又垂下去,撑着头望向前方。

忽而又想夜寻坐到前面来了,不由回身去看看木槿,眼见其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中,呼哧呼哧的欲往外滚。霎时瞌睡也吓没了,跳将起来将之拎到云正中,又给其腰上系上云绳,这才安心的拍拍手回到前方来。

夜寻见我呵欠连天,眼睛也是半闭半睁,实在是对这千篇一律的景象不过敏。恰到我无聊到极致的临界点时,含一丝浅笑着问我,”要躺下么?“

我一惊,回眸去看他,有种听到魔鬼的诱惑之声的错觉。

夜寻风轻云淡的伸手替我抹去眼角因为打呵欠而留下的眼泪, ”我可以借你靠着睡觉,也可以同你交班,但是却需要你说一件事给我听。“

我看其表情立马警戒,但忽然又想,既然是朋友就需得坦诚相对。而且我好似也没那么多秘密恰好是他所好奇的。不若说,都是我想要找他倾诉,而他懒得听罢。遂回道,”什么事?“

”千凉之死。”

我微错愕,心中有点不好受,“你做什么对这个好奇?”

“既然是好奇,又哪会有什么原因。我查阅过所有资料,然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翻不到有关记录,我那时就在魔界也未能听到一点风声,那应该就是我救你之后不久的事。但今日我却在这段历史之中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千凉死后,千家震慑力明显下降,不久便有下属反叛的消息传出。世人皆道千溯是魔界上古一来最为明智的君主,所以历史记载那些人叛逃前夜,便统统被斩杀了。”朝我浅浅一笑,“但你应该也知道,千溯一贯从容且善于运筹帷幄,漫不经心将人自心理上逼到绝境。依他的作风,在反叛之人做出最直白叛离的行为之前,是不会动手下一分一毫的。所以,此史册记载的‘千溯’并非千溯本尊,而是你,千洛。”

我瞅着夜寻良久,揉了揉眼睛,靠着他的腿躺下,徒然放松下来道,“恩,是我。我原以为这件事,只会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翻了个身,闭上眼,“那时千溯受了很重的伤,千族威信本就岌岌可危,若给旁人知晓他也倒下,我们便无活路了,那时木槿也正处于危险状况,根本离不得药物的滋养。所以是我以他的名义发号施令,掌过一段时间的权,好在没给人发现了。”